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有一个国家,有一段时期出现了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那就是年轻人特别痛恨老年人,年轻人把自己的不得志、忧郁、幻想破灭等等社会问题都归罪于老年人。在“年龄就是罪恶”的口号下,年轻人头脑发热了,每当夜幕降临,成群结帮的年轻人就四处活动,逮住一个老人,就对他饱以拳脚,剥光他的衣服,用鞭子抽打,用油漆涂在他身上,然后把他绑在树杆上或灯柱上。更有甚者,当他们兽性发作时,马路上就会见到血肉模糊、无法辨认的尸体。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到夜里,老年人都是无所事事地呆在家里。罗贝尔托也是如此,他是一家小工厂的经理,今年已经46岁了,按那帮年轻人的看法,他也是老年人了。这天晚上,他想抽烟,但下班时偏偏把烟盒给弄丢了,害得他坐立不安,在屋子里团团转。
罗贝尔托想出去买烟,可在镜子里瞧见自己灰白的头发,心里又有些害怕,他强忍着,极力不去想它。可是不行,那烟瘾就像一只只小爬虫,不停地在喉咙口蠕动着,搅得他一刻也不得安宁,到最后,他终于鼓起勇气,大步走出门去。
罗贝尔托把汽车悄悄地停在一家酒吧处,见四下无人,便快速地下了车。罗贝尔托买了香烟,刚走出酒吧,就听到一声很长的、令人魂飞魄散的口哨声,这是小流氓发起战斗的冲锋号!随即就见七八条黑影闪电似的向汽车冲来,他们嘴里还不住地吼叫着:“上,干掉那个老家伙!”
此时夜阑人静,那一阵阵吼叫声显得特别的阴森可怕,睡梦中惊醒的居民们吓得胆战心惊,他们知道又有一个老人要遭殃了,但他们无能为力,只能在家里为遇难者祈祷。
罗贝尔托从极度的惊恐中清醒过来,他估量了一下眼前的危险,要想躲进汽车里已经来不及了,于是一转身,就想退回酒吧,但就在这一瞬间,酒吧的铁门猝然落下。罗贝尔托惊出一身冷汗,他声嘶力竭地喊道:“开门,快开门,救救我!”可是,里面一点响声都没有,显然他们是怕受到牵连。
明亮的路灯下,七八个家伙恶狠狠地朝罗贝尔托围过来,他们好像有绝对的把握能将他擒住。其中一个高个儿,剃着短平头,穿着一件深红色的毛衣,胸口绣着一个醒目的大写字母“R”。罗贝尔托心里一沉,他知道,这是流氓头子塞尔乔·列果拉的名字缩写,好几个月来,报纸上一直提到他,说他曾亲自动手,凶残地处置过几十个老人。眼下要想活命,惟一的办法只有冒险了!罗贝尔托猛地纵身一跃,径直朝他们冲过去。
这一招他们显然没有料到,罗贝尔托很轻易地冲出了包围圈。但很快,右边又有一个壮实的年轻姑娘朝他扑过来,那姑娘手里握着一根很粗的皮鞭,嘴里大喊着:“站住!站住!你这个老混蛋!”可是罗贝尔托冲劲正猛,姑娘还没来得及挥鞭子,就被撞翻在地。
罗贝尔托还算得上是个灵活矫健的人,他左躲右闪,使出吃奶的力气向灯光暗淡的游艺场跑去,不久,就躲进了游艺场的黑暗处。
后面那伙人在塞尔乔·列果拉的指挥下,也逼近了游艺场。这时,有个同伙对列果拉说:“头儿,我想跟你说件事。”列果拉转过头,问道:“埃托列,你有什么事?”那个被叫作埃托列的像是被鱼骨头鲠住了喉咙,吞吞吐吐了好半天,才说:“但愿我是搞错了,不过我总觉得那老家伙像是我的老子。”列果拉一听可乐了:“太棒了,想不到那蠢猪是你爹,怎么,你喜欢他?”“不,不,他是个傻瓜,老是唠叨个没完,只是,我总觉得……”
说话间,同伙们都围了过来,那个手拿皮鞭的姑娘轻蔑地嘲笑道:“你是个胆小鬼,真丢人呐。”还有人说:“这老头要是是我爹,你瞧吧,我会觉得更有意思的。”这时,列果拉开口了:“别多说了,快去把那老头揪出来!”
此刻,罗贝尔托紧张得心都到了喉咙口,他紧缩着身子躲在一个大布篷的旁边,大布篷里面可能是个小型的马戏团,在不远处有一辆大篷车,一个小窗子亮着灯。罗贝尔托正想着如何摆脱困境,刺耳的口哨声又响起来了,这时大篷车里传出一阵脚步声,接着,一个漂亮的女人出现在大篷车的小门口,探头朝这边望着。罗贝尔托赶紧从那不保险的藏身处走出来,轻轻说:“太太,求求您让我进去,有人在追我,他们还要杀我!”那个漂亮女人一听,连连摇头:“不,我们可不想自找麻烦。”罗贝尔托再次哀求道:“太太,如果您能救我,我给您许多钱财。”“不,不!政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更不敢管了。”漂亮女人说完,就随手关上门,又插上了门闩,最后把灯也灭了。
四下里一片静寂,既没有人声,也没有脚步声,流氓们好像放弃了追捕。罗贝尔托慢慢地站起身子,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他想趁这个机会赶紧脱身,谁知才朝前走了几步,就见一个黑影挥舞着棍子向他扑来。罗贝尔托来不及多想,身子向上一跃,挥拳朝那人的下巴击去,随即听到低沉的断裂声,那人痛苦地惨叫一声,重重地倒了下去。罗贝尔托定神一瞧,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这不是自己的儿子吗?瞧着儿子那张痉挛的脸,罗贝尔托好不心痛,赶紧弯腰去扶,“埃托列,你没事吧?”儿子想挣扎着爬起来,但几次努力都失败了,他只得挥挥手,看那意思是叫父亲快逃。
这时,又有三四个黑影从边上窜出来,他们很快发现了目标,都兴奋地喊起来:“他在这,他在这儿,狠狠揍这老家伙!”
罗贝尔托不能再耽搁了,他又一次发疯似地跑起来,从一块阴影跳到另一块阴影,突然,一个金属器具从侧面飞来,正巧打在他的太阳穴上,罗贝尔托只感到一阵昏厥,“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打中了,打中了!”流氓们一阵欢呼,又冲了过来。求生的欲望使罗贝尔托又一次站了起来,神奇般地朝前狂奔。他沿着一个小山坳跑下去,然后不顾一切地涉水过了河,可是他每次回头,总看见身后跟着三四个流氓,他们不时朝自己挤眉弄眼,那神情仿佛是猫在戏弄老鼠。
罗贝尔托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艰难地爬上山坡,攀上一座很陡的碉堡,此时,天边露出了鱼肚白,但一切都已晚了。罗贝尔托精疲力竭,血一滴滴从脸上流下来,由于极度的恐惧,他的心脏已经相当衰弱,罗贝尔托现在是真正的绝望了。
终于,列果拉带着手下的人爬了上来,他的那张小白脸露出了得意的奸笑,盯着罗贝尔托看了好久,才抬抬手,从年轻姑娘手中要过鞭子,很神气地举起来。罗贝尔托一步步朝后退着,退着……突然,他一脚踩空,顿时整个身子向后倒下去,“骨碌碌……”人滚下布满石块和荆棘的陡峭山坡。很快,人们听到一个物体坠地的响声,接着又传来一声撕人心肺的惨叫。
列果拉响亮地挥了一下皮鞭,对同伙们说:“好了,那老头受到了应有的处罚。现在大家都离开这里,要不然警察来了又要啰唆。”于是,那帮流氓们分成小股下了山坡,他们一路走,一路手舞足蹈地评论着这次追逐,感到很刺激,别的老头儿可从来没让他们费过这么大的劲,同时他们也感到疲惫不堪。
列果拉和那个年轻姑娘一起走,不久就来到灯火辉煌的广场,他们拥抱在一起,想亲热一番,可就在这个时候,两个人都惊恐地睁大了眼,相互仔细地打量起对方。姑娘首先忍不住了,胆战心惊地问:“你、你的头发怎么全白了?”列果拉也气急败坏地喊道:“天哪,你怎么也成了老太婆?”
姑娘“啊呀”一声狂叫,捂着脸跑了。列果拉心里也是狂跳不已:这种情况是从来没有过的呀?他赶紧走近一家商场,对着玻璃橱窗照起来:从玻璃里,列果拉清楚地看到一个男人,五十多岁光景,眼皮和面颊都已松弛,背也有些弓了。他试图让自己笑一下,可是一张嘴,就见少了两颗牙齿。
就在列果拉惊恐万状的时候,从广场对面窜出七八个小伙子来,有人吹起了一声长长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口哨,冲锋号吹响了,小伙子们高喊起来:“上,干掉那个老家伙!”
面对险情,列果拉只有拼命地奔跑,但很快就气喘吁吁了。原本他的青年时代可以延续下去,可是由于他的极端残忍,他的青春年华一夜之间就消耗尽了,现在他成了老人,这一次他成了年轻人追捕的人!
(张芜 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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