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准噶尔2:乱世英豪-共筑马桥城(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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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妥兰行至红柳坡,突然涌出一伙持各种家什的难民,呼喊着:“为亲人报仇的时节到啦!杀呀!快杀了妥明的女儿。”及至冲到马队前,才发现是徐头领亲自护送,登时傻了眼。是动手,还是撤离?一时踌躇在两可之间。

    学功把长枪在马鞍桥上一横,抱拳施礼,说:“受苦受难的同胞们,失去亲人、失去家园的痛苦实在不好受。

    学功和你们一样,失去了三位一母同胞的好兄弟,丢下老母撤退到这里。但是冤有头,债有主,不能滥杀无辜。兰儿是妥明的女儿不假,但她没杀人,更没杀你我的亲人。若是她杀了你们的亲人,学功不但不拦你们,还会帮你们或是替你们杀了她。

    “同胞们,学功虽愚,是非尚能辨清,决不做不合情理的事情。更何况,她事出有因,是来投奔咱马桥的客人。咱不能因为妥明滥杀了咱们的亲人,就把所有的回民都当仇人。散去吧,该干啥的去干啥,我不怪你们。不是学功吹牛吓唬你们,学功有这匹马这杆枪,来犯者纵使十倍于你们,也奈何不得学功,莫说你们。快散了吧,把路让开,莫伤了和气。同是遭难人,自相伤害划不着。”

    拦路截杀的难民纷纷散了去。

    妥兰经此一劫,心情尤为沉重。阿达一句错话,给多少不信教的平民带来灾难和苦痛,播下了多少本不该有的仇恨。此刻,对学功担心她的安危之说,方才十分相信。

    行至野猪梁,忽然从茂密的植被中蹿出几十条汉子,惊得坐骑嘶鸣奋蹄。只见张网的,执绊马索的,一齐扑了上来。领头的见是学功亲自护送,失望地说:

    “咳!咋是徐头领!撤。”原来是新近投奔学功的一帮难民。

    兰儿和马蕙不由心惊,她们都吃过绊马索的苦头。至于兰儿,不止一次做过大网的俘虏,见到张开的恢恢罗网,直吓得心跳腿颤。

    行至金家湾地面,又冒出一伙劫路的。高克一见是自己人,气不打一处来,放声怒喝:

    “还不快走!四爷说了,谁撒野,就收了谁。”望着散去的背影,又说:

    “咳!都是新近收留的难民,气大得很。兰儿小姐,莫见怪呀。”

    兰儿爽朗地说:

    “有啥见怪的?挨上谁都一样。亲人无端被杀了,家园无故丢掉了,哪个气不大!多亏二位护送。”

    高克一忙说:“应该的。谢谢理解。”

    过了金家湾,已隐约看到景化城。学功对兰儿和马蕙说:“离城不远,恕不再送,请三位保重。”

    兰儿和马蕙瞅着学功依依不舍。待学功抱拳一揖作别时,两位姑娘才不得已挥泪而去。

    五共筑马桥城

    不叙兰儿、马蕙洒泪东归,却说那难民自东潮水般不断涌来,安置难民成了高四、学功和孝先他们的沉重负担,首先是解决吃和住的难题。

    高四偕同孝先走进徐学功的屋子。学功说:

    “难民势头很猛。学功先让出一半地窝子,挤一挤,尽快把河南面的房子盖起来。单身汉好凑合,而携家带口的非得有间屋子不可。春种的庄稼才长苗,吃粮是最大的难题。看二位兄长有啥好主意?”

    高四慷慨地说:

    “我的人来得早些,压足了冬麦,若不出啥意外的话,口粮和草料是足足的。再吆喝四乡大户捐出一些,借出一些,卖出一些,我看没啥愁肠的,任他四面八方难民来投。人多了,兵也就多了,咱好对付那姓妥的。”

    延孝先说:

    “我家虽说搬得晚了点,但也抢压了些抱蛋冬麦,现今也已绿茵茵的,就是苗稀了点,总还有些指望。再捐出十石。”

    “孝先兄,今年你就别再捐了。你那家大口众,几十号人,吃的细不多,几月来已救济了不少。家里还养了许多亲朋好友,大肚子女人撵三赶四的,母壮儿肥嘛,可不能缺了娘母们。不比咱户大人少,空缺多。战乱一日不停,救济少不了你。”

    “高四爷说得是,延兄你别抠了自个儿,缺了孩子。等麦子丰收了,学功把借你的五十石还了,再救济不迟。”

    “承蒙二位头领体谅关心。”

    孝先想了下,徐徐地说:

    “孝先想了许久,觉得有些话需给二位头领说说,不知当说不当说?且莫以为延某年长,好指手划脚的,叫你们嫌弹(厌恶)。”

    “你说你说,孝先兄,咱兄弟谁嫌谁呀!不都为了大家?”高四快人快语,直截了当地催着。

    “延老英雄,高四爷说得是,你南征北战,经得多,见识也多嘛,集思广益,有何不好?学功就是把你当兄长看的。还有高四爷,你们若见学功有短缺不是之处,尽管揭,‘闻过则喜’嘛。为了自个儿好,也是为大家。”徐学功起身诚恳无忌地说。

    高克武说:“学功,你我有缘,早就认了兄弟,别再把旁人称呼我的尊号呼来叫去的。延兄,你就快说吧。”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这个理儿大家都懂。咱马桥如今几千口,是谁主事?谁来主事?妥军没杀来,各干各的,各务各的,就是筑城筑在一起;妥军杀来了呢?临阵乱凑合,那是个啥局面,啥结果?古城子一破,妥军就紧跟着杀来了。咱把这掌杆子当家的大事不尽快了了,咋行哟!”孝先说到这儿稍顿了下,补充说:“我延孝先这么一提说,可别以为我年长,就推举我。完全为提醒二位头领。”

    “孝先兄你别封口哇,这意见很好很及时。我以为,这个总舵儿你来当,最合适,保准大家拥护。”高克武拍着孝先肩膀道。

    “学功双手赞同。”徐学功彬彬有礼地当即表了态。

    延孝先急了,抢着说:

    “你看你看,我就怕你们这一招,迟迟不敢开口。可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再不把这大事给定了,群雁无头咋成?这可不是家务事,不好论资排辈的。我以为,学功年轻有为,将后外出征战的时节多,这马桥家里顾不了许多。这大当家的嘛——数克武合适。你既是坐地户,与四乡八庄来往多,又有八宝罗汉和一帮徒子徒孙,人手多,势力大,威望高,马桥这个大家交给你管,你也镇得住,你来当这个总管最合适。你们说,孝先说得在理不在理?”

    “在理在理。学功诚信诚服。”

    “学功,你,你咋变卦了?推举我!我不诚惶诚恐吗?我高四何功何德何能?饶了我行不行?”高克武朝孝先、学功连连作揖求饶。

    “饶了你咋行?何功何德何能?不是你率先夺了景化城,不是你有远见卓识,能率先在这辽阔的地域安营扎寨?不是你带头,哪有马桥子?大家咋会聚在这里?而今四面八方的难民奔你来了,你想撒手不管?这个大家你不当谁当?!说。”

    学功被孝先情急之下一吐为快的肺腑之言震得连连佩服地说:

    “说得好!延老英雄,你说得句句在理。姜还是老的辣。学功信服,佩服。”

    高克武也被孝先一席叮叮当当有理有据的话给震呆了,半晌才说:

    “孝先兄,你拜的哪家子师父,咋练出如此嘴功?说得克武无话抵挡。怪不得那嫂夫人五体投地地说‘我那老汉看起密的哩,吹起利的哩’。你一番花言巧语,把兄弟凑抬起来,那你呢?”

    “既是大家的家,你出面当家,孝先也不敢偷懒图清闲。这安置难民、修墙筑城、看家护院的事情好多,你当家的尽管分派就是。必要时,带上一帮儿郎,你指东不西,冲锋陷阵,当仁不让。”

    “好!孝先兄,就依你们说,马桥这个大家我来当。”

    “学功练好你手下的兵,谁种地谁筑城谁出征,你自个儿定。反正得管好自己的人,免得惹事生非。

    “安置难民的事,断断续续,没完没了。孝先兄你担当起来,我派潘二爷助你。

    “筑城的事,工程浩大,也赶得急,克武承当。孝先兄、学功弟你们协助。加派猪头李(李长寿)、何世海、徐大旗从六个地段八个方位同时修。原先一个地段两个方位,那太慢;靠担水洇土,也太慢。干脆堵坝截水灌。土一律从墙外取,不许乱挖。城墙筑起了,把取土留下的壕沟一拾掇,把河水往里一引,不就是一条难得的护城河吗!不就平地多出一道守城御敌的屏障吗!克武如此调度安排,二位意下如何?”

    “好!”学功和孝先齐声赞成。

    延孝先在难民安置处搭了一席凉棚,置一炕桌,上摆茶水和混合面馒头。双杏协助丈夫接待陆续到达的难民。

    孝先见一小伙子身子骨瘦弱,看他疲乏难支的样儿,怜悯地说:

    “小兄弟,吃过了,请到右边潘二爷处报名。身子骨不硬朗的,拖家带口的由他安置。”

    那瘦弱小伙子眼见一帮青壮年在左边报名,便问:“那左边呢?”

    “左边安置青壮年,多是单身汉,要习武,随时准备出征应战,由徐头领弟弟学策安置。”

    那瘦弱不堪的小伙听后,精神顿时倍增。他说:“请许可我左边报名。”

    “小兄弟,听他的话。你年岁小,体子又弱,去右边的好。”双杏边给添茶水边好心劝导。

    “大嫂,我都十五了,还小?生来的瘦体格,缓几天就精神啦。”

    “你这小伙子,咋不听劝呢?”高克武路过插言道。

    “我不是贪生怕死躲难的,我要自个保护自个……”瘦弱小伙子哭诉着,在场人无不同情落泪。

    双杏听了大恸,泪花花情不自已地呼号:

    “咋这样啊?!各族人像亲兄弟、亲姐妹一样不好吗?!为啥要民族仇杀?”

    在场人无不被双杏正义的呼号所感动,无不响应,立时纷纷呼号起来:

    “就是呀,各族人像亲兄弟、像亲姐妹一样多好啊!凭啥要民族仇杀?!凭啥?啊!凭啥?!……”

    在双杏身边跑来窜去的老十四延子华听了后,天真无邪的眼睛瞪得老大,百思不得其解地发出疑问:

    “妈妈,古城人得罪妥明了吗?”

    “古城人谁也没得罪妥明。妥明是河州人,相距几千里路程哩,真的是前世无冤,今世无仇呀。”

    “那他为啥跑几千里路来祸害咱西域人?”

    高四被子华天真而好奇的追问感动了,便插言代答:“为夺江山嘛。”

    “江山是啥好玩艺?”

    “江山嘛——”高四一下不好通俗易懂地给小孩解说了。

    双杏不耐烦地说:

    “江山就是天下。哎,一下子给你这毛娃娃也说不清楚。咳,也就是,这江山又不在老百姓手里,夺江山咋和杀老百姓然哇(缠)在一起?”

    那瘦弱小伙说:“因为妥明见不得(不喜欢)不信回教的人。”

    “见不得就该杀吗?那大家见不得妥明,妥明也该杀?为啥不好好交朋友?为啥要他杀你、你杀他呢?!”延子华愈发大惑不解,疑团丛生,追问个没完没了。

    延孝先猫下腰耐心地解释说:

    “那些有歹心夹邪念的人,为了夺江山,为了图享受,打上唬人的旗旗子,念着歪经经子,唱着反对异教徒的烂调调子,哄信教人卖命,逼不信教的信教,好壮大他们的队伍。大小和卓、张格尔都那样干的。”

    “那大小和卓、张格尔,又是咋回事?”子华仰起下颏兴趣浓浓地又问上了。

    “咳,算了算了。他爹,一时半会儿扯不清。你再解说,他越缠叨个没完。子华,等你再长大些,就容易弄明白了。还是快去学堂听课吧。”

    延子华带着满脑子疑问边搔头皮边朝学堂走去。大人们一时无法通俗解答疑难的尴尬也随之释然。

    孝先见那瘦弱小伙的心态略微平复,便带他去徐学策那里报名。

    高四的临时办公房比较宽绰,一套三间,一面红色“高”字旗在杆头迎风飘扬。

    克武、学功、孝先正议论古城破后的严峻形势,突然撞进一个人来。大家不约而同吃惊地望着,原来是延子兴!

    徐学功意外激动地起身迎上去,握住双手说:“咋的是你?!”

    延子兴见父亲在侧,先不急于回话,竟侧身朝孝先欲跪拜下去。

    孝先急忙拦住说:

    “这又不是在家里,别,别行大礼。有急事快说,徐头领急着哩!”

    “古城已被妥军攻破。张和民团已退入巴里坤。东边几县都已姓了妥。妥明已放出口风,要‘踏平马桥子’,我受学信兄委托,一是给你们报急,早做应急准备;二是给学功兄报个平安,令堂安好,望你勿念。爹,我妈她好吗?”

    延孝先高兴地说:

    “子兴,你的平安报得好,急也报得及时!快回去看你妈吧,她想你兄弟三个常常落泪哩。”说到末了,孝先险些掉下泪来。

    “唉。”子兴应声施礼而去。

    高四说:“情势紧急,咱这城还得再抓紧筑。兵也得抓紧练。”

    孝先说:“依我看,得拼上命干,得昼夜不停地倒班干。这地方虽大,但平光嘹哨的,没个挡挂,再没城可守,妥军杀来了,让百姓又往哪里逃呀?逃进梭梭行(林),吃啥喝啥?除了生病的、坐月子的,都得上。”

    “学功双手赞成。人多力量大,柴多火焰高嘛。有了土城,百姓可以安安稳稳地守在城里,好叫出城征战的放开手脚去杀敌。”

    高四果断地一挥手,说:“那就这样定了,三班倒,让人轮流休息,器械不休息。各自去动员、安排自己的人,今夜就挑灯加班干。”

    马桥难民共筑土城的高潮掀起来了。除了生病生孩子的,凡能动手的,连老弱妇孺都上了阵。

    就拿延孝先一家为例,古丽、金花、赛音、吉亚一伙不拖儿带女的整日出工;刚生过孩子的桂花、改过、蓝花都出来了,只有法土卖正在坐月子;连怀孕已六个月的佳纳、七个月的花儿、八个月的百灵也都不甘落后地上了工地,干不成弯腰吃劲儿的活,她们就力所能及地提茶倒水,总之不愿闲着。

    双杏见自己的娘子军个个勤劳肯干,好生得意,好生快活,不禁乐而忘忧,干得越加起劲儿,致使那异常突出的一对羊角大杵在欢快的劳作中上翻下捣个不停,以至招惹得乜开怀、虞发奋一帮好热闹者送来阵阵嬉笑声。

    马桥难民能赶在妥军征讨前筑起土城吗?

    那兰儿回到乌鲁木齐后,能劝其父改弦易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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