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是点擦伤。”苏曦止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
“哦。那你真去医院了？”
“没有。我看你走掉了，我直接也走了。”苏曦止眨了眨眼，回头笑道，“其实那天额头一点都不痛，只是心很痛啊。”
看苏曦止骤然凑近，夏光脸红了，正准备说些什么，苏曦止拐进了一个僻静无人的仓库，仓库内堆满了各种商品。
两个房间，一大一小。顺着靠窗的走廊往前，苏曦止在较小的那个房间停了下来。
金色钥匙在手上闪着微光，苏曦止变魔法般将它嵌进一面光洁的墙壁上。
夏光凑近去看，发现并无异常，但随后二人竟踏上了一望无际的青草地。
草原通向天际。天的尽头，清澈蔚蓝的湖泊犹如藏着另一个世界。
夏光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人群消失了，身后是堵古老石墙，陷下去的凸起散发着沧桑岁月的味道。她下意识地抓住苏曦止的衣角。
“秘鲁的的喀喀湖旁的星门，也是神之门。传说印加的第一位圣王拿着金盘来到这里，将其镶入这个特别的凹陷，星门开启，再也没回来。换句话说，这扇门其实就是地球科学家在宇宙空间中殚精竭虑试图寻找的虫洞。”苏曦止道，“几十万年前，天狼星系的外星人由于自身世界的矿产资源短缺，曾沿着秘鲁海岸线开采金矿。由于光速飞船的负荷量并不大，所以有公司投放巨资在银河系的这颗偏远星球建造了一个运输通道。这个星门便是曾经那个浩大工程所残留的遗迹，只不过如今剩余的能量远远够不成一次星际旅行，但将其和地球上任何一个点相连还是异常轻松的。”
“你是说，我们现在在南美洲的秘鲁？”夏光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这个就像是哆啦A梦的任意门？”
“可以如此理解，只不过我把入口固定在了那个嘈杂的商贸中心。这个装置相当精密，但材料有限，并没有配套的抗震防护，但照目前状况，地球人类文明发展水平，破坏掉它还是比较困难的，不需要花费太多心力。”
“你不怕有人不小心踩进来吗？”
“这个地点，地球上加上你，知道的不超过三个人。”苏曦止扬了扬手中一串金色小钥匙，凑近笑道，“只有拿着它才能进来。”
夏光的脸顿时烧得通红。沿着的的喀喀湖沿岸行走，蔚蓝深邃的湖水如同海洋浩大渺远，广阔湖面吹来阵风，夏光抬头看着对岸绵延不尽的雪山，尽管脚已走得酸痛不已，但整个人似乎静止在了画面中央。
爬上高高山丘，夏光气喘吁吁地抬头。湖泊在这个角度尽收眼底，层积云低低压下来，一座古印加时期的残破石门，长满了无数色彩艳丽的小花。沿着被荒草掩埋的小径，是整个湖区的最高点。
风与湖水万年吟唱。
四周古老而肃穆。夏光看着站在斑驳石门旁，抬头仰望苍穹的苏曦止，心中升起丝强烈的虚浮感。
红梅飞雪的白衫猎猎作响，俊美无匹的侧颜在强烈的光与影中犹如古希腊时期存在于传说中的神祇。夏光心中产生了股锥心的绝望，这样完美的人，不可能属于她。
云层渐渐聚合，整个突出的山坡如一只腾跃出水的巨龙。苏曦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渐渐地，厚重的云层开裂出一丝小小的缝隙，犹如一条连通人世与天空的隧道。
明亮又微小的光芒。
夏光忍不住揉了揉眼睛，难以相信自然界居然有如此鬼斧神工的景象。光线缓缓扩大，明黄的光辉形成一个近乎完美的圆，圆中阳光犹如薄雾般填满整个空间。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柔软的芳草，摇曳的花朵，还有温暖的、染成金色的空气。
苏曦止朝她招了招手。
夏光向他走近一步，眼睛被好奇点亮。她谨慎地看着他，犹豫又慌张，心跳在这一刻成了唯一的声响。
苏曦止深吸一口气，一把拉起夏光穿过那扇古老的门，奔向悬崖。
心腾空，尖叫声在喉咙里转了好几圈，夏光这才发现自己没有下坠，眼前湖水消失了，一块陆地出现在方才悬崖所在的位置。它无限延展开，中心处是棵古老橡树，枝繁叶茂。
夏光恶狠狠地朝苏曦止的胸口捶了下。他调皮地吐出舌头，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笑意：“很少有人这个时段自杀，就算心如死灰，景色这么美，谁又舍得？”
树干上系着无数根红绳，铃铛随风发出空灵声响。苏曦止走近它道：“这世间所有东西遇上时间都会消亡殆尽，除了活着的记忆。”
不同于地球上任何其他植物，巨树在风中微微晃动，摇曳下一地光影。夏光盯着它，发现自己恍惚能看见头顶上方的巨大果实有如太阳般金光耀眼，它缓慢伸展着腰肢，轻摇款摆。
“最低等的文明可以利用各种金属物质制造工具。高等文明的手则是伸向有机世界的。”苏曦止顿了下，“DNA才是整个宇宙最大的存储单位，它可以携带的信息量，远远超过想象。天狼星的外星人创造了这棵树，用来和未来人类交流，并作为文明到达地球的纪念。直到整个太阳系终结，它都不会消失。”
苏曦止抚摸起树干上的壁画道：“你一定好奇天狼星人到底长什么样子。他们是鸟，自由飞翔的小鸟，就像圣经里的那些美丽的天使，完美精致，拥有无比华丽的翅膀。人类虽在外貌上与他们相似，但实际却差得太多，看起来就像一个个残次品。”
夏光瞪大了眼睛，不安地摸摸脸。
“你想说，他们都应该和我一样漂亮、一样强大，对吗？”苏曦止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充满了诱惑力。
夏光的脑子一片轰然，情不自禁地看着他的眼睛。
“不，他们其实很脆弱，比人类更容易生病死亡，四肢纤细，无法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也更依赖稳定的环境，就像笼中娇小的金丝雀。而我，并不是他们……”苏曦止突然将手伸向那棵巨大的犹如太阳般的果实前，白皙修长的手指间仿佛被晕染了一层淡淡的红晕。他的侧脸犹如刀刻，白色衣襟下的身体匀称健美。
身影映着瑰丽金色光芒，风动影动，原本苏曦止站立的地方，忽然空荡如野。
夏光转身，发现苏曦止也并没有站在身后，也没有在她以为她在的任何地方，他消失掉了。
一阵恐惧袭上心头，但最终在高耸的树顶，她看见站在一片树叶上的苏曦止。那是个违反地球物理学定律的姿势。眼睛被一大片树荫遮挡，他谨慎又认真：“我不想让你害怕。”
夏光听出他语调中的疑虑，咬了咬嘴唇：“我并没有真的害怕，只是确实在考虑这件事情。”
鼻尖掠过阵风，苏曦止俊美的脸庞忽地贴了上来。
“你说，这世间有没有谁的存在，是专门为了另一个人？”
夏光被深深震住了。苏曦止靠得极近，微弱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痒痒的。她不由自主地、贪恋般地举起他的手臂，轻柔地抚摸过手臂上完美的肌肉，跟随他肘弯上浅浅的淡蓝色静脉纹路，发出声叹息。
苏曦止微微眯起眼睛，呼吸中有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香气，夏光脑子晕乎乎，靠着本能凑了上去。但是他又消失掉了，再次回到那棵巨大的树木上。俊美面庞上的表情变得更加难懂，眼神中闪过丝杀气，手狠狠地击打在树干上。在令人恐惧的炸裂声中，树顶的果实倾斜了。
风在颤抖。
恐怖的力量。
夏光的心被刺痛了，她痛苦地低下头：“对不起。”
“不。”苏曦止的声音冰冷而克制，在漫长的等待后，他嘴角带着丝笑意，眼中尽是绝望，“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俊美的人不是吗？夏光，即使你根本不爱我，但你却没法抗拒我。我不只是拥有地球人和天狼星人都无法企及的力量。我的声音、容貌，甚至气味都能蛊惑你。你逃不掉，也走不开。”
我是为你量身定做的，用来杀掉你的，最好工具。
“我啊，并不是外星人，更不是地球人。如果说十年前的我，还是一个活着的生物的话。那么十年后丧失记忆的我，应该只是机器。”苏曦止突然抽出那把挂在腰间的古刀，刺向修长的手臂，伤口处没有鲜血，翻开的皮肉内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夏光捂住嘴巴，惊骇地后退一步。
“身体除了这里，都是死的。”苏曦止敲了敲额头，“但也并不完整，记忆被清除掉了。”
苏曦止轻描淡写，似乎说着别人的事情。
眼泪顺着面颊流淌而下，那是无法遏制住的悲伤。夏光一动不动，比曾经体会到的感觉更加惊恐害怕。
从未见过苏曦止如此彻底地从那张小心翼翼又充满神秘感的假面具下解放出来，也从未这样体会到他内心深处流淌出的悲哀。
他不是没有记忆，而是整个宇宙最孤单的孤儿，不属于任何地方。
苏曦止为这一瞬间的鲁莽而变得闪闪发光，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脸变成了一张很悲伤的面具。
“你讨厌我吗？”他喃喃低语道，温柔的声音充满了无声的诱惑。夏光的心在这一刻被击穿。他问的是你讨厌我吗？而不是喜欢。他是苏曦止啊，那个永远阳光、永远强势的少年。
“我保证……”他犹豫了一下。
“我希望自己能不要伤害你。”他道，“虽然，十年前死去的我，再次被唤醒的目的，似乎就是这个……”
他走得更近了些，等待着，可夏光发现自己依旧无法说话。
“至少，今天不会。”他眨了眨眼睛。
夏光不由得笑了起来，但声音很虚，几乎透不过气来。
“你还好吧？”苏曦止体贴地问，慢慢伸出手，小心地将夏光的手放在他手心。
看着他掌心的纹路，夏光抬头笑了笑。
苏曦止眼睛一亮，笑容仿佛瞬间能点燃星空。
夏光彻底沉默了。
“你不需要说什么。”苏曦止忽然道，“这个给你。”
金色钥匙发出叮铃叮咚的声响，滑落在手心，冰冷沉重。
“你问我十年来的秘密是什么。如今，这就是地球上最大的秘密。”苏曦止道，“你拿着它，是制衡。如果某天我不得不伤害你，你可以用它来要挟所有人。不管是天狼星人还是地球人，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存在成为公开的事实。”
要挟？一份名为安全感的礼物？可背后的力量却能毁灭地球？
“当然，我百分百确定不会用到它。”苏曦止眼中闪过丝挣扎之色。
钥匙上的小水晶在阳光下闪动着瑰丽色彩。夏光忽然想起今天是二月十四号情人节，这是苏曦止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
她将它戴在脖子上，那些无奈与惶恐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亘古空间中，整个世界刮起了阵舒缓的风，眉眼发梢尽是温柔的笑意。
夜晚大雪依旧在下。覆盖在曲曲折折的胡同里，整个地面反射着清冷的光泽。
从商贸大厦走出，夏光和苏曦止分道扬镳，远远看去，如两个小点消失在街道与人群中。
大厦顶部，月光映雪，一片明朗，但房屋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古怪的东西在疯狂而得意地扭动着。
“他们都背叛了你，这就是证据。”一个邪恶的声音在顾天的身后响起，仿佛拥有了实体，蛇般爬上他的后背，让那件淡蓝色的羽绒服烙上了古怪的黑色图案。
“背叛？”顾天笑出了声，“当年，应该是我先背叛了他们。”
“不，你没有背叛他。苏曦止是咎由自取。”黑影循循善诱，“你想得到夏光对吗？只要照做，神明自然会还给你一个完完整整只爱你一人的夏光。”
“只要照做，她就会喜欢我？”顾天喃喃道。可世间哪有那样简单的事情。他没有再理会黑影，仿佛痴了般望着夏光离开的那个小点，忽然拨通了电话。
“嘟——嘟——嘟——”
他默默数着。
“嘟——嘟——嘟——”
如果接通。
“嘟——嘟——嘟——”
我就接着喜欢你。
可直到最后的忙音，直到寂静的宇宙中再也没有回音。
数到地老天荒，你依旧没有回来。
啪！
孤单的合盖声。
不是不喜欢你了，而是割裂般的痛，让我背叛了你。
不是不爱你了，而是那一刻，忽然，恨，多了些。
“神无所不能。”黑影满意地品尝着顾天的绝望。
“我信不过你。”顾天的眼中闪过丝阴狠的光芒，脖颈处的飞鸟发出刺耳的鸣叫声，“当年，你也是这样利用我的。”
“你没有更好的选择。”
“是吗？”沉默许久，顾天冷笑一声，“那做场交易吧。你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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