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真的喝多了

    对于猪，大家都熟悉，即使城里人，现在也有养宠物猪的，但是，我们这故事里的这头猪实在有点怪异，不说别的，它的出生就非同寻常！

    这年入夏的一天，风狂雨骤，雷鸣电闪，突然间，一道眩目的闪电如同一条金蛇从天而降，“咔啦啦”一阵响亮，不偏不倚，击中了一个养猪专业户的猪舍。猪舍内的一头母猪正临产，恰恰就在雷电击中猪舍的瞬间，第一头猪仔降生了。母猪随即七窍出血，当场死亡，不知是被雷电击死的还是被震死的，其余没有出生的猪仔也都胎死腹中。可奇就奇在，已出生落地的那头小猪仔竟然完好无损！

    这头小猪仔成了没娘的孤儿，养猪专业户将它“托孤”给另外一头母猪喂养，一个月后，它的“奶妈”也不明不白死了，有人说是天蓬元帅猪八戒脱胎转世。那个养猪专业户觉得这头猪仔是不祥之物，要将它丢弃，巧的是那天家里正来了个作客的亲戚，叫古董董，他就讨下了小猪仔，带回河阳县城家中。半个月后，古董董说自家所在的小区内不允许养猪，就把小猪仔交给了另一个人代养。

    这人叫老杨头，是一个建材仓库的守门人。建材仓库位于城郊，很大，废弃多年，把猪仔丢在里面放养，野生野长，确实是个好主意。古董董许诺：一年后宰掉，一人一半，他自己只要左半边，右半边和下水什么的都归老杨头，他还说：“我听人讲，遭雷击的猪，没被烧焦的肉对高血压有疗效呢！”

    老杨头不相信没根没据的传言，也不指望猪肉能治疗高血压病，但这头猪他是拿定主意收养了。这是一头小公猪，浑身雪白，胖乎乎的，十分可爱，只是左后腿有点瘸，古董董说那是在自己家时偶然摔的。老杨头给这头猪仔取名叫“白跛子”，独占库区最深处的一栋破房子作窝，老杨头每晚在库区巡视时，都要顺便看看“白跛子”，然后才放心睡觉。

    这天夜里，老杨头喝了几杯老白干后照例又去巡视。建材仓库院子的围墙近三米高，上面还插有碎玻璃，小偷翻墙进来盗窃那些破烂的可能性不大，但老杨头这人敬业，不巡视一圈难以入睡。冬天的西北风吹得正紧，四周一片黑暗，仓库内早就不供电了，就连老杨头住的门卫房也是点蜡烛照明。

    老杨头醉醺醺地走了一段路，他发现手电筒电不足了，光亮微弱，但老杨头没有返回更换电池，因为他对库区环境太熟悉了，闭着眼睛走一圈也没关系。一会儿走近仓库最深处的一栋破房子时，老杨头站住了，“白跛子”就住在这里。算来已有半年光景，该有一百多斤了，老杨头每次巡视过来，“白跛子”就会“哼哼唧唧”地走出窝来，好像是致辞寒暄。可是，这天夜里“白跛子”没有迎出来，也没有听到它的声音。

    这家伙该不是病了？老杨头按亮手电筒，凭着那么一点微弱的光亮，走进了猪舍，四处一扫视，竟然没见“白跛子”。老杨头又猫着腰走近铺着杂草的猪窝，就在这一刻，老杨头吓得胆战心惊，魂飞魄散：杂草窝里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个人！虽然手电的光亮十分微弱，看不清对方的面孔，但那实实在在是一个人的轮廓，老杨头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老杨头不迷信鬼神，对“白跛子”的非凡经历和传言并不介意，但此刻猛然间不见了猪，却看见一个人端坐在猪窝里，再联想到人们关于“白跛子”的传言，老杨头这才吓坏了：难道这家伙真的成精作怪，变成人形了？老杨头悄悄往门口退，颤抖着问：“你，你是……”

    对方在黑暗中沉默着，像死了一样，就在老杨头将要退到门口时，猪窝里突然响起了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怪笑声，老杨头魂都吓飞了，他撒开腿，跌跌撞撞地逃回了门卫房。门卫房里有一部电话，老杨头马上拨打了110，说仓库里面有鬼。警察很快赶到，可警察到现场一看，只有一头猪在猪舍外“呼噜呼噜”地大睡，哪有什么鬼？

    要在往常，“白跛子”见到老杨头就会“哼哼唧唧”叫个不停，可这时却像死了一般酣睡着，警察用脚踢它也没踢醒，并且这家伙没有睡在猪窝里，而是睡在猪舍外的碎砖瓦砾上！

    警察深更半夜赶到这里，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便一肚子不高兴：“你不是说有鬼吗？鬼在哪里？”

    老杨头再三解释，还连连赔不是，才算把警察送走。老杨头寻思道：“难道我真的喝多了，眼花了？”

    撞见了一个黑衣人

    警察离开后，老杨头仍然心有余悸，怎么也不敢闭上眼睡觉，天快亮时才合上眼。一觉醒来，已是中午两点，老杨头六十多岁了，还有严重的高血压病，经夜里这么一折腾，下床后觉得头晕眼花，饭也没吃就去看医生。

    那医生姓黄，外号“黄胡子”，是一个开个体诊所的中医，老杨头常去他那里看病。黄胡子既是医生，也是神汉、算命先生，有的人上门求医，他望闻问切，很有两下子；有的人上门问事，他则故弄玄虚，说是中邪了，着魔了，用些歪招骗人钱财，不过，黄胡子收费低于正规医院，因此上门的人不少。

    那家诊所设在县城内一条偏僻的小胡同里，老杨头走进诊所时正好没有别的病人，他撸起袖子让黄胡子把脉，黄胡子却一把推开他的胳膊：“老杨头啊，我看你印堂发暗，两眼无光，恐怕不单单是血压高的小毛病呀！”

    老杨头问有啥大毛病，黄胡子说他十有八九是中邪了，弄不好会有大难临头，老杨头半信半疑，黄胡子就写了一个字，老杨头一看这字顿时吓得脸都白了—这是一个“猪”字！

    老杨头说了昨天夜里发生的怪事，黄胡子慢条斯理地说了起来：“你也不想想，那头猪的来历极不一般，有人说它是天蓬元帅转世，这话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哪！”

    老杨头傻了，黄胡子接着又说：“当初别人谁都不敢养这猪，而你却把它养在仓库内，昨天夜里的事就是凶兆啊！”

    老杨头紧张得喘不过气来：“你说我该怎么办？把猪赶出仓库？”

    黄胡子沉默了，掐指算了起来，过了好久，他才开了口：“若是赶出仓库，你的罪孽更大！那猪只能恭恭敬敬地送给别人，而且要送给姓‘高’的人为好。”

    老杨头问为啥要送给姓高的人，黄胡子掐指算了半天，说道：“天机不可泄漏，只能给你老兄开个玩笑，你看过《西游记》吧？天蓬元帅猪八戒，最想去的地方就是高老庄啊！”

    姓高的人不难寻找，有个小伙子就姓高，最初他和老杨头一同看守建材仓库，他还有个外号叫“高混混”。

    五个月前，高混混辞掉了这份收入很低的工作，干起了贩卖生猪的行当。老杨头有意把“白跛子”送给高混混，可是转念想道：“白跛子”是古董董寄养在仓库里的，送人应该征得古董董同意才是。于是，他离开黄胡子的诊所后便动身去找古董董，这时，天阴得像要塌下来，开始下雪了。

    老杨头和古董董只能算是认识，他们都患有高血压，最初是在黄胡子的诊所认识的病友，老杨头只晓得他是县城摆地摊的小贩，平时卖卖古钱币什么的，住在西园街的一条胡同里，但不知道住哪一栋房子，更不知道他家的电话号码。

    走到古董董居住的胡同口，已经是吃晚饭的时间了，老杨头怕给人家添麻烦，就在一个小饭店填了肚子。他原打算买个手电筒，途中遇到没路灯的地方照明用，可附近的小商店里没有手电筒卖，他只好买了个打火机将就。打火机一元钱一个，而老杨头随身没零钱，就随便又买了一挂鞭炮和两打“钻天猴”，他打算过后在仓库院子里放一通鞭炮，驱驱邪。老杨头用塑料袋将鞭炮和“钻天猴”包裹严实，塞进怀里后，便走进胡同去找古董董。

    这时已是晚上七点，雪渐渐下大了，昏暗的路灯下，胡同内风雪迷离。大概是天寒地冻、刮风下雪的缘故，胡同内很难见到一个行人，偶尔遇到一个，也是来去匆匆，对老杨头的询问爱理不理。

    就在老杨头不知该到哪里去找古董董时，迎面走来一个裹着黑雨衣的人，老杨头像见了救星，赶忙迎上去打听，“黑雨衣”收住脚，干咳了一声，说：“你问摆地摊，卖古玩古钱币的古董董吧？我和他是老熟人，刚才我还在他家喝酒呢！

    “黑雨衣”要老杨头沿着这条胡同继续往里面走。走二百米左右，路左边就是古董董的独门独户小院子，院子的门牌号是233。“黑雨衣”又补充说：“古董董过于谨慎小心，晚上有人敲门，看不清对方他是不理会的，喊破嗓子都没用。”至于原因嘛，“黑雨衣”说古董董家院门上的猫眼是自制的平面镜，看远不看近。老杨头问古董董不开门怎么办，“黑雨衣”说：“他不开门时，你就照直往后退五步，然后再喊，他就会开门的。”

    老杨头谢过“黑雨衣”后继续找，好不容易寻到了“黑雨衣”所说的那个独门独院。这一带不仅没有路灯，附近也没见什么住户，他用打火机一照，门牌还真是233，于是就一边敲门一边喊，而院子里却没有任何动静，老杨头便按“黑雨衣”说的，照直往后退，一步，两步，三步，刚退到第三步时，突然一脚踏空，说时迟那时快，老杨头猝不及防，惊叫着跌进了一口被偷去了盖子的窨井里！

    窨井有两米多深，好在下面是没膝的烂泥浆，否则，老杨头非被摔个半死不可。身体没伤着，但是跌进窨井里的老杨头可出不来了，回过神后，老杨头开始自救。可是，任凭他怎么挣扎，两手也够不到井口，无奈，他开始呼救，喊了一个多小时，嗓子都喊哑了，但窨井上面除了风声呼啸，半点人声也没有！

    这时候的老杨头心慌了：在这风雪交加的寒夜里，在冰冷的烂泥浆里站着，能撑得了一夜？

    求生的欲望使老杨头镇静了下来，突然，他想到了打火机，想到了怀里的鞭炮和“钻天猴”，他欣喜若狂，拿出打火机，鞭炮点燃了，被老杨头甩出了窨井，“噼里啪啦”炸响了。接着，他又逐个点燃那几十个“钻天猴”，从窨井口一个一个飞向天空，那东西比鞭炮更厉害，“砰—砰—”那炸声响彻夜空……

    毕竟这是个县城，此刻也不是太晚，也并非过年过节的，那些在雪地里淘气的孩子们听到声音找了过来，老杨头因此得救了！

    施救的好心人告诉老杨头：这233号是古董董的家，但此刻屋子里黑咕隆咚的，看样子他不在家。老杨头想：古董董在哪里呢？

    黑夜里传来了一声惊叫

    已是夜里十一点了，老杨头冻得浑身发抖，他无心再找古董董，顶着风雪返回建材仓库。

    一路上老杨头越想越感到蹊跷，接二连三发生的事太离奇了，如果说昨天夜里是自己酒喝多了，眼看花了，那么今天夜里遇到的那个穿黑雨衣的又是什么人？明明古董董不在家，他为什么要说刚才还在和古董董喝酒？为什么要使坏让我掉进窨井里？老杨头暗暗下了决心：不论能不能找到古董董，不论他答应不答应，这“白跛子”必须明天就送人，如果过后他追究，大不了赔他半头猪的钱，就是赔一头猪，也比这样提心吊胆强。

    主意打定，老杨头的心里稍稍轻松了些，他在雪地里三步一滑，五步一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了仓库大门前，虽然仓库里没有电，但由于下了雪，地上的雪光把周围的景物映衬得很清楚，突然间，他发现仓库的大门外站着一个人！

    夜这么深了，又天寒地冻的，谁吃饱了撑着，站在这没人烟的地方？老杨头远远地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说话了：“你是不是老杨头？”

    一听是古董董的声音，老杨头放心了，同时也来气了：“这么晚了，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干什么？刚才我去找你……”

    古董董说：“你别啰嗦了，我有要事向你交代。”

    老杨头走上前去，问古董董什么事，古董董说：“今天下午有个小伙子到我家，说是要买‘白跛子’，起初他出价三百元，最后出价到一千元……”

    老杨头心头一阵惊喜：“好啊，不论价钱高低，明天你就卖！”

    古董董坚决不愿卖，他说：“我怕那小伙子过后找你纠缠，你说不准会答应他，这才连夜来找你。”

    老杨头觉得古董董的想法难以理解：“白跛子”不过百十斤，按眼下市场价卖也就是三百元上下，可人家竟然开到了一千元的天价，为什么不卖？他正要发问，突然听到仓库深处传来了异常的声音，那是十分凄厉的人的惨叫声！

    建材仓库内明明空无一人，大白天也很少有人进出，眼下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里面怎么会有人在惨叫呢？老杨头惊得头皮发麻，接下来，惨叫声又变成了凄惨的呼救声：“救命啊……”

    老杨头联想到昨天夜里猪窝里的人影，顷刻间哆嗦成一团：“我看，八成是‘白跛子’成精作怪了……”

    “‘白跛子’？”古董董虽然也有点心虚，但他毕竟没经历老杨头那般的惊吓，胆子还没吓小，他一手拿了手电筒，一手拉着老杨头，猫着腰向仓库深处摸去。

    循着呼救声，两人来到“白跛子”的猪舍附近，借着手电光一看，雪地上满是斑斑血迹，还有人的脚印和猪蹄印；再往前看，只见“白跛子”满嘴是血，正凶狠地追咬着一个人，它见老杨头走来，便停止了攻击，威风凛凛地站着。

    那个被追咬的人倒在瓦砾堆上，双手捧着脑袋，大叫“救命”，他全身的棉衣已经被撕得破烂不堪，鲜血淋漓，如果没人来救，非被咬死不可。这“白跛子”在仓库内野生野长，野性十足，平时它对老杨头俯首帖耳，对外人却凶得像头野猪。

    这个受伤的人是谁？老杨头走近一看，竟是他原来的搭档，如今在贩猪的高混混！

    高混混被猪咬得不轻，很快就昏厥了，这时，古董董对老杨头说：“今天下午缠着我要买猪的，就是这个小伙子！”

    两人准备马上将高混混送医院，一看，旁边有辆人力车，老杨头估计是高混混踩来的，就和古董董一起把高混混抬到车上，急忙送往县城医院。

    医生一看高混混满身是伤，要求马上办手续住院抢救，幸亏老杨头身上带着二千元，就作押金交了。住进病房后医生就来了，检查后说高混混不省人事的原因是失血性休克所致，输血后就会苏醒。他身上虽然伤痕累累，但没伤及筋骨，三五天就可以出院。

    高混混输血后苏醒了，他见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小伙子感动得眼圈发红，他主动说了自己不光彩的行径：他辞掉看护仓库的工作时，悄悄配了一把大铁门的钥匙，今天趁老杨头不在，开了大门进去，进去的目的是偷“白跛子”。老杨头指责道：“你想买这头猪可以商量，怎能当贼？养猪的人家多的是，为什么偏要买这头还没长成的猪？”

    高混混并没有正面回答老杨头的话，他沉默了很久，随即一声长叹：“我伤成了这个样子，眼看到嘴的一块肥肉吃不成了！”

    老杨头和古董董听高混混话里有话，就劝他说出实情，高混混吞吞吐吐了半天，这才说道：“你们要先答应我一个条件—事成之后，咱们三人利益均分！”

    老杨头和古董董都点了头，于是高混混透露了一个有关“白跛子”的秘密……

    一个有关“白跛子”的秘密

    河阳县归富田市管辖，两天前高混混到富田市贩猪，偶然看到当天富田市晚报上登载了一条消息，说是该市一所幼儿园发生火灾，一个幼儿教师为救儿童被烧成重伤，在市医院抢救。那教师身上大面积深度烧伤，随时都有可能造成急性肾功能衰竭而死亡，有效的治疗措施是在两天内做植皮手术，但一次性找到这么多人皮不可能，唯一的方案是采取用猪皮临时代替人皮来做手术。

    适用于手术用皮的猪必须具备以下条件：年龄半岁，体量六十公斤左右，全身白色，纯粹是吃自然饲料长大，没有交配过，而且是公猪，市医院出价三万元，购买一头符合条件的猪。

    世上的猪多的是，肥头大耳，脑满肠肥，白白胖胖，壮壮实实。但是完全符合条件、特别是纯粹吃自然饲料长大的猪，实在是凤毛麟角。高混混看过报纸后，突然想到自己离开仓库前，古董董曾寄养一头猪在库区内，料定那恐怕是唯一一头符合条件的猪，便打起了“白跛子”的主意。

    高混混接着说：“我已经打电话问过，市医院至今没有找到符合条件的猪，明天是最后期限，你们把‘白跛子’送过去，就可得到三万元现金！”

    听了高混混的介绍，老杨头和古董董想到每人能白捡一万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感到惊奇，老杨头有点迟疑未决，原因是黄胡子曾经告诫过“白跛子”只能送人，高混混得知他犹豫的原因后，苦笑着说出了其中的秘密：黄胡子是高混混的舅舅，为了分文不花得到“白跛子”，两人才演了这么一场吓唬老杨头的双簧。

    老杨头得知真相后感到又可恨又可笑，直骂高混混“小兔崽子”，卖“白跛子”的事他也就答应了。老杨头同意了，而古董董却反对：“猪是我寄养在仓库里的，我不同意谁也不能卖！”

    老杨头一愣：“我说古董董，你是不是犯傻了？三万元一头猪，等于一斤猪肉卖三百元，这样的买卖你到哪儿找？”

    古董董瞪了老杨头一眼：“说‘白跛子’成精作怪，这话我不信，可是，有人说，用它的肉能根治高血压，这话我信，我还指望用‘白跛子’的肉根治我的高血压呢！”

    “道听途说的话你也信？”老杨头的情绪激动了起来，“那个教师是为救娃娃受的伤，人命关天，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躺在病床上的高混混说：“医院要的仅仅是猪皮，猪肉还归卖主。”

    话说到这份上，古董董竟然还是一口咬死：不卖！

    猪窝里坐着一个人的恐怖景象，依然难以从老杨头心里抹去，他实在不愿再代养“白跛子”了，而且，一个见义勇为的好教师正等着“白跛子”救命呢！老杨头为人从来是一团和气的，但这时他也发毛了，和古董董吵起来：“医院只要猪皮不要猪肉，你为什么还不卖？”

    古董董脸红脖子粗地嚷着：“‘白跛子’才六个月，没长成，肉还达不到根治高血压的疗效。”

    这时天已大亮，病房不是吵架的地方，护士进来，把老杨头和古董董请到了外面，两人继续吵。

    高混混急于想卖猪，好挣钱付医疗费，眼见这桩买卖做不成，他急眼了，便用手机给市医院打电话，说河阳县有头符合条件的猪，但是有人硬是不让卖。市医院那边很急，便问那个不让卖的人叫什么，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想通过合适的方式做做工作。

    高混混打完手机不久，电话又打了过来，这回不是市医院打的，而是古董董的儿子，古董董的儿子在市里工作，那个救人的教师就是他未来的丈母娘，你说巧不巧？儿子让老爸接手机，甩出了一句狠话：“你要是不同意卖猪，我就不认你这个爸了！”听了儿子的话，古董董抱着脑袋蹲到了地上，唉声叹气地说：“那，那就卖吧……”谢天谢地，这笔买卖终于可以散了！

    高混混有伤在身，不能坐长途车，老杨头捉了“白跛子”后，便和古董董一道，租车前往市医院送猪。经医院检查，“白跛子”完全符合手术要求，第二天，医院就把“白跛子”杀了，猪皮用于手术，猪肉则分成左右两半，由老杨头和古董董带回。

    古董董随身带了两个大塑料袋，一白一黑，他说要按照最初的君子协定，把猪的右半边和猪头，下水什么的装进白塑料袋，归老杨头；左半边装进黑塑料袋，归自己。就要装袋的时候，医院通知他和老杨头马上去结账取钱，古董董就让儿子按他的吩咐，将猪肉分袋装好。

    古董董和老杨头结账取钱很顺利，回来时见两个塑料袋已装好，还扎紧了口，便各自带上自己的一份，乘车回家。三万元按约定，他们两人各得一万，剩下的一万由老杨头交给高混混，事情就算了结了。

    傍晚时分回到河阳县，两人各自打道回府。

    老杨头回到住所后，打开白色塑料袋，看着半边猪和下水，开始犯愁了：猪窝里坐着一个人的恐怖景象，依然难从心里抹去，他不敢吃“白跛子”的肉，可是，鲜嫩嫩的猪肉不吃，难道扔了不成？再说，按古董董的说法，这肉对高血压还有独特疗效呢！思来想去，老杨头打算把半边猪肉分割成小块，先放进冰箱再说，主意已定，他当即操起刀子动手分割。

    老杨头宰割到猪的后腿时，突然感到刀刃碰到了什么硬东西，那种“硬”的感觉不像骨头，而像是碰到了陶瓷、石头什么的，他细心地把猪肉割裂开来，一看，差点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猪肉里面竟然有一个白玉胸坠儿！

    老杨头与众不同的结局

    猪肉里面怎么会有一个白玉胸坠儿呢？就在老杨头惊诧不已时，古董董慌慌张张地赶来了，他说猪的左右两个半边搞错了。老杨头说：“一头猪劈开两边，能有什么不同？不过，倒也有点奇怪，这条猪后腿里面怎么会有个白玉胸坠儿？”

    古董董把白玉胸坠儿抓在手里，左看看右看看，说：“这物件可能是我儿子的，他装肉时掉进袋子里了！”

    老杨头说：“可这是我在剖开猪腿后发现的，那可是长在肉里的呀！”

    “这么说来……”古董董神秘兮兮地说，“本来我还搞不清‘白跛子’成精作怪的根由，现在我明白了—那天，猪在下崽时，那道闪电射到它身上，雷电之精华聚成了这白玉胸坠儿，不祥之物呀！”

    老杨头皱起了眉头：“照你这么说，近来接二连三出的怪事，都是这物件在作怪？”

    “十有八九是这样！”古董董转身就往外走，“我这就出去把它扔了，逢凶化吉！”

    老杨头说：“扔得越远越好！这半边猪，还有那些下水什么的我都不要了，你一起拿走。”

    其实，那白玉胸坠儿并非不祥之物，而是古董董亲自做“手术”，埋在“白跛子”后腿里面的，事情是这样的：一年前，有个文物贩子找到古董董，欲出十万元购买一个白玉胸坠儿，其质地必须是“血玉”。所谓“血玉”，就是随葬入土的玉器，经过上千年人血及人体组织的浸润，内部出现了细微的血丝。民间传说，这种很罕见的玉器具有辟邪功能。贩卖假冒出土文物的行内高手告诉古董董：真正的“血玉”十分难得，但伪造并不难，将上等玉器埋在猪、羊等动物体内，靠活血浸润，只要一年，玉器内便可能出现细微的血丝，便可冒充出土“血玉”。于是，古董董便在那只带回家的猪仔身上做试验，割开其左后腿，将一个白玉胸坠儿埋进去，然后缝合伤口，放在家里喂养，但他家住在三楼，养猪又脏又臭，只好将成了跛子的猪仔交给老杨头代养。因养殖时间仅六个多月，白玉胸坠儿变成“血玉”的时间不到，古董董才坚持反对卖猪。后来在儿子干预下，他才被迫答应卖猪，并打算从猪腿中取出白玉胸坠儿，过后重做试验。

    市医院将“白跛子”宰杀后，古董董明确要求猪肉的左半边归自己，因为左半边的猪腿里“藏”着白玉胸坠儿呢，但他儿子不知道，他儿子在装袋时见旁边有个磅，就把左右两半边猪肉分别放到磅上称，发现右半边多，左半边少，他觉得老杨头已经多得了猪头和下水什么的，占了便宜，便将猪的左半边装进白塑料袋，给了老杨头，这么一来，鬼使神差，他老爹的心肝宝贝就白白送给老杨头了！

    古董董说要“扔”白玉胸坠儿时，高混混搭出租车赶来了，他知道老杨头和古董董已将卖猪款带了回来，怕夜长梦多，尽管腿上，手臂上还裹着纱布，他还是偷偷溜出医院，赶来取他的一万元。

    高混混得到了一万元钱，又见老杨头住处放了这么多肉，便说该庆贺庆贺合作成功，提议在这里喝酒吃肉聚一聚，古董董表示赞同，而老杨头却反对：“聚一聚可以，但这猪肉我可不敢吃。”

    为什么？因为猪窝里坐着一个人的可怕情景依然难以从老杨头心里抹去，他把这缘故一说，高混混不好意思地笑了，说这一切都是自己捣的鬼，“黑雨衣”其实就是高混混。当天下午，和古董董谈买卖没有成功，他还是不甘心，吃过晚饭后再次上门，不料古董董没在家，回来的路上正巧遇到老杨头问路，由于风雪迷离，路灯昏暗，老杨头没认出是高混混，高混混就假装热情，哄骗老杨头，还让老杨头掉进了窨井，目的是为他进入仓库偷猪赢得时间。“白跛子”的成精作怪就更荒唐：那天夜里，高混混沿着围墙外绕到仓库后面，朝猪窝方向扔了几个下了安眠药的菜包子，接着又趁老杨头不备，打开铁门潜入仓库行窃。他来到猪舍时，“白跛子”已“不省人事”，可是因为没带运输工具，无法将猪偷运出去，正在犯愁时老杨头巡夜过来，他无处躲避，只能坐在猪窝里听天由命，不料歪打正着，反把老杨头吓跑了。第二天晚上，他备了人力车再次进入仓库行窃，没想到“白跛子”异常凶猛，见了高混混又是追又是咬……

    高混混说完这一切，连连向老杨头赔罪，抬手不打笑脸人，老杨头骂了几句了事，同时，笼罩在他心头的疑云都已消退，他开心地说：“今天晚上，咱们就痛痛快快吃肉喝酒！”

    三个人大杯喝酒，大块吃肉，十分尽兴。老杨头旧话重提，对古董董说：“你说吃了‘白跛子’的肉能根治高血压，今晚上咱们就多吃些试试。”

    古董董明知道这话是自己胡诌的，但他还想掩饰：“‘白跛子’没长到一年，疗效还达不到，不过，作用肯定是有的！”

    酒至酣时，古董董外出方便，出门不久，突然在外面惨叫起来，之后就没有声息了。老杨头和高混混打着手电出去察看，只见古董董栽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翻着白眼，气息微弱，两人慌了手脚，急忙把古董董送往医院。经检查，古董董由于喝酒过度，血压突然升高，引起严重脑血栓，须住院抢救。

    古董董的命最终还是保住了，但他因此成了同植物人差不多的废人，制售假冒出土文物成了他一个永远的梦；而高混混的亏也吃得不小，他被“白跛子”咬得不轻，得到的一万元钱连抵住院治疗费还不够，而且落了一身伤疤。

    可奇怪的是：和古董董同样患有高血压、同样喝酒吃肉的老杨头，严重的高血压病竟然因此根除了，到底是什么原因，谁也说不清，看样子，“白跛子”还真是一头怪异的猪……

    （尹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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