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准噶尔2:乱世英豪-祸起菊花台(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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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悔性急气盛,因救人心切,疲兵冒进,不曾留意敌人败退之虚诈,犯了兵家之大忌,既不能如愿解救父老乡亲,又白白丢了自个儿性命,反倒要家里人拼血本来救;二悔违誓背约,此生对不住兰儿;三悔无颜见家乡父老,有负众望,有负重托,今后何以做人?!一悔再悔,悔得他痛心疾首,无以自慰。

    妥明自索焕章败亡复辟以来,今日又难得开怀笑了个够,区别只在于那是仰天畅笑大笑,这是会心得意的微笑哂笑,这是回敬报复性的嘲笑讥笑,看谁笑到最后!妥明笑着对马泰说:“把他放了吧。”

    马泰意外而费解地质问:

    “大王,放不得呀!他是清真郡国的死对头。好不容易抓住了,咋能放虎归山呢?!”

    “放了吧。”妥明语气平和地发布了命令。

    “为啥?莫承大王真要收他做女婿?”

    妥明不阴不阳藏而不露地笑了笑,说:

    “为啥?本王只有一个宝贝女儿,收谁做女婿,一时说不准,这要看谁人有这造化。你放心,本王虽不收他做女婿,但可以收他做义子。义子懂吗?就是干儿子。”

    “干儿子?啥时节认的?大王。”马泰惊奇地瞪大了眼睛问。

    “早就认了。要不菊花台山口,他为啥放了本王?”妥明别有用心地占了个大便宜,并得便送了个顺水人情。

    马泰不敢置信地再次询问:

    “大王真的要放?!”

    “那还有假?人虽放了,但你功高不可没,三军总帅之职,从今日起,就由你挂帅掌印了。明日军师就把诏书印绶颁给你。”

    徐学功被松绑后,礼节性地朝妥王深施一礼,由兰儿陪着下城楼去了。

    妥明望着徐学功的背影,一边对马泰笑着,一边扳着手指说:“本王虽放他一马,但得到的远不止他一个人情。其一,放飞难得的兰儿这张天牌又收回来了,兰儿从今往后绝对听我的;其二,各地民团不是搞合纵要对付本王吗?本王放了徐学功,并认他做干儿子,叫他有口说不清,有理讲不明,叫他里外不是人。他认不认我这个干达,并不重要;可各地的民团就把它当真了,将后徐学功再去合纵,那就不同以往了,各怀心思,互不信赖,准叫他合不起纵来。看本王咋个一一拾掇他们!这是放徐学功最大的收获。你若杀了他,顶多消灭一个民团,其实消灭不了,光他兄弟就好几个,狗撵急了还会跳墙哩!其他兄弟来个发奋图强,去找各地民团,更容易联合起来报仇,从今一致对付我,那反倒坏了。咱大大方方大大气气地放了他,就大不一样了,保准叫他们离心离德,若即若离,仍旧是一盘散沙。明白吗?本王比谁都想杀了他。”

    “还是大王高明,想得周到,看得深远。末将只想砍了这只大老虎痛快,压根儿没往那里想。”马泰心悦诚服地赞道。

    妥明接上说:“世事难料,说不定啥时节,还得用他这个干儿子为本王效力哩。本王还能落个好名声。这是其三。”

    兰儿陪学功走了一路,不见学功主动说上一句话。虽说获得新生,却沮丧得萎靡不振。到了山口,学功下马说:“谢谢,兰儿,别送了,请回吧。”

    “若是往日,也就罢了。今天非把你送回家里不可。”兰儿也下了马,坚持着。

    学功为难地请求着:“求你了,兰儿,别再送了,好吗?”

    妥兰猜透了学功的为难心事,不以为然地说:“放心吧,我又不是母老虎,担心把你的新媳妇给吃了?”

    学功惊了,慌了,胜过落马被绑的时候,说:“你咋知道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已见过她了,挺般配的嘛。”

    学功羞得满面通红,愧疚无比地说:

    “兰儿,学功有违誓约,你还救我?!此生此世,最对不住的就是你呀!咱们来世吧,啊?”学功说着涕泗纵横,无颜再语。

    “这也怨不得你,你是大孝子嘛,母命难违。谁叫我是妥明的女儿呢!你媳妇都告诉我了。没想到,她竟那么贤惠,挺体谅人,挺善解人意的。好个没良心的,至今叫人家守活寡,把人家的美好青春都让你给耽搁啦!”

    学功激动地抱住兰儿说:

    “若是你,一刻也耽搁不得。兰儿呀,你如此善解人意,学功不娶你亏啦!可如今……你叫学功何以舍得?”

    “有你这句话就行啦。家里人怕是等急了,快上马吧,你媳妇不知哭成啥样了?”

    兰儿边扶学功上马,边一语双关诙谐地说:

    “好个没良心的,耽搁了人家青春不算,还招人家为你担惊受怕地淌眼泪。”

    “莫说她,兰儿,你不也一样?不不,兰儿,你当时心里比谁都急,眼泪比谁都淌得多。若不然,能把你父王搬来?”

    “唉,这话还差不多,也挺善解人意的嘛。若不是兰儿横剑自刎,父王还不痛不痒哩。”

    “啊哟!兰儿,多亏了你,学功这条命是你拿命换来的。谢谢你呀!”

    “看你,谢啥?你的命就是我的命。”兰儿泪花花地回道。

    学功和兰儿边说边走的工夫,早有探马将学功生还的惊天好消息报给了家里。家里人也是刚从避难所返回院里。接到喜报后,悲声立即化作笑声,和众乡亲拥在院门口,眼巴巴直盯住来路,犹若迎亲,胜若迎亲;犹若接圣旨,胜若接圣旨。

    两匹战马从山湾处齐头露脸了。欢迎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二百丈、一百五十丈、一百丈、八十丈、六十丈、四十丈、三十丈,人群呼啦啦迎了上去,眼睛都被泪水模糊了。学功和兰儿当即下了马。

    叫“学功”的,叫“二哥”的,叫“徐头领”的,叫“徐学功”的,叫“徐老二”的,兴奋无比亲切无限的叫声连成一片,混成一团,一直持续到面对面。

    “功儿!”徐老夫人冲出人群,抱住学功,颤颤巍巍,泪如雨下。

    新媳妇紧随婆婆之后,清泪花花。

    学功指着旁边的兰儿说:

    “母亲,是兰儿求妥王放了不肖之子的。”

    徐母丢开学功,拉住兰儿的手,万分感激地说:“你就是兰儿?我听学功和他媳妇说过。”

    妥兰彬彬有礼地点头认可,并回应:“徐老夫人好。”

    徐老夫人忽然跪了下去,学功媳妇紧跟着也跪了下去,慌得兰儿急急搀扶不迭,语无伦次地说:

    “这咋行?徐老夫人,兰儿哪能承受得起!兰儿求您,别,别……”

    老夫人被兰儿和学功搀扶着边起身边说:

    “好姑娘,你救了学功,也就等于救了我们全家。救命之恩岂能不拜?!”

    吕六爷挤上前说:

    “兰儿公主,你救了学功,也就救了咱南山汉民。唉!怎么也想不到,妥阿訇竟有一位贤良绝顶天仙般的女儿。这是学功的福分,也是咱南山汉民的福分呀!”

    “徐老夫人,进屋说吧。”董爷礼让着兰儿提醒道。

    徐母临进屋时,招呼学功媳妇说:“二媳妇,你先到我屋里来,有话对你说。”那媳妇好灵性好有眼色,便顺从地随婆母去了。过了许久,新媳妇才回到自己屋里。

    兰儿从炕沿上起身说:

    “姐姐,兰儿把全全活活的他交给你了。他太累,又受了奇耻大辱,心境不好,得调养些日子。那就看你的耐心和功夫了。兰儿得赶回去。”

    “嗳,那哪行?打老远送来了,又不是送东西,送回一个大活人。好姐姐,这恩情比山高,比海深,咱这辈子是谢不完,来世当牛做马,怕也谢不尽。不管咋说,总得吃点喝点,叫人心里好受些。”学功媳妇诚挚地拦住兰儿道。

    兰儿禁不住笑了,戏谑道:”学功,看你媳妇,既善解人意,又贤惠又体贴人,多好!就是比兰儿强,你好有福分啊!”

    学功羞赧地笑了,那笑蕴含着缕缕苦涩和无奈。新媳妇热忱地抓住兰儿的手,说:

    “好姐姐,你是夸我还是羞我?你再夸,他也不认为我好,说不定越不搭理我。我哪有姐姐你好?妹子真心求你留下来,至少住上八九天,照顾照顾他。你看他丢了魂儿似的,我可没那个能耐把他调养好。你若走了,他那魂儿越发收不回来,那可咋好?”

    兰儿笑了,说:“我留下你不怕?”

    “怕顶啥用!留住了他的身子,留不住他的心。”

    “真的不怕?”兰儿笑着再次逗新媳妇一乐。

    “真的不怕。你我同炕,一边一个,我也不在乎。”学功媳妇一本正经地回答。

    兰儿急忙捂住脸说:

    “羞死了,羞死了!你,你是过了门的人,名正言顺。我算啥?”

    学功也羞得一侧身躺倒了。

    “反正说啥也不能走,这也是婆母的意思。刚才叫我进去,还担心我争风吃醋哩。我说学功的命是兰儿公主给的,学功本来就是兰儿的。我若想不开,岂不是不通情达理的糊涂虫吗?!”

    “好姐姐,兰儿有你这句掏心窝子的话,就已知足啦!”兰儿说着激动地跟学功媳妇再次紧紧拥抱在一起。

    徐学功振奋得一骨碌重新坐起。

    “你看他,三魂七魄,三魂已收回来啦!好姐姐,我这就给婆母去说,今夜就叫你俩圆房得了。”

    “别别别,好姐姐,你的诚心好意兰儿愧领了。若在这之前,兰儿巴不得哩。现在嘛——”

    徐学功媳妇急忙插话问:

    “咋的?你嫌我占先做了老大!你是知道的,至今他都没要过我。”

    “不不不。只是,只是为了救学功,兰儿已答应了父王的条件,并做了保证,今后嫁谁不嫁谁,由不得兰儿自己了,要有父王的口奂,任凭父王做主。兰儿不可言而无信啊!”

    学功媳妇遗憾无补地干瞪眼说:“这……”

    学功痛苦不堪地叹息一声,又躺倒了。

    学功媳妇出去不久,陪老夫人进来了。老夫人握住兰儿的双手,泪光闪闪地不知说什么好。良久才说:

    “兰儿,请允许老身这般称呼你吧。你为学功、为咱徐家牺牲了自个的选择和终身幸福。老身除了磕头,无以回报。咱徐家的门永远向你敞开着,随时欢迎你的到来。老身恳求你留下,多住几日,陪陪学功,说说话儿,散散心。我看功儿是伤了男子汉阳刚之气。待他恢复了,想走也不迟。”

    谁知学功自此一卧不起,连日不思饮食,两眼无神,不言不语,急得一家老小团团转,无所适从。

    老夫人紧锁双眉,新媳妇和兰儿整日守着学功,只有泪眼相对。

    乡亲们急了,仿佛失去了依靠;民团的民勇们急了,众头领也急了,好像失去了主心骨。大伙一趟又一趟前来探视,都感到纳闷:若说疲劳过度,休养几天也就见好;若说伤残,又不见任何痕迹,怪了!追来问去,兰儿只好将松绑前后的细节叙说出来。

    “咳,学功害的是心病。大伙就以心病给治吧。”吕六爷听了兰儿的叙述,豁然开朗地引导大家。

    董爷说:“学功哪,胜败乃兵家常事,没啥。自古以来,没有常胜将军,想开去。”

    “学功啊,别往心里去,救急心切,误中埋伏,人之常情嘛,别过于自责。啊。”薛爷拍着学功的手劝道。

    民团小头领李秉征则说:

    “徐爷,准当他妥明占个便宜。认我干儿咋的?即就是认我做干孙子又咋的!只要人活着,啥奇耻大辱的,古人咋个说的来?大丈夫能伸能屈嘛。想开了,徐爷,别小家子气。”

    徐学信一拐一拐地走近学功头前,耐心劝解悉心鼓励说:“二弟,老虎打盹,骏马失蹄,是常有的事,大丈夫不必放在心上。跌倒了,爬起来,仍不失为好汉,没谁敢小瞧咱学功,把胸脯照样挺得直直的,把头照旧抬得高高的,别自个儿小瞧了自己,啊。”

    “就是,二哥,不怕他人说三道四。咱又不跟他妥明干坏事,身子正还怕影子歪?日子一久,大家就明白是咋回事。快振作起来吧,二哥,咱们还要干大事哩。”徐学策不厌其烦地劝道。

    大伙他三言你四语劝解一通走了。

    兰儿体贴地说:

    “学功,你别想太多,管他有何用意,只当他占个便宜。说起来也没啥,我达五十几的人了,他又不是小伙子,看把你窝囊羞怩的。他说你是他的干儿子,糟蹋也好,羞辱也罢,你不当那么回事,不就行了?你是读书人,‘卧薪尝胆’总该记得吧?啊,别尽把它窝在心里。”

    学功媳妇接上劝说:

    “就是,夫君,兰姐说得对,你就听劝吧,啊,别辜负了她的一番美意。人说鸡就是鸡,羽毛再好看,总飞翔不起来;鹰就是鹰,羽毛虽不华丽,即使受点伤害,一旦痊愈,就仍能搏击长空。”

    “哎哟!好姐姐,好媳妇。学功,你听她说得多美,比得多透!你还不长精神,不振作起来,对得住她没白没黑的殷勤厚爱吗?!”兰儿说着伸手示意新媳妇,二人将学功拉坐起来。

    学功不好意思地振坐在炕沿上。兰儿和新媳妇对视着开心地笑了。

    徐学功能否从诸多痛苦难堪的思想牢笼中得以解脱,从而振作起来,牵动着兰儿和他媳妇、老母及所有亲人的心,也牵动着南山民团的心。

    心处痛苦深渊的徐学功其心态能否康复?眼下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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