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站在山顶的巨石上俯览整个城市，当山下的高楼大厦全部变成小不点的时候，才发觉世界真美。
何俊洁站在石头上，冲着空旷的虚空喊着，“我来了……”
声音久久回荡。
整个人的心情瞬间开阔。
我想，无论如何，我们曾经有过这样一段经历，等老去的时候，我们能缩在角落里细细品尝，那也不失为一种人生。
这样的点点滴滴，这样的琐琐碎碎，就是每个人的生活。
山顶的风呼呼的刮着，将她的长发吹的四散飘扬，她转过身来，冲我大声说，“喂，你是谁？”
在这一瞬间，我的思绪忽然就迷乱起来。
人们说，小区保安是世界上最有思想的人，他们往往会抛出三个哲学问题。
你是谁？
你来自哪里？
你要去什么地方？
哪怕最睿智的哲学家，也会在这三个问题前面懵逼。
那么，我是谁？
我来自哪里？
我要去向何方？
在何俊洁问出来这个问题之后，我不由站在巨石上呆滞着，一瞬间浮光掠影，竟不知今夕何夕。
我不是第一次来黑铁山。
第一次是五年前。
那时候冉阳刚刚一岁。
我曾经被公司外派作为我们公司的产品质量监督，地点就在黑铁山附近。
有一次，杨燕的一个朋友过来，因为是她儿时好友，杨燕就将她带到了我工作的地方，午饭之后，我们的消遣活动就是爬黑铁山。
当时，是漫山遍野，绿莹莹然的初秋。
当杨燕抱着冉阳，当朋友在我的引导下终于站上山顶的时候，杨燕曾经问过我同样的哲学问题，她说，“一诺，我们的未来在哪里？”
其时，我正被外汇折磨的痛不欲生，我每天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外汇上，不仅工作无心，就是每一个深夜，我都无眠，24小时的交易，我基本是时刻盯着盘面。
那时候的我眼里布满血丝，我说。“未来，我不知道。”
所以，当何俊洁同样抛出我是谁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不免陷入回忆里去。
我是谁？
在五年前，我应该是杨燕的丈夫，应该是冉阳的父亲，也是我母亲的儿子，但是，我却深陷在外汇中无法自拔，如果我多少有一点责任，有一点智商，那么我应该很快就从外汇里抽身出来，认输，从头再来。
但是，那时的我，年轻任性，并不知道我是谁。
现在呢?
我是谁？
五年后，我依然带着一个姑娘爬到当初的山顶上，远处依旧是层峦的城市，近处依旧是荒芜的野草，可是却物是人非。
严格来说，我并不是对面姑娘的男友。
我们的结合，更加的像是不负责任的发泄。
当周围一片寂静，只剩下风声肆虐的时候，我再一次被简单的三个字击溃当场。
我们在一处背风的石头后面坐下来，何俊洁拿出自己的手机，又调整出音乐，将其中一个耳机塞进我的耳朵，舒缓的音乐响起来。
是许巍的蓝莲花。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你对自由地向往
天马行空的生涯
你的心了无牵挂
穿过幽暗地岁月
也曾感到彷徨
当你低头地瞬间
才发觉脚下的路
心中那自由地世界
如此的清澈高远
盛开着永不凋零……
何俊洁的声音也在音乐中响彻着，她说，“你知道吗，有一天我会翻过这座山，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那个地方没有人认识我，而是开满了一片一片的野桃花……”
我想象着她描述的那个世界。
虽然已经28岁了，我并没有去过很多地方，唯一的一次远行是公司组织的春季上海旅游，那正好是在世博会期间，我们一众同事参观了上海跟苏州。
也许是心中有挂念的缘故吧，并没有太惊艳的感觉。
短短的两天行程，很快的结束，以至于现在，我常常想不起来那两天身在异乡的感觉。
但那绝不是何俊洁口中的世界。
她的声音低低的，在风中几乎听不见，“喂，你说，你能陪我一起去那些地方吗？我们一起走在路上，认识很多很多的人，在很多很多的地方留下脚印。”
我并没有回答她。
我想，在每个少年的梦里，都曾经有一个这样的流浪的梦，也许起源于文学作品，也许起源于电影电视，当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会像春天的风一样，催开漫山遍野的野花，疯长起来。
但是，那个不熟悉的世界并不一定比我们想象的美好。
当真正走在路上，其中的艰难困苦并不是十几岁的少年男女能够克服。
那不仅仅是浪漫，更多的是金钱的峻魄和对困难的准备不足。
于是，我岔开话题，说，“其实在近处走走也不错。”
她却不依不饶，拉着我站起来，说，“喂，你看，你知道山的那边是什么吗？这个世界这么大，你难道不想去山的那边去看一眼？”
然后她继续说，“我现在好想喝酒。”
接着她转过头来看我，嘻嘻的笑，“你去山下买酒好吗？”
我一个趔趄差点摔下山去。
刚刚在上山的时候，我就曾经提议我们带一点吃的上山，但是被她拒绝，结果费劲千辛万苦爬上来，她却忽然又出来这么一个馊主意。
果然，女孩的心事你不要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我看看山下蚂蚁般的建筑，说，“我这一来一去，怕是两个小时也回不来。”
她站在石头上，同样看着山下说，“如果你超过一个小时回不来，我就从这儿跳下去。”
她所站立的那块巨石，是一块硕大的奇形怪状的石头，她站在石头翘起的一个尖上，狂风肆虐，随时都有可能被吹下山去。
我想起来五年前，我跟杨燕来过的那一次。
那一次杨燕问我，未来在哪里？
我想如果换一个问题，比如说，我们能不能抓住现在，我更乐意回答，也更乐意去实现。
我看看表，时间指着11点五十七分。
我于是跃起来，在奔跑出去的那一刹那冲她说，“计时开始。”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