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感激上路-十八岁的单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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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子建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越来越在意邻桌那个女生了。

    她叫陈小米,非常漂亮,有许多男孩子都在追她,可是谁也别想得逞!

    陈小米是走读生,家在城南,骑车10分钟就到。陈小米有一辆很漂亮的单车,我曾数次看到几个小地痞站在她自行车旁,意欲盗窃。我不敢招惹那几个地痞,所以只能将自己装成车主,走上去想推走,却发现车锁着。于是嘀咕一声:“钥匙又丢了,又要等爸爸来接了!”

    小地痞走后,我就飞速地弯下身去,将自行车的气门芯拔掉,匆匆放入口袋。

    放学后,陈小米发现自行车的气门芯没了,急得团团转。我骑着单车从她边上经过时,想对她说:我载你走吧!可是每一次这句话都不曾说出口。因为陈小米从未在意过我的存在。她急过之后,要么推着单车走,要么干脆将车子锁在保卫处附近,走路回家。

    这个时候,总会有人大声喊道:“陈小米,我载你回家吧!”

    开始的时候,一听见这句话我心里就会紧上一紧,慢慢地就不再介意了。因为我知道:陈小米不会搭任何人的单车。她低着头谁也不理,她宁愿走路回去!

    明知道是这个结果,我却改不掉拔她气门芯的恶习。在那个青涩的年代,有些事情总是显得可笑而又单纯。很多时候,我会装成车子也坏了,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面走。见她到家后,立即飞速骑车回家去——再晚天就黑了!

    仔细想想,同班三年,我竟没有跟陈小米说过一句话。我很清楚,再不有所进展,我们也许永远也没有交谈的机会了。因为马上就要毕业了,陈小米的成绩非常好,她一定会去一个我无法到达的地方继续学习!

    那节自习课上,我终于鼓足生平最大的勇气,小心翼翼折好一个千纸鹤,慌乱地扔给了陈小米。那张纸上写着:“小米,今天放学后我载你回家,好吗?”

    我不敢掉头去看陈小米,我不敢想象她会做出怎样的答复。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一只大手出现在我面前,轻轻地敲了敲我的桌子,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我吃惊地看见,那手里拿的分明就是我扔给陈小米的千纸鹤!

    是我扔错了地方?还是扔的时候被老师发现了?或是陈小米暗示老师下来拿的?毫无疑问,我将受到惩罚,因为学校明文规定学生不得谈恋爱!

    意外的是,老师并未找我的碴儿,只是在下课时轻轻对我说了一句:“马上毕业了,别惹是生非!”我感激地点点头。再去看陈小米,她正低头写作业,一如既往的沉默。

    那一天,我没有拔陈小米的气门芯,放学时经过她的身边,她正低头检查气门芯。在抬头的刹那,我发觉她那孩子般的眼神,满是疑问地看着我。我当下脸一红,慌乱地骑上车走了。

    我终于明白:喜欢上一个女生,注定是要在她面前自卑的。

    高考如期而至,考语文时,作文主题是“青春无悔”,题目自拟。

    我毫不犹豫地写下了六个字:十八岁的单车!我将自己青春的伤痛一览无余地写在纸上,写完后,我感觉自己的眼眶竟然湿润了。

    那年暑假,我骑着单车逛遍了整个小城,却再也不曾遇见陈小米。当我领到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时,我才知道,在一个多月前,陈小米已经随家人去了北京。因为她被北京的一所重点大学特招了,于是她爸爸在北京买下房子,开始了新的生活。

    再次回到母校,已是四年后的事情,我大学毕业,回到母校任教。一次同中学时的班主任谈起作文这事,他笑呵呵地说:“那些作文的内容我已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当时我们班有两篇作文题目是相同的,都是《十八岁的单车》。一篇是你写的,另一篇是陈小米所写。”

    我怔了一怔,看着老师似笑非笑的表情,我突然领悟:老师其实早已知道我那段朦胧的恋情。之所以会在那节自习课上,发现我写给陈小米的字条后,委婉地告诫我不要惹是生非,仅仅是因为他是位懂得教育方法的教师!

    那天晚上我特意请老师吃饭,洒过三杯,我们又谈到了那节自习课的那张纸条。他笑着说:“虽然只有两个字,可我一直都记着呢!”

    我愣住了,忙问是哪两个字!

    “‘好的’!就这俩字,其实是陈小米传给你的,当时之所以没找她谈话,是因为她是女生,性格孤僻,成绩又好,怕影响她学习。这点你不介意吧?”老师端起酒杯,满脸笑容!

    我傻傻地笑着,心里仿佛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什么仔味。那晚,借着雪亮的月色,我骑上一辆单车,去了一趟城南。一路上,我想象着车后带着一个女孩,一个叫陈小米的女孩……

    一段时间后,我在校报上读到了一篇散文,上面写道:“……只是那个男孩从来都没有明白,为什么在他破坏我的单车那么多次之后,我却从未想过换个他找不到的地方停车。为什么在单车罢工之后,我宁愿走路回家,也不让别人载。那是因为,我也有一个期盼,偷偷希望有那么一次,他在弄坏我的单车之后,对我说:上来吧,我载你回家!”

    文章署名是陈小米!

    我怔怔地看着,泪流满面!知道,这些文章都出自往日学校骄子之手。

    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我弄丢了18岁最美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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