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荣传记-智擒“座山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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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7年1月——1947年2月

    1947年1月,完达林海,天寒地冻,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由于国民党东北保安司令杜聿明调集精锐部队,向我南满临江地区发动大举进攻。北满我军为策应南满部队保卫临江越过松花江作战,这是一场扭转东北战局的生死较量。为充实主力部队,牡丹江独立一团奉命补人一纵队一师。在送行的车站上,军区首长对留下的二团领导语重心长地说:“一团这一走,你们肩上的担子就更重了。当前,大股土匪已被剿灭,小股土匪仍然存在,他们隐藏得更深,表现得更狡猾,更加凶残。你们要准备和他们作更加艰苦的斗争,将他们彻底消灭,以保卫根据地的建设。”二团首长回到海林,立即召开党委扩大会,研究落实军区领导指示。

    经过大家充分讨论、交换意见,一致认识到,土匪确实是比以前更加狡猾了。九彪残匪前后被剿过五次,还是没有彻底消灭。海林北部山区的一股土匪二、三十人,二团派出一个营带着背包、炊具进山,搜剿一个多月,还是没有找到土匪的营地。王敬之团长说:“看来,用大部队搜山的办法已经不能发挥作用了。”

    副政委曲波接着说:“这就好比用榴弹炮打苍蝇;滚木擂石打麻雀;拳头打跳蚤;渔网捞毛虾。”副政委风趣形象的比喻,引得会场上一阵哄笑。

    王团长接着说:“从我几次带队出去清剿的实际来看,出击的兵力只需几十人即可。选那些体格强,能走路,能吃苦的同志参加,不一定是一个建制单位的。”参加讨论的营连干部也纷纷献计献策说:“所带武器,枪支以匣子枪为最好,再带上一半左右的冲锋枪、步枪,一个排可带上一挺轻机枪。手榴弹应多带些,这玩意堵窝棚杀伤力最大。还有,吃饭问题应该好好解决。

    王希克政委总结大家的意见说:“大家的建议提得很好,这些问题如何解决,大家先讨论讨论,比如还有伤员的问题。”

    经过大家研究讨论,提出了为了防冻,进山干粮要由窝头、馒头改为饼干、煎饼、炒面;携带运送伤员的担架太笨重,应改为竹竿加麻绳。

    王团长听了大家的建议非常高兴。他接着补充说:“大家集思广益,提得建议都非常实用。但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那就是,茫茫林海,藏几十个人,找起来就像大海捞针一样难,到哪里去寻找土匪呢?这就需要加强侦查工作。咱们的侦察排长杨子荣同志,在侦查工作上积累了很多的实践经验,现在,我们就请他给大家介绍介绍。”

    杨子荣从衣袋里掏出一个折子,风趣地向大家介绍了他在排里总结的找暖泉、看脚印、上树看烟、发现树道等十几个门道向大家详细地介绍了一遍,听得大家心服口服。

    王希克政委感慨地说:“说老实话,咱们团打得这么多仗,每一仗都有杨子荣和侦察兵们付出的心血。大家回去以后,要把今天听到杨子荣同志讲的经验传达给干部战士。我衷心地希望,咱们团再多出一些张子荣,李子荣,那彻底肃清匪患的日子也就不远了。大家要把来牡丹江以来将近一年的剿匪活动总结一下,准备迎接新的战斗。”

    散会后,曲波副政委来到杨子荣住处,笑着问他今天为什么没有谈化妆侦查的事。没等杨子荣回答,排里的战士们鼓动他们排长和副政委打赌,如果杨子荣化妆后副政委能将他认出,杨子荣买糖请客,如果认不出,副政委买糖请客。孙大德和魏成友都给杨子荣打气,说一定能吃到副政委的糖。杨子荣只得笑着答应了。

    当晚4点,按着约定,曲波领着几个警卫员来到镇西路口,看着散集的人们,想从中认出杨子荣来。可是,一直到人都走光了,还是没有见到杨子荣。大家正在着急之时,刚才走过去的一个病弱老头又走了回来。这老头长胡子乱蓬蓬的,上面沾着些棒子面渣。戴一顶旧狗皮帽,穿一身破棉袄,左胳膊夹着个要饭盆,右手拄着根木棍,一步一挪,哼哼唧唧,看样病得不轻。谁也没对这个老头产生怀疑。老头来到曲波面前,伸出盆来乞讨。正当曲波伸手掏兜时,病老头把腰一直,哈哈大笑起来。大家仔细一认,原来正是杨子荣。

    曲波走上前,紧紧地拉住杨子荣的手,边打量,边连声称赞:“子荣同志,佩服佩服!”曲波掏钱买了一大包糖,由警卫员拿着送给了侦察排的战士们。

    临近过年了,一天,海林镇模范村农会主席贾润福拿着一封信,神色紧张地来到县委大院,把信交给了县长刘希文。刘县长看后,点点头,又把信交给县委委员,二团政委王希克。王希克抽出信来一看,原来是土匪索要给养的恐吓信。信中要求贾润福在3日内必须送20件棉衣,10袋白面到胡家窝棚,否则就要他的脑袋。王希克看完,轻蔑地一笑,告诉刘县长和贾润福,不要担心,这件事由二团来处理好了。

    王希克回到团部后,召集团领导商量。王团长分析说:“从土匪索要东西数量来看,人数不会太多;从指定送东西位置来看,土匪老窝也不会太远,应该就在海林北部山区。这伙土匪很有可能就是号称‘座山雕’张乐山的那一股。”团长让警卫员把杨子荣找来。杨子荣来后,听到团首长介绍匪情后,完全同意团长的判断。敌工部长介绍说,在海林北部,也只有座山雕这股土匪了。他们出没无常,行动诡秘,巢穴隐秘,谁也不知道具体位置。敌工部长接着又向大家介绍了“座山雕”的身世。

    “座山雕”,本名张乐山,原籍山东昌潍,幼年父母双亡,随堂兄到牡丹江来伐木为生。15岁进山当土匪,18岁便当上匪首。至今已有57年的土匪生涯。历经清末、张作霖、伪满三个时期,独霸一方,唯我独尊,人称“座山雕”。“座山雕”能征惯战,弹无虚发,老谋深算,诡计多端,在匪伙中颇有声望,被尊为“三爷”。

    张作霖时期,曾派兵追捕过他,没有损伤他半根毫毛。伪满时期,先为我抗联收编,后又被日寇策反,受任“讨伐队长”。日寇投降后,“座山雕”表面上也曾接受过牡丹江军区的收编,但不久又接受国民党的委任,当上了“国民党东北先遣军第二纵队第二支队司令”。是一个极端狡猾,反复无常地惯匪。消灭了他的大部人马,现身边仅剩二、三十个亲信死党,出没山林,杀我干部,抢掠百姓。他们的信条是“宁在山头望监狱,不在监狱望山头”,至死不肯放下屠刀,一心想等国民党大军打来。

    大家听完敌工部长介绍完“座山雕”的情况后,纷纷议论起来。我们在明处,土匪在暗处,派大部队搜剿,目标太大,显然不行;派小部队进去,一时也不知上哪里去找。而且踏雪声大,还容易暴露目标。还没到跟前,他早就跑了。王团长看杨子荣没有吱声,就征求他的看法,杨子荣只是笑了笑,回答团长让他再考虑考虑。

    第二天,杨子荣来到团长住处,向团长介绍了化妆成土匪,打进匪巢进行侦查的大胆方案。团首长连夜开会,研究杨子荣提出的方案。大家研究来研究去,从杨子荣的安全着想,担心一旦有什么闪失,不但完不成侦查任务,还会搭上性命。所以,大多数人不同意这个方案。这时,杨子荣推门进来了。只见他身穿一件二尺半黑棉袄,外罩一件日本军用黄呢子半大衣,头戴一顶狗皮帽子,威风凛凛地站在门口。大家看到他这个打扮,先是吃惊,后来又开心地笑了。团长严肃地问他:“子荣同志,都想好了?”

    杨子荣镇定自若地回答说:“团长,想好了。俗话说,‘不如虎穴,焉得虎子。’”说完摘下皮帽子,摆出一副土匪的架势,“我现在是吴三虎的副官胡彪,是从东宁被打散后,领着几个弟兄跑到这一带的。能入伙就入伙,不能入伙就到吉林投奔国军去。”

    王团长问道:“你准备带几个人?”

    杨子荣回答说:“连我六个。我在排里挑了孙大德、魏成友、赵宪功、孙立珍、耿宝林,都是个顶个的棒小伙子。”

    团首长们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起见到土匪时的联络暗号和黑话,杨子荣都一一作了回答。政委满怀深情地说:“子荣同志,去吧,我们等着你们的好消息。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二团的全体指战员都站在你们的背后,党和人民站在你们的背后。”

    团长又交待杨子荣说:“你们进山后,遇事一定要多商量,把匪情侦查清楚了,立即派人回来报告,我们马上派部队前去清剿。”

    “是!政委、团长,我都记住了,保证完成任务!”杨子荣心潮澎湃,向团首长们立正回答。曲波副政委走向前来,抓起杨子荣的手,把一把子弹放到杨子荣的手心里,深情地对他说:“子荣同志,多保重!”杨子荣紧紧握住副政委的手。

    团长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杨子荣用手向外一指:“事不宜迟,现在就走。同志们都在外边等着呢!”

    团首长们走出屋去,只见星光下,五个身着便装的战士精神抖擞地站在院里。团首长们和他们一一握手,祝他们马到成功,平安归来。杨子荣向团首长敬过礼,转身,领着战友们向黑夜中的茫茫山林走去。这天是农历初五,阳历是一月二十六日。

    杨子荣和战友们出了海林,往北进入了完达山脉的夹皮沟。这天晚上,来到一个叫靠山屯的地方。杨子荣不忍惊动这里的穷苦百姓,他们在山上宿营,大家用雪拍成墙,围成一个方框;抱来枯草铺到地上,升起篝火取暖。由于连转了几天,也没有发现土匪的踪影,战友们的情绪有些低落。杨子荣为鼓舞大家的士气,适时的给大家讲故事,讲土匪出没的规律,坚信土匪不会离居民区太远,就在这附近。大家听后,情绪高涨了许多,不时用土匪黑话开个玩笑,行土匪大礼,唱色情小曲,在外人看来,这几个人地地道道就是一伙土匪。

    这天傍晚,来到蛤蟆塘一处隐蔽的山林,听到“梆梆梆”三声“叫棍儿”声,杨子荣也立刻用棍子敲树回了三声““叫棍儿”。再往前走,发现不远有微弱的灯光。大家尚兴地父换了一下眼色,来到跟則,原来是一'座工棚。杨子荣提枪进去后,发现都是一些伐木工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大炕上睡觉,为首的是一个40多岁坐在炕头上抽着旱烟的男人,看样子像个工头。杨子荣见状将右手拇指围成个圈,其他三个指头伸着,拱手行了一个礼,张口说道:“三老四少,行个方便,娘家失火烧了,想借问个道,找小孩他舅去。”那人正在吸烟,不理不踩。

    孙大德正要发作,被杨子荣制止了,领着孙大德走出工棚来。杨子荣向孙大德示意了一下,大声说:“紧三天,慢三天,还是看不见天王山。”

    孙大德装着大声骂道:“他妈的,小孩他舅准死了。我说当家的,干嘛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我看小孩他舅也就是他妈挂个空名,咱去溜别路。”

    杨子荣也大声回答说:“倒也是。这把火烧的,真他妈惨,大冬天的,总得有个避风的地方。香点着了,插在哪个香炉里不行。

    孙大德又接着说:“兄弟的意思不如过镜泊湖,溜中央去,再领着人回来找那放火的人算账。”

    杨子荣装着叹了口气说:“行倒是行,既来了,还是先找孩他舅吧!”

    杨子荣和孙大德一来一去,在棚子外“表演”了半个多小时。这时,那个工头摸样的人走了出来,自称姓孟,是这里的工头,说要引领杨子荣这伙人到一处僻静的地方休息。孟工头转身进屋,拿出一把锯,一把斧子,铁锹和一个小桶,交给杨子荣他们拿上,转身就往山里走去。约摸走了20来里路,面前出现一个僻静的空木棚子。孟工头就让他们在这里歇息,说完就转身离去了。

    杨子荣和大家看到这里有个大煤油桶做的炉子,地上铺着厚厚地干草,墙角里还有锅碗瓢盆。杨子荣和大家相对一笑,赶紧找来木头,锯的锯、劈的劈,生起火来,大家烤饭团子,烤衣服,抓紧时间吃饭、休息。

    这时,在海林驻地,由于六、七天没有接到杨子荣他们的信息,团首长们都有些着急了。为了既不打乱侦查员们的部署,又对他们有个策应,团长安排七连长栾超家带领两个排,隔两天在北边山林转一转,以探听消息,对杨子荣往回送信的人也有个接应。

    杨子荣六人在工棚里一连等了几天,孟工头也没露面。粮食也快吃完了,魏成友想了个办法,从木袢子里抠虫子,放在火上烤着吃。大家学他的办法,果然找出许多过冬的虫子,放在火上一烤,香喷喷地,果然好吃,只是数量太少,只够塞牙缝的。

    正在大家焦急等待的时候,孟工头来了,看到大家已经断粮了,他假装惊讶地问为什么不到附近村屯打点食,杨子荣心里明白,这时孟工头在考验他们。于是叹口气解释说,这里是别人的地盘,兄弟们不敢放肆。孟工头脱口告诉大家,打食吃三爷是不会怪罪的。杨子荣听到“三爷“二字,心里一阵高兴,这说明,孟工头已经和“座山雕”联系过了,他们的一切行踪都会随时传到“座山雕”那里。看样子,必须陪着孟工头玩玩了。于是,杨子荣和侦查员们假借洗脸的时候,往水里撒了些锅底灰,凡是洗过脸的人,脸上都是黑乎乎的,这样正好可以隐藏真面目。

    准备完毕,大家跟着孟工头来到夹皮沟,敲开几户人家,抢了半袋荞麦面和两只公鸡。孟工头看到侦查员们身手不凡,连声恭维。杨子荣见机,索性装作匪里匪气地说:“这算个屌!东宁城的共党政府老子都敢出出进进。”姓孟的听了暗暗点头。他终于告诉杨子荣,他姓孟,名继成,是“座山雕”的联络副官。并表示愿意为杨子荣等人引见“座山雕”。

    第二天下午,孟工头又来了,寒暄一阵后,让杨子荣跟他下山一趟,说“座山雕”派人要见他。杨子荣欣然答应,他叫侦查员们在工棚里等他。然后就随着孟工头下山来到一个屯子,进了伪满时一个屯长家。杨子荣进了西间屋,摘下匣枪,一下子扔到炕角上,屋主人老头和孟工头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暗暗点点头。

    这时,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抹着口红的年轻女人端着茶盘,走到杨子荣面前,娇滴滴地说:“请喝茶。”杨子荣对她笑笑。女人也笑着退出屋去了。这时,孟工头对老头使了个眼色,老头退了出去。

    一会儿功夫,进来两个胡子拉碴的家伙。两个家伙一立住,其中一个朝杨子荣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杨子荣笑笑,伸手按了下鼻子,也做了个手势。一来二去。两人比划了一阵。那家伙又盘问了开了黑话,无非是哪路溜子,从哪来,到哪去,等等。杨子荣从容不迫,对答如流。那家伙看不出什么破绽,终于笑着自我介绍说:“在下姓刘,刘副官。这位兄弟是连长。”

    杨子荣双手抱拳,笑着说:“久仰久仰,在下胡副官,还望大哥提携。”说着,女人端上酒菜来,几个人便吆五喝六地喝起来。酒过数巡,话说得越来越投机,杨子荣趁机提出要与刘副官结为兄弟,并请他引见三爷,刘副官眯着醉眼,满口答应。

    大家喝了一阵酒,见天色已晚,刘副官提出要上山去看看弟兄们,于是就由孟工头领着,一行人上了山里的工棚。刘副官来到工棚,看到“匪里匪气”的侦查员们,深信他们是自己人,坐了一会,寒暄一阵,就告辞走了。

    又过了难熬的两天,两个土匪又登门了。向杨子荣煽乎说:“三爷听兄弟说诸位是何等的英雄后,十分高兴,提出要与胡副官结拜兄弟,已经派人到牡丹江买酒肉去了。东西办齐,立刻请兄弟们上山,吃肉喝酒,痛痛快快过元宵节。”煽乎完,两个土匪说要接应买酒肉的人,告辞下山去了。

    杨子荣担心团首长们着急,就派魏成友借了老乡的马星夜赶回海林,正好赶上参谋陈庆起来查哨,看到魏成友飞马回来,一定有急事。就赶紧把魏成友让到自己宿舍,一边叫爱人起来给小魏做饭,一边询问侦查情况。魏成友一边吃着香喷喷地荷包蛋,一边把这些天的活动情况一五一十地向陈参谋汇报了一遍。陈参谋赞许地连连点头。魏成友又说:“杨排长正计划进一步打人匪巢,可能的话,就顺手牵羊,把“座山雕”连窝端了。”

    陈庆想了想说:“你们人数太少,单独行动恐怕有困难。情况一旦有变,在正月二十日抓回舌头或画张地形图回来也行。如果在正月二十日前还没回来,那就是你们进去了,团里会立刻派部队支援你们!”

    “是,陈参谋,知道了!”魏成友立正回答。

    陈参谋掏出一个本子看了看,对魏成友说:“今天是正月十四,十五、十六、十七这三天的口令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人财——两旺。记住了吗,小魏?”

    “记住了!”魏成友挺直胸脯,响亮地回答。

    “好。”陈庆说着,叫爱人拿来两个大背兜,里面满满地装着馒头和熟肉。

    魏成友谢过陈参谋两口,背上背兜,策马在当天下半夜赶回夹皮沟,归还了老乡马匹。又寻路进山,在拂晓前赶回了工棚。并及时向杨子荣汇报了团首长的安排。大家听了,都感到精神振奋,情绪高涨。

    正月十五下午,土匪刘副官和那个连长又来了。告诉大家过节的酒肉已经办好,明天来接他们上山。接着扯了一会闲话,两个土匪就走了。

    情况变化得太突然了。杨子荣和战友们商量对策,如果回去请求派部队来,无论如何,时间也来不及,而且还不知道匪窝的确切位置;如果借口不去赴约,必定会引起土匪怀疑,还会失去一次聚歼土匪的良机。怎么办?六个人的心都被这个沉重地问号揪扯着。

    杨子荣沉思良久,坚定地一挥手臂:“夜长梦多,我们就六个人去!”

    “对!”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杨子荣慷慨激昂地说:“战友们!土匪是很凶恶,熟悉山林,经验丰富,枪法精准。但咱们也有咱们的优势。咱们六个人也是枪林弹雨里滚出来的汉子,拿出谁去也够土匪们喝一壶的!更重要的是,咱们身后站着共产党,站着全国的老百姓,这能给我们压到一切敌人的勇气。而土匪呢,则是经枪的兔子,逃命的狐狸,真要打起来,他们大都无心恋战,自顾逃命,根本谈不上什么战斗力。”

    杨子荣目光炯炯,看着大家继续说:“当然,要说凭咱们六个人进去一点危险都没有,那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自欺欺人。但是,自打咱们参了这个军,就认定了为天下的穷苦百姓打江山的。要打仗,就会有牺牲。但是,这个牺牲我们认为光荣、值得,对不对?”

    “对!”大家又异口同声地回答。

    “排长!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们也跟着你去!”孙大德带头抢着说。

    “排长,我们都跟着你上!”

    杨子荣伸出手来,其他五只手都伸过去,紧紧地握在了一起。接着,杨子荣又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如此这般,布置了一条周密地作战计划。

    2月6日,阴历正月十六,土匪刘副官和那个连长如约来了,奉“座山雕”的命令邀请胡副官和他的弟兄们上山人伙。杨子荣叫战友们拿出馒头和肉款待两个土匪,并告诉这些食物是最近刚打食来的。正当两个土匪夸赞杨子荣讲义气,够朋友时,杨子荣按着事先约定地暗号,大喝一声:“天这么冷,还不加柴火!”侦察兵们听到号令,饿虎扑食般地扑过去,分头下了两个土匪的枪,又将他们绑得结结实实。

    两个土匪大惊失色,连声喊道:“别伤了和气,别伤了和气!”

    杨子荣把脸一黑,指着他们大骂道:“你们他妈的太不讲交情,弟兄们等了这么些天,都要饿死了,也不领着上山,你们安的什么心?”

    刘副官浑身哆嗦着说:“胡副官,这都是三爷的意思,想考验一下你们是不是共军!”

    杨子荣又骂道:“放屁!有这么考验的吗?弟兄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想饿死我们?我倒是怀疑,你们这两个小子是不是不地道,把三爷给我们吃的在中间吞了?”“是不是你俩暗中吞了?!”大家也跟着随声附和。

    “没有,没有!确实是三爷要考验你们是不是自己人。”两个土匪连声分辨。

    “那好,现在,委屈你俩领个路,带我们去面见三爷。他要真的不够意思,我们就走人,天下之大,到哪没有我们弟兄的安身之处?如果三爷够意思,不该你俩的事,我们就留下,还给你们二位陪不是,怎么样?”

    “好好,就照胡副官吩咐的做!”两个土匪生怕胡副官和他的弟兄们火起来,一枪蹦了他们,那里还敢说不,只得乖乖带路。约摸走了三十多里山路,他们来到大砬子山里。这一路上,越沟上岭,杨子荣和侦察兵们发现,他们走得根本就不是什么路,如果不是找两个土匪领着,一般人根本找不到这里。

    他们来到一处山口,设有土匪的第一道卡子房,小窝棚里有一个岗哨。岗哨听到踏雪声,跑出窝棚喝道:“什么人?”刘副官答道:“自己人。”岗哨听出是刘副官的声音,站在一旁拱手而立。侦察兵们走到跟前,上去就把岗哨的枪缴了,也把他捆绑起来。

    岗哨吃惊地看着同样被绑的刘副官二人,刘副官安慰他说:“跟着走吧,一点小误会,一会就了了。”

    越往山里走,山路越陡峭,悬崖上,只有土匪踩得一行脚印。大约走了二里来路,前面一个马架房,蹲着一个土匪岗哨,杨子荣等又如法炮制,把这个岗哨也轻易缴枪并捆绑起来。又走了二里多路,遇到第三道卡子,站着两个岗哨,杨子荣和侦察兵又按照前法,把他们缴枪并捆绑起来。在往前走不多远,刘副官告诉到了。大家往前看去,不远处闪烁着微弱的灯光。土匪窝终于找到了!侦察兵们的心都兴奋地砰砰直跳。杨子荣收住脚步,看看地形,然后摘下帽子,拍了拍。侦察兵们看到暗号,立刻将几个俘虏的嘴巴堵住,又把他们牢牢地绑在树上。

    杨子荣叫孙大德和魏成友跟自己进去会“三爷”,叫孙立珍、赵宪功、耿宝林在外边看着。杨子荣三人端着匣枪,悄悄朝灯光处摸去。摸过一百多米,才看清一座埋在雪里的大马架房子,门朝西,门前没有岗哨,灯光就是从马架房的窗子里射出来的。

    他们摸到房门前,杨子荣对二人做了一个手势,然后一跃而起,一脚把门踢开,枪口对准地炕上的土匪,嘴里大喊:“别动!”冲进屋去。孙大德、魏成友也跟着冲了进来,一个占住东北角,一个占住西南角,三支匣枪张着机头,对准了地炕上的土匪。屋里点着松明子,地坑上一共是七人。坑头上是一个白头发,黑脸腔,长着一副鹰钩鼻子和一把白山羊胡子的痩小老头。杨子荣心中猛地一闪念:座山雕!

    “座山雕”看到生人突然闯进屋来,眼露凶光,伸手就到枕头底下摸枪。杨子荣一个箭步冲过去,踩住座山雕的手,把枪掏了出来,又摘下挂在墙上的枪。“起来穿衣服!”杨子荣厉声命令。土匪们战战棘棘地爬起来,哆哆嗦嗦地穿起衣服。

    杨子荣看到土匪人数多,继续接着往下演戏。他大声斥责“座山雕”说:“三爷你也太不讲义气了!不管咋说,咱们都是打得蒋委员长的旗号,弟兄们来投奔你,你就这么折腾我们!”

    “座山雕”一听,才知道是刘副官联络来入伙的那帮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干笑了几声说:“原来是自己人。别误会,现在风声很紧,共军奸细很多,我不得不防呀!”

    杨子荣装作气呼呼地说:“那也不能这么考验我们,差点没把我们饿死!我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有劳三爷借条道给我们,到吉林去投国军。这一代都是三爷的人,还请三爷送我们一程。”

    “座山雕”婉言劝说了几句,看实在留不住了,只得叹口气,按照杨子荣说的,带领全体被缴械的土匪送杨子荣等下山。路上,杨子荣借口为了安全起见,把座山雕和所有土匪都捆绑起来。杨子荣看一切收拾停当,命令出发。

    大家走到外边,会到孙立珍等三人,将十三个匪徒分开牵着。杨子荣亲自牵着座山雕等三名匪首走在前面,其余的匪徒由孙大德等押着走在后面。于是,一支奇怪地队伍上路了,多数被绑着人被少数拿枪的人牵着,可是被绑着的人却时时关照拿枪的人,哪里是坑,哪里是沟,有时还互相调侃,这真称得上是天下奇观。

    “座山雕”虽然上了年纪,走起路来却像野鹿一样轻捷,后面的人需要小跑才能跟得上。天蒙蒙亮时,队伍走到山边,树林也渐渐稀疏起来。“座山雕”告诉杨子荣,前边快到海林了,有共军团部,不能再往前走了。这时,远远地看见有两辆大车停在山口。座山雕恐惧地说:“那是共军的大车,不能再往前走了。”

    杨子荣笑着说:“那正好,卸他们几匹马骑上,走得更快些!”土匪刘连长一听不妙,猛地挣脱杨子荣手里的绳子,扭头就跑。杨子荣扣响扳机,一枪打中他的腿部,匪连长扑腾倒在地上。押大车的一个班听到枪声,迅速向这边包抄过来,并大声询问:“口令!”魏成友高声回答:“人财!回令?”

    “两旺!”战友们对上口令,迅速地跑过来。“座山雕”见杨子荣和来人对口令,大吃一惊。他结结巴巴地问杨子荣:“你们是……”

    杨子荣哈哈大笑:“不瞒你说,张三爷,张司令,兄弟我们就是共军的侦查员,你落网了!”

    “座山雕”听了,一下子瘫坐在地下,长叹一声,悲凉地说:“哎——真晦气。张大帅、日本人都没整的了我,这次却叫你们几个土八路把我给逗了,窝火呀!”

    侦查员们听了,都开心地笑了起来。杨子荣叫战士们押着匪徒们分乘两辆大车,又叫魏成友骑着卸下来的马先回团里报信。

    魏成友飞马回到团部,眉飞色舞地向团首长们汇报了智擒“座山雕”匪帮的经过。乐得团长、政委连声称赞:“了不起,干得好!”团首长立即向军区打电话,报告了杨子荣等六个侦察兵已将“座山雕”匪帮全部擒获,现在正在回来的路上。接到电话报告,副司令员田松立即赶到海林。

    捉获“座山雕”的消息在海林镇不胫而走,整个海林镇都沸腾了。无数人涌到镇口,翘首以望,欢迎凯旋归来地侦察兵们,并想看看赫赫有名的“座山雕”究竟长得啥样。

    县长刘克文、县委副书记李欣赶到镇农会,想让贾润福组织群众欢迎一下。刚踏进农会院子,就看到贾润福正比划着对一伙欢迎锣鼓队做交代,两人不由得相对笑了起来。

    杨子荣住过的房东孙大娘一边忙着剁肉焰,一边吩咐儿子孙玉琢无论如何也要把杨排长请到家里来。整个海林镇欢歌笑舞,一片喜庆景象。

    太阳偏西,几个孩子飞一般朝镇口跑来,嘴里喊着:“来啦,来啦!”人们踮着脚尖朝前望去。田松副司令员和二团首长迎上前去。两辆大车往镇口奔来。杨子荣在车上一看镇口围满了人,立刻命令所有人下车,他和侦查员们排成一行,押着一溜土匪往镇里走来。

    锣鼓敲起来了,人们欢呼声震天动地。杨子荣跑步到田副司令员面前,响亮地报告:“报告首长,二团侦察排活捉‘座山雕’张乐山以下土匪13名,现已押到,请指示。”

    “好!同志们辛苦了!”田副司令员高兴地握住杨子荣的手,“我代表军区党委、军区首长向你们表示热烈地祝贺!”田副司令员又来到侦查员面前,和他们一一握手。

    田副司令员来到“座山雕”面前,笑着打量这个威震一方的匪首,原来是个干瘦老头。座山雕也抬头看了看面前这个如雷贯耳地田松,原来也就是一个痩痩的、中等个,普普通通的一位中年人。

    “怎么样,张司令,还服气吧?”田副司令员笑着,“听说你对被几个八路娃娃逗了,感到挺遗憾的?你要是不服气,我可以放你出去,再和娃娃们较量一番,怎么样?”“座山雕”摇摇头,长叹一声说:“算了,我老了。”

    “说来也巧,”田副司令又笑着说:“你我都是二支队,可是,你的人是越打越少,我的人是越打越多,这是为什么呢?”

    “座山雕”抬起头来,惶惑地看着田松。“张司令,”田松朝街口一指,“你看看我们身后,你就明白了。”

    “座山雕”顺着田松指的方向望去,在这些八路军的背后,站着的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百姓。他颓废地低下了头。

    县长刘克文走过来,紧紧地拉住杨子荣的手,激动地说:“我代表全县人民感谢你们!”座山雕在旁边听后,头垂得更低了。

    杨子荣跑到团长政委面前,高高兴兴地敬了个礼。团长、政委一人拉着杨子荣的一只手,高兴地嘴都闭不上了。

    杨子荣对政委说:“政委,一共十三个,你给我打收冬,政委哈哈笑着,拍着杨子荣的肩膀说:“少不了你的。子荣同志,你们先去休息。”转身命令团部李干事把俘虏带走。

    李干事和战士们带着俘虏们经过街里,围观地群众骚动着,人们都想看看这个混世魔王。无数个雪团朝“座山雕”和匪徒们飞来,打在他们的头上、脸上、身上。人们还不解气,挥舞着拳头朝“座山雕”冲来。

    “座山雕”扭动着身子,左躲右藏。侦查员们横着身子挡住愤怒地群众,护着“座山雕”。二团立即派部队进山,将“座山雕”的剩下的残匪全部剿灭,并将匪窝烧毁。海林镇朝鲜族小学万头攒动,人民政府在这里公审“座山雕”等土匪头子。从四面八方赶来地群众在会场上高呼口号:“讨还血债!”“以血还血!”“座山雕”等匪首被押上审判台,接收历史和人民的审判。

    公审完毕,人民政府判决外号活扒皮的匪连长刘忠汉等六名匪首死刑,立即枪决。一阵枪声过后,人群欢呼跳跃,这是人民的胜利!接着,将“座山雕”押送牡丹江军区,继续接受审判。

    这天晚上,海林镇家家户户都吃饺子,以示庆祝。“座山雕”被押到牡丹江,不久就在狱中生病死去,结束了他肮脏、可耻的一生。

    “座山雕”落网的第十二天,农历正月二十九,公历1947年2月19日,《东北日报》以“战斗英雄杨子荣等活捉匪首座山雕”为题,报道了他们的英雄战斗事迹。

    报纸从哈尔滨发往根据地的四面八方,全东北的人们都知道八路里有这么个“贼大胆”叫杨子荣。

    二团召开庆功大会。全团指战员全副武装,整齐地坐在会场中央。旁边坐着海林镇及周围村屯的民兵、农会队伍;周围立着无数观看的群众。

    当政委宣布给杨子荣同志记三大功,孙大德和魏成友各记一大功,孙立珍、赵宪功、耿宝林各记二小功时,场上响起了暴风雨般地掌声。团首长和县里的领导给功臣们戴花。

    “向功臣学习!向功臣致敬!”的口号声此起彼伏。场上情绪高涨地人们鼓掌要求杨子荣给大家介绍经验。团首长们也用鼓励地眼光示意他讲话。杨子荣腼腆地走到台前,他抓抓头,红着脸笑着说:“我说心里话,小经验还没总结出来。大经验嘛,只有一句话,那就是为人民的利益生死不怕,对付敌人就一定神通广大!”

    场上对杨子荣的讲话报以更加热烈地掌声。

    县长刘克文致词,号召全县人民向功臣们学习,积极报名参军,拥军优属,捐款捐物,发展生产,以实际行动,支援前线作战。

    一时,庆功会成了参军报名大会。海林镇群众送子参军、送郎参军,热烈感人的场面层出不穷。看着这激动人心地场面,县委的一位同志领着喊起了口号:“送子参军光荣!送郎参军光荣!参军参战光荣!”

    庆功会后,全团会餐。牡丹江军区发来了慰问品,二团又买了几头猪,官兵同乐,同吃庆功宴,同饮庆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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