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长天一行人巡视到长川前两城,云韩仙突发急病,不得不改变计划,径直回到温暖如春的棠棣。
回棠棣不到三天,宫中传出消息,宫中一干人上甘棠寺祈福,加上医癫之徒弟铁斗的灵丹妙药,王后病愈,不过需要长期静养。
喜讯接二连三而来,不出半月,朱雀生下一女,王后收为义女,因为是安王之后,封为翡翠公主,山南王阴卫离为其五岁的太子阴晴和求娶,王后欣然应允,将阴晴和带到宫中教养,让两人从小熟悉。之后林青青诞下一子,王后同样收为义子,封为燕王。
朱雀休养一月,与原名铁张的北罕人暗牧结为夫妻,王上和王后亲自主婚,封朱雀为红衣大将,率领乌余独有的娘子军,等待晚春之时开赴宿北州,协同阿善作战。
与此同时,阿善带领北罕联军连下数城,将元震赶出北罕。收到王后密函,阿善打消了乘胜追击计划,将精兵强将死死堵在北罕和西河边境牧野关,又打退元震无数次反攻。元震怎么也想不到,乌余的阵法如此诡异多变,彪悍的野马军屡战屡败,丝毫没讨到好处。元震进退两难,无可奈何,只得在牧野关外安营扎寨,防止乌余军队突击。
在僵持之际,燕州和北州经济稳固发展,即使隆冬,蒙河以东仍然一片欣欣向荣景象,因为王后命人从天平大陆大量收集耐寒抗冻的菜种,分派给三州百姓。人们在下雪前下种,不用理会,雪过之后,各种各样的菜以顽强的生命力钻出土壤和厚厚的雪层,只要带着镰刀锄头去收割就是,这些菜大多十分耐饥,即使没有粮食,靠它们度过隆冬丝毫不成问题。
有了燕州和北罕的战后物资分配和百姓安置,乌余王上大气魄王后大贤德的美名天下传扬,加上从乌余连连发出的减税安民,奖励农耕发展商贸等告示,乌余真正成为盘古大陆上的世外桃源:男子想在此成就一番大事业;老人想在温暖的天气里,在乌余的安乐院中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安享晚年;女子更向往这片美丽自由的土地,向往美好的爱情;孩子们希望能在这里得到免费的教育,成为栋梁之才。
与此同时,玉连真正是焦头烂额,国库空虚,宫中窘困,传说霍皇后产下龙凤胎,却连贺宴也摆不起,在宫中召请朝臣胡乱吃了一顿作数。而龙凤胎生在翡翠最艰难的时期,在母体内先天不足,大病小病不断,让宫中上下愁白了头。
没有银两,没有存粮,赋税当然不能不加,可百姓才经战祸,又度灾荒,如何承受得住,加税令一下,各地矛盾凸显,抗税之事屡屡发生。官府镇压之下,各州百姓潜逃者日益增加,与桑黎、山南、南越等国交界的州县甚至十室九空,有的连县令也举家投奔乌余,蒙河以西特别是重灾地区大片荒芜。
西州情况尤为严重,人们才经人祸,心有余悸,虽说故土难离,大古格元震频频对外用兵,谁也不敢冒险,纷纷迁徙,即使玉连真连连下令安定民心,其效甚微。
玉连真不堪重负,终于收起架子,秘密派出大古格紫衣使,向元震发出联盟的信息,允诺结盟后两国先进知识和技术共享,包括翡翠进行已久的“霹雳计划。”
元震正头疼不已,乐得顺水推舟。西河公主,也就是大古格皇后慕容娉婷也是女中英豪,苦于一直被皇室贵族压制,自觉满腔抱负无法施展,一听说娘子军的事情,热血沸腾,立刻发出无数封密信,和他商讨建立大古格娘子军。
然而,大古格和西河的情况如何能与乌余相比,慕容娉婷即使根本无所作为,在男权至上社会,仍然为众多王室贵族不容,嚼舌头的比比皆是,也有许多传到他耳中。他至爱王后敢做敢为的性格,也不得不顾及朝中局势,对慕容娉婷的提议置之不理,为避免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王后纠缠,回朝的日期也一拖再拖。
经过反复谈判,乌余水复三年晚春时节,也就是举世瞩目的娘子军开拔之时,两国终于结盟,协议组成盟军,共同对付崛起迅速的乌余。
然而,两国之间存在着巨大分歧,玉连真因为此时国内乱作一团,需要时间重整旗鼓,而元震即使连败,仍然主张速战速决,不等乌余继续坐大。
此时此刻,云韩仙似转了性,和谈书雪片一样飞到翡翠,礼物也随之而来。拒绝了送给一双儿女的金饰,她随后派人送来墨玉棋,再拒绝,她再送宫中几个娃娃逼真的画像,再拒绝,她又送来乌余做工精致的虎头鞋……霍皇后爱不释手,如何退得回去?
翡翠朝中大臣也忘记乌余落井下石之仇,纷纷倒戈相向,奏请与乌余和谈,暂时争取乌余的帮助,发展经济。玉连真一看要糟,寻了个机会治了户部尚书之罪,从他家中抄出乌余来的重宝若干,当即斩首示众,这才堵了悠悠众口,不过,太子叛乱之后,翡翠朝堂再次变成一潭死水。
经过屡次失败,云韩仙似乎知晓此路不通,终于放弃和谈计划,请求与翡翠联姻,再次遭拒,云韩仙愤而昭告天下,翡翠女子嫁于乌余人者,以及翡翠男子娶得乌余女子者,翡翠男女父母家中税银减半,免于徭役兵役。
即使玉连真千方百计封锁消息,这种天上掉银子的好事还是无孔不入,传到翡翠的各个角落,掀起另一波出走暗潮。
试想,乌余是天下最丰饶之地,乌余男男女女以温柔俊美著称,且稍加努力就能丰衣足食,哪个不是趋之若鹜!
历史证明,封锁国境根本对付不了出走的人潮,玉连真无计可施,干脆下旨,如果出走乌余,将永世不得回到翡翠,留在翡翠的亲友坐实通敌罪名,统统发配为官奴。
此令一出,不但没有遏止迁徙人潮,反而弄巧成拙,由以前的一家一户变成举族迁离,加上蓬莱社众人如今个个大有作为,大家看得眼热,无比向往。
制造出翡翠的一团混乱,云韩仙见好就收,不再对翡翠有所动作,暗中派出铁星和铁柳出使西河,约见慕容娉婷,极力促成两国和谈,为表示乌余诚意,愿先赠与优良菜种和稻种,传授最先进的冶炼技术,帮助两国发展农业。
元震闻知消息,气急败坏,率领亲卫火烧火燎赶回来,朝臣和明珠公主齐齐劝说,他不为所动,定要杀死两名铁卫,被王后和群臣拦了下来。
经司空昊天一事,又加上元震屡屡吃败战,大古格和西河上下对乌余颇为忌惮,从慕容娉婷到百姓一致主和,亦即以翡翠为屏障,停止冒进之举,稳步发展大古格的经济和军事力量,实力相当之时再作计较。
再者,慕容娉婷屡次建娘子军的提议被无视,满腹怨气,一来两人新婚燕尔,她怎会愿他屡屡出征,做不切实际的梦想,罔顾两国百姓;二来身为女子,也对西河和大古格女子的悲惨命运深有感触,将有勇有谋的乌余王后奉为天神;三来乌余的条件实在太过诱惑,有了翡翠乌余两国的帮助,大古格只要坐山观虎斗,成为天下霸主之日定在眼前。
慕容娉婷当面与元震相议,元震烦不胜烦,严词拒绝,慕容娉婷当即借故大闹,元震无可奈何,愤而出走,事情顿成僵局。
铁星和铁柳领到命令是事情没办成,不准回去,只得滞留在大古格国都天庆,慕容娉婷心有愧疚,一边好吃好喝招待,一边继续对元震施压,迫其应允。
而此时的乌余王宫真是一片兵荒马乱,大孩子小懒正和山南太子置气,怪他抢夺了娘亲的宠爱,两个混世魔王天天斗得鸡飞狗跳,加上镇日哭闹的翡翠公主,王上只觉头大如斗,不到几个小鬼都休战绝不回来。而可怜的铁卫和随侍跑不掉,个个沦为专职保姆,早晨一睁开眼睛就心头怦怦直跳,生怕今日里小家伙们捅出娄子。
这边还在热闹,燕州又送来一个,林青青痛下决心,将尚在襁褓的燕王墨风云送到棠棣,一来专心辅佐十二治理燕州,一来满足墨商羽含饴弄孙的心愿。
孩子刚到宫中,墨商羽忙于政务,还未见到人,林清萍前来宫中接孩子回去,刚出宫门就无端端晕倒,好在有铁斗护送,险险接住一老一小,避免了一场惨剧。
铁斗探过脉象,对闻讯赶来的王上王后挑了挑眉,高高抱拳道贺。墨商羽气喘吁吁跑来,见到大大小小齐声道喜,正丈二摸不清头脑,娇娇怯怯的林清萍红着脸向他伸手,他一个箭步跨上前,听到林清萍的耳语,激动得浑身颤抖,竟然抱着爱妻痛哭失声。
上天怜悯,在多年之后,他终于能真正拥抱自己的孩子,能将孩子一点点带大,当一回真正的父亲。
怕林清萍分心照看,墨商羽一狠心,将孙子留在宫中,小心翼翼搀扶着娇妻扬长而去,剩下一堆人看着哇哇哭闹的娃娃们,欲哭无泪。
乌余人一贯有好客的美名,听到山南太子进乌余宫中的消息,桑黎王和南越王想起当年在乌余宫中的快活日子,不甘示弱,同时将王子公主送来,云韩仙无可奈何,专门辟出一个园子,安排孩子们住进去,除了请来奶娘宫娥数人照顾,还专门开辟学堂,玩耍学习两不误。
再说翡翠平静不到一月,动乱轰然而起,先从赫赫有名的风雷堂拉开序幕。风雷堂本部原在西州,战乱一起,掌门人举家迁徙至京畿地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建起新的风雷堂,让翡翠武林咋舌不已。
一夜之间,风雷堂各堂口均遭到突袭,门下死伤无数,主力折损过半。闻知消息,太上皇怒不可遏,亲自出马巡视,派出众多暗影,配合官府缉拿凶犯,一时间翡翠武林人人自危,大有风云变色之势。
然而,风雷堂之后,刺客也许是畏惧太上皇,偃旗息鼓,翡翠武林终于沉寂下来,气氛诡异,流言纷纷而起。
“苍龙,风雷堂之事你怎么看?”云韩仙将孩子们转移到寒兰园,好歹还墨玉宫安静,第一个召请的就是铁苍龙。
铁苍龙刚刚从工场回来,浑身皆是烟火气,颇为呛人,连他自己都受不了,来回闪避,不敢熏到王后,谁知她丝毫不以为意,邀他同桌吃饭,满面笑容商谈。
这个女子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铁苍龙回想刻骨铭心的往事,定下心来,感慨万千,正色道:“王后,您知道,臣出自风雷堂,对它颇有感情,当然舍不得让它垮掉。再者,冤家宜解不宜结,武林人士最讲恩仇义气,风雷堂垮了,与风雷堂有千丝万缕关系的人定会来找你麻烦,恩怨不休,纷乱不止,如果盘古帝国真正建立,树这种劲敌颇为不智。”
“说实话,我当然也不想镇日有武林高手找我算账,可翡翠武林由玉子奇掌控,不敲山震虎,玉子奇只怕还想有大作为。风雷堂暴露,我立刻毁了他的风雷堂,他下次动用的时候必然要三思而后行,考虑清楚花这么大的代价值不值得。”云韩仙微微一笑,“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只想让铁卫们轻松一点。”
听到孩子们的大呼小叫,铁苍龙不由得眉头紧蹙,“王后,听说你让铁卫去带孩子……”
“不行吗?”云韩仙笑吟吟反问,“哦,你也想瞧瞧那帮小家伙是吧?他们一个个可爱极了,你一定会喜欢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明知她肯定成竹在胸,铁苍龙郁闷不已,决定来个眼不见为净,正要起身,云韩仙笑嘻嘻把他叫回来,悄声道:“铁卫太过辛劳,做不长久,我也不忍心让他们孤单终老,准备让他们从孩子们身上得些意趣,以后娶妻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你也是,有合适的女子说一声,我帮你操办!”
话题扯到自己身上,当然大大的不妙,铁苍龙老脸一红,赶紧转移她的注意力,强笑道:“王后,臣刚研制出一种火炮,填充的东西分量较多,威力极大,只是射程问题没办法解决,而且稍有不慎就会爆炸,十分危险,让臣头疼不已。”
云韩仙突然陷入沉思,铁苍龙暗暗后悔,事情还没成,怎么能让王后去为难呢,王后日理万机,连身边人的终身大事也要算计,此举真是大大不妥,连忙干笑两声,“王后,目前军中火器已经够用,恕臣多此一举吧。”
云韩仙沉声道:“既然如此危险,你先暂停研究,等我把思路理顺再作计较。如果不出所料,这种火炮攻城最为有效,解决了射程问题,一炮下去,将城轰出一个洞口,岂不是比我们辛辛苦苦用云梯和血肉之躯要强得多。还有,你对风雷堂的意见我接受,回头我跟墨院长商量一下,上次的比武大会由于翡翠的闭关锁国收效不大,我还在考虑有没有继续办的必要。”
“当然有!”一个清亮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墨商羽看起来年轻许多,仿佛浑身充满活力,走起路来神气十足,像得胜还朝的将军。
“当然有!”随之现身的是浑身汗涔涔的水长天,夏天未到,他已一身短打,看起来神采飞扬,显然有什么好消息。
铁苍龙连忙起身相迎,见到水长天,云韩仙老毛病又犯了,脖子刚一缩,他眼明手快,将她拎了起来,笑眯眯道:“乐乐辗转送出消息,向我们问好,还请我们帮忙找个好大夫,帮他们一双儿女治病。”
云韩仙眸中掠过一丝奇异的光亮,水长天心头莫名发紧,悄声道:“别打孩子的主意,那也是我们乌余的后代啊!”
云韩仙冷冷斜他一眼,拂袖而去。
墨商羽见势不妙,就势拜在她面前,阻住她的去路,正色道:“上次武林大会是臣筹划不当,臣请王后准许再办一回。风雷堂一出事,众人肯定看得出来他们是太上皇的鹰犬,当年的许多秘辛不言自明。自从风雷堂掌权,翡翠武林大受打压,一蹶不振,沉寂至今,各门各派的高手栽在风雷堂手上的无数,为避祸销声匿迹的也无数。只要这次准备得当,我们一定能瓦解翡翠的秘密力量,给玉子奇重重一击!”
水长天自知失言,懊悔不已,赔笑道:“阿懒,我正好手痒,要不到时候我也凑个热闹?”
云韩仙似笑非笑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能在军中称雄,难道就以为能和武林高手过招?你不会以为你当得天下第一吧?”
水长天气哼哼道:“你别胡说,我又没说是天下第一!”
云韩仙猛地转身,对他怒目而视,“乌余几百万百姓指望你过平安日子,你去逞勇斗狠,若有三长两短,你要百姓怎么活,要我怎么活!”
“你还说我!”水长天不知哪来的脾气,低吼道,“你次次拿自己的身体做文章,就算准我不敢拿你的性命当儿戏,上次在海上是这样,这次去长川又是这样,你不想我做的事情能不能好好跟我说,别当我是傻子!是,我承认没你聪明,没你能干,可我一直在努力跟上你的脚步,你不能屡次戏耍我,我是堂堂正正的大男人,不是小猫小狗!”
铁苍龙和墨商羽瞠目结舌,见两人两两相望,目光胶着,互相使个眼色,迅速退出来,走出老远,墨商羽长长透出一口气,苦笑着摇头,“女人太过聪明,总归不是好事。”
“胡说!”铁苍龙蹙眉道,“王后若是平常女子,乌余怎会有今日!”
墨商羽讪笑两声,回头看看仍然呆立的两人,突然冒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快变天了。”
铁苍龙下意识看看天空,蓝天白云,阳光灿烂,花香扑鼻,鸟鸣啾啾,哪里有变天的兆头,再一回头,只见那两人一步步慢慢走近,突然紧紧相拥,不由鼻头一酸,用力揽在墨商羽肩头,近乎强押着他离开。
墨商羽身体一震,立刻放弃挣扎,和他嬉笑而去,怎么也不似没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
水复三年仲夏,在乌余王亲自过问下,乌余的比武纳贤大会第二次筹备举行,为方便各地武林人士,地点设在蒙河和乌灵河的交汇之处,乌余西部最富饶的怀素,此地刚修了一条笔直的道路,南达山南,北上木素,水陆运输十分便利。
丹青谷墨商羽为办好此次比武纳贤大会,咬牙拿出镇谷之宝,一大箱记录各大门派武功精髓的秘笈,还特别请来德高望重的蓬莱寺方丈静一大师和桑黎云浮庵的空茗师太前来甄别公证。为表示支持,王后搬出一箱价值连城的夜明珠,派得力的手下铁萁等人护送到了怀素,连同秘笈一起全部放置在怀素行宫里,由乌余最精锐的突击营严加看守。
有了奖品,下一步该做的就是全力昭告天下,各地官府当然靠不住,墨商羽一手训练出的乌余信使发挥了巨大作用,大至各大门派,小至封闭的山沟,他们不辞劳苦,用了近两个月的时间将消息一一送出。
即使玉连真一再下禁令,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乌余自不必说,如今王上王后贤能,上下一心,策令畅通无阻,是造英雄的时势,有本事的人自当大展拳脚,长青院在册人士最高达到十万之众,据说曾生生累死一个编修,促使王后亲往长青院探视,指导众人事半功倍的方法。
玉连真眼看一些小门派悄然出走,终于想通,采取默认的态度。翡翠各大门派陆续闻知消息,欣喜若狂,大大方方地取道南州来到怀素,看到乌余一干人皆是朴实无华,而众铁卫负责保卫,不可能参加比武,信心暴增,俨然以天下至尊自居,倨傲异常。
乌余之外,各地涌动着一股暗流,许多默默无闻的农夫猎户从田间山中走出,辗转来到怀素,也并不去行宫报名,跟那些大门大派的人凑到一起高谈阔论。没有饭吃,他们也会到街头招待处免费领一碗粥水和几个馒头。若想喝酒,只需留下自己的名字,就能在酒馆免费领到一壶天下闻名的美酒懒神仙和两斤肉。若想休息,城郊小小的帐篷如林,还有专人看管,十分安全,到酒馆领一个牌子去睡就是。
武林大会在八月十五举行,八月初十傍晚,漫天霞光中,一辆难得一见的华丽大马车在马队簇拥下悠然而来,伴随着美妙的铃铛声停在城郊帐篷村里,引得来休憩的人们引颈相望。
车门一开,只听一阵凄厉的鬼哭狼嚎,马队人人脸上青白不定,齐齐下马,分成四五批,第一批赶紧冲到马车门前,一个个将小家伙抱下来。
他们之后,一个一身素白的女子探出头,嫣然一笑,有如仙子落了凡尘。
“娘……”
“干娘……”
“王后……”
“哇哇……”
云韩仙刚下马车,不出片刻,叫声哭声骤然而起,几个孩子将她围在当中,齐齐伸手,小懒动作最快,已占据她的怀抱,以胜利者的得意姿态,朝底下几个拼命做鬼脸。
她脸色有些发白,笑容僵住了,桑黎王子仗着个子最高,将她拦腰抱住,引得小懒一阵拳打脚踢,桑黎王子嚎啕大哭,将鼻涕眼泪全抹在她胸口。她这边还没来得及安慰,山南太子阴晴和跳上来打小懒,正挨了小懒一脚,抱着她的腿哭得撕心裂肺。
南越王子和新送来的桑黎公主插手不进,争抢她的长袖,嗷嗷怪叫,这时,车厢里又传出一阵娃娃的哭声,声音嘹亮,比赛似地此起彼伏,所有奶娘都只能干瞪眼。
铁卫们个个头痛欲裂,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袖手旁观,王后明明不是心软的人,这会该狠心的时候不狠心,把所有小魔王都带出来,只能送她两个字,活该!
铁卫习惯这种恐怖的哭声,在场许多人并不习惯,心头有如猫抓,一个尖利的声音率先从一个密闭的帐篷里钻出来,“不会带孩子就别自找麻烦,吵死人!”
“对不住对不住!”云韩仙丝毫不以为忤,尴尬地笑,连连道歉,将小懒放下,安抚好几个孩子,一手揽住两个,颇为艰难地来到帐篷村入口设的管理处,似完全忽视村中三三两两聚集喝酒之人的冷峻面容和刀锋般的目光,笑意盈盈地倾听询问。
她的语气低柔,让管理的两位老人很快平静下来,有问必答,笑得脸上开了花。
原来,翡翠大门大派在城中终日趾高气昂,许多人看得心烦,都宁可避开,安安静静住在这里。加之帐篷是王后命人特制,刚好容得两名壮汉,若一人住下绰绰有余,除了精致完备的日用品,还有专人清扫收拾,是以住在城郊的人越来越多,怀素令还调拨了大批帐篷薄被丝帕勺子等物支援。
几个孩子追追打打,窜入帐篷丛林里,笑闹声迅速传递开来,云韩仙详细询问防蚊虫防雨保暖等事项,又细细叮嘱一番,又向众人致歉打扰,召唤孩子们离开。
从头到尾,铁卫仿佛怕了孩子们纠缠,远远守在马车周围,无意前来。而云韩仙似乎根本没想到自己和孩子们的安危问题,一身有些脏污的白色紧身短袄和素花襦裙,一脸温柔的笑容,披着五彩霞衣,犹如光华万丈。
如果不是太过大意,那传说中颠倒乾坤的女子就是太过有胆魄,或者早已掌控全局。有心人悄然扫过全场,只见铁卫目光并不在王后身上,一人盯住一个方位几个帐篷,浑身散发着森冷之意,蓄势待发。
帐篷村里的人们冷眼注目良久,终于动容,眼见王后转身欲离开,一个戴着斗笠的青袍中年男子身形一闪,在王后面前单膝拜下,毕恭毕敬道:“桑黎海王拜见王后!”
“你是桑黎人,我怎么不认识你?”桑黎公主奶声奶气道,将小小的手伸到男子面前,作势拉他起来,“干娘是我的,你不能抢!”
在孩子干净纯真的眼睛面前,桑黎海王凌厉之气如何发散得出,微微一愣,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道出名号,在场无人不心惊,桑黎海王是海盗首领,本是桑黎人,沦为盗匪后干脆以海为姓,以王为名,将人迹罕至的莽苍大陆设为据点,在海上称王称霸,加之人数众多,俨然是一国之王。
果然不虚此行!王后心头一阵狂喜,强自镇定心神,幽幽道:“玄武和你交手几次,谁胜谁负?”
铁卫皆悚然一惊,自玄武率领水军离开,除了寥寥几句报平安的话,何尝提过和海王交手之事,王后如何得知,会不会怪责玄武的知情不报之罪?
海王讪讪道:“自玄武来到桑黎海域,我们前前后后交手不下十次,乌余造船技术和火器天下无双,海某人如何讨得着好,所幸海某人在海上胡混多年,次次皆能有惊无险逃脱。”
“你来,是想采买些火器?”王后似笑非笑道,眸中掠过冰寒之意,“你可知我乌余对火器的管理严格,而且常常推陈出新,即使买到也未必管用,你这次定将白跑一趟!”
明明王后身形娇弱,却让人感觉出强大的压力,海王浑身一震,正讷讷无言,听她又笑吟吟道:“海王,对不住,我想我错怪你了,你既然肯来见我,想必已经打定主意,从此和乌余交好。莽苍大陆地势较高,山峰连绵,也有许多气候适宜土壤肥沃的盆地,听说你规划建设得不错,实在令人佩服。你如此有诚意,我也不能让你空手而归,如果你愿意,我立刻派人同你回去仔细勘察,设计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案,以后你就是莽苍之主,无论人力物力财力,甚至是开山修路的火器,我乌余竭尽所能助你!”
海王还果真是为采买火器而来,同时也想趁着武林大会,招徕些能人异士为其助力,谁知一路行来,不禁为乌余的繁荣和前所未见的建设速度啧啧称奇,及至亲眼所见王后的风采,有心与之交好,哪里想到会有这种好事,顿时愣在当场,一同前来的一干手下急了,两人越众而出,拜在他身边,激动不已道:“多谢王后!”
海王回过神来,满面肃然,大手一挥,手下十数人齐齐出列,默然深深叩拜,海王以前所未有的郑重之色道:“多谢王后,海王愿归附乌余,从此鞍前马后听凭调遣!”
云韩仙无比动容,俯身双手相扶,慨然道:“多谢海王,这里人多嘴杂,不是商谈大事之所,请随我们去行宫吧!”
把海王扶起来,她眼角余光捕捉到桑黎公主跃跃欲试的双臂,突然狡黠一笑,对孩子们招手,“这是你们的海伯伯,大家请他去行宫,谁招待得最好有奖励!”
见到王后对海王如此厚待,一帮孩子突然有了危机感,一拥而上,将海王团团围住,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全部往他身上爬。海王措手不及,顿时肩膀上两个,臂弯里两个,还有个小公主抱着手臂爬不上来,哼哼唧唧不肯放。
知识广博,心胸开阔,以退为进,王后做事果然漂亮!人们各怀心思,明知王后当场收揽之举目的并不单纯,也不得不佩服其过人胆略,对她肃然起敬。再看看海王手忙脚乱的样子,许多人忍俊不禁,收敛针锋相对之心,陆续出来向王后问好,王后一一回礼,满面温煦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眼看天色渐晚,孩子们腹中咕咕直响,都有些不耐烦,缠着“好说话”的海伯伯回去,海王大事初定,也有满腹的话同王后说,急得头顶冒烟,唉声连连。
当天边最后一抹艳丽消散,沉沉暮色来袭,铁卫们开始准备灯火,拜见的人渐渐少了,大家分散开来,各怀心思驻足旁观,王后疲累不堪,忍着瘫软的欲望,仍然含笑坚持。
一个瘦小的灰衣男子低头一步步行来,作势拜下,细声细气道:“参见王后!”
话音未落,一道银光从他袖口飞出,海王只觉眼前黑影一闪,原本赖在他肩膀的小懒已经飞身而出,用一枚黑色棋子打飞那银光,刺客一击不中,竟然将身体化作利器,朝王后猛扑而去,瘦骨嶙峋的五爪赫然抓向王后的心口。
仿佛一眨眼就能看到王后的心被掏出,电光石火间辨得分明的几大高手同时惊呼出声,明知救无可救,仍然一齐杀上前来,孰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帐篷村里突然啸声顿起,几道人影箭一般飞出,直直朝王后和几人飞去,月光突然冲出云层,一时间寒光闪耀,剑气逼人,有那武功低微之人早已吓得瘫倒在地。
几位王子公主果然是人中龙凤,见此情景,一个个咬住袖子或者丝帕衣襟,一双眼睛死死盯在那白色身影。
出乎意料,大变初起,铁卫们不顾王后,反而将马车连同几个孩子围得铁桶一般,只有寥寥几人扑上,海王气急败坏,目眦欲裂,拔出长刀,提起一口真气,一脚踢在马车上,直扑刺客。
说时迟那时快,小懒袖中刀飞出,将刺客的手齐腕斩了下来,凝集全身内力,将王后推向身后,铁斗铁萁和海王先后赶至,铁斗铁萁接住王后,海王厉吼一声,一刀劈向刺客的头顶。
来不及了,刺客右手刚落,左手突然抓向小懒心口,小懒内力未撤,收势未及,慌乱间抬剑欲挡,谁知刺客此乃虚招,左爪离小懒的剑不过一寸,突然从袖口冲出一道寒光,正中小懒的喉头,催出他最后几声凄厉的呼唤,在腥风血雨间久久回响。
“娘……”
“娘……”
“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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