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准噶尔2:乱世英豪-共筑马桥城(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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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孝先见一黑影靠近了门,却又踅了回去,想必发现门口有人。另一黑影则照着不高的牛肋条窗户拉开了弓,随后而上的两个黑影也依葫芦画瓢,张弓搭箭,跃跃欲射。孝先哪敢怠慢,右手向下一挥,枚枚土疙瘩一齐飞向目标,随着惊讶的痛呼怪叫,那一张张满月弓纷纷坠地。被惊醒的高四忙扑上去一看,压低了声音狠狠地训斥:“徐大旗,咋弄这个悬活?还不快走!”

    徐学功听得分明,也不上去看热闹,故意打出呼噜,怕伤了高四爷的面子。

    孝先见高克武一伙走了,谅再无生事之徒来犯,便不声不响地回到屋里。见女人还在灯下熬夜,心疼地轻声问:“咋还不睡?”

    “五哥,明知故问,不是在等你吗?把人等得心急的,鸡都快叫了。”

    孝先边上炕边说:“幸亏去了,若不然,今夜必是天下大乱。”

    “咋的!真有人要害兰儿?这些人也真是,狗屙的也是人屙的!两回事嘛。”

    “莫承老汉哄你不成。”孝先边脱衣服边简要叙说了这半夜的情景,把双杏听得又惊又喜。末了把灯一口吹了,搂了汉子说:“我老汉咋这么日能!”

    四悉心劝三女

    早饭后,学功欲到屋里劝兰儿速回乌鲁木齐,却被高克武迎在途中,劈头盖脸地逼问:

    “徐头领,你把妥明女儿咋个处置?”

    徐学功见来势凶猛,加之侧面听了许多有关兰儿的议论,不敢正面冲撞高四的马头。心想你是威镇一方的地头蛇,咱惹不得,先听听你咋个说?便绵绵地反问一句:

    “高四爷,在下后生,见识短浅,请赐教。”

    “赐教不敢。高某念你是一方豪杰,在满城危如累卵、妥军地动山摇的情势下,敢于振臂一呼,枪林箭雨中冒死救援满城,的的确确是个了不起的汉子,我敬重你。为此奉劝一句:“把那妥明的女儿尽快处置了,以免后患,以免引起是非,咱们还是同舟共济的好兄弟。”

    “依高四爷之见,咋个处置好呢?”徐学功压抑着内心的不满和冲动,尽力缓缓而沉沉地询问。

    此时,孝先为昨夜之事来找兰儿和学功,碰巧遇在一起。只听高四愤愤说:

    “处死她。既可为无数惨遭妥军杀害的难民亲人报仇,又可为无辜难民出口恶气,还可鼓舞士气,团结更多难民,众人一心,反击妥军。”

    孝先见高四火气大,声气狠,一心强人所难,怕学功年轻气盛顶牛,坏了团结一致共同对敌的大事,便当仁不让地替学功回答:“贤弟,休怪愚兄驳你面子。战场厮杀,你死我活,那没办法;现时杀人,理要顺,要慎重。理不顺,杀人再多,不能服人,和妥明有啥两样?

    “兰儿是兰儿,妥明是妥明。不能狗屙的,也算人屙的。妥军滥杀无辜,罪在妥明,杀他理顺;兰儿没杀人,她是无辜的,咋能杀她呢?若那样子代父过,女替父死,那还得了?!人生在世,谁不得罪几个人?都叫子孙承担,那冤冤相报,何时能了?!高四爷,请三思。”

    “那就把她关押起来,当作人质,叫她丫环报信去,看妥明咋个跟咱们谈判?只要他答应不滥杀无辜,咱立马放人。”

    学功见孝先说服生效,高四已做出让步,便和和气气地说:“高四爷,扣押人质不是不可以,只是要区别对待。若是在交战中把被俘的敌方要人扣住不放,那无可非议。可兰儿是因为逃婚无处去,主动投到马桥的,她是客人啊。咱若把她扣押起来,充当人质,岂不惹人笑话?于理不顺,于义有背,也有损咱马桥的气度和声望。

    “再说了,拿兰儿做人质,起不起作用?她父亲为了坐江山,索焕章老眉喀嚓的,他都不嫌弃,要许了兰儿,可见兰儿在妥明心中的分量。兰儿出走一个多月,他连找都不找,还能当人质用吗?即使把他的结发妻子搭上,也未必能使他有所改变。

    “听昨日来的马蕙讲,前些日子不知为啥,妥明突然把东征凯旋的索焕章给扳倒了。”

    “啊!”高四惊讶而兴奋地跳了起来,说:“这不正中了‘卸磨杀驴’的俗语吗!”

    延孝先眯了双眼,老成持重地说:

    “一个槽上拴不得两头叫驴。看样子,妥明为人不咋的,称王才几天?长不了,长不了。”

    “那依你们说,杀也杀不得,扣也扣不成。可难民心中的那腔怨气总是不顺,难免早晚要出事。你看昨晚悬不悬!不知是哪位高人把几把子谋害者给轻巧地拦住了。兄弟,你还是把她快些送回去,省心又省事,咋样?”高四放缓了语气说道。

    徐学功见高四火爆性子已过,理性占了优势,好个心舒气爽,愉悦地说:

    “学功正要劝二位姑娘回去哩,二位愿否同往?”

    延孝先和高克武不约而同地急忙摆手说:

    “不不不。”

    高四随孝先来到地窝子才说:

    “唉,手下人都说:‘妥明歹毒,既然不把女儿当回事,咱干脆派人去他老家,把他儿子找见做了,叫他断子绝孙,江山不久长。’你看咋样?”

    不待孝先表态,双杏顺口插言:

    “喂,他高叔,不说你们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大丈夫,就我一个妇道人家,都觉得不合适。老子是老子,儿子是儿子。老子得罪了人,就去杀他儿子,那合情理吗?!”

    “咳!管他三七二十一,断了他的根,叫他江山后继无人,有啥不好?难道叫他称王称霸地滥杀下去!”高四恨恨有声。

    延孝先听了无兴无趣,轻描淡写地说:

    “嗨,那你就迟了半年啦!”

    “咋的,有人抢先啦?”

    “可不,学功听那叫马蕙的丫头说,称王前,妥明派马泰去接儿子,接回来的却是两个傻儿子。途中马惊车翻,一个儿子还把脖颈给撅折了。”

    高四乐得直跳直笑直拍巴掌,一迭声说:

    “太好了,太好了!犯不着老子动手。哎,谁做的?”

    “该就是索焕章吧,都这样猜测。要不妥明咋突然把索焕章给放翻了。妥明哑巴吃黄连,拿不出真凭实据,只是猜疑。听说索焕章当堂大吵大闹,一万个不服哩。”

    “妥明这家伙,咋能自断臂膀呢!疑心太重。好,狗咬狗!延兄,刚才又来了一股难民,你猜来自何方?”

    “以往来自南边、西边,莫非这股来自东方?”孝先臆测道。

    “你咋猜得这么准?”

    “听说妥明称王后,加派军旅攻打古城,肯定是古城那边吃紧。相比之下,逃到马桥要比逃往木垒、哈密强。东边只能进关。哈密那八百里干戈壁可不是好走的。再说哈密、吐鲁番那东天山一带,已被妥军占了。如今咱马桥子,有了你和徐头领,名气大着哩,不投马桥才怪哩。唉,兴许古城子已被妥军攻破。”

    “还正叫你猜着了。延兄,平日少言寡语,断起事来,头头是道,有条有理,道行深着哩!”

    “兄弟,不是嫂子夸哩,我这老汉,看起密着(堵塞不通)哩,吹起利着哩!”

    高四笑着说:

    “看嫂子把你夸的,爱的,爱出了一哨人马,还那么热火!”

    双杏笑眯眯甜甜得意地说:

    “你问他,不热火才怪哩。”

    高四接上说:

    “听说城中已粮尽箭绝,怕是指日被破。你想外围清军覆没,光靠民团和城中那几个清兵,能支撑两个多月,已是难能可贵的啊!”

    “兄弟,古城子若破,东边就算基本平定了。妥明缓口气,兴许连口气都不让喘,就该对付咱们了。你说是不?”

    “咋个不是呢?谁知明日又咋样!”

    “下叶子(狠劲)筑城吧!”孝先忧虑重重地敦促道。

    高四说:“我也这么个心思。”

    午饭后,徐学功来到自己屋里,对马蕙和蔼有加地说:“马蕙,你先出去玩玩,好不好?我跟妥兰说几句话。”没料到把马蕙醋意引发,她非但不生气,反倒大大咧咧地回说:“咋的,都是姑娘,她能听,我就听不得?!大不了情呀爱的,大白天,你俩还能干见不得人的事?好,我把位子腾开。”说着把学功硬是按在兰儿身边坐了。

    学功无奈,勉强说:

    “好吧,你在旁边听着,没事。兰儿,你看——这样,你来快两个月了,你达你妈非常想你,正四处派人寻你哩。”

    兰儿斜侧了身子,瞅着学功说:“还有吗?”

    “你也看到了,眼下难民好几千,还在增加。表面上看,他们挺好的,暗地里谁知他们咋个想的?谁知他们会干出啥蠢事!我担心,高四爷、延老英雄夫妇也在为你操心呀!”

    “兰儿真心谢谢你的关心。你的意思是——”

    “索焕章倒了,你也不必躲了。回去吧,啊?”学功祈求着。

    兰儿被形势所逼,情之所急,顾不得马蕙在场,旁若无人无遮无拦地叫着:

    “咋的!你要撵我走?你还是那块老心病呀!”

    学功忙说:

    “不不不,学功虽愚,是非尚且分明,岂能跟一般人见识?兰儿的心迹,兰儿的作为,学功心里明镜似的。”

    马蕙听了不由妒火升腾,横插一言说:

    “那我马蕙呢?”

    “别打岔儿好不好?对你马蕙,学功心里也明镜似的。回去吧,兰儿,算我求你。来日方长,何苦只在今日?咱们都还年轻,多想多做点利国利民的善事才对。”学功说着笑着,好轻松好愉悦,丝毫没有嘲讽贬斥之意,坦坦荡荡的,居然把兰儿逗笑了,娇嗔地说:“若遇了别人,还巴不得哩;你倒笑话起痴情之人。真是痴心女子负心郎。我就不走。嫌人家白吃,下午就干活去。洗碗送水总还可以吧?”

    “看你想哪儿去了。回去多劝劝你父王,既起义称王,就该善待境内各族百姓,只要不干独立于祖国的蠢事,学功决不为难他。若能劝他收回成命,兰儿呀,那你就功德无量,造万福于黎民了。”学功旗帜鲜明地陈述了自己的立场和主张。

    “我达若不听劝,一意孤行呢?”兰儿毫无把握地回道。

    “那学功只能兵戎相见,别无选择。”学功不由生气地再表一次态。

    “那兰儿咋办?”

    “这你别愁。你是你,妥明是妥明。回去吧,兰儿,你在一天,我就担忧一天,生怕哪一天有人对你下毒手。”

    兰儿哭叫着:

    “学功,你别拿吓人的法子逼我好不好?!”

    “唉呀!我怕吓着了你,没敢说给你听。这几夜,我夜夜给你守门站岗,你还没觉来?”

    “真的?!”兰儿这才吃惊地瞅着那扇门,立刻想起那天清早开门的事,学功为啥倒跌门内?原来是为她在门口守夜。

    “马蕙来的当天晚上,就有几路人手来行刺哩,剑拔弩张的。你还以为我在吓唬你哩,不信去问问高四爷,那延老英雄在屋顶趴了一夜哩。快回吧,啊?”学功再次乞求着。

    “那……学功,你,你可别忘了我。”

    “放心吧,啊。”学功这才长嘘一口气,总算攻下了一座堡垒,便侧身对马蕙说:

    “马蕙,你和妥兰一道儿回吧,给你订婚的事早已仰肚(完蛋)了,没啥好担心的,做个伴儿吧。”

    “咋的话?她住了快两个月,我才来几天!就立马赶我走?我不回。偏心也不是那么个偏法。不就比我俊了点吗!我马蕙的心跟她一样好,信不信?要不要也掏出来看看。”

    “心是一样好,都红红的,扑通扑通直跳哩。”学功耐着性子的轻松与洒脱,把马蕙逗笑了,时而窝着嘴,时而卷着舌,一双明眸叽哩咕噜的;兰儿也被惹笑了,抿着半个樱桃红嘴,“嗤嗤”讪笑,不时瞟学功几下。

    学功作揖说:

    “马蕙,回吧,别再叫我担心好不好?算学功有求于你了,行不行?”

    “哎呀,求不求的,我又不是妥明的女儿,你担心个啥吗?”

    “可他们照样把你当奸细看呀!我也没法子让他们改变。他们把箭对准窗口,不管你是不是妥明的女儿,要一齐射杀的。”

    “又拿吓唬的法子套我哄我哩。我不怕,我不回。‘他们’、‘他们’都给我站出来,姑奶奶手正痒痒哩。我给你们送来多少重大情报,不谢也就罢了,凭啥把我当奸细?我奸在哪里?细在何处?一没长顺风耳,二没戴千里眼,三没个随从跟班的。”马蕙心地坦然振振有词地辩驳了一通。

    为了民族和解的大局,为了不伤她的自尊心,徐学功不宜直接表白什么。末了说:

    “马蕙呀,回去多劝说你哥,他是民军中难得的一条好汉,知仁知义,有信有礼。清真郡国是长久不了的,为自己留条退路吧。只要他不继续追随妥明滥杀无辜,学功定会以友相待。果能如愿,也是功德无量,万民欢迎的。”

    “保证做到。那……那咱们三头对面说定了,你别忘了我。”

    一场二比一无休止的情感纠葛,就如此这般在滑稽荒诞而坦率认真的调笑气氛中不了了之。

    兰儿和马蕙回家的消息不胫而走。

    徐学功临时决定亲自送妥兰和马蕙上路。

    高克一赶来为兰儿送行。

    高四对克一说:

    “你不要驴逑面儿光,在家门口送送咋行?骑了马往远处送!兄弟,你是代我去。路途中若有咱的人横行霸道,你就代命行事,把他给我收了,决不可再做出有损团结的丑事。”

    “谢谢啦!”妥兰主仆和马蕙向孝先夫妇等送行的人作揖道别。

    妥兰和马蕙并辔而行。学功在前,克一殿后,十几个随从跟着,人人背弓挂刀,护驾保镖似的。

    马桥去景化城的道路遥遥二百余里,其间经过的大体是平展展的戈壁,红柳、枇杷丛生的荒漠西边,一直有或大或小或深或浅的碱梁和梁湾。有的梁湾沟壑纵横,植被葱茏,纵使藏了千军万马,也不易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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