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子所在的社区和娄和现在所住的地方,相距也就干把米远。老房子小是小了点,除了睡觉和做饭的地方,到处塞满了书,但很温馨。毕竟住了二十多年啊,突然要搬了,娄和的心里有些惆怅。好在新装修的房子到处弥漫着油漆的气味,朋友们忠告他,先别忙着搬过去住,趁着秋高气爽,打开窗子把这些对身体有害的气体放出去。这很合娄和的心意,他还可以在老房子里待上一段日子,老房子又不等着拆迁,急什么呢?
娄和是专业作家,不用去作家协会坐班,一天到晚可以厮守在自己的书房里。但他每天至少要有两次出门散步锻炼身体,一次是早晨六点到七点,一次是下午五点到六点。他忽然有了一个好主意,何不利用这两次散步的机会,把一些主要的书籍、手稿、日记,以及历年朋友的信件,开会和旅游所保留下来的相册、纪念册、纪念品……慢慢地往新房子里搬?这样既锻炼了身体,又熟悉了新的栖息地,何乐而不为?
他把这想法和祁云一说,祁云很痛快地答应了。她说她可以把一些小摆设和暂时不穿的衣物运过去,只是有一条,每次拿的东西重量要适中,不可累了身体。
他们找出了四个小旅行袋,每人两个,各清理各的东西,早晨和黄昏,提着送到新房子里去放置好,再在客厅或书房里坐一阵,然后出门从另一个方位,绕一个圈散步回家。去时负重,会出一点毛毛汗;归时甩手徒步,轻松惬意。娄和说:“这叫先苦后甜!”
渐渐地,娄和发现他们提着旅行袋,走在去新房子的路上,许多熟人向他们打招呼时,投来了惊异的目光。
“搬家啦?”
“还没哩。新房子有气味,暂时搬不了,散步时带点零星东西过去。”
“那又何必呢?”
“反正没事儿。”
这样的问和答,重复得让娄和心烦,那种目光也让他觉得自己亏欠人家什么了。
他对祁云说:“我碍着谁了?好像一举一动都被别人监视着。”
祁云说:“你别管,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那也是。”
到了晚上,娄和正在看书,电话铃响了,拿起话筒,是一个老朋友打来的。
“娄兄,我听人说你和夫人每天早早晚晚自个儿搬家,都快六十岁的人了,何必这么劳累,这能省几个钱?找个搬家公司吧。”
放下电话不久,一个年轻的业余作者又打来了电话,热情地说:“您别这么费力,约个日子,我找几个哥们来,几下子就给你搬了。老胳膊老腿的,伤了可怎么好?”
娄和重重地放下话筒,烦躁地在书房里转圈。他就不明白,散步时搬点儿东西过去,纯粹是私人的事情,居然会有这么多人来“关爱”,这岂不是咄咄怪事?!
娄和决定早晚两次散步,再不携带什么东西,就这么空着手和祁云散步去新房子,然后在那里歇口气儿。
“娄先生,怎么不带东西了?搬完了?”
“没有哩。”
“是啊,那能省几个钱?你们再搬,能搬得过汽车?”
“那是的。”娄和只好笑着回答。
负重散步不行,没想到徒手散步也不轻松。中国人压根儿就没有自己的空间,你的每一个举动都会冷不丁地受到别人的质询,尽管对方并非出自恶意,但你必须强作欢颜提供一个合理的解释,这真是一个悲剧!
娄和与祁云毅然地取消了早晚的两次散步。
一个月后,祁云联系了一家搬家公司,把家悄悄地搬进了新居。
刚刚安顿下来,电话铃又急促地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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