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准噶尔2:乱世英豪-祸起菊花台(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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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马升死后,那令众帅爷眼红的总帅一职一直悬着。妥明虽一时冲动曾把总帅之职轻许马忠,但事后对马忠清山护驾之事仍存疑惑。加之军师也认为不妥,一直未形成书面谕旨。马忠对此不满,战况一再不佳。是他消极懈怠,还是事出有因?妥明派军师前去安抚。与其说安抚,毋宁说是监督。

    妥明送白柱登程时,同时也送马胜西去。马胜带一支人马西征,为的是支援马万信,欲助他一统伊犁局面,而后再取塔城阿山一带,争取把西域北疆全部归在他的清真郡国管辖之内。

    妥明眼望一月有余,仍不见各方有好消息传来。正等得焦躁难耐,白柱从前线归来。妥明和悦地说:

    “军师辛苦。想必战况不错,快说给本王听听。”

    “不敢说辛苦。大王,尽职尽责,乃微臣之本分。”白柱自那次城门口惊吓落马后,比索焕章倒台时更加谨慎从事,凡事三思而后行,不敢稍有独专。即使职权范围内的事,也要掂量掂量,多请示,勤汇报,少做主,生怕有专权欺上之嫌。马升之死,使他心灵深处再度受到强烈震撼。自此每做一事,每度一日,犹如走钢丝一般。今日远道归来,顾不上回家,便赶来禀报。适逢妥王心境尚好,想听听,就一一简明道来:

    “先说微臣未到东线之前发生的事。今年正月,我军趁汉民过大年之际,再克哈密城。人饿至极,人吃人的事不时发生。”

    妥明听了有感而发:

    “你们汉人咋那样,人咋能吃人?若是咱回民,宁可饿死,也不可吃人。胡达呀,那是不可饶恕的罪过啊!”

    白柱心想:那是谁造成的?你还嘲笑哩。接上说:“可不是。哈密城破后,那张和、孔才硬是不善罢甘休,几次反扑,未能奏效,便驻扎在三堡,跟哈密城形成犄角之势。这期间,有一趣闻值得一提。”

    妥明顿生兴致,再次插话:

    “啥趣闻?快讲给本王听。”

    “清军乌苏领队大臣李云麟克扣菜银,激起参将富贵部下兵变,并串联孔才部下,围攻富贵营房,夺了军马场。孔才请罪,何绾出面奏请,让孔才戴罪立功。清军腐败如此,何以不败?覆没之际,官兵粮饷朝不保夕,尚克扣菜银,中饱私囊,是可忍,孰不可忍!兵变虽被平息,但为兵变抱不平者大有人在。”

    “嘿嘿,亡国在即,尚如此腐败,何以治天下?如此官僚,何以统帅部队?太好了!白军师,咱清真郡国军队里,可不能发生李云麟之流之类的丑事。你要替本王多操这个心。一旦发现,无论何人,坚决惩处,轻饶不得。”

    “遵旨。防微杜渐、防患于未然,乃治国治军治民之道也。”白柱稍作停顿,接上禀报:

    “微臣去时,两军正打拉锯战。那孔才、张和饥战六昼夜,终于挫败我军。参战的帮办大臣景廉因此升任乌鲁木齐都统。”

    “唉,那孔才、张和要是本王的爱将多好!”妥明颇为动心地又插了一句。

    “微臣只是问问情况,鼓励鼓励。因为对手张和、孔才都是出类拔萃的将才,骁勇善战,故而不敢有丝毫责备之意,怕伤了前线将士的心。而今战局基本稳定。哈密若能固守,马明若能出兵木垒河,前后夹击,那清军在巴里坤的阵地就稳不住了。清军若丢了巴里坤,那天山之北,它就全军覆没了。只是马明他不肯来朝。”

    妥明气呼呼地说:

    “这家伙,仗着他是自己拉起的队伍,就不把本王放在眼里。若不念前年扶本王复位之大功,真想把他……”

    “陛下,千万千万莫动此念。马明虽非嫡系,却是难得的将才。即使他不来参拜,不来朝会,不听调遣,也不要图他动他。至少他不会坑害陛下,做个朋友总可以吧。说不准哪一天,紧要三关,还能再搬他救急哩。”白柱苦口婆心地劝解道。

    “也只好如此。那前线不会再出现拉锯战吧?”妥明不放心地问。

    “应该不会。只是近来徐学功应邀驰援东线,那就难说了。”

    “那咱就再抄他的老窝!让马泰去。”妥王不容变更地发出了指令。

    再说南山民团将士,自妥明答复“我改我改”后,一段时间不再遭受妥军侵扰,不免有点麻痹大意。各要道隘口的防务也因此懈怠松弛,守关卡者警惕性也由此不高,换岗不准时,上岗拖拖拉拉。即使上了岗,注意力又常常不那么集中,开玩笑、讲故事、闲扯淡、睡大觉,各行其事,不一而足。

    这天黎明之际,夜色朦朦胧胧,各要道隘口突然遭到猛烈的冲击。打瞌睡的被杀,仓皇出手者被擒,机灵者逃脱。一时间民团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败得稀里哗啦。在强劲攻势下,根据地几乎尽失,连家眷都险些成了妥军囊中之物。徐学功老母在慌乱中跌落坡下,扭伤了左腿。

    南山局势如此糟糕,徐学信不得不再遣信使延子兴飞马告急。

    徐学功获悉后,自然十万火急,不得不率队星夜赶回。这便中了妥明的釜底抽薪计。

    马泰断定徐学功必会拼命夺回南山根据地。如此这般,他和白柱一一做好设计,单等徐学功的奔波疲惫之师。

    虽说哀兵必胜,徐学功所率之旅为救亲人奋勇无比,但终究乃疲劳之师,无论将士还是坐骑,奔至南山时,均已精疲力尽;而马泰部,则养精蓄锐,以逸待劳,耐心地守株待兔。

    为了尽快解亲人于倒悬,救乡亲于水火,年轻气盛的徐学功哪顾得兵家之大忌,来不及休整,人马忍饥挨饿,便一鼓作气杀进山去,恨不能一日内将妥军再次赶出山去。

    徐学功部一路冲杀,人不下鞍,马不停蹄。妥军不堪一击,节节败退。徐学功和他的将士们冲得过瘾,拼得起劲,兴奋得忘记了人困,开心得疏忽了马乏,无极限一口气追击到根据地腹地之侧的菊花台山口,忽然冲锋在先的徐学功马倒人翻。马泰的伏兵四出,绊马索和挠钩将徐学功连人带马团团制住,任你再有气力,再有功夫,均已无能为力。

    徐学策率众将士挥泪抢救再三,全被马泰埋伏的精兵强将给堵了回去。

    徐学信率所有人马赶来时,马泰已欢天喜地押着五花大绑的徐学功进了皇城。实在无计可施,才想起动用妥兰,却又苦于不知怎样联系。真是愁煞人!谁也不敢将真相传给徐老夫人。

    马泰今日空前风光,似乎已找回曾经失去的脸面,不,何止找回昔日的脸面!他是清真郡国最光辉的记录创造者!他虽然不是妥王,但他完全自信,他是随妥阿訇起事以来,最有业绩最能叫得响的第一人!清真郡国内无人能与他匹比。盖世英豪的美名是属于他的。

    难怪马泰有如此狂热的心理,他原本是个本分厚道不喜张扬的老实人。但自从接王子落魄失宠后,他不曾有过一次欢笑。虽然失去了东床驸马之乐,却从未对妥兰死心过。尽管妥兰不正看他一眼,把全副身心倾注在徐学功身上,但他马泰总不甘心,常常窥视妥兰的一举一动,作为精神大餐,自慰不失为一桩乐事。在此之前,他认为索焕章是清真郡国筹建以来的第一人。而今他不那么想了。

    他认为生擒徐学功才是最最了不起的战绩。这在总帅马升生前,是敢想而不敢为的事情。至于马忠,则连想也不敢去想。眼下民团中最具传奇色彩的人物成了他的阶下囚。消灭一个徐学功,就相当于消灭了南山民团。不,何止一个民团!它将威慑诸多民团。它将给广大百姓以巨大震撼,他马泰将是广大百姓心目中的大老虎,让他们谈虎色变。想到这些,马泰怎能不欢天喜地?怎能不潇洒?怎能不张扬?怎能不扬眉吐气?怎能不八面威风?再看那已失去生龙活虎气的情敌,他怎能不开心?他怎能不得意?他怎能不满面春风?

    为此,他把徐学功推上北门城楼,先示众显功,而后开刀问斩。

    哈姐把学功被俘即将砍头的事报给妥兰。妥兰一度晕眩之后,仍不敢轻信,佩了宝剑,飞也似的赶至北城楼,果然当真!

    她惊魂未定地扑到学功面前。当她见学功若无其事的样子,心如刀割,痛哭流涕地说:

    “学功,你等着,我去求父王。”转脸对不阴不阳不冷不热的马泰说:

    “在我回来之前,你不能伤他一根毫毛。否则,咱们不共戴天,拼个你死我活。你可听好了!”又转身对哈姐叮嘱说:“你给我看好了!”

    马泰自妥明把兰儿亲口许给他那天起,从未见过兰儿的一次好脸色,那一回回的窥视除外。马泰心想那也就罢了,因为那是你眼头儿高,看不上我,算我高攀,有求于你;可眼下不是那回事,是轮到你心急如火地有求于我,你居然还不给个好脸色,我岂肯让着你!便不理不睬地甩过去几句:

    “爱求你去求,求也没用。午时三刻,过时不候。你也听好了!”

    兰儿疯了似的,找遍了新王宫,均不见父王的影子。见一朵梅不在,才想起问侍候一朵梅的侍女,说是去了汉城。兰儿顾不上备马,脚不沾地,汗不断珠地赶至旧王府。她父王果真在那里。

    一朵梅自马升暴死后,虽精神失常,但至今尚没有谁能替代她。故而妥明仍留恋于她的不朽魅力,不舍得遗弃,在她不犯病时,乐于陪她散心。因为新王宫花木不繁,热气喧天,所以携王妃故地重游,以此消遣。

    妥明见兰儿慌恐无度的模样,不由心里暗暗一惊,因为兰儿从未如此慌恐过。只见兰儿扑上前来,“扑通”跪倒尘埃,口口声声叫个不住:

    “父王救我,父王救我!”

    妥明惊得瞪大眼睛问:

    “兰儿别慌,谁敢伤本王的心肝宝贝?!”

    兰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马泰用绊马索抓了徐学功,要开刀问斩,正在城楼示众哩!”

    “呃,我以为谁要伤害兰儿哩。原来是抓住了徐学功,太好了!值得好好庆贺,拔了眼中钉,挑了肉中刺么。砍了他,南山一平,咱不就睡上安生觉了吗?父王高兴都来不及哩,看把你急惶的,颠三倒四、张冠李戴的,说啥连毛子话‘父王救我!’把人惊得一愣一怔的。”妥明欣喜若狂,不痛不痒、幸灾乐祸地根本不把兰儿求救的事放在心上,说了一连串叫兰儿心急如焚的奚落开心话。

    兰儿见父王如此冷酷,不由抱住其父欲挪开的双腿,乞求说:“父王,您放了徐学功,就是救了您的兰儿。若不然,兰儿立马死在您面前。”

    “嗯,兰儿,你拿死要挟父王?”

    一朵梅抱不平说:

    “大王,就是兰儿不来求你,你也该把徐学功放了。”

    “嗯,那为啥?他可是本王的死对头啊!”

    “大王忘啦!去年他在菊花台山口放过你一回。你现今把他放了,不就扯平了?谁也不欠谁,还显得你大王也有气度嘛。”一朵梅两手一摊,认真地劝道。

    “那不是他放我,是他没抓到我。”妥明公然耍起无赖。

    一朵梅气得直翻白眼,手指妥明愤愤指责说:“你耍赖,你不讲信用!”

    兰儿见太阳快垂直了,急得五脏俱焚,哭着吼叫:“父王,您若再不亲自去救,兰儿死给您看!”说毕,噌地抽宝剑横在脖颈上。

    妥明这才急了,忙说:

    “兰儿,别,别,父王答应你就是。快把剑放下!”

    兰儿这才缓缓放下宝剑。妥王眼珠一转,刻意要挟说:“兰儿,放徐学功可以,但你答应父王,我要你嫁谁,你就嫁给谁,不可叫父王作难,可以吗?”

    妥兰没料到父王竟提出有违她心愿的苛刻条件,这不等于拿自己的命换学功的命吗?但为了救学功,她只好横下心来,舍弃自身的一切,于是斩钉截铁地回道:

    “可以。”

    妥明胜利地笑了。在兰儿愁苦万端的面前,他笑得异常开心。

    他满以为不仅博得了女儿的欢心和好感,而且赚得一张难得的天牌。为了他的清真郡国,他可以将这张天牌在非常必要时随时打出去,以解燃眉之急,以去脱身之困,以保王位之稳……

    马泰见午时三刻将至,无所顾忌地呼唤:

    “刀斧手,准备!”

    哈姐慌得朝马泰呼喊:

    “马帅,你不能啊!大王还没到,公主还没来呀!”

    马泰冷笑说:

    “人是我抓的,杀不杀由我。杀了他,大王高兴还来不及哩!准备,给我砍了!”

    刀斧手捋袖抹拳,举起屠刀,即将砍下,哈姐晕厥过去。

    正在这时,妥明随兰儿赶到,他向刀斧手示意,先别砍下。他瞥了一眼高举着的明晃晃的屠刀,不无得意地摆着方步来到徐学功面前,不无挖苦不无嘲讽地说:

    “徐头领,久违了,别来无恙吧?”说罢,捋着长须笑个不住。笑得徐学功羞悔难当,不好意思睁眼,一羞做了人家俘虏,无地自容;二羞让兰儿求救于妥明,必定做出重大牺牲,因为他深知妥明不做无利可图的买卖;三羞叫妥明开心之至,长他人志气,助他人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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