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行刑室命令十大刑手们用所谓他的“燎肉的烙铁”、“敲骨的重锤”、“滚身的钉板”、“震脑的神盆”来对付视死如归的格列斯基。
如此惨烈的酷刑,如此非人的折磨,使这个骨硬如铁的汉子死去活来。
在场的十大刑手们在气喘不休中,在浑身冒汗中,也不免心头发颤,也不免暗暗起敬,他们心中暗忖:这实在是个罕见的硬骨头!实在是少有的真汉子。
格列斯基除了低沉的冷哼,便是虎啸般的怒骂。他以此反抗来减轻难忍的巨痛。
要他屈服,要他画押,简直是妄想。
他心中默念:为了真理,为了未来的光明,宁死不苟生,宁死不残喘,宁死不变节,宁死不求饶。这就是他的信念,这就是他的精神不倒的强大支柱。
他终于被刑成了一个只有一口气的残废者,一个昏迷不醒的游丝般出气的活物。
李英奇命令刑手们抓过他的手指在写好的俄汉两文的供词上按上了他的手印。
他又命令刽子手们把吐气如丝的格列斯基抬回囚室。
他把两份供词:伪造的自供书、强按手印的自白书、置人于死地的伪供——呈报给盛世才,完成了一个罪恶的任务,一个讨好主子的任务。
盛世才得到李英奇的报告并亲自审阅了俄、汉供词后,立即来到美丽卡娃的寓所,又向美丽卡娃展开了心理攻势。攻势的目的是让美丽卡娃变成他的杀人武器,变成他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杀人工具。
他仍然表现出关心美丽卡娃的神情,表露出不忘旧情的神态,唤起女人对男人的依附之情,信赖之心。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虽然没有见到美丽卡娃,也没有与她通话,但他却派人给她送去美味佳肴,送去高级饮料和咖啡,送去上等的衣服和化妆品,让她得以宽心,让她继续感恩不忘。
每当送东西的人一见美丽卡娃,开口的第一句话便说:“这是盛督办送给你的,他本来要看你,但这两天他公务太忙,抽不出时间,他让我转告你,好好保养身体,过两天,他一定来看你。”
美丽卡娃不知是出于真正的感动,还是出于内心的恐惧,总之,他每听到这样的话,就抑制不住感情的冲动,流出热泪,并感激地说:
“请你转告督办,我每天都向上帝祷告,我是有罪的,我辜负了他的真情。他的宽怀大度让我感念不忘。我很想念他,我实在对不起他,感谢他的开恩,感谢他的宽恕,此生此世我永不背叛他,愿他身体健康,祝他长寿。”
每当传话的人把美丽卡娃的这些话传给盛世才,盛世才总是若有所思地垂头叹息,究竟是信还是不信,究竟他内心有什么想法,始终缄口不谈。
传话者也是茫然惑然,揣摸不透他真正的心态和想法。
而今美丽卡娃经过一个月的静养和恢复已经又红晕上脸,粉靥含春,显得生机勃发,楚楚动人了。
盛世才乍一见她,不由暗忖:恢复得真快真好,俨然又是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可惜误入了歧途。
美丽卡娃见到盛世才含羞带怯,很不自然,显出几分拘谨,不知该如何表示。
盛世才却落落大度地走近她,拉起她的白嫩的手吻了一下,深情地把她又揽入怀里,摸着她那柔美的金发说:“美丽,我想你。”
美丽卡娃依在他怀里抽泣着,仿佛有无尽的惆怅。
盛世才像过去一样,以一个丈夫对待小妾的亲昵态度给她擦去泪痕,安慰道:“美丽,别难过,我知道你的心思,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从头开始,为我们的和好,为新生活的开始振作起来,好不好?”
美丽卡娃哀怜而柔情地说:“好吧!我听你的话,重新振作起来,为我们的重归于好,做出努力。我感激你,我想念你,我再也不做蠢事了。”
盛世才让她坐在沙发上,他一边抚摸她的手,一边对她说:“你恢复得很好,我很爱你,很为你的安全着急,我怕有人伤害你。”
美丽卡娃担心地问:“谁会伤害我?”
盛世才说:“格列斯基。”
美丽卡娃立刻忧虑起来,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发抖了:“他不是被关起来了吗?”
“关住了他的身子,关不住他的心。他要逃出监狱,又被抓住教训了一顿。我怕他有一天逃走了,回到莫斯科,向你的父母下毒手,报复你。”
“真可怕。那就把他关好,防止他逃走才对。”
“这是自然的,逃走不那么容易。但我怕领事馆万一知道了,他被我关押着,通过莫斯科向我要人。”
“他们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不过要防备万一。”
“那怎么办?”
“依我看,处死他,人不知鬼不觉,谁也不晓得。一来根除隐患,二来消除人证。这样就不怕再有人伤害你,也不怕有人伤害你的父母亲,你看如何?”
“好办法。处死他,永绝后患,杜绝后患。我永远不想看到他。他存在一天,我和我的父母就存在受害的一天。所以,我赞成你的意见。”
盛世才说为了让她相信格列斯基真的死了,他想让她亲手处死他——用针毒死他。美丽卡娃答应服从盛世才的安排。
格列斯基躺在囚室内昏迷不醒。他紧闭着两眼,半张着嘴巴。他全身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那破成碎片的衣服沾满了腥污的血渍,裹着一堆肿胀的皮肉。乍一见他像死去了。只要一摸他的鼻孔便会发现他还缓慢地吐着游丝般的气。
这说明他还没有死去。
他宁可死去也不愿苟活。
刚被羁押起来的时候,他做过逃跑的尝试,几乎逃走。但后来终于被人发现而被抓回来。
美丽卡娃顺从了盛世才。她不敢不顺从。她在盛世才的授意下乔装改扮变成了一个逼真的女医生。她把美丽的金发绾成一座金色的山,织成一个髻,戴上一顶雪白的圆帽——漂亮的医师帽。
她穿上一件白色的大褂,戴一副精巧别致的琇琅眼镜,既不描眉也不染唇,淡淡地敷一层护肤霜。
腿上是乳白色的西服裤,脚蹬一双白色的高跟牛皮鞋,露出淡黄色的法国流行的淑女袜。
她右手提着一只精美的意大利真皮药械箱,左手很自然地揣进白褂的口袋里。
那装扮那神态那风度真像一个现代西式医院的女护士。
她在李英奇的护卫下走向格列斯基的囚室。
当她看清是格列斯基,不由产生出几分垂怜之情,惜别之情。这只是一瞬间的心头之情,而不是脸上的表情。
心中的隐情不敢表露在脸上——她怕李英奇察觉后告诉盛世才。
她以冷酷的容颜打开药械箱,拿出事先备好毒液的针管,举在手中。
李英奇抓起格列斯基的右手臂。
她毫不迟疑毫不畏惧地把有毒的针头扎进格列斯基的手臂血管中,一按压力器,把一管毒汗注进格列斯基的血管里。
顷刻间,昏迷的格列斯基从嘴里流出一股黑紫的血。
紧接着他的七窍也流出同样的血,有毒的血——他终于断了气,死在毒药的注射之中。
美丽卡娃把针管放进手提箱交给李英奇。李英奇把她护送到大门外。她钻进一辆黑色的小汽车里。她又在冯飞的看护下被小车拉回她的公寓。她仍然被卫兵们保护起来。她仍然没有自由。
李英奇带领他的侦探们走进囚室,把格列斯基的尸体装进麻袋。
一名侦探把麻袋扛进囚车里。李英奇和两名侦探坐进驾驶室。汽车开到东山的坟场。他们趁着苍茫的夜色,把麻袋扔出车,泼上汽油,点火焚烧了。
焚尸灭迹后,他们开车回到原来的地方,把囚室内的血迹清洗干净。
李英奇当即向盛世才汇报了这件事,盛世才摸着下颏得意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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