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总管段祺瑞-府院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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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黎交恶

    袁世凯去世之后造成的政治真空终于被填补上了,民国政府开始运转起来。大总统黎元洪是被北洋系军阀们承认的,同时又得到了西南军阀的肯定,权力之争应该可以告一段落了,中国政局眼看就要良性运转起来。

    特别欣赏《三国演义》中开篇一段话: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一句话道尽了中国政治的奥秘。经过了晚清乱世,民国初期的南北战争,以及袁世凯帝制闹剧,终于迎来了一段平静时期。但外患刚除,内乱又起。

    这不,刚看到希望的老百姓还没喘口气,北京政府自己乱起来了,而起因就是黎元洪与段祺瑞的矛盾。黎元洪与段祺瑞本身谈不上有什么矛盾,充其量是段祺瑞看不上他而已,不过,北洋时期的政局就是这样,一个字:

    闹。有矛盾要闹,没有矛盾创造矛盾也要闹!而这个矛盾创造者,大名叫做张镇芳。

    张镇芳是袁世凯的表弟,也是个帝制派分子。在袁世凯称帝那段时间上窜下跳,极力撮合,为老袁出了不少力。正因为这点,段祺瑞一百个看不上他,觉得张镇芳为人龌龊,又没有什么真本事,小人一个。以段祺瑞的个性,他看不上的人可是真不给面子,经常当面责骂:    “你这无耻小人,给老子滚一边去!”弄得张镇芳灰头土脸,颜面扫地,当然他是特别讨厌甚至是痛恨段祺瑞的。只要有机会,他就要整治段祺瑞。不过袁世凯在的时候,段祺瑞连老袁的面子都不给,老袁对他也是没什么办法,他张镇芳当然更是搞不起事来。不过既然是小人,小人就有小人的办法。

    黎元洪的总统府有两个最重要的办事机构,分别是秘书厅、军事处。

    秘书厅的负责人是张国淦,黎元洪上台初期,因为感念自己是被段祺瑞拥护上台的,因此对段祺瑞甚至还有感激之情,张国淦是两边都不讨厌的人,他也极力在两人之间周旋调解,消解矛盾,因此国务院和总统府之间相处得还是比较融洽的。

    而军事处里有四个人,分别是哈汉章、蒋作宾、金永炎,另外一个就是张镇芳。这四个人本来就是黎元洪的心腹,号称“四大金刚”(还有一个饶汉祥,因劝黎元洪接受袁世凯的武义亲王之封而为黎嫌恶,弃置不用)。这三个人向来都不满意段祺瑞的做派,于是张镇芳看到了挑弄是非的机会。

    在一次工作之余的闲聊中,张镇芳故意装作不经意地说:    “袁世凯死时,大家在春耦斋讨论继任问题,徐世昌首先主张副总统黎元洪继任,段祺瑞很犹豫。”

    看,小人就是小人,连挑拨是非都极为高明。他没有说段祺瑞极力反对,因为明显与事实不符,但这个“犹豫”一扔出来,让黎元洪心里就多了一层隔阂:原来他段合肥根本就不是诚心拥护我上台啊,那我这边还天天给他说好话,不是热脸贴个冷屁股吗?那三大金刚本来就不喜欢段祺瑞,当然更是在黎元洪面前尽拣不好听的说。

    鲁迅先生说过:    “其实世上本没有矛盾,说的人多了,也就有了矛盾!”

    从此,黎元洪开始信任徐世昌,而对段祺瑞明显防备了起来,两人就此种下了隔阂。不过此时的段祺瑞并没有意识到黎元洪的想法,事实上意识到了也无所谓,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黎元洪怎么想,对于黎元洪,他只在乎一样:他手中的总统大印!

    黎元洪虽个性懦弱,但他和其左右并不甘心只做北洋军阀手中的玩物,他要求得到自己真正的位置和权力。黎元洪认为自己以《临时约法》为法律依据继任大总统,名正言顺,国会和南方也支持他,所以感觉自己并不是一点力量也没有。

    不过旧国会虽恢复了,可是党派林立,党争激烈,大家为了自己小团体的利益经常是吵做一团。国会里主要有几个派系:梁启超为首的“宪法研究会”、    汤化龙为首的“宪法讨论会”,国民党方面的“韬园派”、“宪法商榷会”。“宪法商榷会”又分分合合,分为好几个派别。这些党派虽纷繁复杂,大体上说不是拥护段祺瑞,就是拥护黎元洪,慢慢地就演变成了以黎元洪为首的总统府和以段祺瑞为首的国务院之间的所谓“府院之争”。

    又是徐树铮

    府院之争其实本来只是国会里各个派别为了自己的私利的争执,与黎元洪和段祺瑞个人还谈不上什么直接关系。真正导致两人直接翻脸的,就是因为另外一个人。这家伙可不是张镇芳之流能比,他的文采、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在段祺瑞时代也是风云一时的人物,下面就隆重推出徐树铮。

    袁世凯还在的时候,徐树铮就已经是段祺瑞手下最为得力的干将,一直以来都是段祺瑞的左膀右臂,被人称“合肥魂”。因为段祺瑞是合肥人,人称“段合肥”,可见他在段祺瑞的身边多么重要!

    这个徐树铮向来做事骄横跋扈、目中无人,连袁世凯对他都是又气又恨,可碍于段祺瑞,没有对他怎么样。此时的徐树铮担任的是国务院秘书长,黎元洪老早就知道这个人,十分讨厌徐树铮,他能同意小徐做院秘书长,实在是因为段祺瑞的面子不能驳,而他也对黎元洪并不感冒。    (倒也正常,段祺瑞看不上的人,我为什么要看得起?)

    自从他任秘书长之后,骄横跋扈的作风又暴露出来了,直接造成了黎元洪与段祺瑞两人之间的摊牌。

    按规矩,段祺瑞签署的国务院文令,应由身为秘书长的徐树铮亲自呈送总统黎元洪定夺用印,徐树铮却常叫手下人办理,故意怠慢黎元洪,偶尔由他亲见一次总统,他不是板着面孑L一言不发,就是出言不逊,使黎难堪。

    另外,按照法律规定的程序,院秘书长要将国务院所决定的重大事件或命令的根据和理由,书呈总统取得同意,然后把总统同意的文件形成正式公文或命令,再请总统盖印发布。这小徐却常常不做前一件事,直接办第二件事。经常是他擅做主张拟好命令,不说明这个命令形成的任何理由,直接拿去让黎元洪盖印。有一次,徐树铮手执任命福建省三个厅长的命令到总统府请黎元洪盖印,黎元洪也就顺便问起这三个人的历史出身,徐树铮竟然很不耐烦地说:“总统不必多问,总理早已研究清楚。请快点盖印吧,我的事情忙得很哩。”黎元洪一听,气得七窍生烟,待徐树铮走后,他忿忿地对手下人说:“我本来不要做这样的总统的,而他们竞公然目无总统!”

    徐树铮倚仗段祺瑞专权独断,甚至越权行事,蒙蔽总统和总理,黎元洪的秘书长几乎被完全架空,左右为难的张国淦实在干不下去,便辞去了北京政府的一切职务,总统府秘书长之职由丁世峄接掌。

    丁世峄上任后看到黎、段互不照面,仅由办事人员奔波于府院之间,为维护总统职权,杜绝蒙蔽,分清府院职责,他起草了一份《府院办案手续意见书(草案)》,主张大总统可参加国务会议;大总统对任免官吏不同意,可以拒绝盖印;国务会议前,须向总统呈报议事日程;会后呈阅议事记录等。

    黎元洪公开支持此意见书,段祺瑞却大光其火,正好这时候黎元洪驳回了几件国务院送交的公文,没有盖印。段祺瑞觉得这是黎元洪对自己的极不尊重,马上请假不到院,并以辞职相威胁。段祺瑞这是自黎元洪上台以来,黎、段之间的第一次正面冲突,为的是权限之争。黎元洪赶紧做出让步,努力挽留段祺瑞,他才消了气回来上班。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给黎元洪发去了一份国务院令,这个命令的意思只有一个:以后国务院秘书长可以直接见总统,原来的由总统府秘书长陪同的规定废止。这下子给了徐树铮更大的自主权,他说的话即使不是段祺瑞的意思,老黎也得认为是段祺瑞的意思。何况徐树铮向来就有越权行事的习惯,经常把自己的意思强加进院令里面,连段祺瑞也不告之,更是为日后的矛盾埋下了伏笔。当然,徐树铮这一性格也为他日后招致了杀身之祸,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第一次矛盾化解了,可是好景不长,两边还没有休息一下,战火又起,这次的主角还是两个人,主角之一当然还是“麻烦制造者”徐树铮,而主角之二换成了另一个人孙洪伊。

    孙洪伊是清末立宪派中的激进分子,个性很强,他在反对洪宪帝制中脱颖而出,成为政界的活跃人物。他历来主张以直系压制皖系,因为他跟冯国璋是同乡,所以段祺瑞对他素无好感。孙洪伊得入内阁是因为黎元洪提名,段祺瑞不好驳新任总统的面子,就把他放在有职无权的教育总长的位子。当时张国淦还提醒段祺瑞说:    “孙洪伊哪是甘心做教育的人?”段祺瑞说:

    “此人捣乱,我也就是敷衍一下总统。”张国淦也就不再说话了。

    果然,孙洪伊一到北京就以领袖自居,不肯干教育。这个时候阁员名单已发布,黎元洪只好硬着头皮让人找段祺瑞,段祺瑞不高兴地说:    “就他难缠!名单已经发表,谁肯让他?”可就这么巧,原定的外交总长汪大燮不愿就职外交,许世英从中调停,让汪做了他想做的交通总长,内务总长就让给了孙洪伊;段祺瑞此时不想跟总统闹纠纷,也就同意孙做了他内阁中的内务总长。

    同样自负的孙洪伊上任后,因为不满徐树铮的跋扈作风、滥用职权,跟徐树铮的冲突愈演愈烈。很快,就发生了“徐树铮专权案”。

    当年7月,滇军李烈钧部在广东受到龙济光部的排挤,发生防区之争。李烈钧本是云南都督,为什么到了广东?说起来还是在护国战争期间的事了,但龙济光认为护国战争期间军队打到广东还说得过去,现在袁世凯早就取消了帝制,南北议和国家统一了,你还不走赖在我广东算怎么回事。情况上报段祺瑞内阁,内阁将此案提交国务会议讨论。

    因为李烈钧是西南军阀的代表,一直以来就是跟北京政府作对的,所以徐树铮主张立即调广东、福建、湖南、江西四省的部队围剿李烈钧,孙洪伊却主张去电调解,最后孙洪伊的主张获得通过。应该说国务院一旦形成决议就是法律了,任何人不得改动,必须无条件遵守,但没想到接下来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专横惯了的徐树铮根本无视国务会议的决定,擅自拟了一道讨伐李烈钧的命令,送到总统府要求黎元洪盖印,黎元洪当场就拒绝了。

    不依不饶的徐树铮又擅自以国务院名义发电命令四省会剿李烈钧。看来徐树铮确实专横,拿自己当总统兼总理了。

    如此重要的军令,国务院居然毫不知情,直到江西督军李纯收到电报后给国务院回电核实,各总长们才知道徐树铮如此胆大妄为,竟敢擅发军令。

    孙洪伊第一个跳出来,当面指责徐树铮越权,徐树铮自然是不认错的(其实他这辈子何时认过错),并自此恨上了孙洪伊。这以后,孙、徐两人经常在国务会议上吵架争执。奇怪的是,段祺瑞并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但在徐树铮身上却总是表现得近乎纵容,不是特别了解内情的甚至都怀疑这是段祺瑞吼中指使徐树铮干的。也不知道这徐树铮究竟有什么能力,能让段祺瑞如此偏袒有加。孙洪伊对付徐树铮,自然得到黎元洪的支持。于是,这两个人的争斗渐渐等同于黎元洪与段祺瑞的争斗。

    恨透了孙洪伊的徐树铮最后终于鼓动段祺瑞发出了“立即解除孙洪伊职务”的院令,命令送到总统府,黎元洪一看简直气炸了肺,再次拒绝充当盖章机器。段祺瑞这时不顾国会意见和当时的舆论,竟然亲自到总统府要求黎元洪在免孙命令上盖印。本来段祺瑞到总统府就是极少有的事,而这么郑重其事地来了,素来优柔寡断、懦弱的黎元洪却竟然依旧拒绝在免孙令上用印。段祺瑞愤怒了,声称再不肯免孙的职,就请总统免他的职!黎元洪在这个倔强的总理面前不得不又一次屈服,但为给孙洪伊留面子,提出可由他自行辞职。可是哪里料到,孙洪伊也不是个善茬,他的倔强比起段祺瑞也毫不逊色,声称要免职是你总统的权力,要他主动辞职绝对不干!

    段祺瑞知道了大怒,马上递交了辞呈,声称要撂挑子不干了,黎元洪只好赶紧让王士珍出面做孙洪伊的工作,让他体谅总统的难处,然而孙洪伊倔脾气上来了,九头牛都拉不回,表示不要官职,只争人格。同时那些平时也极端讨厌徐树铮的议员也在国会提出查办徐树铮专权案,还要对内阁总理段祺瑞提出弹劾,支持段祺瑞的“研究系”议员们看段祺瑞受到围攻,也出来攻击孙洪伊“违法”,逼其辞职。一时之间,北京政局陷入一片混乱。

    黎元洪只好把徐世昌请到北京来圆场。徐世昌在兼顾府、院双方之威信的基础上,提出总理不能走,孙洪伊必须走,总统府秘书长与国务院秘书长同时更调的解决办法。最后的结果是:孙洪伊免职,其内务总长职由教育总长范源濂兼代,徐树铮自行辞职,其国务院秘书长职由张国淦继任。一免一辞,段方还是占到些便宜,但是,按徐世昌的建议,徐树铮辞了职,府秘书长丁世峄也应辞职,段祺瑞也坚持这样才公平,黎元洪却硬顶着不办,令段还是觉得骨鲠在喉,气出得不痛快。孙洪伊离开内阁,恢复了议员资格后,常在议会上与段派针锋相对,段祺瑞气恼之下,不惜动用武力搜查孙宅,迫使孙逃到江南。段乘势又逼丁世峄辞职,黎元洪在种种压力下也不敢挽留,改用为人平和的夏寿康为府秘书长。

    府院之争第二阶段暂告一段落,中国政局暂时恢复了一段时间的平静。

    不过,别以为事情到此为止了,如果段祺瑞和黎元洪、冯国璋他们是演员的话,在这部民国大片播放的中间,他们一定会悄悄跟你说:别走开,广告之后更精彩!

    参战,不参战?这是个问题l

    就在中国政局刚因府院之争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远在地球另一端的欧洲爆发了大战,这就是第一次世界大战。

    本来嘛,这跟中国啥关系没有,不过是几个强盗分赃不均打起来了。中国虽然推翻帝制建立共和,但骨子里并没有得到欧洲国家的尊重,在他们的眼里,中国还是那个脑后拖着辫子、满口之乎者也的没落帝国,即使跟着欧洲学有所成,终究不过是换了件马甲,人家还是认得出来的。至于国力,还是落后欧洲太远。换句话说,就算中国想把一战跟自己扯上点关系,人家还不一定看得上你。

    但是政治这玩意儿,一般老百姓还真说不清楚。它不像数学公式那样一加一肯定等于二,绝不会等于三(算错的情况下不算)。一战的两大集团打了四年,到了1917年,双方都已经精疲力竭了,这时候实力已经不是决定战争胜负的主要因素,双方损失都很惨重,但谁也不能先退出,要不这些年白干了。

    我们看欧洲历史,会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欧洲的战争往往没有什么大规模,充其量几千人、万把人在那里比划着放枪,看谁运气好,谁武器更先进,谁就会获胜。像八国联军侵华时,八个国家的兵力加起来也不过一万多人,最少的荷兰只来了几十个人。

    按说近代史上欧洲国家对外征战频繁,大仗小仗多了去了,为什么欧洲很少发生像中国那样几十万上百万人的战争?不是人家不愿意,答案只有一个:人。欧洲什么都不缺,就是缺人,这点跟中国倒是正好相反。不过按照辩证法的观点,凡事都有例外,一战就是少数例外中的一个,双方投入的兵力前后达到百万人,开创欧洲有史以来之先河。这样打了四年,双方的人员损失都已经到了极限,哪一方熬不住随时都会崩盘。这时候他们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向中国要人。

    此时的日本已经加入了协约国,还有另一个即将加入的美国,两方同时开始策划中国参战的事情。说白了,就是他们出钱,让中国出兵、出劳力。

    虽然目标一致,不过两方各有自己的如意算盘,都想让中国按照自己的路数行动。显然,他们真正较量的,不止是参战本身,更重要的是战后在远东的势力份额。要知道,德国在中国的势力范围也不小,还有东亚其他国家的市场,都是两国全力争取的。于是,在他们的活动下,中国参战的问题就提上了议事日程。从后来的结果看,显然日本还是比美国更了解中国国情,因为最终段祺瑞政府全盘接受了日本的主张,向日本借款募兵,对德宣战。这是后话,且先不表。

    就当时而言,中国要不要参战,其实是存在很大的矛盾的。国内主要有两种意见,一种是对德宣战,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能投机取巧获得战胜国的地位。而另一种就是不参加任何一方,静观其变,万一哪方获胜,将来中国不至于处境尴尬。

    当时在中国的西方势力中英法还是明显要强过德国的,所以也可以考虑跟德国断交但不宣战,保持事实上的中立。两派的代表人物,主战的是段祺瑞,主和的是黎元洪。虽然黎元洪明知自己斗不过段祺瑞,平时没事总让他三分,但在宣战大事上,他认为事关国运,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肯轻易妥协。

    于是在参战问题上,府院之争终于上演了升级版,而中国政局三大势力之一的国会当时的态度是支持总统黎元洪的。为了能让对德参战案得以通过,段祺瑞软的不行用硬的,甚至动用了督军团向国会施压,没有效果。实在没辙的段祺瑞居然拍拍脑瓜子想出了一个歪招,他授意自己的手下大将们四处活动,张罗来了一大帮不知哪里来的阿猫阿狗,组成一个所谓的公民团,在国会开会期间包围了国会所在地,强行要求国会通过决议案。这一招袁世凯用过,据说效果还不错,但段祺瑞毕竟不是袁世凯,人家的看家本领不是那么好学的。

    5月10日,众议院举行全院委员会。上午10时,国会附近象坊桥一带聚集了不少以街市流氓组成的光怪陆离的“请愿团”,有称“海陆军人请愿团”的,有称“五族公民请愿团”、“政学商界请愿团”的,还有的打着学界、市民请愿团的名义,他们带着各种请愿书和传单,见人就发。

    下午16时,议员们进入会场,公民团又强发传单给议员,如有不接或接迟了的,便遭老拳,先后有邹鲁、田桐等议员遭殴打。接着,又有所谓公民代表谒见议长汤化龙,声称不通过参战案,议员们不准出院门一步。这和民国二年袁世凯要选自己当总统时的情景几无两样。愤怒的议员们要求将委员会改为议员大会,要内阁总理、内务总长、司法总长到会接受质询。当时情况非常混乱,又饿又累又气的议员们一直被困至晚上7点半,段祺瑞方乘汽车来到会场。

    当时喧哗声立时皆无,“公民”们闪出通道,待段祺瑞步出汽车,立即摆旗呐喊,掌声雷动。段面含微笑进入会场,一些请愿者乘机拥入会场,会场一片大乱。议员们为安全自卫计,把段扣住,于是形成“公民”围困议员于院内,议员则围困总理于休息室内之奇景。挨了打的国民党议员激愤之下,揎拳捋袖,嚷道:“公民可以打得议员,议员为什么打不得总理!”说着就往休息室冲,要揍段祺瑞,幸得众人拉住。受段之命赶来处理请愿团之事的警察总监吴炳湘并不认真行使职责,只一味“温语劝谕”,直至嚣张的“公民”们向院内乱掷石块砖瓦,把日本记者中野打伤了,因为害怕酿出外交纠纷来,吴炳湘才调来马队将这些“公民代表”驱散。

    “公民请愿团”大闹众议院是出并不新鲜的丑剧,这个公民请愿团组织得太没有水平,所有的国会议员都能看出他们的成色,就连街头看热闹的大妈大婶都知道怎么回事。事后查明,此系段祺瑞的亲信傅良佐联合靳云鹏、王揖唐等人,利用国务院参议陈绍唐、陆军部咨议刘世钧、张光卿、刘文锦等人,花钱雇来乞丐、流氓和无业游民制造的事端。真相大白后,全国舆论哗然。

    这下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没有达到预期效果,相反还激怒了议员们,就连一些私下里支持段祺瑞的政客都觉得段祺瑞玩得实在过分,这要是让他得逞了,以后哪还有他们说话的份。所以,问题不是主要的,面子才是根本。毕竟议员们好不容易谋得一个议员席位,多少也想让自己的位置物有所值,谁也不愿意做个花瓶摆设。于是国会一下炸了窝,会是开不成了,议员们个个群情激奋,怒气冲冲,可是该怎么办呢?议员们想到了办法:找总统。

    黎元洪正为这事犯愁呢,他太了解段祺瑞了,这个人的强势性格让自己吃够了苦头,有话无处说,打落牙齿往肚里咽,对外还得装出一副政府十分团结的样子。

    现在有这帮议员找上门来,哭鼻子抹眼泪的,各个都要讨个说法,否则就要辞职。好,瞌睡碰上枕头,黎元洪也就顾不得什么面子问题了,以前为了大局我一再忍让你,现在你搞出这么多花样来惹了众怒,而我有这么多议员支持,还怕你作甚。一横心,一咬牙,豁出去了!

    黎元洪马上宣布重开国会,正式罢免了段祺瑞的总理职位。当然,他罢免的方式可能有些问题,也许是不合程序规定吧。于是段祺瑞只好下野,避走天津。在离开北京前,段祺瑞发表了通电。这个通电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宣称自己不会在罢免文书上签字,总统用这种不合法的方式罢免自己的职位,以后政府发生什么事,跟我老段无关,别说是我闹的。

    引狼入室

    罢免了段祺瑞的黎元洪很是得意了一阵子,但是他忘了一句话: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这不还没得意几天,黎元洪就发现自己犯了个天大的错误:得罪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得罪的人。首先要找他算账的就是各地的军阀们,个个跟死了亲爹似的咬牙切齿杀气腾腾要反对黎元洪。更要命的是,按照宪法他必须重新找一个总理接任,可是放眼北京,居然找不到一个人肯出面组织政府,接替段祺瑞留下的职务。这下才真傻了眼!也是,怎么干都可以考虑,偏偏最不能考虑的方案让他采用了。段祺瑞在台上时,黎元洪还不太能看清他的实力,一旦下了台才发现,这个人的势力滔天,到处都是他的党羽和喽哕。都说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满大街都是。可是轮到自己时,还真就不好找。堂堂的一国总理大印,愣是没人接手。而且按当时的情形,自己的小命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那帮不要命的丘八给灭了。带过兵的他可是深有体会,这帮人什么事干不出来。早在武汉那会儿,自己就被革命党人从桌子底下揪出来过,逼得自己造反,不答应脑袋立马搬家。

    此刻,下野天津的段祺瑞并未门前冷落鞍马稀,他自己为积蓄力量卷土重来,也更加频繁地与拥戴他的军阀们、研究系和交通系的政客们、亲日派等各种势力接触,策划推翻黎元洪。以倪嗣冲为首的督军们在段的支持下相继宣布脱离中央。聚集天津的督军代表们为协调行动,还于6月2日成立了“独立各省总参谋处”,以洪宪帝制要犯雷震春为总参谋。段祺瑞甚至还想趁热打铁就在天津组织临时政府,以徐世昌为大元帅,待赶黎下台后,就举徐为大总统,但是此举引起北洋集团内部的诸多纷争而使计划流产了。

    此时的黎元洪急切地盼望能抓住一个武力依靠,以稳住免段之后的政治局面,无奈之下,他想到了张勋。如果这个人能出面并跟自己站到一边,那还是有几分胜算的。

    张勋何许人也?张勋,原名张和,字少轩、绍轩,号松寿老人,谥号忠武,江西省奉新县人。清末时担任过云南、甘肃、江南提督。此人也算得上一号人物,在满清时期就是朝廷重臣。当然,历史记住他的名字,不是因为他的官位有多高,也不是他有什么经国安邦的才能,而是他的政治思想——忠君!如果要给民国人物写一份简历,那么张勋的简历大概可以这样写:

    张勋,男,汉族

    籍贯:江西

    曾任职:云南、甘肃、江南提督(满清时期),长江巡阅使(民国时期)

    主要工作经历:带兵打仗

    任职期间重大项目:复辟

    项目运作结果:失败

    其实这张勋也一直在密切注视着北京的动静,看到黎元洪的处境,他意识到机会来了,于是赶在这个时候致电黎元洪,表示效忠,黎元洪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乱了方寸的他根本顾不上深究张勋的用意了,立即打电报要他“迅速来京”。    6月6日,张勋通电全国,自称“奉命入京调停国事”。7日,张勋率辫子军步、马、炮兵等10营约5千人由徐州启程北上,自津入京。

    张勋拥兵入京,当时政界都怀疑他要行复辟。也是,这个有名的辫帅在民国成立多久了,脑袋后依然拖着一根辫子,而且命令他的军队一律不得剪辫子,所以张勋及他的辫子军就成了民国一景。张勋的用意,连北京街头卖油条豆汁的小贩都看得出来,他黎元洪也不是白痴,恐怕张勋不怀好意,于是劝张勋“减从入京,以免京师人心恐慌”,意思是让他不要带太多人进京。没想到,张勋比他还急,他的建议还没送到,那边张勋已经是凶相毕露了。张勋对被黎元洪派到天津迎接他的夏寿康提出,让他调停要答应他两个条件:一是赶走四大帮凶,就是黎元洪身边的主要幕僚和智囊哈汉章、金永炎、蒋作宾、饶汉祥;二是要解散国会。张勋话的结尾很直接:如不照办,即用武力对付,限黎元洪3日内答应。此刻的黎元洪才彻底醒悟,自己是驱狼引虎,这个“调停人”比造反的督军们更凶险。

    黎元洪如坐针毡,而那厢段祺瑞却在天津隔岸观火。

    6月14日下午3时,张勋乘专车抵京。并且第一件事就是去紫禁城进谒了溥仪,并与清室遗老遗少们密切商议复辟事宜,还把一直坚决支持帝制又拥有相当威望的康有为也接到了北京,场面煞是好看。

    7月1日凌晨。旋即,张勋以全副前清官员的打扮,率王士珍、康有为等乘车来到清官,在养心殿向溥仪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奏请其复位。年方12岁的溥仪按事先嘱咐的,以一句“既然如此,我就勉为其难吧!”宣告他再次登基,复辟闹剧正式开场。

    这时候的溥仪不过是十多岁的孩子,自己本来就是被人稀里糊涂地弄上皇帝宝座的,还没坐热乎,又莫名其妙的让人轰了下来。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无论如何是难以分辨什么历史潮流社会进步的概念的,只能由人摆布。

    也是,生在帝王家,注定逃不开是是非非,那是帝王家族的命。

    根据一些正史或野史的记载,当天早晨,北京街头忽然出现了大批警察,敲锣打鼓挨家挨户通知居民悬挂龙旗,老百姓仓促之间哪来的这些旗帜,没办法,只好用纸糊一个旗子来应付。

    更有意思的是,那些遗老遗少们纷纷粉墨登场,穿上了大清时期特有的多年不见的清朝袍服,这些服装现在只在祖先画像上才能捡到了,现在活像是满街跑着祖宗。做假发生意的红火了,大家纷纷要求给自己做一条假发辫。

    在这奇观之中,还可听见报贩们叫卖宣统上谕的声音:    “六个子儿买古董咧!这玩意儿过不了几天就变古董,六个大子儿买个古董,可不贵咧!,,看来,京城百姓确实见过大世面,一眼就看出张勋的复辟不过是一场闹剧而已,不可能成功。奈何帝制狂热分子张勋此时“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7月1日,张勋同康有为拥立溥仪复辟,重新建立皇政,被溥仪任命为议政大臣兼直隶总督、北洋大臣,复辟大戏在北京皇宫热热闹闹地进行。

    复辟刚发动,黎元洪就已知道了消息,自知犯下大错,但他却不肯就此屈从,严词拒绝梁鼎芬等要他签署“奉还大政’’的要求。因担心张勋暗害自己,黎元洪赶紧躲进日本使馆,并发布了两项命令,一项是委托在南京的副总统冯国璋代行总统职权,一项是重新委任段祺瑞为总理,主持讨逆大局。

    接到命令,段祺瑞多少觉得有点意外。虽然他看出张勋不是什么好鸟,但毕竟势力单薄,段祺瑞一直觉得张勋不会也不敢真的复辟。自己在离开北京前再三警告过张勋不要动复辟的念头,没想到还是变成了现实。考虑再三,段祺瑞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眼看着张勋这么胡闹下去,于是最终还是接受了委任。

    接受全权委托的段祺瑞,知道这等于黎元洪向自己递出了降书降表,府院之争从此画上句号。重回执政府上班的段祺瑞终于等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权力。没有了黎元洪的掣肘,段祺瑞已经是大权在握,甚至国会都已经可以不放在眼里。因为按照民国宪制,总统与总理的权力是互相制衡的,任何一方都很难独立。但现在黎元洪已经主动离职(没有办辞职手续),新的总统还没有眉目,当然由他说了算。不过这时候就算黎元洪马上回来,也不再构成威胁了,从发布总统令召回段祺瑞开始,黎元洪自己也很明白,这就等于向段祺瑞认输缴械了,面子里子自己都丢光了,再回来也是闹心,还不如就这样走了干净。

    春风得意的段祺瑞又一次坐在了自己曾经的办公桌前。现在,总统不再是障碍了,对德宣战自然也水到渠成。很快,国会一致决议,中国对德宣战。其实,所谓的宣战,不过是一种态度的宣示而已,中国并没有真正派出武装部队。当然,既然宣战,象征性的动作总是要做的。政府宣布:在华德国人不允许自由活动。实际上,德国人该怎么生活还怎么生活,想去哪都没人阻拦。北京的德国人根本看不出和宣战之前有什么不同。

    复辟的闹剧

    接下来就该轮到张勋了。这个人还在北京城里咋呼,他的几千辫子军已经都换上了黄马褂,有点御林军的模样了。对付张勋,段祺瑞是没什么顾虑的,他的五千辫子军不成气候,早晚是自己的下酒菜。得意之余的段祺瑞准备调兵遣将,再次在战场上呈现一下自己的威风,就在这时候,段祺瑞忽然发现一个小问题:没有兵。打仗没有士兵,这打的什么仗?好在那个乱世,兵不是个问题,有钱就能买来兵。但真正的问题是:他也没钱。

    这就奇怪了,历史上都言之凿凿地说段祺瑞是北洋军阀之首,而我们熟知的北洋军阀最大的特点不就是拥兵自重割据一方吗,段祺瑞手上居然没有兵?事实上,段祺瑞手上真的没有兵。尽管段祺瑞被称为皖系军阀首领,但实际上自从袁世凯逼他回家养病之后,段祺瑞就没有再直接带兵,也不主管地方上的军务。之所以段有军阀之名,其实主要是指以他为首的一批地方武装与他有着比较深的关系,很多军官都是他北洋军队里曾经的老乡兼同事,还有一部分是自己在山东威海任教官时的学生。他们可以算是“自己人”,但却不是“自己”。

    段祺瑞本人手上没有队伍,他必须在驻防京、津附近的军队中寻找反对复辟又能够听从他的指挥的力量,思来想去,他决定策动驻天津马厂的第八师师长李长泰,驻廊坊的第十六混成旅旅长冯玉祥和驻保定的曹锟等部组成讨逆军。李长泰跟段祺瑞平素的过往并不密切,但段认为李“忠厚”,跟各方面的人往来也不多,最重要的是李长泰也反对张勋复辟。这里有个小插曲,因为李长泰惧内,段祺瑞就设法派人送钱贿赂他太太,让太太命令丈夫出兵,李长泰果然从命。

    好在复辟是违背历史潮流的,民心所向皆是共和,所以反对张勋复辟的人比比皆是,讨逆军很快就组成,7月3日早晨,段祺瑞被公举为讨逆军总司令,在李长泰的第八师司令部誓师,并发表反对复辟的通电。通电宣称“复辟”之罪不在清室,他们只是受“匪人”利用,这就摆明是为清室开脱,说明“讨逆军”的政策是:只打击张勋一人,余者不咎;对清室的优待条件不改;协从附逆者一概不追究责任。同时还顺带赞许黎元洪虽然处在危险形势下却“决不从逆”的行为。

    很快,讨逆军取得初步胜利,东路讨逆军占领了黄村,西路讨逆军先头部队吴佩孚部占领了卢沟桥,辫子军节节败退,’直到退守内城。

    为了避免千年古城北京免遭炮火摧毁,段祺瑞下令暂缓进攻,决定与张勋谈判,荷兰公使作为全权代表,向张勋递交了讨逆军的条件。

    此时的张勋,已经是强弩之末,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本来在事前还信誓旦旦支持他的各路军阀们,一下子全都学会了四川绝技变脸,面对张勋的求援电报,他们一个个不是装聋作哑就是装疯卖傻,总之没有一个人给他实际支持,根本就是在看他唱独角戏。

    张勋的势力其实还是相当可观的,大本营徐州在他长期经营下兵精粮足,还有各地大大小小的军阀们作为后备军,按说最少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但要命的是,张勋最为信任和倚赖的手下头号大将张文生,居然也在这时候,从背后给了他一刀。

    张勋在动身来北京之前,为了稳住自己的后院,将大部分兵力交给了张文生,为了加快行军速度,只带了5000辫子军赶赴京城。动身前与张文生约定,一旦他复辟成功,会立即给张发电报“速运花40盆来京”,张文生则以最快速度调集徐州40营兵力开往北京。

    张勋的如意算盘不可谓不精,如果事情不顺,他的大部分兵力仍然留在徐州看家,自己可进退自如。但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张文生竟然在接到电报后,真的从后花园拿了40盆花,派人送到北京,交给张勋。张勋气得发抖,马上就明白自己中了张文生的暗算,连说:“坏了,坏了,让这小子给抽了梯子!”

    但是不甘心失败的张勋仍然还有自己的打算,他知道复辟已经失败了,但在接到段祺瑞的停战条件后,他却以四句歌谣作答,“我不离兵,兵不离械;我从何处来,我往何处去。”意图很明显,那就是复辟不成,他还想接着回徐州做他的大元帅去,这也是跟袁世凯学的。当初老袁不也是皇帝做不成,还是霸占着大总统之位不放手么?

    但讨逆军可不干了,便宜都叫你占了,别人怎么办?于是讨逆军在段祺瑞的指挥下,决定直接攻城,张勋再也无路可逃。

    从7月6日到12日,短短六天时间,张勋的辫子军就被击溃了。7月12日上午,讨逆军向张勋住宅发射了一发炮弹,这也是仅有的一发实弹,竟然神准地击中了张公馆(别忘了段祺瑞可是炮兵司令出身),张勋逃进荷兰大使馆寻求庇护。5000辫子兵,当然守不住小朝廷,问题是张勋亏大了,复辟不成倒在其次,现在连自己的老窝徐州和辫子军都丢了,从此成了彻头彻尾的光杆司令。

    皇帝宝座还没坐热就给再次轰了下来,张勋丢了老窝,在这场复辟闹剧中,只有一个大赢家,那就是段祺瑞。“三造共和”的光环笼罩着这位昔日袁世凯的爱将,他威风赫赫地回到了北京,重新掌握了北京政府的实权。

    当然,从法理来说,此时的大总统仍然是黎元洪,但经过这番折腾,黎元洪老脸丢尽,自己也知道,当他向段祺瑞发出电报的那天,就等于向段祺瑞以及他代表的皖系军阀们缴械了。所以即使被人从日本使馆中接出来,他也坚决不肯复职,并发电报号召冯国璋继任总统。

    剩下一个张勋,现在躲在荷兰大使馆里,段祺瑞重掌权柄后,向荷兰公使提出引渡张勋。不过虽然后来引渡成功了,但段祺瑞似乎并不打算认真追究他的责任。所以张勋被拘禁起来后不长时间,就获得了一定程度的行动自由,对于他的动向,段祺瑞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他已经成了没爪子的老虎,搞不出什么事来了。几年后徐世昌就任大总统,随即下令特赦了张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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