钦差大臣-市长家的同一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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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场

    阿莫斯·费奥多罗维奇、阿尔捷米·菲利波维奇、邮政局长、卢卡·卢基奇、多勃钦斯基和鲍勃钦斯基都穿着整洁的制服小心翼翼地踮着脚上。全场的人都用低声说话。阿莫斯·费奥多罗维奇(让大家排成半圆形)诸位,看在上帝的份儿上,尽快排成圆形,而且尽可能排得整齐一些!天哪,他真了不起,不但经常进宫,而且还训斥国务委员会!

    按照军人的样式排好,一定要按照军人的样式!您,彼得·伊凡诺维奇,从这边跑过去,而您,彼得·伊凡诺维奇,站到这儿。

    〔两个彼得·伊凡诺维奇踮着脚跑。

    阿尔捷米·菲利波维奇您怎么办都行,阿莫斯·费奥多罗维奇,反正咱们总要采取一个办法。

    阿莫斯·费奥多罗维奇什么办法?

    阿尔捷米·菲利波维奇大家知道什么办法。

    阿莫斯·费奥多罗维奇行贿?

    阿尔捷米·菲利波维奇是啊,即便行贿也可以。

    阿莫斯·费奥多罗维奇那太危险!他是国务要员,会大事喧嚷的。要是用贵族捐款的方式修个纪念碑,好不好?

    邮政局长或者这么办:“把钱从邮局寄出,不署寄款人的姓名。”

    阿尔捷米·菲利波维奇要小心,可别让他通过邮局用包裹把您邮到某一个遥远的地方去。要知道,在社会秩序完善的国家是不这么办事的。我们大家都在这儿待着干什么?

    应该一个一个地去单独晋见,两个人面对面地谈一谈,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这样别人也不会听见。在秩序完善的社会就是这么办的。那么,您,阿莫斯·费奥多罗维奇,第一个先去见吧。

    阿莫斯·费奥多罗维奇最好您先去,贵宾在你们医院里吃过饭。

    阿尔捷米·菲利波维奇卢卡·卢基奇是青年人的导师,您先去更好。

    卢卡·卢基奇

    不行,不行,诸位。老实说,我要跟官衔比我高的人谈话,简直像魂不附体一样,舌头也像给胶粘住了,动弹不得,我就是这样的习性。不行,诸位,饶了我吧,真的,饶了我吧!

    阿尔捷米·菲利波维奇的确,阿莫斯·费奥多罗维奇,这件事只能是您了。您不管说什么,总像西塞罗一样,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阿莫斯·费奥多罗维奇您说到哪里去啦?看您说的:西塞罗!您真想得出来!有时候我说话情绪激昂,那是在谈到家犬或者是猎犬的时候……

    众人(纠缠他)不,您不光能谈狗,还能谈头绪复杂的事情……不,阿莫斯·费奥多罗维奇,别扔下我们不管,您就是我们的救星!……别推辞啦,阿莫斯·费奥多罗维奇!

    这时,听到了赫列斯塔科夫房间里的脚步声和咳嗽声。大家争先恐后地往门口跑去,一个劲儿拥挤着要出去,这样难免挤着人。有人低声呼喊。

    鲍勃钦斯基的呼声哎,彼得·伊凡诺维奇,彼得·伊凡诺维奇!您踩着我的脚了!

    泽姆利亚尼克的呼声让开,诸位,别挤啦,真把我挤扁了!

    发出了一阵“哎哟!哎哟”的叫声,终于大家都挤了出去,房间空无一人。

    第二场

    赫列斯塔科夫一人睡眼惺忪地上。

    赫列斯塔科夫我好像踏踏实实睡了一觉。他们怎么弄来这么多褥子和鸭绒被?

    我甚至都出汗了。看来,昨天吃早饭的时候他们灌我喝了点什么,所以我的脑袋直到这会儿还发涨。我看在这儿倒可以舒服地生活下去。我喜欢殷勤的款待,说实话,如果这种款待是出于一片诚意,而不是出于个人私利,那我更高兴。市长的女儿长得很不错,她的母亲也还可以……不,我不知道,不过我确实喜欢这样的生活。

    第三场

    赫列斯塔科夫和阿莫斯·费奥多罗维奇。

    阿莫斯·费奥多罗维奇(走进来,又站住,自言自语)天哪,天哪!

    但愿一切顺利。我的膝盖都弯不过来了。(挺直身子,手按佩剑,大声说)本地法院法官,八品文官利亚普金-佳普金晋见。

    赫列斯塔科夫请坐。您是当地法官?

    阿莫斯·费奥多罗维奇从一八一六年起,我就被贵族推选担任本职,任期三年,可是我一直任职到现在。

    赫列斯塔科夫可是,您担任法官有利可图吗?

    阿莫斯·费奥多罗维奇由于九年担任此职,蒙上司奖励,曾授予我四级弗拉基米尔勋章一枚。(旁白)钱攥在手里,像攥着火一样。

    赫列斯塔科夫我很喜欢弗拉基米尔勋章,三级安娜勋章就差一些。

    阿莫斯·费奥多罗维奇(把攥紧的拳头向前伸出。旁白)老天爷,我不知道这是坐在什么地方,简直像坐在火上一样。

    赫列斯塔科夫您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阿莫斯·费奥多罗维奇(惊慌失措,钞票落地)没拿什么。

    赫列斯塔科夫怎么没拿什么?我看到钱落在了地上。

    阿莫斯·费奥多罗维奇[全身战栗]绝对没有。(旁白)天哪,我要吃官司了!囚车已经来抓我了。

    赫列斯塔科夫(捡钱)是的,这是钱。

    阿莫斯·费奥多罗维奇一切全完了,完了!完了!

    赫列斯塔科夫您把这钱借给我怎么样?……

    阿莫斯·费奥多罗维奇(急忙说)好的,好的……我太高兴了。(旁白)要大胆一些,大胆一些!圣母保佑我!

    赫列斯塔科夫您知道,我在路上东花西花把钱都花光了,不过,我很快就会从乡下把钱给您寄来。

    阿莫斯·费奥多罗维奇您说到哪里去了!这怎么可以呢!

    您肯收下这钱就是我的极大光荣了……当然,我这是以微薄的力量,以对上司的热忱和勤奋……竭力报答……(从座位上起身,挺直身子,双手垂直)我不敢再打扰您了,您有什么吩咐没有?

    赫列斯塔科夫什么吩咐?

    阿莫斯·费奥多罗维奇我是说您对当地法院有什么吩咐没有?

    赫列斯塔科夫为什么呢?我现在没有任何吩咐,没有,任何吩咐也没有。谢谢。

    阿莫斯·费奥多罗维奇(一面鞠躬,一面后退,旁白)好了,这城市算是我们的了!

    赫列斯塔科夫(他走后)法官是一个好人!

    第四场

    赫列斯塔科夫和邮政局长。(后者身穿制服,挺直身子,手按佩剑上)

    邮政局长七品文官邮政局长晋见。

    赫列斯塔科夫好,请进,我很喜欢进行愉快的交往。您一直住在此地吗?

    邮政局长是的。

    赫列斯塔科夫我很喜欢这个城市,当然,这里人并不多,不过,这有什么关系?要知道,这不是京城。不是吗,这不是京城?

    邮政局长您说得完全正确。

    赫列斯塔科夫只有在京城才有优雅的生活方式,那里没有乡下佬。您以为如何,是不是这样?

    邮政局长正是这样。(旁白)他倒是没有一点架子,凡事都要问一问。

    赫列斯塔科夫不过,您说实话,在小城里是不是也可以生活得很舒服?

    邮政局长那倒是的。

    赫列斯塔科夫依我看,所需要的是什么呢?所需要的是人家尊重你,真心诚意地喜欢你,对不对?

    邮政局长说得完全对。

    赫列斯塔科夫

    老实说,我很高兴您跟我的意见一致。当然,有人说我是个怪人,可是,我生来就是这样的性格。(目视对方,自言自语)我就向这个邮政局长借钱得了。(出声说)我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所以在路上把钱花光了。您能不能借给我三百卢布?

    邮政局长怎么不能呢?这是我的莫大荣幸。请您收下。我打心眼儿里愿意为您效劳。

    赫列斯塔科夫非常感谢。说老实话,我真不愿意在路上省吃俭用,再说,何必呢?您说是不是?

    邮政局长对,(起身,挺直身子,手按佩剑)我不敢再打扰您了……您对邮局有什么指示没有?

    赫列斯塔科夫没有,什么也没有。

    邮政局长鞠躬退下。

    赫列斯塔科夫[吸雪茄]我看邮政局长也是一个很好的人。至少能够热心帮忙。我很喜欢这种人。

    第五场

    赫列斯塔科夫和卢卡·卢基奇,后者几乎是从门外被人推进来的,在他身后可以听到有人出声说:“为什么这样胆小?”

    卢卡·卢基奇(略带战栗地挺直身子,手按佩剑)九品文官,督学赫洛波夫晋见。

    赫列斯塔科夫请进。请坐,请坐!要不要吸一支雪茄?(把雪茄递给他)

    卢卡·卢基奇(犹豫不决地自言自语)这可怎么办!这可没有料到,接还是不接呢?

    赫列斯塔科夫

    接住,接住。这雪茄还不错。当然,不能和彼得堡的相比。在彼得堡我都是吸二十五卢布一百支的雪茄,只要吸上一口,那真是舒服极了。这儿有火,您吸吧。(递给他蜡烛)

    卢卡·卢基奇试着吸起来,全身哆嗦。

    赫列斯塔科夫不是吸那头。

    卢卡·卢基奇(吃了一惊,雪茄失手落地,啐口唾沫,一挥手,自言自语)活见鬼!都是这该死的胆怯毁了我!

    赫列斯塔科夫我看您不喜欢吸雪茄。可是我承认,我有吸雪茄的嗜好。还有,一讲到女性,我就会兴奋起来。您怎么样?您喜欢哪一种女人,黑发的还是黄发的?

    卢卡·卢基奇瞠目不知所答。

    赫列斯塔科夫没关系,坦白地说,是黑发的还是黄发的。

    卢卡·卢基奇我真不知道。

    赫列斯塔科夫不行,不行,您不要借词推托。我一定要知道您的口味。

    卢卡·卢基奇我冒昧回您的话……(旁白)我自己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赫列斯塔科夫哈哈!您不肯说,一定有一位黑发姑娘把您给迷住了。说实话,是不是?

    卢卡·卢基奇沉默不语。

    赫列斯塔科夫哈哈!脸红了!您看,您看!您为什么不说?

    卢卡·卢基奇我胆怯,大……大……大人……(旁白)该死的舌头,不听使唤了!

    赫列斯塔科夫您胆怯?我的眼睛的确有一种让人胆怯的东西。至少,我知道没有一个女人能够经受住我这双眼睛。是不是?

    卢卡·卢基奇是的。

    赫列斯塔科夫我遇到了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所以在路上把钱花光了。您能不能借给我三百卢布?

    卢卡·卢基奇(摸口袋,自言自语)如果没有,可就糟啦!有,有。(掏出钞票,哆嗦着递过去。)

    赫列斯塔科夫谢谢。

    卢卡·卢基奇(挺直身子,手按佩剑)不敢再打扰您了。

    赫列斯塔科夫再见。

    卢卡·卢基奇(几乎跑着出去,旁白)谢天谢地!大概不会来参观教室了。

    第六场

    赫列斯塔科夫和阿尔捷米·菲利波维奇,后者挺直身子,手按佩剑。

    阿尔捷米·菲利波维奇七品文官,慈善医院院长泽姆利亚尼克晋见。

    赫列斯塔科夫您好,请坐。

    阿尔捷米·菲利波维奇我曾经陪同您并且在我所管辖的慈善医院亲自接待过您,对此我感到非常荣幸。

    赫列斯塔科夫对!我记得。您请我吃的那顿饭非常丰盛。

    阿尔捷米·菲利波维奇我愿意竭尽全力报效祖国。

    赫列斯塔科夫老实说,我有这种嗜好:好吃好喝。请问,我觉得您昨天好像身材矮一些,是不是?

    阿尔捷米·菲利波维奇

    很有可能。(沉默片刻)可以说,我是不惜一切,竭诚履行职责。[把椅子挪近一些,低声说]本地的邮政局长整天什么事也不干,工作搞得一团糟,邮件大量积压……您可以专门去调查一下。刚才在我之前来的那位法官,也是一块废料,他就知道出去猎兔子,在法庭里还养狗,至于他的行为,如果对您如实说的话——当然为了国家的利益,我应当这样做,尽管他是我的亲戚的朋友——他的行为是最不道德了。当地有一位地主叫多勃钦斯基,这人您见过,只要这个多勃钦斯基一出门到别处去,法官就去找他的老婆,这我敢对天发誓……您不妨去看一看他那几个孩子,没有一个像多勃钦斯基,所有的孩子,包括小女孩在内,都长得跟法官一模一样。

    赫列斯塔科夫原来是这样!这我可一点儿也没有想到。

    阿尔捷米·菲利波维奇

    还有本地的那位督学……我真不知道上司为什么委派他担任这个职务。他比雅各宾党人还坏,尽把那些异端思想灌输给青年,这种思想简直不好表述出来。要不要让我把这一切都写在纸上,这样更好一些?

    赫列斯塔科夫好吧,写在纸上也好。那我将非常高兴。要知道,我喜欢在烦闷的时候读一点逗趣的东西……您姓什么来着?

    阿尔捷米·菲利波维奇我姓泽姆利亚尼克。

    赫列斯塔科夫啊,对啦!泽姆利亚尼克。那么,您有孩子吗?

    阿尔捷米·菲利波维奇有。有五个,两个已经长大了。

    赫列斯塔科夫好啊,两个已经成人了!他们怎么样……他们那个是怎么来着?……

    阿尔捷米·菲利波维奇您是不是要问他们叫什么名字?

    赫列斯塔科夫是的,他们叫什么名字?

    阿尔捷米·菲利波维奇他们的名字是:尼古拉,伊凡,伊丽莎白,玛丽娅和佩列佩图亚。

    赫列斯塔科夫这很好。

    阿尔捷米·菲利波维奇我不敢再打扰您了,耽误您执行神圣公务的时间……(鞠躬,准备退下)

    赫列斯塔科夫(往外送)不,没关系。您说的这些都挺有意思,以后请您再过来……我非常爱听。(转回身,又打开门喊道)喂,你叫什么名字?我总忘记您的名字和父名。

    阿尔捷米·菲利波维奇是阿尔捷米·菲利波维奇。

    赫列斯塔科夫阿尔捷米·菲利波维奇,请您帮个忙,我遇到了一件意外的事情,所以在路上把钱花光了,您身上有没有钱借给我?四百卢布就行。

    阿尔捷米·菲利波维奇有的,有的。

    赫列斯塔科夫您瞧,多么巧。谢谢您。

    第七场

    赫列斯塔科夫、鲍勃钦斯基和多勃钦斯基。

    鲍勃钦斯基本市居民彼得·伊凡诺维奇·鲍勃钦斯基晋见。

    多勃钦斯基本地地主彼得·伊凡诺维奇·多勃钦斯基晋见。

    赫列斯塔科夫啊,我们已经见过面了。您当时好像摔了一跤,是不是,您的鼻子怎么样?

    鲍勃钦斯基谢天谢地!劳您操心,结痂了,现在完全结痂了。

    赫列斯塔科夫结痂了,很好。我很高兴……(突然而又生硬地问)你们带钱没有?

    鲍勃钦斯基钱?什么钱?

    赫列斯塔科夫借我一千卢布。

    鲍勃钦斯基这么多钱,真没带。你带没有,彼得·伊凡诺维奇?

    多勃钦斯基我没有带,因为我的钱都存到社会救济署去了。

    赫列斯塔科夫如果没有一千卢布,一百卢布也行。

    鲍勃钦斯基(摸口袋)彼得·伊凡诺维奇,您有没有一百卢布?我总共只有四十卢布。

    多勃钦斯基(看皮夹)一共有二十五卢布。

    鲍勃钦斯基您最好找一找,彼得·伊凡诺维奇,我知道,您右边口袋有一条裂缝,说不定会掉在缝里。

    多勃钦斯基没有,真的,缝里也没有。

    赫列斯塔科夫没有就没有吧。我不过是那个。就是六十五卢布也好。这没关系。(接钱)

    多勃钦斯基我有一件很微妙的事情,冒昧请求您帮忙。

    赫列斯塔科夫什么事?

    多勃钦斯基这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要知道,我的大儿子是在我结婚以前生的。

    赫列斯塔科夫是吗?

    多勃钦斯基其实他也是我的孩子,和我婚后生的完全一样,后来按照规定办理了合法的结婚手续。现在,我想让他完全成为我的合法的儿子,并且和我一样,也姓多勃钦斯基。

    赫列斯塔科夫好的,就姓这个姓!这是可以的。

    多勃钦斯基

    我本来不想打扰您,可是又舍不得埋没这孩子的才能。这孩子……前途大有希望。他能够背诵各种不同的诗,如果有一把小刀,他马上就能刻出一辆小车,刻得非常精巧,像魔术师变的一样。彼得·伊凡诺维奇也知道。

    鲍勃钦斯基是的,这孩子很有才能。

    赫列斯塔科夫好的,好的,我尽力去办,我要帮忙的……我希望一切都能够办到,是的,是的。(转向鲍勃钦斯基)您还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

    鲍勃钦斯基是的,我有一个很小的请求。

    赫列斯塔科夫什么,什么事?

    鲍勃钦斯基在您回到彼得堡以后,请您对所有的大官们,参政员们和海军上将们说:

    大人,在某个县城住着一个叫彼得·伊凡诺维奇·鲍勃钦斯基的,您就说,住着彼得·伊凡诺维奇·鲍勃钦斯基。

    赫列斯塔科夫好的。

    鲍勃钦斯基要是在见到皇上的时候,请您也对皇上说,陛下,彼得·伊凡诺维奇·鲍勃钦斯基住在某个县城。

    赫列斯塔科夫好的。

    多勃钦斯基对不起,我们打扰您了。

    鲍勃钦斯基对不起,我们打扰您了。

    赫列斯塔科夫没关系,没关系,我很高兴。(送他们出去)

    第八场

    赫列斯塔科夫单独一人。

    赫列斯塔科夫这里的官儿倒不少。我觉得,他们把我看成国务委员了。对了,昨天我对他们吹了一气牛,他们就信以为真了。这群笨蛋!

    我要把这一切写信到彼得堡告诉特里亚皮奇金。他经常在报上写些小文章。让他好好嘲弄他们一回。喂,奥西普,把纸和墨水给我拿来!(奥西普从门口望了一下,应声说:

    “这就来。”)的确,谁要是真的成了特里亚皮奇金嘲弄的对象,那就得小心点。要知道,为了一句话,他连自己的亲生父亲也不会饶恕,可是他也爱钱。不过,这些官员都是些好人,他们肯借给我钱,从这方面来说,倒是个优点。让我来数一数,一共有多少钱。这是法官的三百,这是邮政局长的三百,六百,七百,八百……哎哟!

    超过一千了。好嘛,大尉,现在你再和我拼一场,咱们看谁输谁赢!

    第九场

    赫列斯塔科夫和奥西普,后者拿着墨水和纸张。

    赫列斯塔科夫怎么样,瞧,傻瓜,他们款待我怎么样?(开始写信)

    奥西普很好,谢天谢地!不过,您知道吗,伊凡·亚历山德罗维奇?

    赫列斯塔科夫知道什么?

    奥西普得赶快离开这里。真的,该走了。

    赫列斯塔科夫(写信)胡说!为什么?

    奥西普真该走了。他们会觉察出来的!在这里玩了两天,也够了。何必老跟他们混在一起呢?去他们的吧!

    天有不测风云,说不定会有另外什么人来的。真的,伊凡·亚历山德罗维奇!这儿有很好的马匹,可以好好地跑一气呢!……

    赫列斯塔科夫(写信)不,我还想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呢!明天再说吧。

    奥西普何必明天再说呢!

    真的,我们走吧,伊凡·亚历山德罗维奇。虽说住在这里人家对您非常尊重,可是,要知道,毕竟早一点离开这里为好。的确,人家把您当成另外一个人了。……况且在外边耽搁久了,老爷子会生气的……现在我们还可以体体面面地走!

    而且这里给我们的会是好马。

    赫列斯塔科夫(写信)好吧,不过先把这封信送走,同时把驿马使用证取来。不过要注意,让他们给准备好马!

    你对马夫说,我要赏他们每人一个卢布,要他们像送专差一样送我走!而且还要一路歌声!……(继续写信)我想,特里亚皮奇金会笑得要死的……

    奥西普这封信我打发这里的听差去送,我还是去收拾行李,免得耽误时间。

    赫列斯塔科夫(写信)好吧。去把蜡烛拿来。

    奥西普(下,在幕后说)喂,老弟!把这封信送到邮局,告诉邮政局长,要他免费寄出,还告诉他,要马上给我们老爷派一辆最好的三套马车,要特快的;

    对他说,老爷不付驿马费,就说这由官费开支。你让他快点办,不然,我们老爷要生气的。等一等,信还没有写好。

    赫列斯塔科夫(继续写信)我很想知道他现在住在什么地方——是住在邮政街还是豌豆街?

    因为他也喜欢三天两头搬家,欠房租不付钱。我就碰运气写到邮政街去吧。(折叠信纸,书写信封)〔奥西普拿蜡烛上,赫列斯塔科夫封信封。这时听到杰尔日莫尔达的声音:

    “往哪儿钻,你这大胡子?对你说,什么人也不许进。”

    赫列斯塔科夫(把信递给奥西普)给,拿去。

    商人的声音让我们进去吧,老爷,您不能不让我们进,我们是有事来的。

    杰尔日莫尔达的声音走开,走开!不接见,睡觉呢。

    喧哗声不断增大。

    赫列斯塔科夫外边是怎么回事,奥西普?去看看吵什么哪?

    奥西普(向窗外看)有几个商人要进来,警察不许他们进。他们手里挥动着纸张,一定要见您。

    赫列斯塔科夫(走近窗前)朋友们,你们有什么事?

    商人的声音我们有事求见您。大人,请您收下我们的状子。赫列斯塔科夫放他们进来,放他们进来!让他们来。奥西普,对他们说,让他们来。

    奥西普下。

    赫列斯塔科夫(从窗口接过状纸,打开其中的一份,念)“商民阿勃杜林谨呈财政官先生大人阁下……”活见鬼,哪里有这样的官衔!

    第十场

    赫列斯塔科夫和商人们,他们拿着一篮子酒和一些糖块。

    赫列斯塔科夫朋友们,你们有什么事?

    商人们我们来向大人呈送诉状。

    赫列斯塔科夫你们有什么要求?

    商人们救救我们吧,大人!我们平白无故受冤屈。

    赫列斯塔科夫是谁让你们受冤屈?

    某商人就是本地的市长。大人,这样的市长我们还从来没有见过。我们受的那种冤屈,简直没法形容。苛捐杂税可把我们折磨苦了,还不如上吊来得好呢!

    他净干违法乱纪的事。他能猛地抓住你的胡子说:“哎,你这个鞑靼人!”真的!要是我们有哪一点没有孝敬周到,那还有说的;

    可是我们一直都是按情理办事,凡是该办的我们都能给他办到,该给他太太和女儿做衣服的花费,我们都给,从来没有二话。可是这还不行,他总以为这太少。这是真的!

    他只要来到店里,碰到什么就拿什么。看到一匹呢子,就说:“这呢子不错,送到我家去吧。”这就得给他送去,要知道,这匹料子至少有五十俄丈。

    赫列斯塔科夫真的吗?这真是一个大恶棍。

    商人们真是这样!

    谁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市长,只要看到他来,就会把店里的所有的东西都收藏起来。珍贵的东西自不必说,就连没人要的破烂他也要拿。有一种黑枣,在桶里已经放了七年,这种东西连我们店里的伙计都不吃,可是他一抓就是一大把。他的命名日是在安东日,不用说,这个日子得给他许多东西,可以说应有尽有,他再也不需要什么了。可是,这还不成,还得要给他送东西,因为他说奥努弗里日也是他的命名日。有什么法子?

    奥努弗里日还得给他送东西。

    赫列斯塔科夫这简直是个强盗。

    商人们真是这样!你要是敢反对,他就要派许多人住到你家里去。你要是不同意,他就封你的门。他说:

    “我不对你使用体罚,也不上苦刑,因为这是法律禁止的,可是,朋友,我要让你不得好受!”

    赫列斯塔科夫嘿,真是个恶棍!这样,真可以把他送到西伯利亚去。

    商人们不管把他送到哪里,只要离我们越远越好。大人,这点薄礼您不要嫌弃,我们孝敬您这点糖和酒表示一点心意。

    赫列斯塔科夫不,你们不要这样想,我是不收任何贿赂的,不过,比如说,你们要是借给我三百卢布,那是另外一回事。借款我可以收。

    商人们好的,大人!(掏钱)三百算什么!还是五百好。但求您能帮助我们。

    赫列斯塔科夫那好说,借钱是可以的,我收下。

    商人们(把钱放在银盘上递给他)请您连银盘一起收下吧。

    赫列斯塔科夫好的,银盘也可以收下。

    商人们(鞠躬)那就连糖都一起收下吧。

    赫列斯塔科夫那不行,我不收任何贿赂……

    奥西普大人!为什么不要呢?要吧!路上都有用处。把糖和酒都拿来给我!都给我!所有的东西都有用。那是什么?绳子?把绳子也给我!绳子在路上也有用,车子坏了,或别的什么东西,可以用绳子捆。

    商人们请您费心啦,大人。您要是不开恩,不准我们的状子,那我们可就不知道怎么办了,只好去上吊。

    赫列斯塔科夫一定,一定。我尽力去办。

    〔商人们下。传出女人的声音:“不,你不敢不让我进去!我要在大人面前告你。你不能这么重重地推我!

    赫列斯塔科夫外边是谁?(走到窗前)你有什么事,大妈?

    两个女人的声音大人,我们有事要对您说。

    赫列斯塔科夫(向窗外)放她们进来。

    第十一场

    赫列斯塔科夫、铜匠妻和士官妻。

    铜匠妻(跪下)请求您开恩……

    士官妻请求您开恩……

    赫列斯塔科夫你们是做什么的?

    士官妻我是士官的妻子伊凡诺娃。

    铜匠妻我是铜匠的妻子,本地市民费夫罗尼娅·彼得罗夫娜·波什列普金娜,大人……

    赫列斯塔科夫等一等,让一个人先说。你有什么事?

    铜匠妻请求您开恩,我要告市长。愿上帝降给他各种灾难!让他的子女,让他这个恶棍,他的叔叔、大姨们过不上一天好日子!

    赫列斯塔科夫这是怎么回事?

    铜匠妻他派人把我丈夫抓去当兵,其实还轮不到我们,这个坏蛋!而且按照法律,我丈夫是不应该当兵的,因为他是结了婚的。

    赫列斯塔科夫他怎么能这样做呢?

    铜匠妻这坏蛋就是这样做的,愿上帝让他生前死后都不得好!他要是有婶母,让他婶母被人糟蹋,要是他父亲还活着,让他这老坏蛋不是冻死就是噎死,这坏东西!

    本来应该抽裁缝的儿子去当兵,这是个酒鬼,可是他父母送给他一份丰厚的礼物,他就排上了女商人潘捷列耶娃的儿子,而潘捷列耶娃送给市长太太三匹麻布,这样就找到我头上了。他说:

    “你要丈夫有什么用?他对你已经没有用处了。”他有用没有用,我自己知道,这是我的事,这个坏蛋!他说:

    “他是个贼,即便现在没有偷东西,总归要偷的,就是不偷东西明年也要把他送去当兵的。”可是我没有丈夫怎么能行呢,这个坏蛋!欺侮我这个软弱的女人,你这个下流东西!

    让你全家人都不得好!要是你有丈母娘,叫你丈母娘也……

    赫列斯塔科夫好啦,好啦,那么你呢?(推老太婆出去)

    铜匠妻(下)您别忘了啊,大人!开开恩吧!

    士官妻大人,我来告市长……

    赫列斯塔科夫什么事,为什么要告他?说简短一点。

    士官妻他打了我,大人。

    赫列斯塔科夫是怎么回事?

    士官妻他错打了我,大人。有几个女人在市场上打架,警察来迟了,没有见到,就把我抓去了,打了我一顿,害得我两天坐不起来。

    赫列斯塔科夫现在该怎么办?

    士官妻当然,没有别的办法。但是打错了人,就得让他交罚金。这是应该给我的,我用不着放弃。况且我现在也非常需要钱。

    赫列斯塔科夫好啦,好啦,你去吧,你去吧!我要处理这个问题。

    有几个人拿着状纸把手从窗外伸进来。

    赫列斯塔科夫谁还在外边?(走到窗前)不行,不行!不接见,不接见!(走开)真烦死人,他妈的活见鬼!奥西普,不要放他们进来。

    奥西普(向窗外喊)走吧,走吧!今天没时间了,明天再来!

    门开了,一个人身穿粗绒布外套,蓄着胡子,嘴唇发肿,脸上缠着绷带,从门外探进身来,在他身后还有几个人。

    奥西普都走,都走!进来干什么?(双手顶住那个人的肚子,把他推出去,自己也和他一起拥到外厅,然后把门关上)

    第十二场

    赫列斯塔科夫和玛丽娅·安东诺夫娜。

    玛丽娅·安东诺夫娜哎哟!

    赫列斯塔科夫您为什么这样害怕,小姐?

    玛丽娅·安东诺夫娜不,我不害怕。

    赫列斯塔科夫(装腔作势)那好,小姐,我非常高兴您把我当成了那样的人,就是那种……请问您要到哪儿去来着?

    玛丽娅·安东诺夫娜真的,我不到哪里去。

    赫列斯塔科夫您为什么哪里都不去?

    玛丽娅·安东诺夫娜我想妈妈是不是在这儿……

    赫列斯塔科夫不,我想知道您为什么哪里都不去?

    玛丽娅·安东诺夫娜我打扰您了。您是在办重要的公事。

    赫列斯塔科夫(装腔作势)您那双眼睛比重要公事还好……您一点儿也没有打扰我,完全没有打扰我,相反,您可以给我带来快乐。

    玛丽娅·安东诺夫娜您说话都是京城的一套。

    赫列斯塔科夫跟您这样的美人说话才是这样。我要是能给您一把椅子,那是我极大的幸运,不知您肯不肯赏脸?不,您不应该坐椅子,而应该坐皇后的宝座。

    玛丽娅·安东诺夫娜真的,我不知道……我本来是要走的。(坐下)

    赫列斯塔科夫您的围巾多么漂亮啊!

    玛丽娅·安东诺夫娜您是一个爱取笑的人,只会拿我们乡下人取笑。

    赫列斯塔科夫小姐,我真愿意变成您的围巾,好围在您白皙的玉颈上。

    玛丽娅·安东诺夫娜我一点儿也不明白您为什么说:这条围巾多么……今天天气真怪!

    赫列斯塔科夫小姐,您的嘴唇比什么样的天气都好。

    玛丽娅·安东诺夫娜您总是说这样的话,我想请您在纪念册上题几句诗才好,好作个纪念。您一定知道很多诗。

    赫列斯塔科夫小姐,我可以为您做一切,只要您愿意。请问,您要什么样的诗?

    玛丽娅·安东诺夫娜要这一类的——好的,新的。

    赫列斯塔科夫诗算什么!我知道的诗可多了。

    玛丽娅·安东诺夫娜请问,您要给我写哪首诗呢?

    赫列斯塔科夫何必说呢?这我是知道的。

    玛丽娅·安东诺夫娜我非常喜欢诗……

    赫列斯塔科夫我知道各种各样的诗。我给您写这一首也行:“人啊,你在忧伤时何必错怪上帝!……”后边还有,可是现在记不起来了;其实,这没有关系。与其写诗,不如我向您表白我的爱情更好,而我的爱情是由于您那脉脉含情的秋波……(挪近椅子)

    玛丽娅·安东诺夫娜爱情!我不懂爱情……我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爱情……(挪开椅子)

    赫列斯塔科夫您为什么挪开椅子?我们最好坐近一些。

    玛丽娅·安东诺夫娜(挪近椅子)为什么要挪近呢?远些也一样。

    赫列斯塔科夫为什么要远些呢?近些也一样。

    玛丽娅·安东诺夫娜(挪远椅子)为什么要这样?

    赫列斯塔科夫(挪近椅子)这不过是您觉得距离近,您可以把它当成距离很远。小姐,我要是能够把您抱在怀里,该是多么幸福啊!

    玛丽娅·安东诺夫娜(望窗外)外边好像有什么东西飞过,是什么鸟啊?是喜鹊还是别的什么鸟?

    赫列斯塔科夫(吻她的肩头,望窗外)这是喜鹊。

    玛丽娅·安东诺夫娜(愤愤地站起)不,这太过分……真是无礼!……

    赫列斯塔科夫(拦住她)对不起,小姐,我这样做是出于爱情,真是出于爱情。

    玛丽娅·安东诺夫娜您把我看成那种乡下姑娘……(竭力要走开)

    赫列斯塔科夫

    (继续拦住她)这是出于爱情,真的,是出于爱情。我只不过是开个玩笑。玛丽娅·安东诺夫娜,别生气!我愿意给您下跪,请求您宽恕。(跪下)对不起,请您原谅。您看,我跪下了。

    第十三场

    前场人物和安娜·安德列耶夫娜。

    安娜·安德列耶夫娜(看到赫列斯塔科夫跪着)哎呀,真是怪事!

    赫列斯塔科夫(起身)啊,真该死!

    安娜·安德列耶夫娜(向女儿)这是什么意思,姑娘?这是什么行为!

    玛丽娅·安东诺夫娜我,妈妈……

    安娜·安德列耶夫娜从这里滚开!听到没有,滚开,滚开!以后再也不要见我。(玛丽娅·安东诺夫娜含泪下)对不起,说实话,我真感到惊讶……

    赫列斯塔科夫(旁白)她也非常诱人,长得很不错。(跪下)太太,您看,我爱得要发疯了。

    安娜·安德列耶夫娜您怎么能跪在地上!快起来!地上不干净。

    赫列斯塔科夫不,我要跪着,一定要跪着!我要知道,我注定是什么样的命运!是死还是活!

    安娜·安德列耶夫娜对不起,我还没有完全听懂您说的话的意思。我如果没有弄错的话,您是向我女儿求爱的吧。

    赫列斯塔科夫不,我是爱上了您。我是生是死就在眼前。如果您不答应我永恒的爱情,那我就没有必要活在这个世上。我满怀着爱情的火焰向您求婚。

    安娜·安德列耶夫娜可是您知道,我是……我是有夫之妇。

    赫列斯塔科夫这没关系!爱情不论这个,而且卡拉姆津说过:“纵然法律不容也不在乎。”我们可以藏到河边的树荫下,我向您求婚,向您求婚。

    第十四场

    前场人物,玛丽娅·安东诺夫娜突然闯进来。

    玛丽娅·安东诺夫娜妈妈,爸爸说让您……(看到赫列斯塔科夫跪着,突然喊叫起来)哎呀,真是怪事!

    安娜·安德列耶夫娜你怎么啦?什么事?瞧你那轻浮的样子!突然闯进来,真像一只发疯的猫。你以为这有什么奇怪的?你在打什么主意?

    真像一个三岁的孩子。你哪儿像十八岁了,不像,一点儿也不像。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学得懂点事,像人家有教养的姑娘一样懂得分寸,什么时候才能懂得遵守规矩,举止庄重。

    玛丽娅·安东诺夫娜(含着眼泪)妈妈,我真是不知道……

    安娜·安德列耶夫娜你总是那么冒冒失失,浑浑噩噩。你就知道学利亚普金-佳普金家几个女儿的样子。你干吗要学她们?

    你不需要学她们。你有别的榜样可以学,你妈就在你眼前,这正是你应该学的榜样。

    赫列斯塔科夫(抓着女儿的手)安娜·安德列耶夫娜,请您不要反对我们的幸福,祝福我们永恒的爱情吧!

    安娜·安德列耶夫娜(吃惊地)原来您是爱上她了?……

    赫列斯塔科夫请您决定:我是死还是活?

    安娜·安德列耶夫娜瞧,你这个傻瓜,你瞧啊,为了你,为了你这个下贱货,人家客人跪下了,可是你突然闯进来,活像一个疯子。我真有心拒绝这门亲事:

    你不配享受这种幸福。

    玛丽娅·安东诺夫娜妈妈,我不敢啦,我以后再也不敢啦。

    第十五场

    前场人物,市长急上。

    市长大人!请您主持公道!请您主持公道!

    赫列斯塔科夫您出什么事啦?

    市长

    刚才商人们在您面前把我告了。我用名誉担保,他们说的好多是无中生有。他们弄虚作假,缺斤短两,欺骗顾客。士官的妻子对您说谎,说我打了她,这是胡说八道,真的,是胡说八道。那是她自己打的自己。

    赫列斯塔科夫滚她的士官老婆,我才不管她呢!

    市长别相信他们,别相信!这都是些爱撒谎的人……连小孩子都不相信他们。全城的人都知道他们爱撒谎。关于他们的欺骗行为,我敢向您报告,他们是世界上头号的骗子手。

    安娜·安德列耶夫娜你知道吗,伊凡·亚历山德罗维奇给了我们多大的荣誉?他向我们的女儿求婚了。

    市长什么!什么!……你疯了,孩子他妈!大人,您别生气,她脑子有点不够用,跟她妈一样。

    赫列斯塔科夫是的,我真的向她求婚了。我爱上了她。

    市长大人,我不相信。

    安娜·安德列耶夫娜人家对你说啦,你还怀疑?

    赫列斯塔科夫我不是跟你开玩笑……我爱她快要爱得发疯了。

    市长我不敢相信,咱们承受不了这份荣誉。

    赫列斯塔科夫是真的,要是您不答应把玛丽娅·安东诺夫娜嫁给我,天晓得我会干出什么事来……

    市长我不相信,大人,您这是跟我开玩笑。

    安娜·安德列耶夫娜哎呀,真是个十足的呆子!人家跟你说得一清二楚,你怎么还不相信?

    市长我不相信。

    赫列斯塔科夫嫁给我吧,嫁给我吧!我是一个无所顾忌的人,什么事我都能干得出来,如果我开枪自杀,就会把您送到法庭上。

    市长哎呀,我的天哪!我可是一点过错也没有啊!请您息怒!您要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现在我脑子里真有点……我自己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我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糊涂。

    安娜·安德列耶夫娜好啦,来祝福吧!

    赫列斯塔科夫和玛丽娅·安东诺夫娜走过来。

    市长愿上帝为你们祝福,我可没有过错。

    赫列斯塔科夫与玛丽娅·安东诺夫娜接吻。市长看着他们。

    市长见鬼!竟然是真的!(擦眼)他们接吻啦!哎呀,天哪,他们接吻啦!真是个未婚夫!(突然喊叫起来,高兴得手舞足蹈)嘿,安东!嘿,安东!嘿,市长!

    竟然如此,这回可一步登天了!

    第十六场

    前场人物和奥西普。

    奥西普马车准备好了。

    赫列斯塔科夫啊,好的……我就来。

    市长怎么?您要走?

    赫列斯塔科夫是的,我要走。

    市长那什么时候,就是说……您自己不是好像提到结婚的事吗?

    赫列斯塔科夫而这……只是暂时,用一天时间到伯父那里去一趟,这是一个有钱的老人;明天我就返回来。

    市长我们不敢挽留您,希望您顺利地回来。

    赫列斯塔科夫当然喽,当然喽,我马上就回来。再见吧,我的亲爱的……不,我简直没法表达我的心情!再见吧,我的心肝!(吻她的手)

    市长您路上还需要什么东西吗?您好像还需要钱,是不是?

    赫列斯塔科夫噢,不,要钱干什么?(稍微想了想)其实,拿一点钱也好。

    市长需要多少?

    赫列斯塔科夫上次您给了二百,不,不是二百,是四百;我不愿意因为您弄错了而多拿您的钱,那么,这次就干脆拿四百,好凑八百。

    市长我就拿!(掏钱包)好像是特意拿的,都是新票。

    赫列斯塔科夫啊,那好!(收下钱,仔细端详)这很好。常言说,使用新票,幸运来到,是不是?

    市长正是如此。

    赫列斯塔科夫再见,安东·安东诺维奇!非常感谢您的款待!我从心里说句老实话: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好的款待。再见,安娜·安德列耶夫娜!

    再见,我的心肝,玛丽娅·安东诺夫娜!

    众人下。

    声音来自幕后。

    赫列斯塔科夫的声音再见,我的灵魂的化身,玛丽娅·安东诺夫娜!

    市长的声音这是怎么啦。您就乘坐这种驿车?

    赫列斯塔科夫的声音是的,我习惯坐这种车,我坐弹簧马车直头疼。

    车夫的声音叶得尔……

    市长的声音至少也得铺上点东西啊,哪怕铺个毯子也好。要不要让他们拿个毯子来?

    赫列斯塔科夫的声音不,何必呢?没必要,不过,拿一块毯子也好。

    市长的声音喂,阿芙多季娅,你去堆房拿一块最好的毯子来,要那块天蓝的、波斯生产的,快一点!

    车夫的声音叶得尔……

    市长的声音您什么时候回来?

    赫列斯塔科夫的声音明天或者后天。

    奥西普的声音啊,毯子吗?拿这儿来,这样放!现在这边放干草。

    车夫的声音叶得尔……

    奥西普的声音往这边放!这边!再来一点,好了。现在好极了!(用手拍毯子声)现在请坐,大人!

    赫列斯塔科夫的声音再见,安东·安东诺维奇!

    市长的声音再见,大人!

    女人们的声音再见,伊凡·亚历山德罗维奇!

    赫列斯塔科夫的声音再见,妈妈!

    车夫的声音喂,飞快的马儿,跑起来!

    马铃丁零响。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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