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痒

    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签约作者

    七忆欢

    1

    安冉从噩梦中惊醒时，床边的位置是空的，她坐起来，伸手去够桌柜上的手机，按了一下看见上面的时间，不过十二点刚过，新一天了。

    他果真没有回来。

    他又升了职，打电话给安冉说公司要一起聚餐，安冉像往常一样嘱咐他，少喝点酒。他也许根本就不会记得，七年前的今天他跟她表白。

    她从来都不信什么七年之痒的噱头，可是当她和他真正在一起七年，好像有些东西不得不信了。

    在七年后的这个深夜里，安冉想起他们经历的这些林林总总，想起她的茫然和不安，原来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做时光。

    时光流逝惹人哀。

    七年前她还是那个喜欢走路沿石的小姑娘，七年前他还穿着白色的衬衫。七年后，他没再陪她一起走过路沿石，她也再没看见他穿过白色衬衫。

    所谓的七年之痒是，人的细胞平均七年会完成一次整体的新陈代谢，而许多事情发展到第七年就会不以人的意志出现一些问题，爱情也是。

    安冉醒来便再也睡不着了，她想起他们毕业时，第一次来到这个陌生的大都市，干燥的空气让她很不适应，裴佑琛每晚都会给她削各种各样的水果。他们那时还是租房子，顶层，带一个小阁楼。

    楼梯正对一面大的窗户，裴佑琛把楼梯涂成了白色，他们喜欢坐在台阶上一起仰望那一块小小的天空。她的头靠在裴佑琛的肩上，听裴佑琛跟自己说：“安冉，总有一天我们会看到全部的天空。”

    她那时懵懵懂懂，刚踏入社会，可是不论在职场受到多少不甘和委屈，只要裴佑琛陪她在楼梯上坐一会儿，就什么都忘记了。

    后来他们贷款买了现在的大房子，有一个大大的落地窗，还有一个露天的阳台，她一心欢喜地在露天阳台购置了桌椅，可是却久落灰尘，裴佑琛的工作越来越忙了。

    她喜欢睡懒觉，但还是坚持每天早晨都起来给裴佑琛系领带，只是这一次她突然发觉裴佑琛再也不是她曾经的少年了。

    她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就像她一边吃西瓜一边读书，得到双倍的无所适从。

    2

    她和他的相遇太平常，没有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的浪漫情景，他们俩相识，不过是因为在同一个组织。

    即便是一个组织，他和她也不熟悉。

    可是她注意到了他，他像个独行侠，风格独树一帜，只穿简单的衬衫就气质超群。她也经常听到组织里的女孩子在背后议论他，也有很多敢于在他面前开玩笑：“找裴佑琛帅哥啊。有裴佑琛在，我们整个组织的颜值都上去了。”

    听到这，他只是笑一下，他好像一直都吝啬他的笑容，但是他的人缘出奇的好，果真一个人足够优秀了，到哪都是焦点。

    可是她和他，从不说话，因为她又何尝不高冷。

    她以为她跟他永远都不会有交集，因为组织够大，他和她分管不同的领域。

    如果没有那一天。学校里的一家，很温馨的奶吧。

    她喜欢喝牛奶，尤其是用玻璃杯装的热牛奶，雪白雪白的，安宁柔软，还有暖暖的奶香。她喜欢大口大口地喝，每次喝完之后，嘴巴上面都会有两撮儿白色的小胡子，然后她再伸出舌头舔一下。

    她像往常一样去奶吧买奶，喝完之后去开会，是组织的全体会议，地点是教学区最大的那个教室。

    如果轮不到她汇报工作，她会选择最后排最左边的那个位置，那里有一扇很大的窗子，适合她听不下去的时候望着窗外发呆。

    只是，今天她右边的位子突然多了一个人。

    裴佑琛。

    3

    他漫不经心地从口袋掏出一张校园卡，轻推到她的面前，她吃惊地望着他说：“我的校园卡怎么会在你那儿？”

    “我在奶吧捡的。”

    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她丢三落四的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可是她刚刚才从奶吧出来，难道他刚刚也在奶吧。

    “你去奶吧干什么？”她向来喜欢直接问出自己的疑问。

    “喝奶啊。”

    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也回答得格外真诚。

    “我从小就喜欢喝奶。”

    他和她就这样有一言无一言地闲聊起来，在这里营造了一个属于两个人的小天地。不断地有人频频回头观看，好像这俊男靓女的组合是最新鲜出炉的八卦。

    他们的聊天内容并不深奥，只是很简单地聊一聊，因为这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聊天。她出神地看着他浓而密的睫毛，还有他的好皮肤，莫非是牛奶养人。

    每个女孩子都喜欢这样的男孩吧，英俊挺拔，在人群中脱颖而出，想不注意到都难。运动好，喜欢篮球和健身；成绩好，修着双学位，每个学期拿奖学金好像是轻而易举的事；还有自己的爱好摄影，并且在这一领域也玩出了自己的水平；对，还有他的能力，他是班长也是另一个组织里的主席。

    她这些都听别人提起过，只是聊天时，他却轻描淡写，他是个异常谦虚而又低调的人。

    4

    开完会回去之后，她收到他发来的一组图片，竟然是她！

    她在奶吧喝奶的照片。

    不得不说他的角度拿捏得很好，光线调得也异常出色，她身上有柔柔的光，低头喝着牛奶，一脸满足，他抓拍到了她细微的表情。牛奶有质感，而她皮肤白皙，也如牛奶一般。

    最后她看到了照片的命名，牛娃娃。

    她心情异常好，而她心里的那根弦，也剧烈地舞动起来。

    她与他相识一年，也注意他一年，她好像再也不能欺骗自己，她喜欢他。

    即便她知道柏拉图要找最完美的麦穗，最后空手而归，苏格拉底告诉他，这就是爱情。

    那她也要试一试。

    她和他在网上也开始聊起来。

    哪怕他和她都很忙，都不能及时回对方的信息，但是也能一天又一天不间断地聊起来，她喜欢和他聊天，很多观点都不谋而合。他也足够幽默，她总是抱着手机傻傻地笑着。

    她知道他最爱安踏的牌子，她问他为什么。

    他说你猜猜看。

    “因为你父母从小就给你买安踏的牌子。”

    “因为你的初恋喜欢这个牌子。”

    “因为你曾经穿着安踏的鞋子得了第一名！”

    他笑着问她：“你小脑袋能不能想点正常的理由。”

    “那是为什么啊，我猜了这么多一个都不对？”

    他最后说，他只是觉得安踏的标志像是一个跳跃的人，总是带给他满满的动力。

    她知道他每天晚上都会去健身，他不爱吃辣，他睡觉不喜欢有任何的声音，他不抽烟，他总是穿长裤，他拍照的时候喜欢闭着左眼睛，他喜欢用玻璃杯……

    她不知不觉知道了他那么多，只是不是全部。

    5

    无疑，他与她玩着暧昧，他不前，她亦不进。

    而两个人的巧合，总有一个人在坚持。

    她好像每天都在祈祷，让我们不期而遇吧。

    她甚至相信了那个所谓的谣言：只要念一百遍那个人的名字，那个人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于是她每天都念好多遍他的名字，以至于，以后再听见亦或看见他名字里的任何的一个字，她全身都有电流流过。

    她每天都在练习如果他们真的不期而遇她该有一个什么样的笑容。

    也在练习他有一天牵着一个女生向她迎面走来，她该有什么样的反应，她一定会笑得不怀好意，然后开玩笑地问他：“嗨，你女朋友啊！”

    她一定要刻意地向他表现：她不喜欢他。

    6

    熟络之后，他们常出去玩，也会一起上自习，他们也常常什么也不干，只是单纯地去压压马路。

    “你知不知道好多人都说你冷酷，可是你对我不是这个样子的，你会对我温柔地笑。”

    “因为你傻得可爱。”

    “可是我觉得我挺高冷的，我不喜欢的人我可是连看都不看的。”

    “哦？那你是喜欢我喽。”

    “你好，我是裴佑琛的脸，裴佑琛不要我了。”

    他却突然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说：“我发现自从不要你之后，好轻松啊。”

    他温热的气息在她耳边久久不肯消散，她能感觉到她的脸微微发着热。

    他看着窘迫的她，大笑着走开，她在他身后大喊：“裴佑琛，不准你调戏我！”时间就这样过去。

    她用那一份欢喜和一腔孤勇，支撑着自己去追逐耀眼如日芒的他。

    他始终没对她说喜欢她，她也不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欢自己。

    她知道爱情对于他来说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一个很小的部分。

    那自己呢？她曾经以为爱情对于她来说可有可无，可是自从遇见他之后，她发现，好像有一段这样的爱情或许真的很不错。

    她问了很多人，如果一个男生跟你相处很好，也常常对你说些暧昧的话，那这个男生喜不喜欢你呢？

    ——喜欢吧，但是没有那么喜欢。

    也是，他对她的感觉一定没有那么强烈，如果强烈又怎么可能控制得住。

    冬日里，他送了她一根大大的棒棒糖，上面有五彩的颜色，“你每天都很开心。”

    虽然她最想听到的是，我跟你在一起很开心。

    但是她躲在红色围巾里的嘴还是笑僵了，牙齿神经都被冻疼了。而那支棒棒糖也被她紧紧握在手里，即便冻僵了手指，可是还是觉得欢喜。

    给快乐找个名目，其实每天都很快乐。

    可是，裴佑琛，你知不知道我那么喜欢你。

    她就那样盯着他看，却始终不敢说出来。

    他在冬日的雪花里，不带一丝半点的尘埃，干净得如同不含褶皱的花叶。

    7

    他们还是在一起了，那么顺理成章，又不那么理所当然。

    他们认识的第327天，他们开完会，一起顺道回宿舍。他习惯性地站在她的左边，她也习惯性地走高出地面的路沿石，一字型，走起来歪歪扭扭，她总是玩得不亦乐乎。

    他突然问她，安冉，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果真连表白都带着霸气。

    她一惊，左脚从路沿石上掉下来，虽然她的心已经跳个不停，但她还是努力克制住，故意漫不经心地问他，“啊？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不是你。”

    那一刻，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连气氛都变得暧昧起来。

    “那你觉得我会不会答应你？”

    “随你啊。”

    说完，他留下一脸惊讶的她，径自向前走去。有这样跟人表白的吗，她心里略有不爽，不过转念一想，又笑嘻嘻地追上他，“裴佑琛，你不会是害羞了吧。”

    她依旧站在路沿石上，拉住他的右胳膊，仰着脸，笑意盈盈地看他。他看着她的大眼睛，泛着水的光泽，那么清澈。

    他在那一刻觉得，好像自己喜欢她，并不是什么难事。

    “我喜欢你，这个理由可以吗。”

    8

    下一秒，他俯下身，捧起她的脸，在唇上蜻蜓点水的一个碰触，她的鼻息间都是他清新柠檬的味道，她老是笑他，一个男生竟然喜欢柠檬。可是，那也没关系，他喜欢的，她自然也会喜欢。

    “这是我初吻。”她很淡定，就好像说一句，我渴了，想喝水，一样平常。

    “你起码找个浪漫点的地方，给我留个美好的回忆吧。”

    他笑着说了她一句，傻丫头。然后把她拥进自己的大衣里，好像以后可以做很多这样亲昵的事情。

    ——裴佑琛，如果你有一天喜欢上了别人，一定要提早跟我说，好吗。

    ——好。

    ——裴佑琛，我不喜欢冷战，更不擅长吵架，以后无论我做错了什么，你都不要吼我，好吗。

    ——好。

    ——裴佑琛，为了这份感情，我们一起努力，好吗。

    ——好。

    裴佑琛。裴佑琛。裴佑琛。从今往后，她终于能喊出他的名字了，而这个名字也终于与她有了瓜葛，裴佑琛是安冉的男朋友。

    他说，他可能还不懂得该怎样好好地去爱一个人，但是他愿意为了她而努力。

    她想，有他这句话就够了。

    9

    他们在一起后，也并没有像其他情侣那样每天都腻在一起，他在忙着他的事，她也在忙着她的事。

    有好友问她，你确定你们是在一起了吗？一周好像也见不了一次面吧。

    “都忙嘛。”

    但是，即便是她一个人干着很多事，她也没有觉得自己孤军奋战，她知道有他，一直站在她的身旁。

    无论他多忙，他都能第一时间回她消息。她想，这也许是他表达爱的一种方式。

    她所相信的爱情，是两个人能够互相扶持，共同进步的爱情。

    可是她也喜欢生活中的恶作剧。

    她知道他上课的教室，她会早去一会儿在黑板上写下他的名字：裴佑琛，一晚五十。

    于是，那一日，这六个字火爆了学校的贴吧。大家都在猜测着是谁这么有胆量的时候，她收到了他发来的消息。

    “你真的舍得？”

    他没有生气，容忍了她的恶作剧，或者说，他喜欢她生命里的鲜活。

    最好的爱情，就是可以在这段爱情里，做最真实的自己吧，不用为对方改变丝毫。

    “你永远不需要为我改变什么，因为现在的你刚刚好。”

    而她以前最羡慕的动作，就是在寒冷的冬日把手伸进男朋友的口袋，她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也可以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可以如愿以偿。

    他握着她的手一起装进了他大衣的口袋，她这才知道，原来暖和的不是衣服的口袋，而是他温暖的手掌。

    想到这，她傻笑起来，好像跟他在一起后，她经常傻笑。

    其实他对她真的很好，虽然两个人不常在一起，他也是随叫随到的。

    他说，你要记得你是有男朋友的人，以后，就不用所有的事都一个人硬撑了。

    在这段感情里，她一直都没有安全感，但是她知道，他其实，一直很努力地在给她安全感。

    10

    回想起这些时，安冉都会觉得有些不真实，她以前最讨厌作家写“七年过去了，好久不见”。她觉得七年这么长的时间，怎么可能被作家一笔带过。

    可是当指针不紧不慢地划过了七年，她突然就明白了，原来七年十年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安冉赤着脚跑到书房，在桌子最底层的抽屉里翻啊翻，终于翻到了裴佑琛给她拍过的在奶吧的照片，她摸着光滑的照片，一不小心就潸然泪下了。

    她沿着书桌坐下，硬质的木板硌得她的背有些疼，她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他跟她求婚的场景。

    那年，在他们租的小房子里，她买来全套的厨具学习做菜。那天，她做了肉沫炒蛋和风味茄子，还做了裴佑琛最爱喝的罗宋汤。他们的饭桌不大，安冉和裴佑琛坐在桌子一角，狭小的空间却格外温馨。

    当裴佑琛喝完最后一口汤，突然把脸凑到安冉的面前，“冉冉，你嫁给我好不好？”他的气息里带着饭菜香甜的味道。

    安冉那只拿着勺子的手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裴佑琛这么正式地调戏她还是第一次。这句短短的话透着撒娇，透着祈求，也透着他一如既往的自信和傲娇，让安冉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没有碗筷碰击的声音，餐桌变得安静，一角的两端显得有些沉默，但这种沉默却很充实。

    安冉同意了，她微微地点头，然后装作平静地继续吃米饭，没有玫瑰花没有戒指，安冉想有他就够了。

    他们选择旅行结婚，地点是云南。

    安冉坐上飞机后死死抓住裴佑琛的一根胳膊，可怜兮兮地问他，裴佑琛，我们不会掉下去吧。

    他歪歪头看她，笑着说了句，傻瓜。然后伸手握住了安冉的手，让安冉一度觉得他们没有踏入婚姻中，他们还在热恋中。

    那时的记忆太甜蜜了，可是那些犹新的记忆在这个没有尽头的黑夜里纷纷退到了她脑海的末梢，她抓不到它们。

    11

    她也想不明白她和裴佑琛之间到底怎么了。

    一切好像还和以前一样，一切又好像和以前不同了。

    安冉下班回家，很准的五点半。

    换了拖鞋然后走到卧室换家居的衣服，再踱步走到厨房准备晚餐，这一系列的动作她已经熟门熟路了，因为每日如此，从未改变过。

    安冉那晚炖了土豆，是切得很小块那种，这是安冉最喜欢吃的菜，但因为裴佑琛不喜欢，所以她极少做。

    她嗓子有些不舒服，特别是油烟味让她极其难受，在一片烟雾缭绕中她不停地咳起来，而裴佑琛就是那时推门进来的，六点零九分，分秒不差。

    他也去房间换了衣服，但他不会来厨房，而会去客厅亦或书房忙他的工作，捧着电脑笔记本的他，安冉再也不觉得帅了，她不喜欢他的沉默。

    有时候一个人的沉默里是容不下另一个人的沉默的，现在的沉默不似求婚时的沉默那般充实，现在的沉默是真的煎熬。

    做好饭后安冉将碗碟依次端上餐桌，裴佑琛看见一大碗咖喱土豆的时候微微地蹙了蹙眉，但并没有开口与安冉说什么。

    他起身为安冉盛好饭，又为自己盛好饭，然后坐下来姿态十分优雅地咀嚼，四周安静，安冉非常努力地张了张嘴，跟裴佑琛说了一句：“裴佑琛，咱们要个孩子吧？”

    这句话里没有撒娇，只有卑微的请求。裴佑琛的筷子一顿，眉眼含笑抬头看着安冉：“怎么突然想要宝宝了？”

    “哪有突然，一直都想要啊。”

    “再等等吧。”听到回答后，安冉闷闷地吃了几口米饭，没再理他。其实安冉只是想要一个孩子打破这畸形的气氛。

    她想裴佑琛跟以前一样跟她开玩笑，想和他多些时间依偎在一起，哪怕一起在沙发上看看电视也好。

    可是将近七年了，他们越来越熟悉，连睡觉时拥抱的姿势都觉得重复。

    她甚至不知道她应该再和他聊些什么，生活还是老样子，并没有什么大的波澜惊起，他们甚至都吃遍了每一条街上好吃的饭馆。

    当爱情的激情退却，收获的当真是这平淡如水的亲情吗？

    12

    接近凌晨，裴佑琛还没回来，安冉却倚着书桌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后来她被裴佑琛开门声音吵醒，她听见裴佑琛喊她的名字：“冉冉，冉冉，你在哪？”

    她睡眼惺忪地走出书房：“你回来啦？”她看见裴佑琛一身干净的衣衫，一点都不像彻夜未归的样子。

    裴佑琛有些吃惊地看着安冉问：“你怎么从书房出来？”他记忆中的安冉是喜欢睡懒觉的，她断然不会这么早起。

    他面前的安冉，穿一件棉质睡衣，头发柔顺的落在双肩，不安地搅动着手指，似有话对自己说，但又迟迟不肯开口。

    “裴佑琛……”安冉抬头看着他，而裴佑琛看见她的眸子，突然想起七年前那个雪天，她扔一个雪球给他，然后一脸狡黠地笑，她那时的眸子晶亮晶亮的。

    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时刻让他起了想照顾她一辈子的私心，那时的他想表白却又怕被拒绝。

    他想起他们第一次亲吻，她平淡地对自己说：“这是我的初吻。”他笑着把她抱了个满怀。

    原来这些记忆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从来都没有细想过一个男孩要经历多少才能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他只知道他有无数个坐在车里沉默的夜晚。

    他不想把自己的疲累带到家中，并且有些压力是没有办法说出口的。

    而几个月前安冉第一次向自己提出，我们要个孩子吧。他也只能回答说，再等等吧。因为他不确定他们现在是不是有能力去抚养一个孩子，为孩子提供一个好的生活环境。

    他怕安冉对自己失望，他怕安冉觉得他再也不似从前那般优秀了，可是他追求了这么多年，到底也不知道追求了些什么。

    他突然停下脚步，看着安冉，好似她还是七年前的样子，又好似不是了。

    “裴佑琛……”安冉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像七年前那样叫着他的名字。

    裴佑琛一脸期待而又疑惑地望着她，安冉犹豫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随便解释道：“没什么，就想叫叫你。”

    “傻瓜。”裴佑琛一把抱住安冉，轻柔她的发，她发上是他闻了七年的熟悉的洗发水的味道。

    而那一句久违的“傻瓜”，让安冉微微红了眼眶。

    13

    七年后的那一天，什么也没发生，裴佑琛到最后也没记起七年前的这天他跟她表白。

    而他也从来没听过有七年之痒这个名词。

    那天，像往常的每一天一样，安冉做饭，裴佑琛洗碗；安冉拖地，裴佑琛铺床；安冉帮裴佑琛缝补纽扣，裴佑琛帮安冉够下书橱顶上的书籍。

    他们依然默默地过日子，只是在这些流转的四季里，每一个司空见惯的细节都可以充满着喜悦。

    安冉没有提起她那天的夜里是如何的难过，也没有讲七年之痒的这个典故，因为他们携手走过的这些时光，原是什么都没发生的，只是他们渐渐成长，渐渐成为一个成熟的女人和一个成熟的男人，这些她所谓的沉默和重复不过是这路上必经的历程，是她把一切都扩大化了。

    她既是堡垒又是军队，她既被保护又被攻克，她一个人带着小小的别扭和矛盾站在他们相知七年的路口不知所措。

    可是裴佑琛不声不响地站到她的身旁，像往常一样牵起她的手，告诉她，继续走下去就对了，不要胡思乱想。

    时光当前，彼此厮守，今天，以后，与你望天堂。

    旧时光往而不返，可我依然愿意在今后的每个时刻与你交付彼此的温度，天空一点点亮起来，你依旧在我的身旁，还有你清浅的呼吸。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