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威王走下阶来扶起苏秦,抚慰道:“先生不辞劳苦,奔波这么长的时间,我楚国理应支持您的事业啊。”
楚威王下令,赏苏秦马四十匹,车十辆,数百金,苏秦再三推辞,楚威王不许,苏秦便接受了。
六国合纵从这时候成功,六个国家同心协力。自然而然地,苏秦做了合纵联盟的盟长,并且担任了六国的国相,人们称呼苏秦再也不敢为“先生”了,而是称之为“苏相”。
回到住处,公孙亮见苏秦一脸喜色,就知道事成了,说道:“苍天不负有心人哪!”苏秦紧紧握住公孙亮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二人刚刚回屋,就有宫中的人捧着衣服出来,说这是楚威王专门为苏相订做的。
苏秦收下,二人仔细端详那衣服,果然是明亮生辉,质地华贵,苏秦不紧叹服楚威王做事及时。这应该是苏秦这辈子最好的衣服了,而这衣服,将伴随他很多年。
苏秦的使命已经漂漂亮亮地完成,他美滋滋地想,古往今来,有几个人能够达到自己的这种高度呢?恐怕不多,周公固然是一位高明的臣子,可他不过是侍奉一个国家的君主,而自己呢,六个国家,就连人们心目中最难啃的楚国都拿下了。齐桓公、晋文公、秦穆公、楚庄王、宋襄公这五个赫赫有名的霸主,靠着强大的军事威胁力才能够号令诸侯,自己不费一兵一马,就将六国君主说得服服帖帖,真是旷古未有的功绩啊!年少时候,鬼谷时候,自己那个富丽堂皇的梦,竟然实现了,并且实现得这么漂亮。
想到鬼谷,苏秦又想,现在自己做了六国的宰相,那鬼谷又算什么呢?自己可以派人将他填平!
踌躇满志,就是此时苏秦的状态,所有的事情他都可以做到,所有的思想他都可以探窥,苏秦笑呵呵地对公孙亮说:“我如今地位如何?”公孙亮说:“位及人品,古往今来没几个人能够达到这种程度,只是……”
苏秦见公孙亮稍微一迟疑,知道他有话要说,便道:“有什么说的,尽管提。”
公孙亮微微一笑,说道:“鬼谷子先生呢,您现在认为自己和他相比如何?”
苏秦脸色大变,久久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喃喃地说:“我……我应该去看看师父了吧?”苏秦转向公孙亮,他知道公孙亮刚才话的意思,自己骄傲,还不是时候,当了六国的宰相,只能说明自己才气还行,运气很好,别的,就没有什么了。
公孙亮说道:“看一下老先生,是我的愿望,从您的教诲当中,我觉得鬼谷子先生真是神一样的人物,功夫在事外,我觉得纵横捭阖之术只是他庞大的思想里的一小部分,并且,一个只懂得游说之术的人不会将道理说得那么透彻。”
苏秦点点头,“我知道师父不是那么简单的人,听他说,他好像也进入过鬼谷,就是我和你描述的那个让人进去就感受到压抑的地方,而且我在鬼谷后面的森林里发现过很奇怪的东西,两大块巨石,周围很少树木,没法判断是什么,后来我跟张仪谈论的时候,说起过这件事,他说他见过师父用这个东西观察太阳,师父真是心藏宇宙啊。”
公孙亮赞许地点点头,“您想去看看吗?”
苏秦朝公孙亮笑,“去看看师父他老人家,也是我来楚国的原因之一。”
苏秦先修书一封,叫人去送往赵国复命,然后会同几个愿意跟随自己继续前进的人,当然少不了公孙亮,他们向鬼谷方向前行。
阴雨连绵,车子一路蹒跚,很快苏秦就找到了自己当年走出来的路,这次是往回走了,苏秦的心情见不得激动,可也不平静,自己为什么不平静呢?苏秦走下去的时候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当他见到当年的那个小乡时,忽然明白了,自己的不平静,是因为师父,因为比自己博学几倍的师父都没有将人生真正搞清楚,自己将时间花费在来来往往的路程上了,对于人生奥秘的探讨,跟师父差得还是太远。
乡里还是那副模样,趁着雨后天晴,苏秦换了鞋子,与众人踏着草地而行,长久生活在这里让苏秦明白了一些生活的经验,比如下雨之后草地要比大路好走得多。
这里的人们已经基本上变了样子,当然,变化最大的还是苏秦,他由一个没成年的男子变成了一个闯荡天下的男子汉,胡子已经被留起来。他们的到来吸引了这里的人,虽然人群十分稀疏,却都围着苏秦,对于这一队豪华车马的到来,他们都显得十分好奇。苏秦也不想只和人们点头示意,他极力想认出几个人,顶多是有一点点印象,实在不能明明白白地想起来,直到他发现有个略胖的将近五十岁的老汉在急切地招呼自己,方才停下脚步,走过去仔细端详,那老汉嘿嘿笑了,他一笑,苏秦就知道这是谁了,胡屠夫!
苏秦的眼泪刷地淌了下来,这位老大哥,像自己的哥哥一样,照顾了自己和师父师弟这么多年,如今他也如此苍老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苏秦紧紧握着胡屠夫的手,胡屠夫咧着嘴,呵呵笑着,说道:“大公子,你可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呀,就算不看你老哥,也会看你师父啊!”听到自己的师父苏秦更管不住自己的眼泪了,胡屠夫这么说,自己的师父肯定还健在,他顺手摸了脸一把,勉强笑道:“他老人家应该还好吧?”胡屠夫说:“还是老样子。”
苏秦心下更加急切,他想快点见到自己的恩师啊,他告别了胡屠夫,相邀改天再谈话,命令随从加快速度,很快进了山里面。
还是那条熟悉的羊肠路,原先的青石磨得有点光滑了,踏上这条路苏秦的脚步就变得轻盈,六国宰相的那种稳重华贵的步伐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苏秦不自觉地用起鬼谷子教的那种步伐,仿佛一只灵巧的猫过墙头。公孙亮习惯舞枪弄棒,见了惊奇不已,问苏秦这是谁教的,苏秦说鬼谷子,公孙亮摇头道,见过一个神秘的武功高手,他走起路来也是这个姿势,据说一天可以走三百里,苏秦听了也纳闷不已,他们对鬼谷子的神秘莫测,博大精深愈发佩服起来。
很快,那条小路越来越短,那山坡越来越陡,苏秦已经望见那几间茅草屋子了。苏秦的心好像要飞起来了,他顾不得什么形象,发力跑了上去,站在门口,苏秦叫了两声师父,没人回应,苏秦又连续叫了几声,还是没有动静,他开门进去,昏暗的光亮下,里面的陈设根本没什么改变。苏秦感觉就像自己昨天出去玩耍了一趟,今天便回来了一般,泥巴糊的墙面上斑斑烟迹,顶棚塌下几片泥土,干硬在那里吊着,苏秦再去睡觉的屋子,一被一炕一木几而已,心道师父生活的地方连自己的下人的规格都算不上,既然不在屋子里,师父肯定是出去了,或者跟他的那猴儿摘果子吃去了。苏秦开门出来,随从们整齐地列在屋前,没有苏秦的命令,他们都不敢进去。
苏秦便招呼大家席地而坐,对公孙亮说道:“师父不知道去了哪里,可能在那树林子中吧,他和那只猴子最喜欢那地方了。”公孙亮倒是显得耐心。
这时候一个懂阴阳的随从说:“绕水背山,林屏谷障,这是一块绝无二处的风水宝地啊。”苏秦点点头,他这次回来一下子及发现了这一点,想自己在这里生活了几年,反而没有发现,师父选择这块地方,的确是高明。他转向那会看风水的随从问道:“你见过那谷了?”那人没说见过,也没说没见过,他说这条气脉远远就能望见,上面气象明朗,的确是条大气脉,如果不出意外,肯定有先人把自己的祖先葬到这个地方。
苏秦连忙称道是,自己还在里面见过棺材呢,那人颔首沉思,“既然是大动脉,里面肯定会有一些奇异的生物,不知道苏相见过没。”苏秦的回忆一下子被勾了起来,连忙说道:“他们说过,里面有东西的,有……一个大的湖泊,有一只睡觉的龙,那龙打呼噜的时候,就像天空中炸起一个雷!”
风水先生便不言语,这种地方不是人住的,是神仙住的啊。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