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江地区军情紧急。在1945年8月8日,苏联政府对日宣战。9日凌晨,苏联红军即从密山以南、绥芬河以北地段突破日军防线,至14日,即先后攻占虎林、东宁、穆棱、密山、林口和牡丹江市,17日解放海林,歼灭关东军精锐部队五、六万人。
鬼子一投降,我党就派李荆璞同志到牡丹江地区任军区司令员扩大武装。李司令领导军区同志大刀阔斧,采用“摘葡萄”的方法,连组织带收编,一个多月的时间,一下子搞了十五、六个团,约两万多人,地方武装的头头根据所带的人马、枪支被委任为团长、营长、或相应的职务;从延安和关内随后赶到的一百多个老红军、老八路,十个八个一拨,掺到各团去掌握部队。这一阵子牡丹江地区真可谓形势大好。
可是国民党也不甘落后。10月8日,“中国国民党牡丹江省党务专员办事处”和“牡丹江市国民党部”成立,并相继在宁安、林口、穆棱、海林等地设立县党部和县支部,公开挂出牌子,打着“中央”的旗号,与共产党争夺武装。
共产党委任的营长,国民党委任团长;共产党委任的团长,国民党委任旅长。一时间,牡丹江军区的十五、六个团除了三、四个营外,或明或暗,纷纷倒戈,摇身一变,成了国民党的“先遣军”、“挺进军”、“保安军”;我党派去的干部被杀的杀、抓的抓,这些装备精良的土匪攻城掠地,当时,整个牡丹江地区只剩下牡丹江市和宁安县城在我手中了。
各路土匪对牡丹江、宁安步步逼近,疯狂叫嚣“打进牡丹江,活捉李荆璞!迎接国军,到牡丹江过春节!”牡丹江十万火急!一份份急电飞出牡丹江,飞到哈尔滨,飞到东北局。在这万分艰难时刻,杨子荣所在的二支队,在五常到牡丹江的崇山峻岭中,蹚冰踏雪、昼夜兼程,不停地东进、东进!
此时匪徒马喜山已把宁安以南的东京城围成“孤岛”。被包围的四团还剩下一个三营——朝鲜族营不愿向国民党屈服,由副团长王敬之率领,并在几百名苏军的配合下,在这里坚持固守。马喜山不敢惹苏联人,王敬之的队伍才得以维持下来。可是,就在2月1日,农历乙酉年腊月三十,王敬之准备了一点酒菜,请苏军团长一块辞旧迎新;苏军团长悄悄告诉王敬之:“你们山东的老八路就要来了!”就在王敬之高兴之时,苏军团长却在当晚奉命撤走了。王敬之立刻紧张起来,命令三营进入战斗状态。
连续急行军17昼夜的二支队已经赶到牡丹江海林县,田松支队长亲自带领支队一团、二团一部、支队警卫营,突破马喜山的包围封锁,与坚守在东京城“孤岛”的王敬之会和。于2月15日奇袭鹿道,活捉匪首郑云峰,16、17两日连续击溃马喜山匪帮的进攻,3月4日攻占五凤楼,前后17天历21战,歼灭和迫降郑云峰所属股匪1600余,迫使马喜山丢下妻小,南逃吉林。并缴获大批枪支弹药,解放23个居民村屯、群众5万余人。
杨子荣所在的二支队二团进驻海林,为即将开展的剿匪做准备工作。杨子荣随七连炊事班住到了农民孙玉琢家。傍晚,当家的孙老爹领着儿子孙玉琢到院里给牲口铡草。杨子荣看见,忙从屋里出来,蹲到铡刀边就给续草。孙老爹也不推辞,仔细的盯着杨子荣干活。过了好久,老爹说:“看你这小伙,到是把干活的手。”
杨子荣笑着说:“大爷,我本来就是干活的出身。”老爹一边抽烟,一边点头。“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干什么来了?”
“我们打山东来,到这来打土匪。”杨子荣回答说。他看了看孙老爹,又亲切的说:“在我们老家,地主恶霸都被打倒了,土地都被分到穷人手里了。”
老爹不吭声,不停地抽烟。杨子荣也进了屋,把刚才的情况告诉了班长。班长说:“咱们刚来,人家不摸底,不敢和咱近乎。”
就在当天晚上,孙老爹家的门上被人钉上了一块纸片,上面写着:“小心脑袋”。天明炊事班起来做饭时,孙老爹拿着纸片,惊慌失措地递到杨子荣手里。杨子荣把纸片递给班长。班长看后对孙老爹说:“大爷,你放心,不要怕,有我们在这住着,一定保证你一家的安全。”
从这一天起,杨子荣和班里的人轮流在孙老爹住的窗户下守夜。孙老爹一家知道后,感激不已,直赞叹:“真是少有的好军队。”
杨子荣还给孙玉琢讲述革命道理,并鼓励他出来参加民兵,投人剿匪斗争。在杨子荣的鼓励动员下,孙玉琢串联了十几个青年伙伴,跑来要求参加民兵。
杨子荣还发挥了聊天的特长,他经常在完成炊事工作后,在孙家的炕上盘腿一坐,和孙老爹一家人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孙老爹一家知道了许多关内的情况;杨子荣也从他们的口中,了解到哪里有土匪,哪里有暖泉藏得住人,哪里的人有什么风俗习惯。这一聊一唠,无形当中,掌握了许多情况,还密切了军民关系。连首长对杨子荣发动群众的工作十分满意。经常在连、排会上表扬他。
二支队还将2月初打下新安镇,缴获的粮食分给老百姓,派出干部战士向群众做宣传。“海林来了八路军”的消息像长了翅膀,迅速传开了。海林镇更多的的年轻人参加民兵,站岗放哨,支前值勤。杨子荣在忙完炊事班的活计后,常给他们讲革命故事,教他们射击技能,大家都亲切地称他为炊事班的“老杨头”。
二支队在海林取得的胜利使附近的惯匪们恨得咬牙切齿。一天清晨,惯匪郑三炮和情妇“一枝花”带领一帮马匪袭击了海林镇,并用匕首将留着“别高兴太早了,郑三炮”的白布条插在村中大槐树上。
为了打击土匪的嚣张气焰,二支队经过充分准备,于3月16日在草甸子拉开剿匪战。次日拂晓与匪激战桦林东山、北山,残敌逃往板院。我军继续追歼,继而解放五林河、北甸子、马桥河等村屯,21日将残匪包围在板院。
看着部队打仗,杨子荣急得了不得。他挑着炊具跟着连队飞奔,一有机会就上前沿去放几枪,或是给班、排长们支几招,他渴望亲身投入战斗。
炊事班在坡坎上盘锅支灶。杨子荣一边烧火,一边神不守舍地朝阵地上张望。战斗越来越激烈。我军的炮弹打到敌阵地上,敌阵地上的钢炮也“咚咚”地打过来。双方直打到日头偏西,还是僵持不下。炊事班长看做好了饭,也不见有人下来吃,心里也像有猫抓似的。
杨子荣自告奋勇地对班长说:“我到前边去看看,是往上送还是叫同志们下来吃?”班长想想也没有别的办法,告诉杨子荣快去快回。
杨子荣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上阵地,他不知道连指挥所在什么位置,弓着腰在寻找。一发炮弹打过来,爆炸的气浪把杨子荣掀了个跟头。杨子荣从雪窝里爬出来,他跳着,细细的观察敌人的阵地。他发现敌阵地的左侧是个断崖,虽然陡峭,但似乎攀得上去。
杨子荣在地上爬行,继续寻找连指挥所。连长猛地看见他,朝他吼道:“杨子荣,你在干什么?”杨子荣就地打了个滚,滚到连长面前,急急地问:“连长,左边,”杨子荣用手一指,“可以爬得上去。咱们怎么不弄几个人从那上去,夹击一下。”连长正为久攻不下恼火,一听杨子荣的话,不耐烦地说:“你算了吧,噢,做你的饭去,做你的饭去!”
杨子荣这才想起干什么来了,连忙问:“连长,饭做好了,我们班长让我来问问是往阵地上送,还是大家下去吃?”
“吃个屌!”连长红着眼说,“没拿下这山头,还吃饭?!”正在这时,一名战士喊道:“连长,你看!”
连长举起望远镜,顺着战士指的方向看去,见有几名战士正沿着杨子荣刚才指的断崖艰难的向上攀登。“是二连的。”连长自言自语。杨子荣焦急地朝那边张望。连长将望远镜朝胸前一摔,操起一支枪,跃出工事,大喊一声:“七连,跟我上!”
战士们立即跃出掩体,端枪猛冲。杨子荣愣怔了一下,随即拣起支枪也跟着冲了上去。
敌人阵地上,土匪们有的伏击在土堆后面,有的躲在树干旁边,连喊带叫,疯了似的还击。正在冲锋的七连战士好几个倒下。扬子荣敏捷地借助各种障碍物,边射击,边往前冲。
悬崖边,几名战士终于攀了上来。土匪们正全力还击正面进攻,猛然被从侧面甩来的手榴弹炸翻一片,顿时大乱。七连连长带着战士们冲上前来,机枪、步枪喷出火舌,把匪徒们打倒一大片,剩下的人连滚带爬,慌忙逃窜。
七连连长怒吼着,猛烈地朝正在仓皇退却的土匪射击。一个土匪躲在一块巨石后面,悄悄探出身子,准备朝七连连长投掷手榴弹。杨子荣手疾眼快,抬手一枪,那土匪连人带手榴弹翻滚在地。一声巨响过后,一个血肉模糊的身子重重地摔在满地弹壳的残雪上。
七连长回头见是杨子荣,欲言又止。杨子荣憨憨一笑,问:“连长,啥时候开饭?”
连长仔细地看着杨子荣,点点头,说:“通知你们班长,跟上队伍,追赶敌人。”
杨子荣答声“是”,迅速跑回坡坎子,传达了连长的命令,大家立刻七手八脚地收拾摊子。杨子荣迅速地把自己的背包打开,摊开被子,帮着把饭锅搭到被子上包好,找根棍子一插和另一个炊事员抬起来就走。
我军跟屁股追歼,继而解放五林河、北甸子、又将逃匪包围在马桥河。攻打马桥河的战斗进行地相当激烈,炮兵把一发发炮弹打击打进村去,给匪徒以极大地威慑。
匪徒们躲进民房进行顽抗,还胁迫老百姓到前边挡枪子。下午2时,我军攻占板院,将守敌400余人击溃,奸其一部,俘其数十。当杨子荣随着七连炊事班进村打扫战场时,眼前的情景一下使他惊呆了:许多民房被炸毁了,冒着青烟;倒在地上的尸体中,既有拿枪的匪徒,也有被炸得残缺的老人,还有被刺刀挑开胸膛的妇女,一个个血流满面,惨不忍睹。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废墟旁哭泣。
此情此景,使杨子荣心痛欲裂,眼泪止不住地滚落下来。此时此刻,他突然想起自己远在胶东的老母,妻子、哥嫂和那三间祖传的茅屋。眼前的一切仿佛发生在那个生他、养他的遥远的山村。他站在一位老人身旁,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默默地站起来,和同志们一起掩埋乡亲们的尸体。
我军马不停蹄,继续往前追击。3月21日将残匪包围在板院。经激战,又将其击溃。
部队开进村去打扫战场,吃饭休息。七连炊事班在一个断墙边支好了锅,杨子荣正在烧水,只见一个穿黑棉袄的满面灰垢的汉子从屋里跑出来。杨子荣立刻喊住了他。那汉子吓得浑身发抖,连声说:“老总,我可是好百姓。”
杨子荣看他一脸憨像,便问他干什么的。那汉子说:“我叫姜毛愣,杏树底村的,在这村打长工。”
“哦,”杨子荣细细地打量了汉子,问:“刚才你在村里,看见土匪往哪疙瘩跑了?”
“那边,”汉子用手一指,“狗日的,准时往俺杏树底村跑了。”说着,他看了看墙倒屋塌的村子,忧愁地说:“俺杏树底又该遭祸害了。”
“是啊,”杨子荣又看了看身边的残墙断壁,“老百姓也跟着倒霉。”
“百姓明里不敢得罪土匪,”姜毛愣又说:“心里可恨死他们了。他们心中的小兵子们,大都是被强征来的百姓,也都有家有小,不愿为当头的卖命,可当头的用枪比划着,也都没有办法。”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呢?”杨子荣问道。
“晦,”姜毛愣说,“刚才跑的那些个土匪中,有我们杏树底的人,他们和我叨咕的呗。”
杨子荣听完,默默地记在心上。他让姜毛愣不要乱跑,免得中了枪弹。
姜毛愣连声道“是”,一溜烟跑入村中去了。
连队坐下来休息,七连连长犯开了愁。这板院村是打下来了,可连队的伤亡也不小,特别是一班班长负了重伤,使他很是心疼,仗还在继续打,他常用来当尖刀的一班不能没有班长。
指导员看他愁眉苦脸的,便对他说:“别发愁啊,这不是有一个现成的在那里吗!”
“在哪?”
“我一说,你保准乐。”
“谁呀?”
指导员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挺近东北时宣传扩军,一路上他一人就扩了三十多,大队评过他‘扩军模范,。”
连长骨碌骨碌眼睛。
“打乌拉街,咱过不了江,他主动雪夜出去找来了船。”
连长的嘴角爬出一丝笑纹。
“五常一打开,就被发展人了党。他还直说自己当兵才三个月,让支部……”
“哎呀,”连长一拍脑门,扑哧笑起来,连声说,“你看我这人,怎么就没想到呢?嗯,行,行!”
“你呀!”指导员点着连长笑。
“哪就这么定了?”连长好像怕指导员翻悔似的,赶着卯上一句。
“就这么定了!”指导员十分肯定。
“通信员!”连长把头上的帽子往下一抓,高兴地喊道,“跑步去炊事班,把杨子荣叫来见我。”
炊事班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跟着杨子荣匆匆赶来。
连长待杨子荣立定,郑重其事地向他宣布:“杨子荣同志,从现在起,你就是一班班长,立即到职!”
“是!立即到职!”出乎意料,杨子荣回答得十分干脆。
炊事班长见是这么个事,既为杨子荣高兴,又为自己惋惜。“走了个好兵!走了个好兵!”他连连对连长、指导员咂嘴,惹得连长指导员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杨子荣回到炊事班和大家道别,心里也十分激动。他自水沟头参军到今天3月21日,六个月零三天,天天都在这个集体的怀抱中。他学政治,明道理,入党,当班长,都是大家手把手教的,带的。特别是老班长,对自己更是体贴人微。想到这里,他握着老班长的手久久不放。
老班长嘴里晦晦笑着,眼里也不断地翻滚着泪花,作为杨子荣的入党介绍人之一,他赶到非常地自豪和光荣。“我早说过了,”老班长握着杨子荣的手说,“你不会久待在这灶火门口。这回啊。你就放开手脚干吧。干好了,准能成大事。”
黄昏时分,军区侦查员报告,匪首李开江、张德振集结残匪在杏树底村、柞木台子一带,修筑工事,企图顽抗。同时还派人向匪首谢文东求救。军区李荆璞司令员闻报立即命令二团政委王希克、团副政委曲波率一营(含七连),团机炮连一部及军区十四团一个连,连夜出发,偷袭杏树底村,务求全歼敌人。
晚上9点,王日轩主任、曲波副政委和一营教导员朱绪庆带领部队离开板院,在茫茫的夜色中,避开大路,沿着深山小径,悄悄向杏树底村进发。
杏树底村座落在一条东西走向的大山沟里,东、西、北三面都是开阔的稻田。围着村子一圈是两米多高的土墙,土墙里面用碗口粗细的柞木夹了木障。围墙四角耸立着日伪统治时期修的高大的炮楼。围墙东西各有一个门。墙外是两、三米宽的壕沟,沟外面的要道设有鹿砦、木障。
窜进杏树底村的匪徒约400余人,是由青背、板院、马桥河、北甸子等地逃来的残匪合到一起的,为首的头目除了张德振、李开江外,其余还有李开江属下青背村的徐大虎,北甸子的王洪宾;还有杏树底村的郭春福、康祥斌。土匪们仗着墙高围坚、易守难攻,不觉得意洋洋,徐大虎还给匪徒下达了“与阵地共存亡”的死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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