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馆魅影-与狼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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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可到报社报到的第三天,领导就交给他一项采访任务,去大青乡一个叫卧狼岗的小村采访一位姓李的民办女教师。这天他坐了一天的汽车来到大青乡,一打听才知道卧狼岗在这个乡最偏僻的角落,去那里还有足足一天的路要走,而且途中要穿越数十里的原始森林。史可心想,报社交给自己的这道试用考题还真不轻松呢。

    大青乡中心学校的王校长对史可道:“卧狼岗十岗九狼,要不要我们乡里派个人陪你去?”史可想了想,问王校长:“李老师每次来乡里都要人护送吗?”王校长道:“这个女娃子倒是怪得很,从来都是独来独往,胆子贼大!”史可一听,乐了:“李老师一个女娃子都不怕,我还怕什么?”于是便谢绝了王校长的好意,独自一人踏上了去卧狼岗的山路。

    史可走出老远,王校长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手里举着一个包袱边跑边喊道:“史记者,等一等……”他追上来,说:“这个包袱是李老师留在我这里的,说学校万一有人要去卧狼岗,带上它,一路上便可逢凶化吉。”王校长说完,拉开史可背上的采访包,把包袱放了进去。都说山高出邪魔,史可本想笑话王校长一个文化人还信这种邪魔歪道,但见人家一本正经的样子也就不好笑出声来。

    史可告别王校长,没走多久就进入了林区,山越来越高路也越来越小,空气中仿佛真有一股浓浓的狼臊味。史可走着走着,心头不由自主地扑腾起来,他后悔不该谢绝王校长的好意,自己单独上路。真是越怕越撞鬼,也不知什么时候突然传来“嗷”的一声嚎叫,顿时吓得史可魂飞魄散,他战战兢兢地循着声音望出去,只见对面山坡上赫然站着一条威风凛凛的麻灰色大公狼,两只狼眼目光如同闪电一般,正紧紧地射向自己,那神态就像是猎人在欣赏掉入陷阱的猎物一般!史可顿时像被抽去了脊梁骨,一屁股重重地瘫坐在了雪地上。

    大公狼像是存心要气一气史可,并没有急着向他进攻,只是远远看着他。史可麻木的头脑渐渐清醒起来,他想起了自己身上的那个包袱,虽然他不相信在这深山老林里一个民办女教师真的能够未卜先知、有什么锦囊妙计,但眼下救命要紧,也只好打开包袱来看看。

    史可打开包袱,不由大失所望,里面只有一件女式碎花小袄,还隐约散发着汗味儿。史可提起小袄一抖,掉出了一张二指宽的纸条。他捡起纸条,见上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如遇狼患,穿上此衣”。史可看完真是哭笑不得,人家诸葛亮用空城计,古琴退敌,如今这个李老师竟然花衣退狼,也亏她想的出来!但史可这时死马当活马医,勉强把小花袄套在身上。

    谁知那条大公狼一见小花袄,顿时兴奋起来,它一边望着史可,一边在空气中使劲地嗅着什么,突然,它一声长嚎,猛地向史可狂奔而来。史可吓得“妈呀”一声,拔腿就跑。

    史可边跑边想,这包里装的哪是什么锦囊妙计,这分明是引火烧身啊!也不知跑了多久,精疲力竭的史可来到了林中的一块平地,再也跑不动了,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等死,可等了好一会儿,大公狼并没有追来。史可的心里才稍稍安定了些,可他马上发现,刚才这么一跑,自己的来访包跑丢了不说,连路也跑迷了!

    这可了不得,在原始森林中迷了路就意味着死亡。史可不断地在林中摸索,直到天快黑时他才发现一间从前伐木人废弃的小木屋。他决定在这木屋里住上一夜,第二天再想办法寻找出山的道路。

    为了防止狼群的进攻,史可捡来许多干柴在木屋前的空地上和屋内分别烧起两堆篝火。做完这一切,他又饿又累,靠在火塘边,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半夜,不知什么东西“咚”的一声将史可惊醒,他睁开眼,仿佛又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狼臊味,定睛一看,火塘中有一只野兔正烧得发出吱吱的肉焦声。原来那“咚”的一响,是这只兔子跌进火塘的声音。

    史可用棍子拨拉出那只野兔,这才发觉兔子的脖子被咬断了,一只断颈的兔子怎么会跳进火塘?难道是山神爷显灵给自己送来充饥的?史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吃完兔子又埋头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醒来,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跑丢了的采访包居然被送了回来,而且就放在门外的火塘边。

    史可背上失而复得的采访包,对着群山高声道:“是哪位好心的朋友暗中相助,请现身一见……”但空山寂寂,他只好在失望中重新上路。转了一大圈还是没有找到出山的路,竟然又回到了昨晚宿营的木屋前!真是冤家路窄,他一头又撞见了昨天那条大公狼:可这次大公狼看见他,并没有冲过来,而是低吼一声转身离开了木屋。它走得很慢,边走边回过头来向史可张望,而且还摇着长长的尾巴。史可望着渐渐远去的狼影,心头不再像昨天那样害怕了,大公狼在林海小径的那头再一次停下,回过头望着史可,那神态就像一条温顺的家犬在等待自己的主人一样,史可不解地望着那条大公狼,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它莫不是要带我走出这茫茫林海?

    想到这里,史可便大着胆子向着狼指引的方向跟了上去,那公狼冲他一点头,然后又回身朝前走了,走了一段路后,史可发现林子越来越稀路也越来越大,大公狼果真是在给他带路呢!

    中午时分,史可在狼向导的带领下终于走出了原始森林,那狼把史可一直领到一片平房前,才对着山冈一声长嚎,转身消失了。不一会儿,李老师带着十几个学生奔出来迎接史可,史可原以为李老师是个仙风道骨的模样,没想一见面却大失所望,典型的山区农妇打扮,哪里有一点高人的影子?

    李老师见到史可第一句话就问道:“大记者,一路上没吓着你吧?”史可苦笑着讲起自己这一路的奇遇,完了问李老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李老师和孩子们听了并没有立即回答他的提问,而是一个个望着他笑了起来。史可往自己身上一看,发现那件小花袄还套着呢,忙红着脸脱下来交给了李老师。

    这时一个孩子抢着说道:“你问的是风儿吧,它可是李老师的编外学生!”“谁是风儿?”史可不解地望着李老师,李老师解释道:“风儿就是那条给你引路的大公狼呀!”史可听了更摸不着头脑:“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狼上学读书的呢。”

    李老师笑了,招呼史可坐下,然后从头讲出了事情的原委。

    这还得从卧狼岗建校的头一年说起,那时李老师才二十出头,刚来到这所学校。一天晚上,北风呼啸大雪飘飘,李老师独自在学校的小木屋内备课。半夜里,突然响起了一阵打门声,李老师隔着门缝朝外张望,这一看不打紧,顿时三魂吓落了七魄,只见一只狼正支起身子,用前爪抓打着木门,还不时发出低低的嚎叫声。

    学校离最近的人家有一里多路,又是这么个风雷交加的夜晚,呼救根本没有人能听得见,李老师把心一横,顺手拿起床头的一本书大声地朗读起来,算是给自己壮胆,拼得一时算一时。那是本《安徒生童话》,李老师读着读着,奇迹出现了,屋外的拍门声渐渐地小下去,再后来一点声音也没有了,李老师不敢停下来,就一边朗诵着,一边透过门缝悄悄地望出去,只见那狼坐在门外正竖起耳朵像小学生一样静静地听着,仿佛被动人的童话故事陶醉了。李老师也不知读了多久,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第二天醒来,那只狼早已经走了。

    有趣的是,此后隔个十天半月那狼就来一次,每次来一拍门李老师就为它读童话,一读狼就安静下来了,村里的人知道后,大家都说山里太需要老师了,连这里的狼都想要上学读书,都知道来找名师,何况那些孩子!

    此后李老师就算收下了这个不在编的特殊学生,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风儿”。风儿呢,除了隔三岔五地叼些野味来孝敬李老师外,还经常护送孩子们上下学,保护他们免受熊瞎子的伤害。而且有了它,山里其他的狼也都不来找李老师和孩子们的麻烦了。

    史可像是听了一个童话故事:“怪不得你叫我穿上小花袄,风儿一闻到衣服上的气味,就知道我是你的朋友,昨晚的采访包和野兔也都是风儿特意给我送来的。”

    李老师笑着点头说:“是呀,其实动物和人一样都是有感情的,只要你善待它们,它们也会好好地对你呀。”

    史可听了,激动地从李老师手中拿起那件小花袄对着群山用力挥舞着,同时大声喊道:“谢谢了—狼朋友—”

    “嗷—嗷—”苍莽的林海中也传出长长的狼嚎,像是对史可的回应。

    (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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