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开端象征着健康的进展。
接下来就是互相勾搭的阶段,一起吃个饭,看个电影,这些普通恋人之间的事对我来说轻车熟路,我不用计划,也能精准的把握拉手、拥抱,直到滚床单的时间。
唯一还有阻碍的,是锦年。
她说,寒假必然来此一行。
这其实没什么。
她老家烟台,坐标天津,回家必然经过我所在的城市。
那么,下个车,吃个饭,理所当然。
寻个安静点的地方,谈一谈天津的狗不理包子,或者烟台的大闸蟹,都是不错的话题。然后,火车咣当咣当,在车轮亲吻铁轨不要脸的节奏中,开启我们各自波澜壮阔的人生。
游戏从此结束。
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看,这就是爱情。
什么狗屁的天荒地老,什么混蛋的相守一生,都是骗人的鬼话。时间久了,贼船上多了,就大彻大悟浑身通泰了。
所以,当一周后载着锦年的火车咣当咣当疾驰而来的时候,我并没有觉得这个黄昏跟其他黄昏有什么不同,空气中都是一样的pm2.5,小摊上也都卖着同样的煎饼果子。
晚上六点二十,我将冉阳安顿好,开车去火车站接她。
华灯初上的时候,她随着人流从出站口出来。
我们一眼就认出了彼此。
她拖了一个旅行箱,身上穿了白色的羽绒服,身材瘦瘦高高,披肩的黑发瀑布一般流淌下来,让人触目惊心。
“我要留下来十三个小时。”隔了两米的距离,她站在那里,一字一句的说,“欢喜大哥。你比我想象的丑多了,若不是早就买好了车票,我恨不得现在掉头就走。”
她叫我欢喜大哥!
我走上前去轻轻的拥抱她,苦笑不已。
她这是赤果果的报复。
我们勾搭在一起三个月,不仅见过各自的照片,只要一有wife,就恨不得天天语音视频,甚至有时候睡觉也要呼吸相闻,又哪儿会跟想象的不一样。
我从来没有想到跟我勾搭这许久的小姑娘气场如此强大。
此刻的她就像是一道闪电,将黑暗的阴霾劈的稀里哗啦,溃不成军。
她双手环抱着我,在我耳边呢喃着,“我写了一个故事,等有机会给你看。”
我只有诺诺连声,竟然连话都不知如何接下去。
我是有愧于心的。
无论我之前表现的多么不在乎,但在我们之间,始终是我先松了手。
在她来之前,我想过我们之间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并不觉得会出现任何意外,我想好了说辞,找好了理由,我会给她编一个天衣无缝的故事。
一个十八岁的小丫头,还不好糊弄。
但此时的我,却如何变成这样?
魂不守舍。
我深深吸一口气,在脑海里迅速的将十三个小时分成一段一段,然后拍拍她的背,顺便将她的背包接过来,“要不要看看我们的城市?”
她沉默片刻,说,“本来应该要的,可是我约了人。”
“嗯?”我不由松了一口气。
如果是这样,那就皆大欢喜,有一个她的同学或者朋友在一起,会化解众多尴尬。
而且,我就可以抽身事外,变身一个旁观的路人。
原来,她也知道,我们原本是不能独处的。
我脚步轻松的将她引到车旁,为她打开车门,待她钻进车里,这才回来发动车子,“我们现在去哪?”
她说,“玫瑰大酒店。”
我说,“得令,客官你坐好。”
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冬日黄昏,每一个人像往常一样匆匆的下班,奔向那个称为家的方圆,在那里,在黑夜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因为接近新年,路旁的刺槐树都披上了新装,霓虹闪烁,彩带飘扬。
我一边开着车,一边恶作剧想象锦年的那个同学。
这个城市是如此之小,小的见到一个人就是三姑二姨婆的某某亲戚。说不定锦年的同学还是我的后辈,喊我叔叔舅爷,那可真是有一点尴尬呢。
老司机就只好闷声发大财,大吃二喝。
在发动机的嗡鸣声中,我们在玫瑰大酒店门前停下来。不过,当我眼光扫过门前的时候,我差点将油门当成了刹车。
门前的台阶上,一个身穿黑色风衣,戴了紫色帽子女人正将眼光望了过来,不是丁洁还是谁?
锦年开门下车,一气呵成,还不忘扔下一句话,“我来请丁洁姐姐吃个饭。”
这,这,这……姑娘……你停下来!
你这是杀人不带刀,你这是谋害老司机,你这是唱的那一出……
这么精心设计的一场鸿门宴,难道真是出自姑娘你的手?
早知这样,我们应该先立生死文书啊。
场面太迷乱。
就像是圣诞老人投错了新年礼物。
天知道,我从来不记得我跟锦年说过丁洁,也从来没有跟丁洁谈过锦年。
这两个人,本来安静的待在世界的两端。
但是今天,她们却在进行历史上的首次会面。
就算我久经沙场,此时也不由心惊胆战,甚至我迈下车来的时候,我就觉得背上已经有汗流下来。
这明显是暖冬呀,为什么之前我没有发觉呢?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今晚的主角早在少女脚落到地面上时就已易主。
那句‘我要在这里停留十三个小时’是如何的余音绕梁,至今不绝。偏偏老司机还浑浑噩噩的毫无所觉。
她远不是我曾经想象的那般好糊弄。想想也是,她所在的那所大学,属于国家重点大学,若不是有点智商,还真考不进去。
我不知道我眼前的两个人在想一些什么,但是老司机心内却巨浪滔天。我不明白,这个安安静静的少女为什么固执的在这个城市停下来?我不知道,三个月前的那场游戏究竟如何落幕?我同样不知道,从今天开始,生活又将怎样迈向未来?
也许,此刻的我们都是棋盘上的棋子,正被一双巨手用来角逐。
而那双巨手,叫做命运。
我听见锦年轻轻的说了一句,“丁洁姐,你真漂亮,一诺大哥常常跟我说起你。”
丁洁站在台阶上,目光居高临下,她在鼻子里哼了一声,说“总比不得你的青春无敌。”
丁洁今年29岁。
如果跟我站在一起一定显得靓丽无匹,但是,此刻的我也不得不承认,锦年实在是漂亮的有点过,她的额头光洁,脸蛋水润,就算不施粉黛,也让丁洁顿失颜色。
岁月不饶人呀!
而且,诡异就诡异在,少女略显尴尬却依然气定神闲,丁洁咄咄逼人却始终落了下乘。
是我的错觉?
不过——
阿锦,你始终是客场作战呐。
而且,姑娘你绝对不会想到,你所面对的,是世俗,是岁月,是鸿沟这些打不破的坚固堡垒。甚至,你也绝对不会想到,你面前的这个人,在过去几年里,丢掉了爱人跟家庭,早就沦落成为一个人渣。
我没有任何资格来谈论爱情,更加配不上你这样一个优秀的姑娘。
那些以前,是我们的游戏,是淫靡黑夜的放纵和沉沦。
如果年轻十岁,哪怕是五岁,我都愿意改邪归正,跟你面对所有的困难,并且百折不挠,捅我一刀我都不会后退。
但是,今天——
请原谅我是你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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