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天下”,霸道,据乱世;天下平,王道,太平世。平天下—天下平,为万世开太平。
想要平天下,在治己国,即《春秋》所谓“内其国而外诸夏”,由内而外。平天下—天下平。三夏:夏、诸夏、华夏。三世:据乱世、升平世、太平世。
“上老老”,在上位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孟子·梁惠王上》);“民兴孝”,百姓见贤思齐,无不重孝。“长长”,长其长;“恤孤”,“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孟子·梁惠王上》)。“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论语·先进》),孝、弟、慈,乃蔚为社会风气,“风俗之厚薄奚自乎?自乎一二人之心之所向而已”(曾国藩《原才》)。
“絜”:一、郑玄注,犹结也,挈也。絜己,洁己。二、音斜,《朱子章句》云“絜,度也”。三、音亦,度量也。《庄子·人闲世》称“絜之百围”,《释文》云:“絜,约束也。”《说文》曰:“括,絜也。”《史记·秦始皇本纪》云:“度长絜大。”引申为衡量。
“矩”,画方之具,《荀子》所谓“五寸之矩,尽天下之方也”(《荀子·不苟》)。絜矩,“圣人者,以己度者也。故以人度人,以情度情,以类度类,以说度功,以道观尽。古今一度也,类不悖,虽久同理。”(《荀子·非相》)
絜矩之道:一、子帅以正,孰敢不正?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三、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故能推己及人。絜矩之道,即推己度人之道。
见贤思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小孩也懂。人性是善,但是也有不善。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一寸之矩,能度尽天下之方,“子帅以正,孰敢不正?”父母规矩,孩子就规矩。不必教,有样学样,身教重于言教,此即絜矩之道。懂了,才用得上。
所恶(wù,后皆同)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所恶于前,毋以先(当动词,前进)后(先后,当后而先之);所恶于后,毋以从(当动词,就)前;所恶于右,毋以交于左;所恶于左,毋以交于右。此之谓絜矩之道。
此为原则: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恕,如心,如己心,推己及人。审度事理,推此及彼。善推,举一反三。
“所恶于右,毋以交于左;所恶于左,毋以交于右”,不要多话,左手办的事,不叫右手知道。我常强调,你做的事绝不叫与此事无关者知道。
不知怎么用,就不知自己错。真领悟一句话,就能成功,贵精不贵多。一部《易经》,初步就讲“进德修业”;进而“智周道济,裁成辅相”。
张载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是公产,每个人皆可用,但是各人的领悟与解释不同。有时说者自己也不知其所以。智慧之产物,不是有一定的标准,只要有智慧都可以立说。
我在台北唬不读书的人,台北有几人读书了?不是会说、会写就有真学问,能打烂仗的才是真学问,还怕别人找麻烦?
《诗》(《小雅·南山有台》)云:“乐只(是)君子,民之父母。”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之谓民之父母。
“只”字,很重要的一字,《经典释文》以“只”犹“是”。
“乐只君子”,“乐”,心悦诚服,对这个君子心悦诚服,因其为“民之父母”,视民如子。
“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孟子·离娄上》),顺民而为,即为无为、顺自然。为政不在多方,多方是你的主见,百姓未必喜欢、未必会听。官之所好,民之所恶,不合乃起冲突,互相对立。以己之所好,要民好之;所好不同,乃结党营私,为达一己目的,但是非即由此来。
“民之父母”,如民之父母般慈祥,爱民如子。好的领导人,好民之所好、恶民之所恶,要除天下之所患。圣人贵“通天下之志”,贵“除天下之患”。为人君止于仁,仁就是生,政治是生民之政,此为中国“仁”的思想。
《诗》(《小雅·节南山》)云:“节(高峻貌)彼南山,维石岩岩(岩石峻峋)。赫赫(威严貌)师尹(周太师尹氏),民具尔瞻(瞻仰)。”
“节彼南山,维石岩岩”,成德了,有威仪貌。诗前二句为比,亦即况、象。
“赫赫师尹,民具尔瞻”,观(guàn)民也,“作之君,作之师”(《尚书·周书·泰誓上》),“克配上帝”(《诗·大雅·文王》),是为配上帝。君者,群之首也,领袖群伦;师者,万世师表,“圣人,百世之师也”(《孟子·尽心下》)。作君、作师岂是容易?
有国者不可以不(不可以不,勉辞)慎(慎独),辟(僻,偏也)则为天下僇(戮)矣!
故有国者,不可不自勉,要慎独、慎微,否则行为一偏僻,就被天下人所诛灭了。懂得道理了,再去领导群众,故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费乎?”(《论语·尧曰》)。
今人往往好话说绝,坏事也做绝。读书在改变器质,养成有威仪,修德则“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台湾的宗教已成为一劫!“盗德”、伪人,人一有私心就完了!天天“讲道德,说仁义”,净伪装,骗人,行为完全男盗女娼,哪有一个好人?应脚踏实地力行,会讲没有用,知识分子应是时代的先锋。不出家,一样成佛。出家人得有出家人的威仪。“正衣冠”,穿着要与自己的身分相称。
弘一(李叔同,1880~1942)出家后学律宗,最苦,床板不能铺褥子,衣服二件,只吃眼前一盘菜,死时什么都没有。他总写佛经,画佛像,供养。弘一写的《金刚经》特别美。我找不到他写的《心经》,有一天散步时,在卖破烂的地方用五十元买到。“心诚求之,虽不中,亦不远矣”,真有感应!许多事是你想不到的。
丰子恺(1898~1975)的护生画,有趣!
《护生画集》是近代佛教艺术的珍品,全套六集,以戒杀、护生、善行为三大题材。由丰子恺作画,文字部分由弘一法师、叶恭绰、朱幼兰、虞愚书写,前后相继创作的过程长达四十六年。在第六集序言中,广洽法师对“护生画”作了一个总结:“盖所谓护生者,即护心也,亦即维护人生之趋向和平安宁之大道,纠正其偏向于恶性之发展及暴力恣意之纵横也……虽曰爝火微光,然亦足以照千年之暗室,呼声绵邈,冀可唤回人类苏醒之觉性。”
今天有德者,皆有“盗德”,不是真有德。我为了解慈济,到慈济医院住院十天,也作笔记;我要出院了,他们才知,认为我很阴险。什么事不要流于形迹,有许多人只是伪爱,在证严面前都装得像个菩萨。人多,当然不能每人都有证严般的修行,但是绝不贪污。我看完了,都写条陈供参考,因为基于读书人的良知。但佛像不送了!
台湾最缺穷人能去的庙。许多事绝不能忘掉“清”字。完全用钱衡量一个人:坐、请坐、请上坐。打禅七,应可以自己带干面包去,不必吃庙里的。
禅七,源于佛陀在菩提树下,七日证道。佛陀在菩提树下自誓:若不成道,誓不离金刚宝座,实为七日成佛的滥觞。
许多事皆因一个“贪”字垮了!出家人比世俗人还贪,因此我写《恶僧传》。
我遇事,想完了,再查书印证。现在台湾是学事的千载难逢之机,要看《六韬》、《孙子》、《素书》才能够深入。
金庸小说是写给疯子看的,什么苦都没吃过,净是看热闹,没有实际。鲁迅的《阿Q正传》、《孔乙己》,我没有那个环境体悟。体验过了,描写才能动容。我常骂人,人骂我又有何奇怪?重要是看动机。我骂人,是公心,为显真理。
中国革命成功,黄兴(1874~1916)有德。在同盟会成立会上,黄兴公推孙中山为总理,他自己的干部多,乃不告而别。孙总理革命失败了,黄马上自国外回来共患难。智慧、人品的高低,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如果你们连同窗都不能通德、通志,那还谈什么?太愚了!唯有愚的人才自私。最近事件,我真替你们感到悲哀。同学如有十个、二十个真正好,那就有作用。我不信台湾无一直人。直心就是道场,直心就是火种,人之生也直。我要发你们的深省,这是你们的责任,你们的子子孙孙皆在此生存。创“奉元书院兴业基金会”,必要合德。要求真知,不自欺,求真,非不能也,是不为也!台湾人做事,往往半途而废!
《诗》(《大雅·文王》)云:“殷之未丧师(众),克(能)配上帝。仪(一、宜;二、威仪)监(鉴)于殷,峻(大)命不易。”道(言)得众,则得国;失众,则失国。
“殷之未丧师”,殷还没有失掉民心;《孟子·公孙丑上》称:“武丁朝诸侯有天下,犹运之掌也。纣之去武丁未久也,其故家遗俗,流风善政,犹有存者。”
“克配上帝”,“帝”,主宰义。因能配上帝。配天,木主(牌位):“昊天上帝俾作神主,太祖高皇帝配神作主”。
“仪监于殷”,以殷的威仪作为借鉴,君子上达,有修为。“峻命不易”,天命永不变,不常在一家,不德就失位。法天,则天,天道尚公,天无私覆,“生而不有,为而不恃”。
“得众,则得国;失众,则失国”,不德,就失众,“民可载舟,亦可覆舟”。“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欧阳修《五代史·伶官传序》)创业维艰,但守成亦不易。
是故君子(国家领导人)先慎乎德(善行)。有德此有人(人皆归之),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国家用度)。德者,本也;财者,末也。
德本财末,要贵德贱货。必修德,以自求多福。不要净是“盗德”,要真有德。“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土地若是无人开荒,就等于没用。中国人有吃苦的德,可以帮助非洲开发,教他们技术,“智周道济,天下一家”。
外本内末(本末倒置),争民(与民争利)施(行)夺(巧取豪夺)。是故财聚则民散,财散则民聚。
轻本轻德,既争又夺。
天下钱为天下用,不是让你私用的。善用财,“财散则民聚”,惠而不费,为民谋福利。真会做事,能把国家的钱运用得当,用所当用,发挥作用了。
“善财童子”,是惠而不费。
善财童子为《华严经·入法界品》之主人公,是修菩萨道行者的光辉榜样,他发起“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后,从文殊菩萨处渐次南行,经参访五十三位善知识,最后修行圆满、证入法界。
是故言悖(逆)而出者,亦悖而入。货(财)悖而入者,亦悖而出。
“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你骂人,人亦骂你,一比一,一定的。“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不是好的来,也会不好的去。给子孙钱,就如同拿热水浇花。
《康诰》曰:“惟命(天命)不于(在)常。”道(言)善,则得之;不善,则失之矣。
“惟命不于常”,“天命靡常”(《诗·大雅·文王》),“惟德是辅”(《尚书·周书·蔡仲之命》)。天命不常在一家,此所以有《廿六史》。
《楚书》(楚国古书)曰:“楚国无以为宝,惟善以为宝。”舅犯曰:“亡人(出亡在外者)无以为宝,仁亲(以仁亲人)以为宝。”
舅犯,狐偃,字子犯,晋国重臣狐突之子,晋文公重耳的母舅,故又称舅犯。舅犯真是会说话,做外交官必自此入手。
晋文公,春秋五霸之一,开创了晋国长达一个多世纪的中原霸权,为后来的三晋(赵、魏、韩)位列战国七雄奠定了基础。公元前656年,重耳之兄申生被骊姬害死,重耳亦遭迫害,十七岁时因乱出奔,在外流亡达十九年。《礼记·檀公下》载:晋献公之丧,秦穆公使人吊公子重耳,且曰:“寡人闻之:亡国恒于斯,得国恒于斯。虽吾子俨然在忧服之中,丧亦不可久也,时亦不可失也。孺子其图之。”以告舅犯,舅犯曰:“孺子其辞焉;丧人无宝,仁亲以为宝。父死之谓何?又因以为利,而天下其孰能说之?孺子其辞焉。”
“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爱众,而亲仁”。自己不明白,就要求真明白的,“就有道而正焉”(《论语·学而》)。不单单是亲仁,还得仁亲。亲仁—仁亲,所以亡人以“仁亲”为宝。
《秦誓》曰:“若有一个(《尚书》作介,个为介之别体字)臣,断断(诚实专一貌)兮(词之舒),无他技,其心休休(宽容)焉,其如有容焉。人之有技(技能),若己有之;人之彦(美士有文)圣,其心好之,不啻(不但)若自(从)其口出,实(是)能容之。以能保我子孙黎民,尚(且)亦有利(于国家天下有利)哉!人之有技,媢疾(嫉妒)以恶之;人之彦圣,而违(离弃)之俾(使)不通;寔(实)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孙黎民,亦曰殆(危殆)哉!”
《秦誓》是《尚书》最后一章。秦穆公伐郑,晋襄公率师败诸崤,晋舍三帅,还归秦,穆公悔过,作《秦誓》。秦穆公贪郑取败,悔而自誓,发人之深省!
“其心休休焉”,乐善,有容乃大。人之“彦圣”,美圣,可以媲美圣人。天下何以如此乱?因为不但不容人,而且只要是自己的障碍,即对付之。皇帝尽叫别人糊涂,但辟雍(古时贵族子弟学习处)则讲帝王之学,要统治别人。和尚是秃驴,哪有地狱?如真有地狱,那早就让他们给挤满了。
圣严“心五四”二十句,老太太怎么记得了,多障。
“四安”提升人品的主张:安心——在于少欲知足;安身——在于勤劳俭朴;安家——在于敬爱互助;安业——在于服务奉献。“四它”解除困境的主张:面对它——正视困境的存在;接受它——接受困境的事实;处理它——以悲智处理困境;放下它——处理后心无牵挂。“四要”安定人心的主张:需要的不多;想要的太多;能要、该要的才要;不能要、不该要的绝对不要。“四感”与人相处的主张:感恩——使我们成长的因缘;感谢——给我们历练的机会;感化——用佛法转变自己;感动——用行为影响他人。“四福”增进福祉的主张:知福——是最大的幸福;惜福——是最好的储蓄;培福——时时都有福;种福——人人都享福。(参见圣严法师《“心五四”运动的时代意义》)
我用“孝慈义”,人都一样,不可离也。口号愈简单,愈发挥作用。
人没有特殊的,要考虑好再结婚;倒霉了,就信佛,说是因果。
唯仁人,放流之,迸(摒弃)诸(之于)四夷,不与(许)同中国。此谓唯仁人,为能爱人(喜爱好人),能恶人(讨厌恶人)。
舜流放四凶,遏恶扬善,并不乡愿。
《尚书·舜典》云:“流共工于幽州,放欢兜于崇山,窜三苗于三危,殛鲧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孟子·万章上》称:“舜流共工于幽州,放欢兜于崇山,杀三苗于三危,殛鲧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诛不仁也。”
“宁可一家哭,不叫一路哭”(范仲淹语:一家哭,何如一路哭耶),杀恶人,便是行善。
所谓夷狄、中国,是以文化分,不是以民族分。“同中国”,“同人,亲也”(《易·杂卦传》),“入中国,则中国之”。
《春秋繁露·竹林》云:“《春秋》之常辞也,不予夷狄而予中国为礼”、“《春秋》无通辞,从变而移。今晋变而为夷狄,楚变而为君子,故移其辞以从其事。”《春秋》之号“夷狄”,谓其政俗与其行事。《春秋》之义,夷狄进于中国,则中国之。太平世,夷狄进至于爵,天下远近小大若一。
见贤而不能举(用),举而不能先(俞樾注:“先”盖“近”字之误),命(程子注:“命”当作“怠”,字之误)也;见不善而不能退(退除),退而不能远(音怨,远离),过也。
见贤不能用,用而不能近,怠也。见不善而不能退除,退而不能远离,过也。
成就事业,要以造就接班人为第一要义。
好(音hào,后同)人之所恶(音wù,后同),恶人之所好,是谓拂(违背)人之性,灾必逮(及)夫身。是故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骄泰以失之。
“拂人之性”,违背人性。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反常的人必有灾难!
《春秋》讲灾异,乃是指违背常情、常规,如乱伦之事。
君子有行事之大道:忠信。朋友以信,是群己关系之首要。
“主忠信”(见《论语》《学而》、《子罕》、《颜渊》篇),尽己之谓忠;信,言可复也。忠信,乃进德之基(《易·乾·文言》君子进德修业。忠信,所以进德也;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
“骄”,壮、恣也,野马不受控制;“吝”,该给人而不给,有司之吝。“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也已。”(《论语·泰伯》)
“否泰,反其类也”(《易·杂卦传》),物极必反。
生财(理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做事的人)疾(快),用之者舒(缓),则财恒(常)足矣。
尊生,得厚生,“正德、利用、厚生”。
《尚书·大禹谟》云:“德惟善政,政在养民。水、火、金、木、土、谷,惟修;正德、利用、厚生,惟和。”汉孔安国《传》称:“正德以率下,利用以阜财,厚生以养民。”
设教,是为了“厚生”。“为之者疾,用之者舒”,乃是设教之根本。
仁者以财发身,不仁者以身发财。
“仁者以财发身”,“君子以仁存心”、“仁者爱人”、“爱人者,人恒爱之”,(《孟子·离娄下》),仁者散财以聚民,可以王天下。
“不仁者以身发财”,不仁者尽搜括民财,必致身遭祸殃。
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义者也,未有好义其事不终(没有结果)者也,未有府库财非其财者也。
“上好下甚”,仁、义是相对的,在上者以财发身,在下者以义终事。“利者,义之和也”,“能以美利利天下,不言所利,大矣哉!”(《易·乾·文言》)
一个人要能持之以恒是多么难!人一旦软弱了,就会向魔鬼投降。始终如一、有始有卒,多么不易!必真知,才能有终。“有始有卒者,其唯圣人乎”,一般人多半是虎头蛇尾,有始无终。
孟献子(鲁国大夫)曰:“畜(xù,养)马乘(四匹马),不察(研究)于鸡豚;伐(凿)冰之家,不畜牛羊;百乘之家(卿大夫有采邑的),不畜聚敛(损义)之臣。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损财)。”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
古时有制度,公家不可与民争利,要调均。“畜马乘,不察于鸡豚”,昔大夫之家始得备车驾四马,有四匹马的士大夫家庭,不可以再养鸡豚。“伐冰之家,不畜牛羊”,卿大夫之家,不可再养牛羊。
以前中国人也吃冰,那时没有电冰箱,但有冰箱,是用木头做的,外摆铁皮。冰,是河里的。那时卖冰的天天送冰。夏天可以吃冰,是用水果做的香料,真冰很是爽口。
烧煤球的年代,烧一煤球至少要半小时。昔日地窖,冬暖夏凉,存菜又存肉。东北火锅用酸菜,冬天没有青菜,为方便而有饺子、包子。满洲文化,吃火锅。
郑玄注:“国家利义不利财。盗臣损财耳,聚敛之臣乃损义。”《新唐书·食货志一》:“盗臣诚可恶,然一人之害尔。聚敛之臣用,则经常之法坏,而天下不胜其弊矣。”
“不畜聚敛之臣,宁有盗臣”,“聚敛之臣”,搜括民财;“盗臣“,窃取公家财物者。宁用盗臣,不用聚敛之臣,否则“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万乘之国弑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国弑其君者,必百乘之家。万取千焉,千取百焉,不为不多矣。苟为后义而先利,不夺不餍”(《孟子·惠王上》),因“为人臣者怀利以事其君,为人子者怀利以事其父,为人弟者怀利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终去仁义,怀利以相接,然而不亡者,未之有也。”(《孟子·告子下》)
“理财正辞、禁民为非曰义”(《易·系辞下传》),为国理财要正义、明道,“正其谊(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春秋繁露·对胶西王越大夫不得为仁》“正其道不谋其利,修其理不急其功”;《汉书·董仲舒传》称“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利者,义之和也”,“能以美利利天下,不言所利,大矣哉!”
我同情穷人,觉得社会最好、最苦的都是老百姓。中国百姓之苦,帝王制度要负莫大的责任,养了太多的废货,看皇宫一天的开销有多少?以前当官的,父母不住到官舍,大太太要在家侍奉。那时一个县长就如此享受,不贪,钱从哪里来?
民国的土匪军阀,是自李鸿章(1823~1901)的“淮军”来的。民国初年的乱,皆淮军之遗孽。张作霖(1875~1928)是土匪出身。蒋介石(1887~1975)是军阀,给美国做一辈子的走狗,什么也不懂,就听“他妈的”。今后不再有帝王了,多了些伤品败德的人。
如今的社会价值观太乱,怎么办?虎毒不食子,有人居然弄死两个亲生的小孩,还有儿子刺死自己父亲。妈祖流泪岂非先见之明?天听自我民听。看岛内的乱伦,真是举世无之,恐怕妈祖确实值得一哭!今天,连近亲都乱伦,悌道更是没了。物极必反。什么时代一乱伦,大事绝对出来。我是按照传统讲。
要拨乱(针对台湾来说),第一件事要先拨乱伦。风气已至此,警察已经是抓不胜抓了。不要认为这些事与自己无关,要先自“正己”起,即自“诚正”开始到“修齐治平”,“毋自欺”最为重要!每一个时代的变,都是从一些反常现象开始的。如果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
人不要太随波逐流,人生什么药都可以吃,就是后悔的药最难吃。想当年,永远是当朝一品,小老婆多得很!看近代中国这一百多年来,天天净在战争中。中国的历史遗留问题如果解决,内外之患就少了!
现在我的老朋友都“报销”了,我现在苦恼的是,连个聊天的对象都没了!我犹不相信有来生,那我这一生岂不是白搭了?人到老年,会自己审判自己,此“自讼”也。遇事要冷静,多加考虑,就少后悔!冷静想,想透了,就知道你应该做什么。看我愈活愈有滋味,从被贴讣文到今天,愈感到我有先见之明。“小人之过也,必文”(《论语·子张》),专会粉饰自己。
当年在内地,吃一碗面要金圆券一亿多元,一麻袋的金圆券顶多换一斗米,这就是蒋介石!老蒋来台,把中国能卖钱的都带来了。那时内地不但吃的没有,连像样的桥都破坏了,义仓所有的储粮全付之一炬。人绝不可以缺德,就是败家子,也还有个“子”。今天有钱没人花,因果也!袁项城犹有好孙子如袁家骝。做事绝不可以缺德,违心绝对报在子孙。我看违心之人都没有好结果。不要做违心、欺心的事,“毋自欺也”。我看的报应太多太多了!
我在南京时,天天跑,找古迹。找方孝孺(1357~1402)的墓,找了三天,就位在一山坡下,没有一棵树,有李鸿章立的一块碑。
孙中山埋于钟山(南京紫金山,又名钟山),老蒋想埋在蒋山(在紫金山,汉末秣陵尉蒋子文葬于此,被视为山神,故称蒋山)。不如学孔子墓“携子抱孙”的形制,干脆埋在慈湖,入土为安。
孔子子孙三代葬于孔林内的小院落,三个墓成一品字形,孔子儿子孔鲤墓在孔子左边,孙子孔伋墓在前方,成孔子领着儿子、抱着孙子的“携子抱孙”形制。
人到盖棺论定了,却死无葬身之地。以此证明,人要尽量不要自欺、欺心。人一定要重义。李鸿章说台湾“男无情,女无义”,果真如此,岂不糟了?《学庸》于你们成事、为人有莫大的关系,立身行事,此两部书有莫大的好处。
看一观念之产生,思维之模式、思想之境界。“夏,中国之人也”(《说文》)。三夏:夏、诸夏、华夏。内圣,夏;外王,诸夏,华夏。内圣功夫还不够,要“作新民”,将“新”光华于天下。
种子,是因缘;水、土、阳光、空气、岁时、人工,是助缘。元,是种子;夏学,中国人之学,作为肥料;人,是园丁。要利用肥料以培养种子——元,园丁则勤于灌溉、照顾。“夏,中国之人也”,是有文化的民族。夏、诸夏、华夏,有三个层次。
中国是古国,今天“其命维新”,要另辟思想的新天地。既不为争胜,那何不争德?何以不埋藏种子,以待明日之开花结果?要处处以法理作为根据。其人不言,言必有中。许多话要好好学。
你们是一张白纸,千万不要抹黑,否则怎么洗都会有痕迹。有大智,利用天时、地利、人和条件,可以发挥作用,利用这块土的长处,则可以摆出一道前人所未有过的筵席。
张大千(1899~1983)在敦煌“盗壁”,身带通缉令。李石曾(1881~1973)接收故宫时,盗卖皮袍,也带有通缉令。但是最后都不了了之,只给他们丢个脸。如真有志,绝对要脚踏实地,千万不要巧取豪夺。
我有生以来就不怕死,一个人如活得没有价值,那还活着做什么?我有想法,并不是没有做法,但是环境不允许。
你们缺三达德,缺德,多呆!智者不惑于欲,勇者不惧人势,仁者不忧己私,活着就有目标。要保存自己圣洁的身子,否则人会骂你投机。要保住那个圣洁。
做人之难,可太难了!要把有用的智慧用于有用之处,不要学那个著作等身的。求学,得求,求仁得仁,求则得之,舍则失之。我不要你们留浮名。你们有成就,表明我在台五十年没有白干。人为何要与草木同朽者相竞?
我经常吃黎东方(1907~1998)太太包的饺子。黎(曾受业于梁启超,又曾师从法国史学权威马第埃教授,学贯中西),河南人,著有《细说清朝》、《细说明朝》,其人细心,真正蒋家的太傅,是留法的。以前皇帝上学,有太傅、侍讲(为皇帝讲书)、侍读(等于录放音机)。
平天下,御天,要练达智慧。要练习自己做主人,而不是做人家的狗腿。不要和世俗乱扯,一个人必须要有特殊的立场,才能有特殊的成就。“时乘六龙以御天”,要在六变之中,不但头不晕、不跌倒,还要能够支配天地。尧试验舜,舜在狂风暴雨中都不迷。
好的配偶总得想办法看看,但是人家也有方法让你看不到,此即斗昧儿,斗谁糊涂。斗的是昧,谁有智不昧,谁就赢。阴差阳违,斗的就在一点上。
当将军的就不怕战争,有谋就不怕人家谋士如云。虽然没有见到,但心意绝对动了,可能三夜没有睡觉。娃娃戏都唱不完,还谈什么平天下?
长(掌)国家(一国领导)而务财用者,必自(用)小人矣;彼(指小人)为善之(小人善于务财用)。小人之使为(治)国家(国家而惟小人是用),灾害并至,虽有善者(善于为政者),亦无如之何矣(无法挽救了)。此谓国不以利(财货)为利,以义为利也。
“小人之使为国家”,掌国家而务财用,“孳孳为利”(《孟子·尽心上》),以利为利,则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善政,民畏之;善教,民爱之。善政,得民财;善教,得民心”(《孟子·尽心上》),善(能)政要民财,如国营事业,尽与民争利。“能以美利利天下”,要公而去私,至少要有“生民”之德。
以前人四岁启蒙,司马迁二十岁时已经学完了,开始周游天下名山大川,开扩胸怀,增广见闻。年轻人要游学,以开拓自己的视野。我年轻在外游学十二年,可说听遍全天下,但没有一张文凭。
人因为环境不同,用情也不同,古人很是含蓄,今天则看似落伍。智慧没有新旧,必用经验印证。
以前的学派都有师承、师说,今天不应再有门户之见了,可以多知道几家之言。十六字心传:“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就出自古文经《尚书·大禹谟》。
中国现在环境已经变了,成就事业不必在于自己的子孙。未来中国问题多多,我勉励你们脚踏实地做,人生单打独斗不容易,必要“本立而道生”,不要学那个好高骛远、专耍心机的,是最大的失德。要自根本入手,教育好自己。一事无成,升沉之多!经验多,并不就代表成就。
《学庸》虽然不是金科玉律,但是为我们指出一方向:内圣,修己;外王,做事业。如果什么都不读,就没有方向;缺乏基础,就不知所云。用上与否,端视个人的脑子,亦即智慧,最低限度指出了做人、做事的方向。
必须自求,皆自求也。不要尽放空枪,每出一次奇招,就垮一次,因为不学无术,所以不能有进步,而且一次比一次糟。走在三岔路口,究竟要怎么走才对,就看你们的智慧了!遇事,要冷静想一想,免得将来后悔!
我最关心的是台湾的纯老百姓,搞“独”的都是洋狗,入外国籍的,认贼作父,当然无不为矣!有些政客皆自欺,不知道要建设未来,和猪狗一样。人必要过智慧生活,因为人和畜牲不同。
做事就视应做与否,不考虑成败,则失败亦成功,如文天祥之求死。成败皆系于己,应做与否则系于国家、天下。知道如何做才不盲目,此即《春秋》的精神,所谓“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
“大学”,学大也。《大学》讲什么?要真了悟。
识微、察微。我看电视,都作笔记,遇事要留心,察事要细心。
你们年富力强,头脑清楚,跑接力,我想的一段,你们接着就不浪费,述而不盲。我失败、碰壁的地方,你们也可以避免。真爱国家民族,是该有所行动的时候了!
就以你们父母给你们的无价之躯,净为人做招牌,盲从、卑鄙、无知、龌龊!人若无耻至此,真是连畜生都不如。不要天天把自己摆在前头,应做些有利于人的事。
没有文化的人,天真;有文化的人,一举一动都有文化。人一言以为智,一言以为不智。知识分子做事,一言一行必有所本,要日知己所无,月无忘己所能,每天必要有受益、有进步,活着才有价值。
知识分子绝不能自侮、自轻,净为人打小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自己没有权利支配,要无忝所生。
我骂人,声音可以惊动天地,因为我有修持,“精气神,人之三宝”,尤其是男子。
凡事,近的意义、久远的影响,都必须注意。美国不愿与中国最后步上“绝”字,故中国每出绝招,这暗示什么意义?一件事代表什么,意义何在?必加以玩味。
知道怎么做,必须有学有术,平常就要储备自己,素具。必深体其意了,遇事才不冲动;不冲动,就不盲动。责之以大义,关公少读《春秋》深明大义,所以备受崇敬。一个人如果离了义,那结果会如何?
孝与慈,都没有选择权,不能讲价,是天律。无论他是什么出身,他生了你;而你生了他,他的好坏你都得管。人生,谁也逃不过孝与慈。人无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儿女是债,永远还不完。
“友爱兄弟”,一奶同胞,手足之情,是同一公司出品。
夫妇以义合,义者,宜也,就看二人相宜的地方,情谊所在。所以义为要,不要天天相互责善。
孝、慈、义,是不可以随便变的。父子、夫妇之间均不责善。要看他的好,不要看不好看的地方,尽量想对方的可取之处,那人生就值得留恋了。一个人要是失了义,也就失了据。人不能失据,一定要注意。了解立身之道了,才能有所发展。
政客以欺骗为能。拨乱反正,要正世,不可以胡扯,故君子“夕惕若,厉无咎”。志士,绝不投降,“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论语·微子》)最后必得革命。
立志必坚,君子终日乾乾,坚持到底,早晚必成功,但是很不容易!
学:觉,知;效,行。知行合一之谓学。学什么?学大,是入手处;成功了,则写《大学》,即结果。要自根上入手,“行有余力,则以学文”(《论语·学而》)。古人早就告诉我们怎么学了,《四书》中无一句废话。读书虽不能过目成诵,但至少也应过目不忘。
“学大”,学大人之学。如将“大学”说成与“小学”相对,那就将真义讲丢了。《大学》,乃是大人之学,“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而“天有好生之德”,“天地之大德曰生”、“生生之谓易”,所以要学“生”。生的含义多,小孩开始受教即学生,先学生己,此为内圣之道。其次生民,亦即外王之道。政治为生民之政,即仁政。
想学生,第一步即“卫生”,天天卫己之生。此外,还得卫众人之生,亦即卫国。中国人讲“卫天下之生”,达“舟车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载,日月所照,霜露所坠,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此乃华夏、大同的境界。
学文,因为“文没在兹”(《论语·子罕》云“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曲阜孔庙大成殿有“斯文在兹”匾。“行有余力,则以学文”,所以要教文,文成为四教之一,孔门四教:“文、行、忠、信”(《论语·述而》),可见文之重要!孔子为“文宣王”,其一生的成就即在宣这个文。此文,不同于“文章”之文,乃是“经纬天地”。
必先安排好自己,如基本问题没有解决,大问题怎能解决?“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财。”(《易·系辞下传》)聚人守位,养成群生,奉顺天德,治国安民之本,故“不患寡而患不均”,“均无贫”(《论语·季氏》)。
尧是第一个学天成功的,故曰“唯天为大,唯尧则之”,是尧则天,有生来之圣智;后生者得学大、学天。一个人的思想、行为是无法限量的。
“学大”有根据,孔子称尧为“则天”。则,准也。则天,言尧之德与天准也;法天,“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礼记·孔子闲居》),法天的大公无私,不以天下为一己、一家之所有,而以“天下为公”,此尧之所以伟大。
要下功夫,中国学问并不是没有用,否则怎么能传之千古?就因为碰到无用之人,才成为无用之学。有所表现了,则“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论语·学而》)。学如不能“时习之”,则“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灾及其身者也”(《中庸》),因为古已经是垃圾了,又何必从古?多少老先生崇古,一字都不能动,那岂不是返古?古,只可作参考,要去其渣滓,留下精华,此即“时习之”。时习之,做事才能合乎时。
“学而时习之”,那应学些什么?实学最为重要,解决问题必须要有真学问,不是博得虚名。中国既富无尽藏,也应懂得如何开发此一无尽藏。人的智慧固然是天生的,但是培养更为重要,故要下“人一己百,人十己千”的功夫,最后“虽愚必明,虽柔必强”(《中庸》),由此证明后天的培养更是重要。活智慧,必要用到活的人生中。
何以同样会做烧饼,但是做出来的烧饼滋味就是不同?要知味,但天下知味者少,一般人不过是填饱肚子罢了!社会上什么都有,但是真知的不多。解决社会问题必得真知。说什么人才济济,可是能够解决问题的没有几人。必要懂得怎么认识问题。
《五经》都读完了,就可以海阔天空,但必须特别透彻。食古不化,不化就没有用,不能串在一起。真正的印证,将前后连贯,则有来龙去脉。但是如果不熟,就没有办法了。不可以己意解经,但如经书不熟,又如何依经解经?
“齐之以礼”,中国的礼就是法。一般人皆是常人,至少要能维持一家的温饱。看看有哪几个家庭日子过得愉快?齐家,必得用最高的智慧调整,使家人在家有“如沐春风”的感觉,令人愉悦,有一个安乐窝。
千万别造成夫妇之间的不快。人到不能解决问题时,必要以礼解决。家庭能够过得愉快,人的精神、生活正常了,才能“有余力”。用不上,就是不入化。如无所学、无所守,那遇事当然就六神无主了!
家乃是储电之机器,要美满才能发电。没有高智慧,至少也要有齐家的智慧,使家庭温暖;如果家庭不理想,莫不如自己一人过活。人的本就是家,有正常的家庭,才能造就出正常的孩子。
伏羲因为忙,才画出八卦,为了“通神明之德,类万物之情”,下“通、类”两步功夫,宇宙中就“通之、类之”,形形色色都得类之。之所以“不通”?乃因为缺乏“类”的功夫,所以没法类好。
人最大的毛病,在以一己之观感要求天下人,盲目的崇拜、跟随都是错误的。“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论语·述而》),看别人不对,就要改正自己,不是改别人。批评团体,既于己无益,亦于人无补,应学会适应团体。
讲《大学》,学大,与天地合德;《中庸》,用中,按人性办事。《大易》与《春秋》均讲元。元,妙万物者。万物皆自元来,没有元,就没有一切。万物都有其用。中国所有学问,就“阴阳”两个符号之变。读书,要点抓不住,没用。每句要当思想读。
中医,从伏羲画八卦、神农“尝百草”到《黄帝内经》。要再造华夏文化。做事有一定的方向,研究文化亦如是。文化不是讲的,必得实行。有人骂余英时没有资格讲中国文化。偶一不慎,被人利用一次,成终身的污点。
人生观、社会观、世界观(天下观)。中国文化是天下文化,不要界与际,世界、国际都不行。因为有界、际,就有纷争。寰宇,是中国思想。
华夏文化,“夏,中国之人也”;“夏,大也”(《尔雅》),至大无外(《管子·心术上》云“道在天地之间也,其大无外,其小无内”)。
中国文化,“入中国,则中国之”,是中道之国(《中庸》“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人性之国(《中庸》“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
应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有计谋,净用心机,“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既知如此,又何必耍心机?“空城计”也只能用一次。
我要你们比我能,不是教你们天天用计谋,什么都会过去。要发你们人性的深省,一即一,二即二。
学大,绝不是空的,真学大了,就不小了。大,是无所不容,“君子不器”,器就小,不器乃大,能吸收就不卑鄙、不下贱。要自根上造就自己,自诚意、正心入手。
写文章,代表一个人的思想,故应慎思。其次,要明辨、翔实。为文,是要给不懂的人看,应使别人一看就懂,所以得详细而且实际。实,乃包括自己身体力行的东西。
要将思想介绍给不懂的人,如果达不到作用,那就起不了传播的目的了。何以写完别人看不懂?因为不够详。王弼写的都是好文章,可惜他死得太早,谈不到翔实。慎思、明辨、笃行,皆功夫也。朱子毕生精力就在一部《四书章句集注》。
现在写文言文,谁看得懂?作贺表,是要作纪念,所以要用“四六”(骈文体),但是传道则不同。做思想家必要有头脑,什么书都能读,懂得运用思维,才能成为思想家。《墨辩》难懂。
《墨辩》包括《墨子》书中《经上》、《经下》、《经说上》、《经说下》、《大取》、《小取》在内的《墨辩》六篇,在《墨子》书中最为难读,是该书逻辑的基本推理程式。《墨辩》系统地总结了辩论的机巧,对中国古代逻辑学的发展有巨大贡献,被后人称为《辩经》。
商鞅(公元前390年~公元前338年)可以强秦,但不能自保;韩非(公元前280年~公元前233年)亦如是。清末龚自珍(1792~1841)、魏源(1794~1856)、廖平(1852~1932)、皮锡瑞(1850~1908)、康南海(康有为,1858~1927)、谭嗣同(1865~1898)都有思想,也有著作,但是对那时的清朝没有影响力。
王国维(1877~1927)、罗振玉(1866~1940),是学人,但是对时代没有贡献。
要下“纯”的功夫,绝不可以有沾尖取巧的心理。一个人不论有什么成就,如果不能自保,那一切免谈。
魏徵(580~643)尽忠了一辈子,几度受侮辱仍可站住。信耳不信目,反反复复,御碑立了又倒,倒了又立,但至少有后人可法之处,站得住。
张良(公元前250年~公元前189年)、萧何(公元前257年~公元前193年)也都不错。千古不变,不易!
《原儒》新辟路子,熊十力(1885~1968)有智慧,赶上时代了,有发挥的功夫。“新儒”拉他做祖师爷,但是熊先生自认为是接孔子第一人,自《原儒》可窥见一斑。真有学问,人家就拉你做祖师爷。
学术是跑接力的,熊十力跑第一棒,那第二棒要如何接?有大志者应立准目标。
前面所述几人,是给讲书人充实材料的,但是他们对时代没有贡献,没有影响力可言。
廖平,永远脱不了老生常谈,即俗儒之见,亦即腐儒一个。一代思想家,得叫人拿过来就能实行。
怎么想都可以,王充(约公元27年~公元97年)《论衡》宝贵,走反路子,有智慧。都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但视所想是否合乎逻辑,必要真下功夫。
看书不要当作偶像崇拜,而是要看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以他们作为参考。梁卓如(梁启超,1873~1929)聪明取巧,活时热闹,死后寂寞。
现在是“另辟天地”的时代,必自固有的东西找。应自根上认识中国的道统,因为根自源来,应该根据存在的资料找出来。
要先有远大的目标作为蓝图,再慢慢地充实之,不要净斩鸡毛凑掸子。
你们所整理的夏学,恐非我心中的夏学。我们应自根上认识中国道统,“中”字很重要,不分析清楚就不能树立思想。根自源来,根据现存的资料找出来。谈“中”的,有《中庸》、《中论》二书。
《中论》,建安七子之一的徐干著,序言:“常欲损世之有余、益俗之不足,见辞人美丽之文并时而作,曾无阐弘大义、敷散道教、上求圣人之中、下救流俗之昏者,故废诗、赋、颂、铭、赞之文,著《中论》二十二篇。”
何以叫“中国”?找出实例。自原典看此二书的立说,距离有多远,有多少的真实性。看书,有所启发了,再往前走一步。
我为了写白话,看《圣经》,是要让没读过中国书的一看就懂。因为《圣经》阿婆都看得懂,才有那么多的信徒。
从立说,可以看出一民族的智慧。中国民族自开始就有智慧。什么是老祖宗?祖、宗,是崇拜生殖器时代的图腾。
祖(祖)与宗(宗):示(示)是三脚架上摆一块肉,祭拜男的生殖器(且)、女的生殖器。生两性,就有祖与宗了,代表生生不息。后来的子孙不孝,将“祖”丑化成最肮脏的东西。
如说女子有月事是污秽的,那佛也是污秽的产物,因为他也是女人生的。
“枢机(生)之发,荣辱之主也”,何以有的生残障儿,有的却生高智慧儿?荣、辱,就在此。一切“生”,都有荣、辱,就是石头,有低贱的,也有价值万金的。石头虽是贱物,也有摆在皇宫的。有生,就有荣、辱,“枢机之发,荣辱之主也”,所以对“生”得如何的谨慎!
中国人对于“生”的谨慎,都有专书。生,要看时、日,人与狗不同在此。现在的“性学”,根本是野狗学。中国人费尽千辛万苦才做出生的书,因为中国人“尊生”,说“人为万物之灵”(《古文尚书·泰誓上》云“惟天地万物之母,惟人万物之灵”)在此。中国人的尊生,是自根上来的。
要以生之术的智慧,将天下调整得更为致密,不要将那些书当作淫书。我们先民何以有那么沉静的智慧?而今天人却净以俗知、俗见应世。
必要正视中国智慧的思维,想建树思想要了解思维的方程式。“七日来复”(《易·复》),休息,是为了养生机。人在年轻时如不好好修养,到老了一切就兑现。
为学、做事绝对不可以自欺,都必须自根上着手,不要随世俗跑,要“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遁世无闷,不见是而无闷。乐则行之,忧则违之,确乎其不可拔,潜龙也”(《易·乾·文言》)。自“真”入手,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来,届时才能实至名归。
就是说话也要谨慎,千万不可以兴之所至,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最易失败!一个守口如瓶的人,成功的机会就大。说话要有分寸,要守住分际,更要懂得有明天的观念。要善用头脑,此自慎思、明辨下功夫。
以“群”对付“权威”,要“群而不党”(《论语·卫灵公》)。党,则结党营私,党同伐异。从小就得培养群德,德智体群美为五育。群策、群力、群德、群利、群智,只要群力一抬头,就无人敢表现其权威。要三三五五,用群力,众志成城,“通志除患,胜残去杀”。
做事有一原则:许多人负责时,难免有过,要赦小过,不要“求全责备”(《论语·微子》称“无求备于一人”)。
但是大过不能赦,即犯一团体的守则。如大家都做,自己不做,守自己的原则;否则你也做了,即为朋奸,朋比为奸。应是“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孟子·离娄下》),“义之与比”(《论语·里仁》)。
“春秋者,礼义之大宗也”(《史记·太史公自序》),是智慧的表现,智慧用出来,即为礼义,所谓“载之空言,不如见之于行事之深切著明也”(《史记·太史公自序》)。一切决之以礼义,礼,法、道、规矩、制度;义,宜也。以礼义为准,不合理的事就不做。
有些人不曾出过国,但何以他“奸”的思想如此地根深蒂固?太可怕了!不但是只铁公鸡(无心争斗的鸡,便全身无懈可击,它劲气内敛,一触即发),还是杠子头(喜欢抬杠,且不管自己的观点对不对,都死拧抬到底,听不进别人意见),此种人之可恶,更甚于贪官污吏(《老子·第四十三章》云“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及之”)!
每一国家民族均有其文化心理的独特性,此乃差异性之所在,有其特殊的思维方式。《春秋》推见至隐,《易》由隐之显。智慧有层次,所以人培智也必须有层次。如人类从男女、名分开始,就有礼法、制度,此即智慧的层次。
知止,而后有定。立志,行健不息。知耻近乎勇,方向要正确。做学问得能讲就能行,实学是让人拿过来就能用。一切尽在不言中,只可以意会,不可以言传。
商鞅、吴起(公元前440年~公元前381年)、苏秦(公元前337年~公元前284年)、张仪(公元前378年~公元前310年)都很聪明,但是何以他们都不得善终?可见聪明有时反成为杀死自己的工具。
做事是为了成功,切记不可以急功。要会摆棋子,一盘棋,一子摆错了,满盘皆输。
政争,可不能给敌人留下半点生存的机会。养虎,不可以用活的动物,因为它在搏杀生物时,会引发其怒气,野性一发就不可收拾了。应顺其性情而养之,就能把它养得像猪一样的柔顺。
“反者,道之动”(《老子·第四十章》),相反相成。真正的敌人是叫你看不到的。不能瞻前顾后又如何成事?应守口如瓶,有信德,要三缄其口。无守口之诚,则永远打不入核心。
培理事之智,养舌辩之才。要培养器质,才可以坐上谈判桌,成为舌辩之雄。不能“似是而非”,先立一个“准是”,然后才“说不”。话不在多,而在含有多少的意境。
有些人,说“必等对方有善的反应”,是何等不合理!应是自己要有所准备,必叫对方有善的回应。你对我一分,我对你一分。求真理,到必要时要说公道话。你愈是客观,说话才愈有效力。如果有背景就会有立场,千万要保住人品。
要练习认识环境,必得有术。“棋逢对手一般平”,势均力敌才能做朋友。夫妻亦然,天长地久的感情是建立在一“怕”字上。
做事必须有计划、有步骤,不可以情之所至,必要有立足之地。做什么都有一定的路子。不违则,不违背民意,此势也。如不知守则,则成为“卖祖求荣”了。对方刚,你要乘刚、乘时、不违则。如有所求,就奸态毕露。不违天则,要顺自然。
开文会,练习写、讲、检讨。必要为文,才能研究学问。读书时,凡遇政、聘(外交)、武(兵)、平(平天下)、定(定于一),要记卡片,将卷、页记下,日后按卡片选材料。不出三年,可以整理出一部书。
自近代史上的倭寇乱华,即可以明白历史上的“五胡乱华”。
《史记》等前四史,系统化地看一遍,依此往下看,找出其不同点,则可以“博而要”。
书是愈读愈清楚、仔细,要使人明白。开始时简单,愈是后来愈是系统化,有固定的对象,使人可以用得上,俾明白遵行。系统化以后,看什么都不难。多,不是难,而是愈来愈仔细。治学有方法,必要懂得怎么治学。
《尚书》是政典。《春秋》“其事,则齐桓、晋文”,好坏事皆写出,证明要愈讲愈清楚、仔细,在使人明白。“其义,则丘窃取之”(《孟子·离娄下》),“丘窃取之”,乃是孔子自己所取法的《春秋》之义。《春秋》借事明义。其事不同,其术则一也。
《论语》讲“孝”的地方虽多,但是片面零星。因为愈讲要愈清楚,乃有《孝经》,“行在《孝经》”。汉以孝治天下,《孝经》乃系统化了,分为《开宗明义章》、《天子章》等,在使人拿过来即知道怎么做。立说,要懂得有多大用处。
系统化,有固定的对象,圣人要度迷、盲,所以将之系统化,分为几章,俾便于明白遵行。
《易》刚开始亦简单,然后有《彖传》、《文言》、《系辞传》等十翼。“天之所助者,顺也”,“是以自天祐之,吉无不利也”(《易·系辞上传》),是要愈讲愈明白,而不是愈繁琐。
《尚书》是中国最重要的一部政典,尧是文祖,他是政治家的祖师爷,“曰放勋,钦明文思安安”(《尚书·虞书·尧典》)。
儒,分为大道学派与小康(以六君子为首)学派。
读书,必要看原典,以一个为经,配上纬,才能有新思想。
指定的书必要读,并且要按时为文;先入门了,日久慢慢就会有好文。在为文之前,必先构思,先考虑要如何写,然后再下笔。写了之后,贴在墙上,休息时念文,再修改。昔人读书,休息时就在书房转圈走。为文,必要多看几遍后,不断地修改。一如书家,工夫是在“字”外。
博而后约,读有用书,先视自己之所立。想通事理、发现自我,完全在自己。人往往是骑驴找马,走出大门愈远就愈迷失自己。《易经》是变经,告诉你要通其变。但也必得识变了,才能“时乘六龙以御天”,此六变,是代表整个宇宙、六合。
脑子必要灵光,要下真功夫,做响叮当的人物,才能做人类的醒钟,惊醒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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