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财主不会请我们在房顶上戏水，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去游泳馆得了。
我约了阿绿。我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屁股后面。阿绿跟谁都熟，到处搭讪，我则满脸堆笑地在后面向跟她说话的人点头，示意我跟阿绿很熟，我是她的人。因为没给暖气，水也凉，这季节去游泳的人很少。站在空旷的游泳馆里鸡皮疙瘩很快就起来了，室内温度太低，我蹲在池子边，用手往身上撩水，简直跟日本鬼子逼供赛（似）的，一撩一激灵，冻得我直哆嗦。阿绿说，你得运动运动。说着，就把俩大粗胳膊往脖子后面一搭扭起腰来，肚子因为没提气，所以挺在那儿，她很舒展，根本意识不到自己还有两根那么粗壮的腿露在外边。我可不好意思，于是，我一咬牙一闭眼就跳进去了。水深最浅的地儿一米九，我玩命踹腿冒出脑袋，水那叫一个凉，不自觉地开始上牙打下牙，当当的，倍儿有韵律，要舌头顺溜能就着说快板儿。阿绿戴着刚买的游泳镜、嫩粉的胶皮游泳帽，倍儿专业，在水里也不显胖了，人家自己游得倍儿美，而我这儿还哆嗦个没够，一点儿没完的意思。
抽差不多了，我才开始往对面游。六个看场子的人坐在高处看着水里有数的几个人，池子里的人都有些三脚猫功夫，没一个沉底儿的，所以他们就没什么事干，打个哈欠能拉很长声音，整个游泳池都显得懒洋洋的。
当我终于游到对面，发现有一块水倍儿热乎，谁刚在这儿尿了泡尿？我把心一横，就算是尿我也在这儿先待会儿。后来阿绿说这是一块热水区，我说呢，谁膀胱那么大，还热乎起来没完了。
游了不到一小时，阿绿说，咱走吧。我就从热乎水里钻出来，费劲巴拉地往她那儿游。上了岸才发现，没带拖鞋是多么难受，地又湿又滑还冰凉。我踮着脚尖，只用几个脚豆走路。洗澡的地方是敞开式的，最古老那种，也是我最熟悉的。我们站在水龙头底下，醍醐灌顶，没喷头，大水柱子从脑袋顶上砸下来，搁一般人得蒙，我都不敢洗头，怕把我头发全冲没了。
我已经洗完了澡，开始洗泳衣，她也在收拾东西，忽然掏出一个小塑料袋：“这儿有包浴盐，咱用了它！”我问：“你说浴盐是咱吃的盐吗？”她二话没说，用手从塑料袋里勾出一块就捅嘴里了，然后一边啐吐沫一边说：“还真是咸的！”太帅了，那么毅然决然。我们又冲了一遍，刚要走，阿绿摇着自己的塑料小篮说：“哎呀，咱沐浴液还没用呢，还再洗一遍吗？”可见不走她们家水表。
穿衣服的时候，阿绿主动爆料：“你知道吗？我上次带了个朋友来游泳，她将近四十岁，那游泳衣穿的，像十五岁时候买的。”我说：“身材保持得好啊。”“好什么啊？保持得好能看得出是十五岁的游泳衣吗？屁股多一半露着（阿绿以自己臀部为例比画出一块面积），上面露到这儿（手又挪到自己胸口画了个老大的圈）。好么，那游泳衣穿她身上就一条儿。”我脑海里立刻浮现布条游泳衣，笑得腰都快断了。我问：“那后来呢？怎么游啊？”阿绿说：“还能怎么办？让她脱了，我出去给她买了一件。”真仗义！
后来我一直想，要是家家户户自己家都有游泳池就好了。
我们还是走了，因为我们洗澡的时间比游泳的时间还长，俩光身子的女的，一边笑一边聊，把一澡堂子的人都聊没了。
之后，我们头发上滴着水去外滩风尚共进午餐。本已饥肠辘辘，进了能吃饭的地方眼睛都变色了，再听说沙拉免费，我陶醉地倚在了沙发里，等服务员前脚走，我就催阿绿快去盛。阿绿跟变色龙似的，一到这高级地方，人立刻幽雅了，倍儿斯文，盘子里盛点儿破菜叶子就回来了。还说没什么好吃的，言外之意很看不上这地方，档次不够。我那个急啊，盘子是有数的，人家不多给。我只好端过一个盘子迅速扫荡了里面所有没味的菜叶子，然后跑着去了自助吧台。眼睛都绿了。
那么多东西她居然说没什么，我把最后几块豆腐都扒拉到我碟子里，连菜汤都刮干净了。终于在一盆黄瓜里发现了肠子块，我用勺一个一个地拣，最后搅和搅和，直到确定把所有肠子都捞到我的碟子里，才满意地走回去。很快，就把它们全吃到肚子里去了，然后又去盛了碗甜胡萝卜汤。免费的东西让我在第一时间吃饱了。
忽然小资的阿绿居然还要了一份洋葱圈，她很高姿态地说：“洋葱圈，吃西餐都得点这个。”我心说，还不如要碗白米饭呢。这次长经验，下次带个馒头来就行了。
回到报社，在我的散布下，大家都知道我跟阿绿洗澡的事了。在我满含羡慕地介绍阿绿专业的胶皮游泳帽的时候，猴子看不下去了，拉开抽屉说：“我送你一个，胶皮的！”我接过来，隔着塑料袋在手里捏了捏，在那儿感慨：“嗯，是挺硬的。”猴子说：“里面垫了纸板。”后来拆开一看还是尼龙的，拿破纸夹子糊弄我。阿莱说：“我有俩游泳帽都是胶皮的，回头送你一个。我本来买了打算倒着戴，可不会游泳，压根儿没下过水。”转天开会，她举着粉色游泳帽就朝我来了。阿绿一看有人叫板，过来一把劈了，拆开一看，破了个洞，手指头能伸出来。她挑着帽子叫嚣：“看看你的产品！”阿莱重复着：“我的产品，我的产品怎么了？”然后大叫，哎呀，破帽子。“还能戴吗？”我笑着拍桌子。她撑了撑帽子：“你要怕漏水，要不里面套尼龙的，外面用胶皮的。”随后又自言自语，“或者留着下雨时出去买菜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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