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幸福吗？

    有的时候她也在想，自己和阿辰会幸福吗？他们明明如此相爱，深深地爱着彼此，可是为什么——

    不。

    另一个声音变得坚定起来：“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纵然这个世界十分地冰冷，可是有一天，他们仍然会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一切。

    她应该帮助阿辰。

    可是弱小如她，又该怎么去帮他呢？

    “琼儿。”阿辰的声音忽然传来：“你在想什么？”

    “刚刚，锦儿对我说，我们一定会非常幸福。”

    “我们当然会很幸福。”阿辰拿起她的手，轻轻握在掌里，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眸：“自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们俩在一起，一定会非常地幸福。”

    心里刹那像是鲜花开满，纵然在最深最深的黑夜里，白婉琼似乎也能看到生命的曙光。

    “我们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的。”她的目光也变得坚定起来。

    “从此以后，你不再是一个人，在这个世上，有我保护你，我会好好地保护你，绝对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

    “嗯。”白婉琼轻轻搂住他的腰，亲吻他的额头。

    “从此以后，我们互相依偎着彼此，爱彼此，相信彼此，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分开我们。”

    “嗯。”她重重地点头：“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会记住的。”

    “乖。”阿辰搂住她，深深亲吻。

    夜里，看着阿辰熟睡的面庞，白婉琼却难以成眠，脑海里浮想连翩——想起小的时候，爹爹抱她在怀中，教她读书习字。

    “琼儿，你想过将来，要觅一位如意郎君吗？”

    “爹爹，什么是如意郎君啊？”白婉琼嗲声嗲气地问。

    “所谓如意郎君，就是那个疼你，爱你，时时刻刻记挂着你，保护着你的人啊。”

    “世上会有这样一个人吗？”她的眼里满是好奇。

    “当然会有，我的琼儿如此聪慧过人，将来一定会有人视你如珠如宝。”

    白婉琼却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不，琼儿不要其他人，琼儿只要呆在爹爹身边，爹爹，你会保护琼儿的，对不对？”

    “傻琼儿。”爹爹拧了拧她的小脸蛋：“你还真是傻得可爱——总有一天，爹爹会离开这个世界，你这一生，会遇到一个属于你的人。”

    可是那个时候，爹爹的话她都听不明白，只是觉得，很奇怪。

    从来没有想象过，和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是什么样的情形，后来遇见世宗……那段记忆却很模糊，不曾温良如水，而是——

    世宗曾赞她为天人，道世间除爱妃之外再无其它，那时她也是这样地以为，于是张扬着自己的性情，不曾婉转侍人。

    直到突然强敌逼近，男人们步步退离，她才在那样苍凉的境况间，观见真相。

    原来面对一场颠覆，她竟然是这般的，无能为力。

    白婉琼灰暗了心情，只道此生再无指望，孰料那日庭上相见，忽然又是另一番风景。

    披上衣服，白婉琼走出房门，却见院中海棠花开得明媚多姿，于这月色中看去，别有一番风情。

    她走到一株花前蹲下，静静地守望着它的风姿。

    忽然想起破宫那日，也是这样坐在花间，点点着墨。

    白婉琼不禁，轻轻地笑起来。

    原来那是她的最爱。

    上智不争。

    这是父亲在世之时，最爱说的一句话，他常讲，倘若世间没有那么多的争斗之心，便可太平得多。

    只是，父亲太过愚钝，不知世人之心，却最喜欢争斗，凡事都要和人比，倘若比不过，就要生出无数的是非来，最是半点都不知道惜福的。

    但她还是深受父亲影响，凡事不爱与人争执，只是默默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因为清楚自己的本分，所以不会过问太多事。

    世宗喜欢她，也是因为她恬静的性子，却不知道，阿辰为何，也爱上了她。

    或许爱上一个人，并无别的原因，爱上了，那就是爱上了，慢慢地你会发现他（她）的好，越来越好，越来越好，渐渐地，便不肯罢手了。

    白婉琼倒也真心情愿，和阿辰这样恩恩爱爱地长相厮守下去，一生一世，怕只怕……

    “你怎么？”阿辰凑过来，亲亲我的脸颊：“最近为何总是心事重重？”

    “没有啊。”白婉琼摇头：“只是觉得年华易逝，而自己，空无所成，怕是有些……心灰意冷罢。”

    “我在你身边，你怎么还说这样的话？难道我们在一起，还不足够吗？”

    “足够了。”白婉琼赶紧应道：“是琼儿心里，贪求太多。”

    “你啊。”阿辰伸手捏捏她的鼻子：“就是喜欢胡思乱想，倘若肯把心放宽些，事情便不会这样。”

    “我以后都听你的，可以吗？”

    “嗯。”阿辰这才开心起来，拥她入怀：“咱们俩的日子还长着呢，以后我会倏一座很大的别苑，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风和日丽之时，我可以陪着你荡秋千，采蝴蝶，画画，打围棋，做什么都好。”

    “阿辰。”白婉琼搂紧他，脸上流露出来幸福的笑容，纵然明白他说的，可能只是一场空虚的梦幻，但却莫名令她心安——只因为在这样的乱世里，人人都争着名，逐着利，只有他肯和她，守着这一隅宁静。

    “放心，以后不管做什么事，我都陪着你，你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会倾尽全力照顾你，怎么样？”

    “这才是我的好妻子。”阿辰露齿一笑，眼里忽然多了几分调皮：“不然这样吧，既然每次成婚，都会有其他的事发生，不如咱们俩找个地方，悄悄地成亲，怎么样？”

    “悄悄成亲？”白婉琼被他这个说法给逗乐了——纵然在乱世之中，平常人家对于婚嫁之事，也是相当看重的，虽不说三媒六娉，至少也要知会家人，而白婉琼，便要这样悄悄地，和他成亲吗？

    “那，昭云公主呢？”

    阿辰的脸色一下子沉黯了，很显然，对这件事，他也没有什么心理准备。

    “我是不怕世人的议论，想来你也不惧，可是国君那里，恐怕……”

    也许还真应了那句话——背后千万不要说人，倘若说人，准会应验。

    “世子。”门外响起侍琴的声音：“夫人驾到。”

    “夫人？”阿辰眉梢一挑：“什么夫人，哪来的夫人？”

    “是……昭云公主。”

    “昭云？”阿辰不由吃了一惊：“她怎会到这里来了？”

    “属下也不知道。”

    “你先出去看看吧。”

    “那你在这里等着。”阿辰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院子前厅。

    昭云公主立在檐下，一见到阿辰，立即急急地迎上前：“夫君，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为何迟迟不见归来？真是急死妾身了。”

    阿辰本来憋了满肚子的火想发作，可是一看她的表情，却又不知如何责怪，反而伸手将她扶起来：“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夫君不知道。”昭云趁此机会，偎进阿辰怀中，紧紧地抱着他：“这些日子，昭云夜夜悬心，难以成眠，一会儿想着父王，一会儿想着夫君，还有……”

    “昭云。”阿辰伸手推推她，眉梢微微皱起：“你似乎，并不是这般没主见的女子。”

    “昭云从前或许是很任性，但是现在不敢了——母后听说我们的事，将昭云叫回宫中，好好教训了一顿，昭云，应该做一个贤妻良母。”

    韩景良久久沉默——倘若昭云还是从前的德性，一见他就吵，就闹，或许他还会极不耐烦，可是现在，她既不吵，也不闹，而是伏低做小，反倒教他不忍心苛责。

    “你一路风尘仆仆而来，想必累了，先到后院歇息歇息，侍剑，领夫人去后院。”

    “是，世子。”侍剑说完略一欠身：“公主，请随小的来。”

    “夫君，我先略略休息，一会儿陪你用晚饭。”昭云说完略一欠身，退了下去。

    韩景辰立在廊下，一时觉得有些恍惚，在他看来，这样的事从前绝对不会发生——难道昭云真地“改邪归正”，愿意和婉琼共事他一夫？

    纵然公侯之家三妻四妾乃是常事，可韩景良始终觉得，倘若是三个人共在一起，便会生出无穷多的嫌隙来，只是现在，也不好把昭云再送回去。

    左思右想良久，他回到后院，转过屏风却见自己心爱的女人斜倚在榻上，瀑布般的青丝流泄下地。

    他走过来，坐在榻边，深深地看着她。

    其实，白婉琼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存在，却没有睁眼。

    “琼儿。”他抬起手，轻轻地摩娑着白婉琼的脸颊：“像你这样的女孩子，我怎么忍心伤害你呢？如何忍心伤你？”

    “阿辰。”白婉琼这才睁眸，握住他的指尖：“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我把昭云留下来了。”

    “我知道。”

    “你知道？”阿辰眼里闪过丝惊奇：“你怎么知道？”

    白婉琼微笑：“你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清楚，难道我还不清楚吗？”

    “那……”

    白婉琼微微撑起身子：“你想做什么，那就去做吧，我是不会拦你的。”

    “琼儿。”他拿起她的手，凑到唇边，深深一吻，眼里满是怜惜之意：“你不必多想，我只是和她吃个饭而已。”

    “你去吧。”

    “好。”阿辰点头：“一会儿我让侍墨将饭菜送到你的房间里。”

    “好啊。”白婉琼点头，站起身来，取了外袍给他穿上，再次将他送出房间。

    两个时辰后，阿辰方再次回来，双颊泛红，带着微微的酒意，一见白婉琼，便扑上来紧紧地将她抱住，口齿有些不清地道：“琼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皇上决定，再给我十万兵卒，你知道吗，这可是我求了多时，都没能求到的。”

    十万兵卒？白婉琼脑袋里一片空白。

    “不明白吧？”阿辰捏捏她的脸蛋：“女人家嘛，重要的是相夫教子，对于这些事，不明白，也有不明白的好处。”

    他说完，竟然翻了个身，躺在白婉琼身边呼呼大睡过去。

    白婉琼睁大双眼看着花窗，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强大的危机，它就像一个潜伏在暗处的影子，随时都会扑出来，一口咬断她的脖颈，撕裂她的感情！

    “你会后悔的！”骜奔的声音突兀响起：“你若今日离去，他朝便是我骜奔的敌人……我会不遗余力地，毁灭你所谓的幸福！我会让你亲眼看看，你所爱上的，是怎样一个男人！”

    白婉琼忽然打了一个寒噤，转头看着身旁男子，黑暗里瞧不清楚他的面容，只听见他微弱的酣声。

    母亲在世时常说，世间最难得的，是感情，最容易破坏的，也是感情，人与人之间，一旦生了疑猜，不管是夫妻也好，父子也罢，到最后，都终究会是水流花谢……

    不。

    另一个声音忽然大了起来：不会那样的，阿辰说过，他会爱她一生一世，绝不会因为任何事而改变，她应该相信他。

    在这个冰冷的尘世，除了他之外，她还可以相信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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