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本文是顾炎武写给李中孚的书信，信中集中表达了顾炎武的生死观。顾炎武的生死观，一言以蔽之，“天下之事，有杀身以成仁者；有可以死，可以无死，而死之不足以成我仁者。”对于“死之不足以成我仁者”，可“受免死之周，食嗟来之谢”。我们或可理解明亡后顾炎武既不仕清，又不杀身，而是忍辱负重以经世致用精神著书，藏之名山传之其人的选择路向。我们常遇到问题，解决问题的手段，或缓和、或激进，我们应当根据问题的轻重缓急，选择最佳的策略，既不延误时机，又不冒进。

    【选文】

    先生已知盩厔①之为危地，而必为是行，脱一旦有意外之警，居则不安，避则无地，有焚巢丧牛②之凶，而无需沙出穴③之利，先生将若之何？至云置死生于度外，鄙意未以为然。

    天下之事，有杀身以成仁者；有可以死，可以无死，而死之不足以成我仁者。子曰：“吾未见蹈仁而死者也。”④圣人何以能不蹈仁而死？时止则止，时行则行，而不胶于一。孟子曰：“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⑤于是有受免死之周⑥，食嗟来之谢⑦，而古人不以为非也。使必斤斤焉避其小嫌，全其小节，他日事变之来，不能尽如吾料，苟执一不移，则为荀息⑧之忠，尾生⑨之信，不然，或至并其斤斤者而失之，非所望于通人矣。

    承惓惓相爱之切，故复为此忠告，别有札与宪尼，嘱其恳留先生也。（《亭林文集·卷之四》）

    【注释】

    ①盩厔：古地名，位于今陕西。②焚巢丧牛：处境危险。③需沙出穴：幸免凶险。④“吾未见蹈仁而死者也。”语出自《论语·卫灵公》，“子曰：‘民之于仁也，甚于水火。水火，吾见蹈而死者矣，未见蹈仁而死者也！’”⑤“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语出自《孟子·离娄下》，“孟子曰：‘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⑥周：周济；出自《孟子·万章下》，“周之则受，赐之则不受”。⑦谢：道歉；出自《礼记·檀弓》。⑧荀息：原氏，名黯，字息，春秋时代晋国大夫，晋献公托孤奚齐，奚齐被杀后自杀。⑨尾生：古代守信之人，《庄子·盗跖》载：“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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