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此文是顾炎武过六合时，为故友顾与治删定诗集后所作的序言。文章第一部分介绍顾与治家族的情况，文笔比较简练。第二部分则开门见山，“与治亦号能诗”，随后分析顾与治明末政权更迭之际作诗的内容与风格，“其诗郁纡凄恻，有郊岛之遗音”，第三部分则记叙了编订顾与治诗集的缘由和过程。最后，顾炎武对好友作一个简练的评价，“士之生而失计，不能取舍，至有负郭数顷，不免饥寒以死”。文章描述好友乱世之中悲惨的个人命运，透露着对个人在混乱时局中无力的感慨。个人是社会的一部分，一定程度上而言，社会结构和社会变迁决定着个人的命运。国家动荡危亡，个人可能悲惨一生，郁郁而终；国家承平治世，个人则会有更多的机会实现个人的梦想。读此文，个人当反思个人的命运与国家时运的关系，反思如何实现个人价值。

    【选文】

    与治①之先自吴郡。洪武中，以赀徙都下②，遂为金陵人。从曾祖华玉先生③，官至南京刑部尚书，以文章闻于代。至与治亦号能诗。当崇祯之世，天下多故，陪京独完，得以余日赋诗饮酒，极意江山，流连卉木，骋笔墨之长，写风骚之致。晚值丧乱，独身无子，迫于赋役，困踬④以终。今读其诗郁纡凄恻⑤，有郊岛⑥之遗音焉。

    余兄事与治，曩⑦北行时，谓与治曰：“兄平生作诗多散轶，今老矣，可无传乎？”与治曰：“有一编在故人沈子迁⑧所，其他藳杂旧笥中，病未理也。”余行三岁乃归，次⑨扬州，而与治卒。宣城施尚白⑩欲集其诗刻之，未果。明年冬，余过六合，子迁出其一编并所搜辑者共二百六十首，余为删其大半，授子迁刻之。

    呜呼！士之生而失计，不能取舍，至有负郭[11]数顷，不免饥寒以死，而犹幸有故人录其遗诗，以垂名异日[12]，君子之所以贵乎取友也如是。与治名梦游，前贡士。其书法尤为时所重云。

    【注释】

    ①顾与治：顾梦游，字与治。②赀：钱财。都下：京师。③华玉先生：顾璘，字华玉，号东桥居士，著《息园诗文稿》等。④困踬：颠沛窘迫。⑤郁纡：忧思萦绕。凄恻：凄凉哀伤。⑥郊岛：孟郊、贾岛。孟郊，字东野，唐代诗人，世称“诗囚”；贾岛，字阆仙，号无本，世称“诗奴”。郊岛苦吟，世称“郊寒岛瘦”。⑦曩：从前。⑧沈子迁：沈希孟，字子迁。⑨次：住宿。⑩施尚白：施闰章，字尚白，号愚山，著《蠖斋诗话》等。[11]负郭：负郭田，近郊良田。[12]异日：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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