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一个曾经昏迷的植物人来说，已经是最大限度的节省了。
在早晨锦年父亲赶过来的时候，我们在楼道里商量了十几分钟，然后，我们分头开始筹钱，但应该说，结果并不尽人意。
在之前的治疗中，锦年家里的积蓄已经掏空，不仅如此，锦年父亲的单位还曾经组织过一次捐款，包括借遍所有亲戚，已经再也拿不出钱来。
而我的积蓄则是零。
在我过去的生活里，我不禁没有攒下一分钱，还欠了姐姐跟银行几万，我同样拿不出一分钱来。
但治疗是不能停下的。
我们最后商量的结果，只能是各自努力，争取在这一年里攒够这二十万元。
为此，整个上午，我都给一起打工的李大哥打电话。
电话始终没有接通，这时候我才想起来，李大哥此刻正在深入地下的停车场里，电话自然没有信号。
一直等到中午，电话才接通。
我问，“李大哥，你知道哪儿可以赚到更多地钱吗？”
他说，“怎么？还嫌赚的少？”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有点别的事，需要钱。”
他沉吟一下，说，“有法子，不过那需要用命去博？”
我好奇，难道是卖肾？我不由问他，“用命去博？”
他说，“你知道蜘蛛人吗？”
我心中微微一动，在以前的电影苹果中，主角的身份就是一名蜘蛛人，当他发现自己的老婆跟别人偷晴的时候，他吊在高高的绳索上破窗而入，那个场景在我的记忆里依然深刻，甚至后来，我曾经看过一篇新闻报道，说西安的某处工地，因为忽然起了大风，吊在绳索上的两名蜘蛛人当场被撞死在墙面上。
李大哥积蓄说下去，“我认识一个老板，是承接外墙施工的，去哪里一天可以赚五百块钱，不过，你有没有命花到，那就不好说了。”
我稍微犹豫了一下。
听起来，这是个很诱人的工资，如果我能每天赚到五百块钱，那么，我一年的工资就差不多有十几万，除去中间的开销，攒够十五万元应该能差不多，那么就基本能应付一半多的治疗费。
至于危险--
那就让他去死吧。
人生本来就是一个你死我活的战场，虽然没有硝烟跟炮火，但是那处不是荆棘，那处不是陷阱。我于是对李大哥说，“那就麻烦李大哥帮我介绍一下。”
他简短的答应一声，说，“好，下午你来工地找我，我现在要去上班了”
刚刚挂掉电话，电话铃声又一次响起来，我看了一眼，却是张霞。
我接起来，那边张霞说，“荣哥，你现在一个月的假期已经过完了，领导让我问一下你还回不回来上班？”
在之前我请长假的时候，其实我跟公司领导都心照不宣，那时我无心工作，他同样没有留我。
这时候打电话过来，也算是尽了同事的情分。
何况这时候，因为阿锦，我已经不能再回去赚那份可怜的工资。
我说，“就麻烦你跟领导说一声，我就不回去了，谢谢这两年来他对我的照顾。”
张霞就换了一副轻松的语气问我，“荣哥，你在哪儿呢？我快要结婚了。到时候你还要回来庆祝我哦。”
我不由苦笑一声。
两年前，是我一手将张霞招聘进公司，那时候的她还只是一个二十一岁的小丫头，没想到两年过去，我一直形单影只，而她却默默无闻的完成了人生的安排。
我不由想，只要我不回去，那么人力资源部长的工作就应该有她顺理成章的接任，那也算是我送给她的礼物了。
我说，“恭喜你，到时候给我打电话。”
她嘿嘿笑一声，说，“好，一定。”
挂掉电话，我不由一阵失神。在楼道里静静站了一会儿，中午的病房里，人们迎来送往，变得热闹起来。
每个人都在人生的路上拼搏挣扎。
但是，人生的罗马又在哪里呢？
人们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可我的路在哪里？我又应该怎样判断我的路是通完罗马的路？
人生是需要智慧跟天赋的，比如我，28岁依然潦倒，但有些人，却是天才，他们从一出生就披着七彩霞光降临人世，每一次选择都是无比正确的抉择。
而我现在却越活越回去，甚至要去建筑工地打工，去跟农民工们抢一碗饭。
人比人，真他妈的气死人。
锦年既然醒了，郑阿姨的工作就轻松了一些，我就把冉阳安排在病房里，下午去找李大哥。
到了工地的时候，李大哥依然在地下停车场里忙碌着，看见我，他先是打了一个招呼，说，“遇见麻烦了？”
我说，“麻烦天天有。”
他哈哈大笑，“说的不错，每天都有麻烦，吃饭睡觉是麻烦，结婚生子是麻烦，就连拉屎喘气都是麻烦，但还是得活下去。”
他停下手中的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说，“你要去打工的那个孙老板，是我的同乡，我中午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我把电话给你，你自己去找他，至于工资、结算，你们都自己谈，我只负责介绍，其他事我不参与。”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孙老板的电话跟我说了一遍，又说，“你到了地面上以后，你给他打个电话，他就在这个工地上，不难找。”
我说，“谢谢你了，李大哥。”
他咳一声，说，“谢什么呀，我们这些人啊，全国各地的跑，就是指望多认识几个老乡互相介绍，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嘛。”
我诺诺连声。
其实，他们都是最朴实的人，比起公司里的勾心斗角，虽然多了一股土腥味儿，却让人从心底里感到舒坦。
走出停车场，我给孙老板打了一个电话。
那边很爽快就同意我去他那边工作，接着，他让我在原地等着，自己赶了过来。
我站在原地，打量着工地里忙碌的人们，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一个个脸庞瘦黑，在太阳的洗礼下，却并没有露出愁苦的表情。
反而是开心的笑着，嚷着。
像是一个个得到命运眷顾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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