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玉努力回忆着。
那天晚上，她喝醉了酒，也许吐了，也许没吐。
隐约还有点印象，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她醒在了门外，且腰酸背痛。
当时，他告诉她，她是上房揭瓦摔下来的，才会全身酸痛。
而他如今却提醒她，那个孩子是他的……
“什么？”一时间，她全都明白了。
她睁大瞳孔，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你是说，那天晚上，我并非上房揭瓦摔下来，而是……”
“……嗯。”仇千魅点了点头，愧疚地望着她，“对不起，玉儿，是我害了你，害了我们的孩子。”
若是当初，他选择忍，不离开她的身边，那么他们的孩子一定还活在她的腹中。
可是，没有如果。
如果一早会知道是那样的结果，让她受了那么多的苦，他定不会在她醉酒那时要了她。
“原来……是这样……”百里玉闭了闭眼，想到那失去的孩子，心口既疼，同时却也松了一口气。
“玉儿，对不起。”见她脸色还是那么沉重，仇千魅修长的手指来到她的脸上，疼惜地抚摸着，“这些日子，是我对不起你，可是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身边，不论发生任何事情。”
哪怕到时候她说她不愿意见到他，哪怕……她告诉他，她不爱他。
“你没有对不起我。”百里玉双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摇了摇头，“是我自己不好，是我对不起你，他们骂得对，我太贱了，我……”
话音未落，他心口窒息般难受，一瞬，冰冷的唇覆了上去。
辗转缠绵，霸力而不失温柔。
感受着从唇齿间传来的他的温柔，百里玉怔了怔，闭上眼，偶尔笨拙地回应。
在接受他的同时，心中那股既难受又沉重的心情，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大脑里，乔珠龄死时的画面，不下十遍像电影般回放着。
——百里玉，你就不应该回来……！
不知道有多少次，耳边一直回旋着那句话。
与身上的人越是亲密，那种愧疚感和罪恶感，就更嚣张地燃烧着。
对不起……
虽说当时是乔珠龄自己先起坏意，想要把她推下。
可是终归到底，还是因为她。
如果她没有回来，乔珠龄就不会死。
可是她更清楚的是，没有如果。
越来越相信，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上天注定。
一颗晶莹的液体缓缓滑落下来。
仇千魅抬起头时，恍然望见，心疼得厉害。
他倾身上前，吻着她流着泪珠的脸颊。
“玉儿，我们……还有很多小衣服小鞋子……”
两个人都已衣衫落尽，在再一次占有她之前，他一脸期许地望着她，眼里闪过沉重的神色。
小衣服，小鞋子，那个包袱……
百里玉回想起来，包袱当时被她留在了凤吾国的那家心悦客栈，脑海里下意识又想到当初她离开时的情景，他当时给了她一纸休书，叫她滚，让她别再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并且还和乔珠龄……
乔珠龄……
“王爷……”又想到乔珠龄。
她愧疚地捂着双眼，心情愈发沉重和不安，“她死了，是我害死了她，怎么办，我真的不该回来……”
“玉儿，人各有命，不是你的错。”
见她如此的自责，他一把将她搂入怀中，肌肤紧密地贴着，他紧紧地抱着她，不停地安慰道：
“你若是不回来，我怎么办，如果她不起害你之意，她又怎可能会丢了性命？那是她的命，即便今天跟她在一起的那个人不是你，是别人，时候到了，她不从城楼上摔下来，也会有别的死法，你只是恰好那时与她在一起，你没有错，玉儿，不要这样，你还有我，你还有我啊，玉儿，我的玉儿……”
如果真的要自责、愧疚，那也应该是他，而不是她。
是他让琅琊去把她拦下，把她带回来，才有了今夜的事。
可是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这么做。如今对他而言，其他人都不重要了，他只要她。
就算天下人都要为了他的选择而死去，他也还是只要他，死了一个乔珠龄那又如何？
“王爷，我是不是真的很坏。”百里玉睁开眼，朦胧的视线里，她看到他是那样用力地抱着自己。
他摇头，“玉儿是这个世上最善良的女子，玉儿一点都不坏。”
“我……”百里玉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明明知道她心里还有千代，却说着没关系不在意，其实，她最对不起的那个人，是他。
这个傻王爷，什么战神，知不知道她有多心疼他，对他又有多愧疚有多自责。
而同时，她更自责于远在南诏的那个人。
千代……
或许，爱上两个人，注定了她做什么都是错的。
“什么都不要说了。”仇千魅微微抬起眸子，颀长的身形还不愿离开她，他鬼魅的眸子深情地凝望着她的眸，“我想念我们的孩子了，玉儿。”
“……嗯。”
百里玉抬起手来到他的脸上，抚摸着他完美的脸颊，感受着他完美的一切，在他期待的目光下，她终是点了头。
“……我也…有点想他了……”
“玉儿……”抛开一切，仇千魅再也忍不住了，重重地吻了上去……
夜，静得发慌。
城楼的地面上，乔珠龄的尸体已经早被清理，地上一点血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百里道馆，太子一直坐在床上，打着坐，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突然间就安静了许多许多。
夏侯琳琅站在窗边，想到眼看着就要离开，却被拦了回来，那种不甘心就疯狂占据了他的大脑，吞没了他的理智。
凭什么？
王爷自己不爱了，休掉了百里玉，凭什么他不能有一点的希望？
道馆其他房间，早已经熄了灯，对今夜所发生的事情，其他人并无人知。
城门大开。
琅琊押送着乔珠龄的遗体正快马加鞭地往南诏国的方向过去。
虽然对未来的事情并不能预见，但是他知道，他得活得像主上，再不愿意面对，也不能逃避那些该要承担的责任。
九重殿内，一室涟漪。
很久过后。
“王爷，明天的婚礼，新娘子没有了。”
大床上，百里玉被仇千魅紧抱在身边，想到天亮后所要面对的那些，她忍不住又想到了乔珠龄。
“新娘一直都在。”
仇千魅低下眉眼，吻了吻她的额头，长臂枕在她的头下，一床崭新的喜红色被褥盖在两个人的身上，他的心里异常的满足。
百里玉知道他在说自己，但越是这样，她就越难受。
她抬手，覆在他的胳膊上，轻声说道，“明天……我不想出现在天下人的面前，你随便找个人去拜堂。”
况且她已经被他休掉了，如今再娶，会受到更多的谩骂吧。
到那个时候，恐怕连他也会被天下人耻笑。
可是仇千魅并不同意她的提议，他认真地望着她道：“我的王妃就在身边，怎能随便找个人拜？玉儿，我想让你再以王妃的身份留在我的身边。我的王妃只能是你，除了你，谁都不行。”
“可是……”望着他眸底的那丝期待，百里玉实在不忍心拒绝，但另一方面，“大家都知道你这次要娶的人是乔珠龄，而不是我。如今她已经死了……”
“百姓们不会知道她死了，大家都会以为，她思念家人回南诏去了。”仇千魅打断她的话，继续说道，“你是新娘，无可厚非，他们谁若是有意见，我便杀了谁！”
他的眼里有杀气闪过，百里玉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乖，你只需要好好待在我身边，其他任何事情，都有我。”这时，仇千魅又道，“明天，好好当我的新娘。”
“……嗯。”
百里玉轻轻点了点头。
但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她的脸色愈加沉郁，心思难安。
“玉儿，睡觉吧，听话，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见她终于“安定”下来，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将被褥大部分拉到她的那边。
“……嗯。”百里玉闭上眼睛，努力使自己的语气便正常，“那我睡了，王爷。”
“嗯。”
仇千魅无比珍惜地拥抱着怀中的她，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个满足的夜。
“睡吧，我的玉儿……”
……
南诏。
漆黑的夜。
“怎么样？皇上还没回寝殿么？”
万和宫，清依迫不及待地问着过来的宫女。
宫女摇摇头：“没有，书房的灯还点着，大概是又睡书房了。”
“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闻言，清依自嘲地勾了勾唇。
一个多月了，皇上一直睡在书房里，从未翻过任何人的牌子，更美来过万和宫看过她一眼。
这万和宫，乃是皇后的寝宫，她虽住进来了，他却一直迟迟不立后。
后来她也是从皇太后口中得知，作为他继续为皇的条件，那便是永不立后。更让她感到荒唐的是，皇太后居然答应了他！
其实，她是知道的，不管百里玉在不在，他的心里都不会有她。
……
御书房。
一袭明黄龙袍的仇千代，头戴皇冠，从书房内走出。
抬眼望了望天，他的身影是那样的寂寥。
“南诏的天，好像跟别的地方不同……”
低下头，他喃喃地说了一句。
“皇上，可是有何吩咐？”老太监听着他嘴里说着什么，遂上前。
“没事。”回过神，仇千代摇了摇头，“朕只是想她了。”
回到书房内，重新坐下，他一手撑着头，浅浅地眯着眸子。
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她了。
听说，她去了幽州。
她还是爱着千魅，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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