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荣传记-智闯敌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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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6年3月——1946年4月

    3月22日拂晓,由主任王日轩、副政委曲波、教导员朱绪庆带领部队接近了杏树底村。看到北山上有火光,知道敌人有准备,立即改偷袭为强攻。并迅速向各连布置、传达了战斗任务。各连明确任务后,迅速向指定地点运动。此时,天已破晓。我军各连发起进攻。双方枪声打得像爆豆一样。匪徒凭借围墙,居高临下。各连组织几次爆破都没成功,双方处于对峙状态。

    杨子荣带领的一班为七连的尖刀班,他们冲在队伍的最前面,被匪徒的火力压在离围子100多公尺的一条小沟里。营炮兵开始用山炮、迫击炮对围子进行轰击。看到围子边和村子里冒出的滚滚浓烟,听到村里妇女小孩发出的哭喊,杨子荣心里一揪一揪的,真不是个滋味。这样打下去,板院、马桥河的惨景就会再出现。

    这时,赶到前线指挥部的李荆璞司令员,田松支队长,二团政委王希克同志和几位现场指挥员商量后,决定利用大军压境的威慑力量,迫降匪首张德振和李开江。

    信由王希克政委起草,大意是:你们已被全面包围中,无处可逃,过去你们还做过好事,如果停止抵抗,保证你们全体“官兵”和家人的性命、个人财产的安全,否则后悔不及。署名李荆璞和王希克。信写好后,曲波副政委来到七连,问谁敢把信送到围子里去?消息传到尖刀班那里,班长杨子荣立即表态:“我敢去!”随即接过了迫降信。

    班里的战士一听都急了,连忙说:‘班长,不行啊,太危险了!“

    杨子荣斩钉截铁地说:“为救老百姓的命,再危险我也认了。我就是死了也值!”说罢,杨子荣呼啦一下从沟里站起来,怀里揣信,右臂挥动着一条白毛巾,一边朝围子门跑。

    快接近敌营时,他卧倒并以响亮的声音喊道:“弟兄们,不要开枪,我要找你们当官的讲话!”围子里的土匪还在发愣,一个匪军官看见杨子荣赤手空拳的,手里光举着条白毛巾,突然醒悟过来,惊喜的朝匪兵们大喊:“来投降的,快开门,让他进来!”

    扬子荣刚一进大门,胸前立即被顶上了两个黑洞洞的枪口。

    “你是来干什么的?”匪军官问。

    “我是八路军的代表!你们被包围了,我来劝你们投降!”扬子荣理直气壮地回答。

    一个家伙冷冷一笑,恶恨恨地说:“好啊!我看你八成是来送死的!”

    “要怕死就不来,来了就不怕死!我倒是为了你们的活路才来的!”杨子荣威严地说。

    杨子荣见旁边一些匪兵用惊恐的眼晴望着他,就用胸膛顶开两面的枪口,向前跨了几步,庄重而有力地说:“弟兄们!形势是明摆着的,我们的政策,你们也是知道的,只要大家放下武器,我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

    匪军官没容杨子荣讲下去,赶紧大声制止说:“不准你在这里宣传,跟我到连部去。”

    杨子荣想:光给土匪头子们讲不行,这些家伙多是惯匪,比较顽固,而士兵多是被迫当土匪的,比较容易争取。只有瓦解了匪众,才能孤立匪首,迫其投降。于是,他又提高嗓门对匪兵们说:“弟兄们!杏树村己被包围得水泄不通。想活命的跟我走,一起找你们的连长去!”

    匪军官在扬子荣前领路,后面跟着一些匪兵。

    “一个老八路进村了!”消息很快在村中传开了。有些大胆的老乡陆续从屋里走到院子里看动静。扬子荣边走边向群众热情地打招呼:“老乡们!你们受惊了!老乡,不要害怕。我是八路军的代表,是来劝他们投降的。”

    杨子荣镇定自若、亲切和善的态度,打消了群众的疑虑。于是三三两两地从院子里走出来跟着他走。越往前走围看的人越多。

    群众在纷纷议论:“这个老八路真是吃了豹子胆,一个人就敢闯进来!人家关里来的八路,个个都是好样的!”

    “还是劝他们把枪交了吧,要不咱村的老百姓也要象马桥河一样跟着他们倒大霉!”

    “我看咱村的那几个头,家小都在这里,还好说点;就怕青背的许大虎和北甸子的王洪宾他们不干。”

    扬子荣从这些议论中,进一步判断出,在打与不打的问题上,匪首与众匪有矛盾、本村的匪首与外村的匪首之间也有矛盾。而匪首阻碍投降的主要的是许大虎和王洪宾……他心里琢磨,擒贼先擒王,制服了徐大虎和王洪宾,会对劝降成功起很大作用。

    当走到匪连部附近的小广场时,匪军官让杨子荣在那里等着,他自己进去找连长。结果没有找到,回来后对匪兵吩咐道:“你们好好看住他,我到别处去找连长。”

    讲完急匆匆而去。

    扬子荣抓住这一时机,站到广场旁边的一个石碌碡上,大声地讲起来:“乡亲们!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队伍,是为咱们穷苦百姓打天下的。我们的大部队已经把村子团团围住了。他们要打下去,不仅他们自己被消灭,连咱们老百姓也得跟着他们遭殃!我已经跟他们当官的讲了,只要他们主动放下武器,不仅他们的生命安全有保证,乡亲们也可以平安无事。”

    杨子荣的话,句句都点在了群众的心坎上,立即激起了强烈的反映:“咱们快把枪交了吧!可不能再打了!”“谁要打,出村去打!别临死还拿着我们老百姓垫背

    紧接着,扬子荣对匪兵们说:“弟兄们!你们要好好想一想,你们是为谁打仗?为谁卖命?是为国民党反动派,而国民党反动派是欺压咱们老百姓的!你们有的就住在本村,继续打下去你们村会怎样呢?你们当中有的家在青背,有的家在北甸子,有的家在板院。你们自己的家乡都被我们解放了,可你们还在这里拿着枪和我们对抗。认真地想想看,能对得起你们的乡亲、父老兄弟姐妹吗?能对得起为了解放你们的家乡而流血牺牲的八路军吗?”

    匪兵们耷拉下脑袋也开始议论了:“人家讲得对,咱们都被包围了,早晚得被消灭,还打个啥劲?”

    “八路军的大炮真历害!一炮就轰了我们十几个人!我看打下去咱们都得完蛋!”

    老乡们见有八路在场,胆子也壮了,有的劝说,有的还骂了起来:“快把枪交了吧,你们作孽还没作够啊!”“八路都把你们包围了,你们还逞什么能?”

    “再打下去,等着爹妈来给你们收尸吧!”

    在众说纷纭的情况下,忽然有人怨声怨气的说:“哎,邱会长,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倒是出个头啊。”

    扬子荣一听“邱会长”三个字,便不慌不忙地问道:“谁是邱会长?”

    立即有人把邱会长推到杨子荣面前,介绍说:“他就是俺们村的维持会长。叫邱振伦,我们都叫他邱老六,村里有啥事都是他出头。”

    杨子荣上下打量了一下站在他面前的邱会长。邱会长赶忙点头哈腰。他一看就是个老于世故,油嘴滑舌的人,便用i几讽地口吻说:“喚,你就是邱会长,虽然没见过面,也闻过你的大名啊!”

    邱会长急忙陪笑说:“不敢当,不敢当。八路军抗日除暴、秋毫无犯、威震四海、名扬天下,本人佩服!长官有何吩咐,在下一定效劳!”

    杨子荣严肃地说:“我个人不需要你效什么劳。但我要提醒你,你既然是本村的维持会长,就要为全村的乡亲们负责。当然了,也要为你自己负责。如果不听劝告,等我们打进来,那后果……可以想一想看。”

    “我明白,我明白,眼下的局势鄙人看得清楚,有事长官尽管吩咐。”

    “好吧,听我的命令,你立刻去搞几面白旗来,准备插到围子上去。”

    “是,是。”邱会长擦着汗去了。

    杨子荣继续向群众宣传我党政策。正在这时,四个土匪头子提着手枪,顶住杨子荣的胸口,声嘶力竭地喊道:“住口!不许你在这宣传,扰乱军心,煽动百姓!”扬子荣一看,来到跟前的四个土匪头目,头两个杀气腾腾,后两个皱着眉头。杨子荣若无其事地把腰一叉,问道:“谁是青背的许大虎?”

    许大虎一听点了自已的名,下意识的怔了一下,还没等他说话,杨子荣又问:“哪个是本村的郭连长?”郭连长吃惊地点了点头。杨子荣虽然没有点王洪宾和康祥斌的名,但杨子荣威慑地目光使这两个匪首胆战心惊了。

    杨子荣历声地说:“你们听着,杏树底村被我军包围的局势你们是清楚的,硬打下去,你们的下场,也是明摆着的。”他指着村里被我炮火打着的目标继续说:“为了保护乡亲们,也为了给你们留一条生路,我们的大炮停止了射击,只要你们迷途知返,主动放下武器,我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从宽发落。不过何去何从,究竟走那条路,可由你们自己选择。”

    许大虎是青背的土匪头目,是土匪团长李开江的得力干将。王洪宾是北甸子的维持会长兼土匪头子。他们都是被我军打败后,带着残部逃到杏树村的。此时,他们虽然表面上杀气不减,实则已色历内荏。仍然强打着精神,挥动手枪喊:“你们不要吓唬人,我们宁死不投降。看你这个八路还能飞上天去!还是你快投降吧!”杨子荣仰起脖子哈哈大笑一阵,针锋相对地说:“你们别死到临头了还充硬汉。如果顽固到底的话,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杨子荣向群众问道:“乡亲们,青背的许大虎和北甸子的王洪宾他们不同意交枪,要在你们村打到底,你们看怎么办?”

    一些群众高喊:“我们不答应!他们要打,让他们带着他们的人回自已村里去打吧!”

    “对!我们杏树底村不借地方给他们打仗!”一些群众附和着。

    杨子荣又用手指着匪兵们说:“许大虎、王洪宾!你问问他们,看看有谁肯跟着你们去卖命送死?”

    两个匪头目下意识地向周围的匪兵们一看,见大多数匪兵都用责备的目光看着他们。他俩好像明白了许多,大冷的天,脑门子上直冒热汗。但他俩仍不甘心,一直在旁边察颜观色的王洪宾说:“他们都是我们兄弟,都听我们的指挥,你能咋地?”

    杨子荣轻蔑地一笑说“你们拿他们的性命当儿戏,把他们当鸡蛋硬往石头上碰,能听你们指挥吗?你们要他们家破人亡,他们能甘心让你们任意摆布吗?”

    杨子荣又指着站在身旁的杏树底村匪首说:“郭连长,康副连长的家就在本村,你问问他们,愿不愿意把自己的村子打个稀巴乱,留下千古骂名呢!”

    本村的郭、康两匪头目,在我军包围了村子,炮火轰击后,已经动摇。特别是经杨子荣一摆利害关系,己晓大义,有了降心。这时,他们二人,正在交头接耳的商量着什么,没有立即回答杨子荣的问话。

    许大虎一看这阵势己预感到事情不妙。赶紧拿出最后一张王牌。故作镇静地说:“有李团长的命今,谁敢不听我的指挥?”

    听许大虎这一讲,杨子荣也担心郭连长会被许大虎吓唬住。便接着话茬大声说道:“许大虎,你别白日作梦了!谢文东、李开江被我们打得东逃西窜,连自身都难保住,还顾得上你们?何况你们己插翅难逃了。我劝你们,别不识抬举。”

    “对,对,许连长,识时务者为俊杰吗!”这时邱会长抱着白旗回来,接着杨子荣的话头,不紧不慢地插了一句。来到跟前,他见许大虎没有吭声,连连对几个匪头目说:“看在我们杏树底村六百多口人的份上,你们还是…还是放下武器和解了吧!”

    “我枪毙了你!”

    许大虎气急败坏地用枪口顶在了邱会长的胸口上。吓得邱会长筛糠似的跪在地上惊恐万分地说:“许连长,我……我可是为了全村的百姓,也是为了你们青背的兄弟啊!”

    “许大虎,有本村郭连长在这儿,你逞什么能!”杨子荣机警地插了一句。

    郭连长心里明白,从眼下看,不交枪已无路可走,经康副连长劝说己同意交枪,原来想说,碍着面子不好开口。此时,看许大虎在自已地面上耀武扬威,欺负本村的维持会长,感到这简直是对自己的莫大污辱。加上杨子荣一激,更是火冒三丈。于是,便冲上去拦住许大虎吼道:“姓许的,你太放肆了!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你想咋地?”许大虎更火了。

    “你敢咋地”郭连长也不示弱。

    两个匪首端着手枪,虎视耽耽怒目相对。匪头目王洪宾和康付连长一边站一个,双方剑拔弩张,大有火并之势。

    一看这场面,匪兵和群众骚动起来了。杨子荣一看,如果土匪之间火并起来,不仅不能使他们迅速投降,还可能出现意想不到的事情,并且会造成群众不必要的伤亡。他判断,现己是水到渠成的时候了。他灵机一动,对着小广场的匪兵们喊:“兄弟们,别白送命了,愿意放下武器的,把枪放到这里来!愿意参加我们部队的,我们欢迎。愿意回家的,我们发给你们路费!”

    经杨子荣这么一喊,形势突变,“我交枪!”一个匪兵过去把枪放下又走回原地。

    邱会长看到,一则有八路军包围之势,二则有这个混身是胆的老八路撑腰,三则匪兵己有降心。最后,他已摸准了郭连长的心思,特别使他感动的是:郭连长真够朋友。在这个关节眼上,还这么讲义气。于是,他忽地从地上爬起来,抖抖身上的土,壮着胆子大声对匪兵们说:“弟兄们,为了杏树村的三老四少,我们欢迎大家交枪。”别看邱会长在许大虎面前唯唯喏喏,此时此刻,他的话对群众确有号召力。有的老大爷,老大娘拉着他们当匪兵的儿子,劝说他们赶快交枪。有的干脆把枪夺下来替他们交…在场的匪兵们也好像早就等着这一刻到来似的。纷纷走过来,一边交枪,嘴里还一边叨咕:“我们都交枪,谁愿意卖这份命,早他妈的不想干了。”

    匪首们被这一突然出现的场面惊得目瞪口呆,呆若木鸡们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杨子荣看到许大虎还提着手枪在那里发愣,声色俱历的对他说:“许大虎,别装腔作势了,你要顽固下去与人民为敌,就是杏树村的乡亲们也不会答应的!我劝你还是见好就收,别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许大虎见大势已去,迫不得己地把枪往杨子荣跟前一扔,像泄了气的皮球,长叹了一声,双手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杨子荣又对着王洪宾瞪了一眼,王洪宾早己吓得面无人色。杨子荣一看他,他便慌怃表示:“没说的,投降,投降!”说着他和其余几个匪头目一起交了枪。

    杨子荣见大事已成,对几个匪首吩咐道:“赶快把你们的队伍集合起来,带到小广场,把抢都架到大街上,把白旗插到围子上去。搬开顶大门的木头,撤去鹿砦、木障,打开大门,迎接我们的大部队进村。”

    “是,是!”几个匪首答应着,执行杨子荣的命令去了。

    不一会儿,匪连副康祥斌手里拿着匪官兵名册及枪支弹药、武器装备清单,来到杨子荣面前说:“这是我掌管的所有人员和武器装备及弹药登记册,请长官过目。”杨子荣接过册子,走马流星地翻了几页……康祥斌赶紧补充说:“人数和枪支弹药保证不少,如有出入,我敢以脑袋担保!”

    这时,各股匪首己集合好了各自的队伍,在小广场等候杨子荣训话。

    当围子的四周飘起了白旗,我进军的军号响彻板院河河谷,部队迅速开进了村,杏树底村战斗就这样胜利结束了。

    在杏树底村战斗中,杨子荣只身入敌营,凭机智和勇敢,迫使四百多匪徒全部当了俘虏。当队伍进村时,看见小广场边和大街上架着一堆堆的枪支。计有重机枪四挺、轻机枪六挺、平射炮两门、迫击炮一门、掷弹筒八具、长短枪三百余支和大批弹药。经过清点发现,不仅人数武器弹药与康祥斌交的册子相符。短枪还多了几支(昨天刚从板院逃回的匪兵带的还没来得及登记上)。

    杏树底村战斗的胜利,沉重打击了牡丹江一带土匪武装的嚣张气焰,它不仅消灭了敌之有生力量,而且在心理上给敌以很大震撼。我军乘胜于次日向柞木台子进军,残匪慑我军威,不敢抵抗,除匪首高永安逃窜外,张德振、李开江率400余人缴械投降。3月28日,牡丹江北路剿匪部队与合江部队在柳树河子胜利会师,打通了海林以北牡佳铁路交通线。

    这次战斗结束后,扬子荣在二团出了名,被称为:孤胆英雄。并从七连调到团部,先后任侦察班长、侦察排长,从此,开始了英雄的侦察战斗生涯。

    北路剿匪获胜后,3月底,二团的参战部队又回到了海林。队伍一到镇边,被值勤的民兵一发现,回去一嚷嚷,乡亲们喜笑颜开,争着出来看望子弟兵。一些房东老大娘看着看着,急忙跑回家里烧开水,青年民兵孙玉琢在队伍里找到杨子荣后,拉着他的手就往家走。边上的战士笑了,告诉孙玉琢,杨子荣现在不是炊事员了,是班长,是英雄。杨子荣答应孙玉琢有时间再到他家串门。孙玉琢惋惜的领着炊事班到自家去了。

    当晚,乡亲们听说在杏树底村只身劝说400多土匪投降的英雄杨子荣就住在本村,大家都想看一看这个杨子荣到底长得啥样。当人们在一个大院里找到他,才发现杨子荣就是原来做饭的“老杨头”。一位白胡子老人走上前,拉住杨子荣的手,细细地打量他的脸,嘴里连声说道:“了不起!了不起!”

    杨子荣明白了乡亲们的来意,连忙解释说:“乡亲们,这都是共产党和革命军队领导的好,咱是借革命军队的威力,才镇住土匪的。就凭我一个人,能干啥呀?就是根好木头,又能劈几块拌子?”

    白胡子老头激动地说:“小伙子说得好啊!我们穷乡僻壤,祖祖辈辈,也跟胡子斗过,可是没人领着,不抱团,也没整出个啥名堂。”

    听到这里,杨子荣大声向乡亲们说:“乡亲们,共产党是咱穷人的救星,咱们都起来抱成团,跟着共产党走,咱们的日子就会越过越好!”

    “老杨说得对!……”人们齐声附和。

    杨子荣回到班里,看到连部通讯员正在等他。

    “一班长,”通讯员见他进屋,叫道,“连长、指导员让你到连部去一趟。”

    杨子荣用手拨拉一下通讯员的头,跟着他出了屋,来到连部。

    连长、指导员见杨子荣来到,都笑嘻嘻的。指导员说:“一班长,交给你个新任务!”

    “什么事?”杨子荣腾地站起来。

    “坐吧,坐吧,”指导员按住杨子荣的双肩,“团里给咱连补了二十个解放战士,我和连长商量了,决定让你去带一段时间,搞搞军政训练,然后再分下去。”

    “是!”杨子荣又站起来,“什么时候去?”

    “今晚。”连长接话说,“杨子荣同志,这担子不轻啊。打仗的时候,我拿你们班当尖刀。这回,指导员又拿你当尖刀了。”

    指导员一听大笑起来,伸手指着连长说:“你啊,你啊,军政怎么老分那么清呢?我可安排了,到时候,你也得给新兵们去讲课,我军的‘三大民主’。”

    连长听罢也哈哈大笑。

    杨子荣受感染,也嗨晦地跟着笑。笑了一会儿,又问:“那我……”

    “现在我就送你回去。”指导员拉着杨子荣往外走。杨子荣跟指导员到了班里,把自己的背包捆好。班里的同志们依依不舍,可又没有办法,便抢着给班长背着包,提东西,和指导员一起将班长送到了新兵班。

    新兵们见有好些人簇拥着个老兵走进来,都新奇地站起来。

    指导员给新兵们作了介绍,安顿安顿,便和来送行的战士一块回去了。

    杨子荣把指导员和班里的战士们送出院子,回到屋里,看到新兵们还在地上站着,连忙招呼大家坐下。新兵们有的歪着屁股坐下,有的还站着。杨子荣看大家挺紧张的,笑笑说:“我叫杨子荣,从现在起,是你们班长。”

    “杨子荣?”新兵们看看,嘁嘁喳喳了一阵。

    “知道吧,”一个新兵低低地对身边的人说,“就是他,一个人进的俺杏树底,当时啊,我就在场,人家那勇敢劲,刀搁脖子上都不带眨眼的……”

    “同志们,”杨子荣扫视一遍新兵,“大家可能也听说了我的一些事情。那都是集体的力量,这道理,你们以后慢慢就知道了。现在,天不早了,睡觉吧。”

    大家开始铺被子。炕小睡不下,杨子荣安排了炕上炕下,谁挨着谁之后,把自己的被子放到靠门口的地铺上。

    新战士们互相看看,靠在最里头的那位战士说:“班长,还是你睡这里来吧。”

    杨子荣说:“不用了,班长睡门口,这是咱八路军的传统。”

    杨子荣待战士们睡下,自己也钻进了被窝。连日行军,他虽然十分疲劳,但他却毫无睡意。连里补充这二十个“解放”兵,特意选定让他来带,进行政治训练,他既感谢连首长对他的信任,又感到这副担子确实不轻。这些兵都是投诚来的,他们在那边虽然也挨头目的打骂,可他们自己也不同程度的染上了匪气。要想在短期内把他们带成个合格的“八路”,这绝不是件容易的事……刮风了,吹得窗户纸呼啦呼啦地响。杨子荣爬起来,挨个地看看战士们被子盖得严不严。杨子荣检查完,又躲进被窝,门缝里刮进的风,像刀子似的往他脸上扎。他把身子往下缩缩,扯起被子把头蒙住。

    天蒙蒙亮,杨子荣就起了床。他从房东的仓房里找来扫把、铁锹、招呼战士们起来打扫院子。

    新兵们睁开眼看着杨子荣,实在不愿离开热被窝。有的嘟囔说:“当八路就八路呗,整这事干啥?”

    杨子荣对大家说:“咱们是老百姓的队伍,懂吗?老百姓的队伍不为老百姓做事,去为谁做事?”

    新兵们听后,全都起来穿衣服。杨子荣把新兵们分分工,铲雪的铲雪、扫院子的扫院子,又亲自领着人到井台上去挑水。

    房东老大娘赶紧出来,对杨子荣说:“杨班长,你们刚打完仗回来,也不睡个好觉,你看你看,快别整了,快别整了。”大娘说着又夺这个的锹,又夺那个的扫帚,夺来夺去谁的也没有夺下,急的大娘朝屋里喊:“老头子、柱子,你们还不赶快出来,让人家同志在这受累。”杨子荣笑着对大娘说:“大娘,我们住到你家里,都是一家人。我们干点事,也是应该的。”

    大娘笑着说:“好、好,应该,应该!”大娘赶紧点上火,哗哗哗填上一大锅水。

    看看收拾得差不多,杨子荣招呼大家歇手。房东大娘走出屋,X才杨子荣说:“杨班长,快叫同志进来洗脸,一大锅热水呢!”

    杨子荣说:“大娘,俺是当兵的,洗惯了冷水脸。”大娘不高兴的样子,说:“孩子,你今儿要是不听我的,你以后就别再叫我大娘了。”

    “好,好,听你的,听你的。”他对身边的战士说,“快进大娘屋去洗吧。”大家见杨子荣不进屋,也都没有往屋里走。在他们的记忆中,好事应该是尽着当头的。

    杨子荣见大家不动身,便把大家往屋里让。大娘也在边上催。让着让着,新兵小李子突然呜呜地哭起来。杨子荣关心地问他“怎么了”,房东大娘也一口一个:“孩子,咋的了,有话慢慢说。”

    小李子擦擦泪说:“在那边的时候,当兵的见了老百姓,不是打就是骂;老百姓见了当兵的,就赶紧关门闭户,哪像今个,呜呜……”小李子又哭了起来。

    杨子荣听到这里,上去拍拍小李子的肩膀,说:“小李子呀,这就是共产党和国民党、八路军和土匪部队的根本区别啊。军队打胜仗,人民是靠山哪!”

    房东老大娘撩起衣襟,给小李子擦擦眼睛,也动情地说:“孩子啊,老婆子也活了六十多岁了,哪里见过你们这样的好军队啊!孩子,你这一步算是走对了,跟着领导,好好奔吧!”小李子“唉唉”地连连点头。

    其他战士也也都眼窝湿润了。他们在那边听头头说:“共产党共产共妻,被共军抓住了要被挖眼睛掏心,过来后这才几天,他们就认清了那些是瞎话。有好饭好菜当领导的先尽当兵的吃,行军时抢着给战士扛枪背背包,睡觉时班长总是往门口睡,夜里又给盖被子又烤鞋,当爹妈的也到不了这个份上。眼下,又来这么一出,他们哪里见过这个?这些在旧军队、土匪队伍里混过差的新兵开始很不理解,他们认为,当官的就应该高人一等,当兵的就应该低三下四,服侍当官的。共产党领导的革命军队,特别是看到杨子荣对他们像亲兄弟一样;房东老大娘对他们像亲生儿子一样,让他们感动不已,湿着眼眶,呆站在门边。

    杨子荣见大家都不肯进屋,便笑着说:“好,好,我先进,我先进。”

    大娘高兴地说:“这个头还带得差不多。”

    这一天中午,杨子荣领着他的新兵出了镇。新兵们一个个兴高采烈的,齐声唱着班长刚刚交给他们的新歌。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他们来到山里,一人捡了一大捆柴火。

    于是,房东老大娘的院子里多了一个柴火堆。

    夜里睡觉时,杨子荣身边一个大个子兵翻来覆去折腾。

    杨子荣关切地问他:“怎么啦?”

    大个子兵翻身起来,对杨子荣说:“班长,我和你说实话吧,前几天,我还想着跑呢。”

    杨子荣问道:“为啥?”

    “晦,”大个子兵抓抓脑袋,“对咱队伍信不过呗!”“噢?”杨子荣侧过身朝着他,“那现在呢?”

    “现在?嗨嗨,”大个子兵笑笑,“拿棍子撵,我也不走了。”

    杨子荣听罢,也哧哧地笑起来。

    在镇子休整半个月的时间里,杨子荣为了教育、感化新来的“解放兵”,官兵平等,干群一致,吃苦在前,享受在后。让这些“解放兵”非常感动,他们也从心里佩服、热爱自己的班长。通过杨子荣的言传身教,他们开始认识到,共产党的军队和国民党、土匪杂牌军有着本质性的区别。

    杨子荣的新兵们知道了什么叫人民军队的宗旨,什么叫“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知道了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只有“好人”、“善人”才能做得出的事情。

    这天下午,杨子荣的新兵班住处来了一个高高的、胖胖的干部,是连长、指导员陪着来的。

    新兵们见来人有连长、指导员陪着,心想这干部肯定小不了。杨子荣也不知道来的这干部是谁。

    连长见大家挺紧张的,笑着对大家介绍:“这是咱们团新来的王团长。”

    杨子荣赶紧领着大家鼓起掌来。

    “这就是我们一班长杨子荣同志。”连长指着杨子荣给团长介绍。

    团长目不转睛地审视着杨子荣。

    杨子荣被看得不好意思起来,咧嘴笑笑,说:“首长!”

    “嗯,好!”团长赞道。

    团长没再说什么。他摆着手让新兵们坐下,亲切地

    和大家拉家常。

    团长和连首长们走了。

    这一天晚上,他们的班长杨子荣也走了,据说,是被团长挑到团里当侦察班长去了。

    新兵们全都哭了,一个个哭得眼圈红红的。

    原来,王敬之团长几次吃了收编当地土匪队伍的亏。这些人明里暗里向国民党、土匪提供真情报,明里向我方提供假情报,暗杀我领导同志,王敬之的战友邹世寰政委就是被这些家伙在暗中杀害的。茫茫林海,匪徒出没犹如鱼游大海,他多么需要一把好手,一双真正的千里眼,随时报告土匪的行踪。当他听说在解放杏树底村战斗中,一个叫杨子荣的班长独闯敌营,劝降400余匪徒的时候,他高兴极了,觉得他要找的人就在眼前。

    杨子荣调到团部后,开始还有些拘束、紧张。王团长亲切的和他唠家常,笑着说:“我也是山东人,咱俩是老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咱俩岁数也差不多,我当团长,你当班长,都是带长的。“说得杨子荣心里热乎乎的。他们一见如故,绝对信任,在随后长达一年之久的侦查任务中,杨子荣都出色的完成了团里交代的各项侦查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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