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桃园的是福山老头。他养了一只狼狗,他给它起了个爱称叫做“狗娃子”,只要他一喊“狗娃子”,这狗就飞快地跑到主人跟前,点头摇尾,亲昵得不得了。
这狼狗可灵了,白天,它绕着桃园巡逻,发现了偷桃子的,便猛扑过去,无私无畏地把偷桃人赶走;夜里,它睡在窝棚边的狗窝里,前爪趴在地上,用一只耳朵贴着大地,倾听着大地传来的声波,只要有一点儿动静,它便机警地觉察到,并毫不迟疑地扑上去狂叫猛咬,吓得偷桃者抱头而逃。
福山老头看守桃园,从五十年代看到八十年代。想当年,因为他为人正直,铁面无私,因此大队党支部奖给他一面大红锦旗,上书“铁面无私”四个大字。可如今,福山老汉却把这面大红锦旗挂到了狗窝门上了!
这为啥呢?原来呀,在五十年代,桃园一派和平盛世,既没人凭权势来桃园“明抢”,也没人夜晚来“暗偷”。可如今不对了,桃园不得安宁了,来桃园吃桃子的人整日不断,他们不是打着县委的旗号,就说是乡里派遣来的,还有什么供销、百货商场的头儿脑儿们,他们根子硬,有来头,谁也得罪不起;而那些无权者,白天不来晚上来偷。久而久之,福山老头就既管不了也不敢管了。
福山老头不敢管,可那只狼狗却不管你是头儿脑儿还是小偷,它可是一视同仁,见了摘桃者就龇牙咧嘴,汪汪大叫。
再说桃花沟有个人人见了怕三分的老光棍,人称“糊涂横”,他是村支部书记的叔叔。多年来,他仗着侄子的牌头,在村里横着走,桃园里的桃子,他是随意吃,随意往家拿,没人敢说,没人敢管。
八月金秋,正是蜜桃飘香的成熟期,福山老头知道有那么多“渣渣”难对付,就把狼狗带进桃园。
这天上午,糊涂横背着粪筐来桃园里,二话不说,就往筐里摘桃子。福山老头见是这位尊神,只得躲在一棵桃树后面,眼睁睁地望着他。可那只狼狗却不管你是支书的叔叔还是爷爷,它“呼呼”窜将过去,给糊涂横一个措手不及,将他扑倒在地,不管屁股脑袋,“汪汪汪”乱咬一通,直咬得糊涂横鲜血淋淋,屁滚尿流,惨叫着:“咬死人啦!咬死人啦!”丢筐弃桃,逃之夭夭。
福山老头望着连滚带爬逃出桃园的糊涂横,吓得脸色焦黄,连连跺脚:“狗呀狗,你可给我惹祸了,你怎么好咬支书他叔呀!”
狼狗赶跑了糊涂横,便跑到福山老头身边,绕着他转,用舌头舔他的脚,像是来请功受赏。福山老头心正烦乱,飞起一脚,把狗踢得嗷嗷直叫,瞪着眼睛委屈地望着福山老头。福山老头见了心疼了,心想:狗有什么错?不该去责怪狗。便上前抚摸着狗的身子,一把把狗抱在怀里,眼泪禁不住“滴滴嗒嗒”流下来。
到了第二天,出乎福山老头意料的事发生了。糊涂横不但没来找麻烦,反而突然服毒死了。支书的叔叔突然死了,顿时全村震动,很快县公安局派来了侦察员。他们现场侦察,验尸化验,并从现场留下的狗脚印顺藤摸瓜,查到嫌疑犯狼狗,又讯问福山老头,并作了试验,终于弄清了糊涂横的死因。
原来,昨天糊涂横去桃园摘桃不成,反被狗咬伤,狼狈逃回家后,便咬牙切齿,要除掉这只狗。他想呀想呀,想了一个绝法,从馒头篮里拿了一只馒头,在里面裹上了一些味道不太浓的剧毒农药“伏安丹”,到了夜里,他悄悄将这馒头投到了桃园窝棚旁边的狗窝里,打算把狗毒死。
谁知这只狗精灵过人,嗅觉灵敏,它闻闻这个突然从天而降的馒头,香喷喷的,真想一口吞进肚里,可再一想,这不明不白的馒头可不能吃。它非但没吃,反而叼了馒头,顺着馒头的来路,闻着投者一路留下的气味,一直来到糊涂横家里。正巧糊涂横家的门虚掩着,它进了门,又顺着气味一直来到糊涂横放馒头的竹篮旁,把这个馒头放到了竹篮里,然后悄悄跑回桃园里,做得真叫人不知、鬼不晓。
糊涂横哪里知道他投毒的馒头当夜就回到竹篮里,第二天吃早饭时,便把这个馒头吃了,很快就中毒死了。
(郭鸿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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