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准噶尔2:乱世英豪-山城三易帜(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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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筑城干啥?把夏粮一收,咱就回家了!”

    “回家有多好啊!做梦都在想哩。”

    徐学功淡淡地说:“家还回不了,城得加紧筑。”

    众人惊疑地齐声问:

    “那为啥?!”

    不待学功回答,有人满腹牢骚地提出抗议:

    “徐头领,我们是难民,灾难过去了,就该回家。我们不是部队上的人,你可不能拦我们。”

    “学功无权也无心拦你们。学功也巴不得早日回家。可学功应当告诉你们,妥明是垮了,但他不是朝廷发兵打垮的。现今是山南面的热西丁部主宰乾坤。”听学功这么一说,众人惊得异口感叹:“啊?!”

    高克一极为疑虑地说:

    “那——啥时节才是个尽头呀!”

    “那要看朝廷的动作,也要看咱百姓的力量。”

    秃子说:“我看朝廷是指不上,靠不住。它若想管,不要说派谁挂帅出征,统领大军,就去秋那时节,命一副将,发个万把兵一支援,那满城就垮不了,汉城也准能收回,不至于乌鲁木齐一垮,山北自东至西全线溃没。”

    “我说也是。妥明一造反,官兵撤的撤,逃的逃,景化城的王都司逃得屁滚尿流,全靠咱百姓支撑着局面。平日狐假虎威的官兵在哪儿?谁在作战?简直是全军覆没。就说那妥军,全州各县,加上乌鲁木齐,充其量顶多不过万人,绝大多数是民团,可他就威风八面,把方圆几千里的迪化州给主宰了。”高克一赞同秃子的见解,就事论事地补充了几句。

    有人失望地说:“照你们说,那就没指望了?咱就永无天日了?”

    “指望还是有,靠咱们老百姓是实实在在的。咱们筑好城,保护好几千老百姓,这就有了根本,有了靠手(依靠)。妥军也好,热军也罢,他就奈何不了咱。”高克武坚定不移,并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回道。

    延孝先接上说:

    “高四爷说得好。靠咱老百姓是实实在在的,稳妥、可靠。因为咱舍不了家园,丢不得家小,为了保家小、保家园,性命都舍得豁出去。只要大家一条心,保护的百姓越多,咱势力就越大,离胜利的日子就越近,回家就越有指望。”

    “靠咱百姓是没说的。可眼下就咱马桥算得上人多势大,敢于对付来犯之敌;其次绥来赵兴体声势也不小;那奇台的张家兄弟自古城被破,已兵微将寡,走了麦城;金满城孔才声势是不小,可听说兵力并不雄厚。还有哪些能人组建起民团?就不清楚了。若各地都能拉起民团,那该多好!”秃子有感而发地表达了心中的向往。

    “各地都拉起民团固然是好。可一个个分散自保,并不能有效对付来犯的强敌,难免被各个击破。集中起来吧,也不可能。百姓组建民团,为的是保家卫民,把民团拉走,谁保护百姓?再说民团集中起来,也养不起呀!”徐学策也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徐学功说:

    “不便于集中,可以联合起来呀。至少可以相互支援,甚至统一作战。如果那样,那力量就相当可观了。妥军并不多,听说热西丁部人也不多,为何就能改变局势呢?!不就是集中、心齐力量大嘛!可咱们人数虽众,却像一盘散沙,政府一垮,咱就成了没娘老子的孤儿、逃荒躲灾的难民。”

    “徐头领说得极是。咱西域现今的形势,和春秋战国相似。咱一个个分散弱小的民团,就如春秋时一个个弱小的诸侯国。若不联合起来,就难以有效制止残暴的民族仇杀。这就得采用合纵方略。延某也是听诸葛先生说书时给破解的。”

    徐学功倍感振奋地说:

    “好呀!咱就学古人,采纳联合对敌的合纵方略。趁妥明刚垮,热西丁部暂时还顾不上讨伐马桥的良机,赶快派人去游说,施行合纵的方略。时不我待,刻不容缓。否则,又要处在被各个击破的挨打地位。”

    “好是好,谁合适?派谁去呢?”高四赞同并为难地询问。

    众人沉默无语,一是为难,二是努力寻觅合适人选。高四把一袋烟都吸灭了,仍不见有人推荐。

    猛然高克一站起来说:

    “据我所知,在这古庭州圈子里,惟有咱孝先兄地理熟,人缘关系广,像张和张明、孔才都是他的老熟人。请他出山,定能马到成功。只是那双杏嫂子情深意浓,怕是舍不得让他出远门。”

    高克一这番话激得孝先坐不住了,满面羞涩地说:“你这家伙,老夫老妻的。谁像你。”

    在场人不约而同地响起一阵认同兼感激的热烈掌声。

    徐学功再次起立,抱拳对孝先恭敬而庄重地说:“延老英雄,众望所归,那就有劳大驾实施合纵之策吧。高四爷,你说呢?”

    “克一所荐,高四反复琢磨,此行非延兄莫属。延兄尽管放心前去,越快越好。家中之事,自有高四照料。”

    “对嘛,如今是儿女亲家了嘛。”高克一顺口披露了最新消息。

    徐学功异常兴奋地作揖说:

    “是吗!恭喜恭喜。”

    在场人听了无不欢喜。

    延孝先决定先去东边合纵游说。他打算带老十一子全出去磨练磨练。

    双杏嘟着嘴不同意,软囊囊地揣了丈夫右肋一拳,难分难舍地说:

    “不行。那岳飞出门,马前有张保,马后有王横。他精忠报国,咱保家卫国,半斤八两,差不到哪里去!岳飞是将军,他身后有千军万马;咱虽不是将军,但咱身后有一群儿郎呀!咋能孤零零只带子全?至少把子达带了去。他出过远门,经的事情多,功夫好,胆气大,为人也活套。有他和子全陪着,一前一后,也好照应。要不,你就别去!”

    “大众的事,不去咋成?那我延孝先不真成了怕老婆?”孝先恢谐地应道。

    “看把你婆姨抬举的,啥时节见你怕过?唉,说是说,笑是笑,出门在外,到处乱糟糟的,你爷父三个可要当心绊马索呀、迷魂散呀啥的,防不胜防哩!”

    “看把你担心的,大不了像狄青招个八宝公主回来。”孝先握住双杏的手逗笑道。

    “嘿!看把你想得翠活的,还招公主哩,招个老母猪就不错了。快去准备你的家什吧。”

    孝先前脚刚走,只见古丽慌慌张张进来了,拉住婆母的手说:“妈妈,子达说,他要陪爹爹出远门,少则两月,多则一年半载,是吗?”

    “他是逗你玩哩,哪会一年半载的?多则两三个月也就罢了,看把你担心的。”

    “好妈妈,你叫子德顶他去行吗?金花还年轻,其他姐妹都有儿女了,单单古丽啥都没有。”

    双杏忍不住“嗤”地笑了,耐上性子劝慰说:“你老啦?看你说的,不就大上一半岁。老娘快四十的人了,还正生哩。就着了你平日缠得太紧,才怀不上娃娃。等子达出趟远门回来,准行。”

    “真的!妈妈。”

    延孝先肩负重托离开马桥,子达在前,子全于后,沿着洛克伦河溯流而上,晓行戈壁,夜宿荒漠,直到河流拐大弯朝南时,才离开河道,径直向东进发。他要横穿昌吉、阜康,到吉木萨尔、奇台去,凡是有民团的地方,不论认不认识,他是都要去的。目标是向东向东,故而无路找路,一路披荆斩棘,绕盐池,过碱滩,越沙丘,走泥沼,趟河流,穿丛林……一日来到沟壑纵横的绿草地,父子三人好不欢喜,欲下马歇息片刻,叫坐骑美美吃顿嫩草。

    父子三人刚踩镫提臀离开马鞍,耳畔传来激烈的厮杀声。父子三人不约而同地寻声觅去,绕过一座长满灌木的大沙丘,才看清楚,有两路人马正在战斗。

    只见一路人马攒动着小白帽,绝大多数是青壮年,年纪最大莫过五旬;另一路则杂乱纷呈,梳辫子的,披头散发的,老少混杂,竟有年约七旬的垂暮之人,兵器多为日用农具。

    两路人马步战为多,骑马厮杀的仅二十余骑。在广阔的草地上,你追他撵,有一对一的,也有几个围一的,打斗中不住口地叫着骂着:

    “仗着妥明称王,把老子逼到荒漠,你还不放过!”

    “这荒野地,又不是你一家的。”

    “先来后到,讲不讲理?”

    “草场亭分,你我莫争。”

    “亭分?没门。”

    “谁怕谁呀?儿子娃娃杀呀!”

    “杀呀!儿子娃娃,谁怕谁?”

    “谁怕,谁就是丫头子养的!”

    打斗的两方各执一词,各不相让,越打越来气,已各有伤亡。

    子达望着父亲犹豫不决的脸神,试问:

    “爹,咱帮谁?”不待父亲回答,子全愤愤地脱口而出:“那不明摆的?汉民已被追杀到荒野,他们还不罢手,太欺负人了,怪不得连老爷子都不要命了。”

    “汉人被迫逃到荒野,是事实;可眼下,妥王垮了,江山倒灶了,说不定,他们也是逃难的。”孝先沉思多虑地猜测着。

    子达不甘心地说:

    “那就谁也不帮?可眼见汉民处在下风呀!”

    “帮吧,爹,让我和七哥去。您看嘛,那老爷子白发长胡子,瘦得猴一样,还在拼命战斗,若不是自卫,迫不得已,这大年纪,谁会上阵?”子全可怜巴巴地乞求着。

    子达心急火燎而为难地说:“是啊,爹,再若不帮,那老爷子恐怕——性命不保;可帮了老爷子他们,就会伤了回民,咋办?”

    “唉,爹,咱们不是专门来合纵的吗?咱帮了汉人,他们不就乐意跟咱合纵了吗?”子全若有所悟地敦促道。

    “胡来。若是汉人的不是,咱若帮了他,那不助纣为虐了吗?更让回民伤心。不管回民团汉民团,能化敌为友,也是合纵。懂吗?”

    孝先权衡利弊的同时循循诱导着二子。

    子全愤懑不已地询问:

    “那咋办?眼睁睁见逃难的汉人再遭殃?爹,不能再耽误了!您看,又有汉人倒下了。”

    延孝先也觉得事不宜迟,不能不出手了。挺身握起青龙偃月刀,严肃地说:

    “只能挡架,制止他们厮杀,不可伤人。当心。”说毕,双脚一磕大洋马,冲入厮杀的阵营。子达子全紧紧跟随,父子三人一面高喊:“住手!住手!”一面各施手段挡架。

    厮杀的双方被第三方无端介入给震惊了,住手吧,怕自己吃亏;不住手吧,怕输了理。尤其渐居上风的一方,起初,有恃无恐,不肯相让,不愿罢手;后来,逼得孝先不得不使出雪花飞刀手段,将那首领的枪头“嚓”地削断,那首领傻眼的瞬间,枪杆又被削断,只得退下。

    于此同时,子达的方天画戟龙飞凤舞,子全的钩镰枪神出鬼没,将不肯住手的双方骑马的干将全部解除了武装。

    正在此时,只见飞来一员女将,大声疾呼:

    “住手!住手!”回民团步战者闻风住手。那员女将气呼呼地冲到首领面前恨恨连声责问:

    “二哥,你咋还干这仇杀的勾当?!二哥!叫人咋说你呀?咋不听劝呀!”

    那被称作二哥的首领,羞愧得无言以对。忽然,那员女将冲到孝先面前,孝先始认出女将是谁。不待他开口,女将意外而兴奋地说:

    “延老英雄,咋会是您!多亏您挡架。若不然……唉!这民族间自相残杀哪年才是个头啊?!”

    不待孝先回话,子达仗着认识,大胆插话:

    “喂,马蕙小姐,你哥也太不像话啦!妥明滥杀,把异教徒撵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安家保命,多可怜。就此还不罢手,又追杀到这里夺命。若不是我老爹拦挡,我兄弟二人早帮他们灭了——”子达说至此,觉得再说不出口了。

    “对不起对不起。”马蕙连连当众谢罪,并说:“你不知道,近日热西丁部占城夺县,回民也纷纷丢了家园。我二哥保护家小撤到这里,跟老早逃到这里的百姓发生了草场之争。以至厮杀起来。”

    说罢,马蕙又驱马来到对方首领跟前,拱手一礼,说:“实在对不起,沈头领,这草场原归你们。”说毕,见那沈头领扭头睬也不睬,便又来到孝先面前,邀请说:

    “延老英雄,走,到我家去。这沈廷秀够倔的,不理他。反正咱重找地方撤走就是。二哥,你可不能再背着人干那缺德事。回家!看把你闷闷不乐的,总想占上风。”

    马明为何闷闷不乐呢?眼看胜家是他,竟被半路上杀出的程咬金给搅了,还不得已要撤出草场,这是其一;更为紧要的是其二,马明自起事以来,尚未遇到高手,即使劲敌跟他较劲,至多打个平手;至于见了热西丁部,当即溃退,那一是全线形势无可挽回,二是为了脱身保护家小;而今日,他与沈廷秀正杀得难解难分不肯罢手时,不料被大胡子横插一杠,一眨眼工夫,那长枪头掉杆断,仅仅父子三人,就轻而易举把几十号人的争斗给平了。这不光丢了他的脸面,失了昔日之威风,而且震得他怅然若失,不知所措。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哪!

    沈廷秀呢,虽免去了一场灾祸,值得庆幸,但他并不因此而高兴,望着延孝先父子跟马蕙驰去的背影,他百思不得其解地自言自语:

    “哼,汉人不帮汉人,你还算是汉人吗?!”

    拐过一道黑沙梁,一湾溪水旁,排列着几百座大小不等样式类似的草窝棚。由于热西丁部来势迅猛,马明部仓皇撤离的同时,慌不择路地护送家眷及乡亲逃难到此地。

    马明作为古牧地民军之帅,构造的自然是大窝棚。直到引客人临近自家窝棚,马明的天才算晴过来。他敬佩延孝先深明大义、胸襟广阔和不偏不倚,正直不阿的人格;他敬佩延孝先是超脱了民族偏见的好汉人,而不是那种只认民族不分是非曲直稀里糊涂的人。

    若是那种人,他一出手帮忙,沈廷秀肯定得势,败北的必是他马明,那他的家人,他的父老乡亲时下不知又要逃向何处!

    马明兄妹热情地将延孝先父子让进大窝棚。大窝堋被草帘子隔开,外间地中央是空的,周围铺着苇席,是供客人就坐的地方,也是马明召集部队骨干开会议事的场所。

    延孝先见此情景,心中不禁滋生几分同情和感慨:称雄威风于一时的妥军之帅,如今也落得这般光景,比起马桥的地窝子不见得有多好。现今盛夏尚可,那秋末呢?那入冬呢?嗨!无辜百姓也跟上受罪了!这都图个啥?

    马蕙从窝棚里间端出茶盘,给客人一一倒茶。马明的女人紧接上端来一盘切成小块刚出锟锅的烤饼。

    马明礼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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