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车启动的那一刻,我用手机给锦年编辑了最后一条信息,“阿锦,我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了,如果有时间,请把冉阳送到奶奶身边。”
然后我关闭了手机。
火车的声音咣当咣当,从烟台出发,在这个我刚刚来到四个小时的城市里,我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花非花,雾非雾
来如朝露不多时
去似春风无觅处
我想,我就像是一缕青烟,从此消散,再也没有回来的理由,甚至我想,我就不应该回来,从四年前,或者更久,从我失去杨燕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失去了目标跟方向。
我苟且活了这么久,完全是浪费的生命。
很多人看透了我,比如杨燕,比如丁洁,比如何俊洁,她们都无一例外的选择了离开,并不是她们的错,而是我,根本就不是一个可以依赖的大树。
我想,我应该在成都去往拉萨的那条叫做318的路途上,回忆我的人生,然后终结。
生命从来都是一个无法诉说的悲伤。
你我他,彼此都是这样。
看吧,我们哭着来到这个世界,用所有的力气来拯救自己,但是到头来,却无一例外的失败,越来越堕落,越来越不知深浅,不知高低。
根据一米阳光制定的计划,我们四人将在明天中午到达成都,然后在一个叫做年轻人的青旅汇合,然后一起开始徒步。
甚至一米阳光为了这次冬季徒步,从网上搜集了众多攻略。
当然这对我来说,并不关键。
我只是一个在生活中失去了信念的人,我不再在乎未来迎接我的是荆棘还是坎坷,我只想在那段长达两千公里的路程中,最后感受一次人生的痛苦与挣扎。
然后,当命运需要我做一个了结的时候,坦然面对死亡。
不是吗?此刻的我,是一个败类,是一个赌徒,是一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废物,我言而无信,我无法兑现我的承诺。
甚至我自己,都已经无法养活我自己,我总不能挺着五尺之躯,做一株菟丝花吸取别人的营养。
那对我来说,是怎样的耻辱跟下贱。
我终究是一个男人。
30个小时后,我终于来到了成都,我打开手机,虽然心里有一点期待,但是我还是失望了,我的手机上没有任何信息,也没有任何问候。
终究是没人关心我的。
我拖着行李箱走下火车,跟随汹涌的人流,走出车站的时候,外面正阳光高悬,车站外的广场上,人流不息,就连寒风都在人流中弱了几分。
但是,我依旧感觉到了丝丝寒意。
那种寒冷不仅仅来自体外,还来自于我的内心。
我拿出电话给一米阳光打了一个电话,刚一接通,她就埋怨说,“你怎么关机了,我们都等了你好几个小时了。”
一米阳光是河南人,其他的两个伙伴是四川人,虽然我走的最早,确是来的最晚的一个人,我没有辩解,只是说,“你们在哪儿,我很快过来。”
一米阳光说,“我们已经在路上了,你再不来,我们都要走出成都了,你打车过来吧,我们在xx路……”
我拿出我的钱包,买了来成都的车票之后,里边就只剩下了一百四十块钱,但我仍是毫不犹豫的拦了一辆摩的,赶往他们所在的位置。
摩的司机是个很健谈的中年人,他看我背着大大的旅行箱,不由问我,“小伙子,你是来成都走亲戚的吗?”
我说,“我准备去西藏。”
他不由从摩托车上回头看我一眼,说,“这个季节去西藏?”
在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他摇摇半秃的头,说,“冬天是很危险的,你们是徒步?”
我说,“对,我不是自己,还有几个小伙伴。”
他就啧啧连声,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前几天一个大学生在318路上丢了,你难道没有听说?”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却丝毫不知道我就是来找这种痛苦的。
在七月份的时候,我曾经看过去拉萨的一些网文。
人们说,去丽江的是文青,去恩施的是怀春少女,但是去拉萨的人,却是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故事。
去别的地方是旅游,而去拉萨则是忏悔。
就像现在的我。
很快,我就在路上看见了三个背着旅行包的人,一女两男,我试着喊了一声一米阳光,女孩子回过头来,脸上带了一丝惊喜,说,“欢喜?”
我停下来,将车费交给摩的司机,跟他们走在一起。
也许是他们刚刚认识,一路上在不停的叽叽喳喳,显然,他们比我年轻的多,去往拉萨不过是因为遇见了生活的一些小挫折。
但只是根性情相投的人在一起,那么他们就会很快恢复青春的雀跃。
我听着他们说起318的惊险与壮丽,听着他们说起某某驴友的惊险经历,心中并无波澜。
很久之后,一米阳光发现了我的沉默,她转过头来问我,“大叔,你怎么不说话?”
我只好笑笑,“听你们说话蛮开心的,我已经跟你们有了代沟,不知道怎么插嘴。”
她就笑着说,“你不过比我大了八岁而已,其实都是一样的。”
我就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其实,八年,对人生来说并不算久,但是,青春的八年,却最容易经历人生的波折,有人在这八年里茁壮成长,有人在这八年里自甘堕落,百般滋味,冷暖自知。
别人又岂能感同身受。
似乎想起来还没有互相介绍,一米阳光岔开话题,对其余两个人说,“大叔,28岁……”
接着她指着一个矮个子的男孩说,“这是小恩,比我大一岁,今年21岁,恩,另外这个是小雨,今年25岁,我们在以后,就是患难与共的伙伴了。”
我跟另外的两个男孩子互相点头致意。
那个小恩走上前来,从自己的背包上将一个挂扣摘下来,说,“大叔,送给你这个,走热了可以将你的衣服挂在上面。”
我接过来,挂在自己的背包上,心里微微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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