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第一站是雅安。

    在我来时的路上，一米阳光跟小雨他们已经商量好了全部的徒步攻略，他们计划从在318这条两千多公里的路上全程徒步，整个过程大感需要三个多月。

    一米阳光问我，“大叔，你呢？”

    我说，“随便。”

    我没有目的地。

    我的身上现在还有一百多元钱，这些钱就算是再省也不可能完成这三个多月的徒步旅游，那么，其实到了那里就无所谓了。

    此刻的我，万念俱灰，对于接下来的旅程，反倒不在意了。

    我只希望在我人生的最后这一段旅程，不至于太寂寞就好，若是有一天不得不停下来，那也是命运。

    就像俊洁所说，我们打不败命运，那么就应该像是被强奸一样躺下来选择享受。

    而痛苦，有时候也有隐隐的快感。

    就像喝咖啡的过程，开始总是苦涩，但是当时间久了，就会从苦涩中品尝到一丝香甜。

    但是三个年轻的孩子在还没有走出成都就出现了分歧。

    我们四个人都是第一次来成都，虽然小雨一直用手机导航看路，但是走了很久，我们还是迷路了。

    路边有一个老伯在卖麦芽糖，一米阳光买了半斤，我们就坐在路边一边吃麦芽糖一边商量接下来的路程。

    小雨说，“成都这么大，我们恐怕走两天都走不出去，我们还不如直接坐车去雅安，从雅安徒步才是正确的选择。”

    小恩就说，“可是，我们昨晚就准备全程徒步的，如果连成都都走不出来，那么未来的两千公里怎么走？”

    一米阳光说，“我们可以选择搭车去。”

    她接着回头问我，“大叔，你的意思呢？”

    我说，“我怎么都行。”

    一米阳光就笑，“大叔你做我的跟班吧，我怎么走，你都无条件支持。”

    我说，“好，一切听你吩咐。”

    她定定的看着我，一本正经的说，“真的？”

    我说，“真的。”

    她伸出小拇指，跟我拉钩，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一米阳光重新回过头去，继续跟小恩小雨争论，我则走到一边，掏出一根烟点燃，狠狠吸一口。

    我的背包里，还有一盒半烟，以后每吸一根，就会少一根，对于一个烟民来说，没烟的日子恐怕很难熬，所以，我吸的每一口，都像是最后的晚餐。

    我低着头，让烟雾在肺里整整待上五秒，这才吐出来，在冬天的空气中，烟跟呵出的热气一道，在空气中弥漫，然后消散在眼前。

    我的烟刚刚抽到一半，蓦然一个声音说，“大叔，给我一根烟。”

    我讶异的抬起头来，就见一米阳光站在我的面前，她自然而然的将我手中的烟盒拿过去，自顾自拿了一根，叼在嘴里点燃，这才说，“那俩傻逼，还在争论。”

    我顺着她的眼光，就见小雨跟小恩两个人将自己的背包放在脚下，正吵得不可开交。

    我将眼睛挪开。

    我年轻的时候，大概也是这样，会为了一件事的过程百般讨论，验证，但是，到头来发现，对于有些人来说，过程其实并不重要，结果才是衡量一个人成功的标准。

    比如一个人的钱是捡来的或者赚来的，在有些人眼里并没有什么区别，最主要的反而是这个人有钱。

    一米阳光挨着我坐下来，一起跟我喷云吐雾。

    我注意到她吸烟的动作，娴熟老练，并不是一个新手，我不由问她，“你今年二十岁？”

    她点点头，又说，“大叔，你可不要小看我，我可是老江湖了，我十五岁就曾经自己离家出来玩了一周。”

    我说，“不上学？”

    她说，“上啊，我妈妈改嫁了，在很远的地方，暑假我就偷了爸爸的钱出门去看她，一直在外面玩够了，没钱了，我再去骗我妈妈钱，然后回家继续上学。”

    我看着她。

    我眼前的一米眼光，身高不过一米六，跟何俊洁个子差不多，但是举手投足显出的并不是少女的娇柔，而是一股浓浓的江湖习气。

    就像是一个少女身体里，装进了一个男人的灵魂。

    看起来滑稽，却让人笑不出来。

    我想起来我们七月认识的时候，是在一个驴友群里，那时候她主动跟我打招呼，问我去不去拉萨，然后又对我的出行计划进行安排，说自己是一个大学女生。

    条理清晰，说话老练。

    却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女孩子。

    我问她，“七月你为什么没去拉萨？”

    她吸一口烟，直直的吐到我的脸上，说，“还不都是因为你，我跟别人说了你会走，自然要说话算话，你放我鸽子，竟然还问我？”

    我说，“有别的事耽搁了。”

    她冷笑，“你们男人呐，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女人，其他还有重要的事情吗？”

    我不由无言以对。

    她说的对，在我的生命里，一直都是为了钱跟女人在奔波，无论是杨燕还是丁洁甚至其他女孩子，说起来就是女人。

    她笑，说“被我说中了吧。”

    她的眼睛看着我，一眨不眨，在她的注视中，我不由点点头，可不就是嘛，如果对我的人生做个总结，无非就是钱跟女人这两个原因。

    远处的小恩跟小雨还在争论，一米阳光将吸完的烟屁股扔出去，然后问我，“大叔，你认真的回答我，你想怎么走？”

    我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在比较短的时间里，能尽量少花钱，多走一段路。”

    她站起来，说，“那我们徒搭吧。”

    接着又冲小恩跟小雨喊，“喂，你们要是再争论，天都要黑了，能不能一边走一边说？”

    说完，她不再管其他人，自顾自的将背包从地上背起来，独自向前走去。

    她身上的那个背包，比她的人也小不了多少，她背在背上，从后面只能看见她的马尾来回摇晃，只是一会儿间，她就已经走出几十米远。

    此刻的太阳，有气无力的挂在半空，我也懒得看手机，估摸着，这时候应该是下午四点了，若是我们走快一点，说不定能在晚上走到成都的边缘。

    我于是站起身来，跟在一米阳光的身后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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