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南宋御街 考辨 原貌
作者林正秋,杭州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杭州古都文化研究会会长(邮政编码310018)。
御街,在隋唐之前,是专指皇宫中的道路;唐宋以后,又指京城中专供皇帝通行的道路。
南宋御街,又名天街,贯穿京城南北,长达10里,故名“十里天街”,或大街;因常常禁止百姓、官员行走,且专供皇帝通行,又名禁街。
南宋御街许多人不了解,许多记者报道中,很少有南宋内容,个别还有些错。其实这条御街,早在唐末五代吴越国及北宋就是杭州的官道,南宋时在此基础上延长、拓展、整治。南宋灭亡后,御街虽多有改变,或分段命名,或路基局部破坏,但总体说其道路走向基本没变;在民国时期,为了纪念辛亥革命的领导者孙中山先生,把几段路名重新连接起来,取名中山路,因有10多里长,又分段取名为中山南路、中山中路与中山北路。
前些年,这条中山路上发现了杭州南宋御街遗址与相关文物,虽经800年风雨,但路基还相当地完整,这在全国极为罕见。南宋御街遗址是杭州历史文物最珍贵的遗产、独有的宝贝。[1]
一、《咸淳临安志》对御街的记载
南宋御街,它与皇宫、太庙,是南宋赵氏政权的三大建筑标志,是一条政治性很强的道路,是赵氏政权的象征;同时,它承继了北宋京城东京御街的一些特色,[2]两旁允许开设各种店铺,商业气氛相当繁盛,又成为京城中最繁华的商业街。关于北宋汴京御街,《东京梦华录》有记录:
御街,自宣德楼一直南去,约阔二百余步,两边乃御廊,旧许市人买卖于期间,自政和间(1111—1117年)官司禁止,各安立黑杈子,路心又安朱漆杈子两行,中心御道,不得人马行往,行人皆在廊下宋杈之外。杈子里,有砖石砌御沟水两道,宣和间(1119—1125年),尽植莲荷,近岸植桃李梨杏,杂花相间,春夏之间,望之如绣。
与北宋汴京御街相比,南宋临安(今杭州)御街有着自己的特点,它是一条集中反映南宋文化遗存、信息的古街。南宋“御街”为宋度宗咸淳七年(1271)“官定”的一条街名。《咸淳临安志》(卷21)《行在所录》载:
御街,自和宁门外至景灵宫前,为乘舆所经之路,岁久弗治。咸淳七年安抚潜说友奉朝命缮修,内(其中)六部桥口至太庙北,遇大礼另除(授)治外,袤一万三千五百尺有奇。旧铺以石,衡从为幅。三万五千三百有奇,易其阙坏者凡二万,跸道坦平,走毂结轸若流水行地上,经涂九轨,于是为称。[3]
这节文字虽然简短,但是最早的文献记录。除阐明了当时官方定名“御街”的原委和时间之外,还表述了下列几点关于御街的情况:(1)御街,起自和宁门外六部桥路口,途经太庙,到景灵宫前为止,是皇帝驾诣景灵宫行礼的“乘舆所经之路”。因此它的终点,不在明代田汝成《西湖游览志》所说的“斜桥”(又名中正桥)。(2)自六部桥路口至太庙北的一段御街,是凡遇“大礼”,就得先于五六日内差官兵,悉行拆除原铺的石板,修筑成“皆以潮沙填筑,其平如席,以便五辂之往来”的泥路。以供皇帝“自太庙登玉辂入丽正门”,驾宿明堂斋殿行桎祀礼;或“自太庙升玉辂,其金、象、革、木四辂从行,幸嘉会门外,至郊台次侧”,驾宿青城端诚殿行郊祀礼。大礼毕后,则照旧复原。由于这一段,按“大礼”的周期就得进行拆除路面石板和再行复原,因此街面情况完好,不属“岁久弗治”之列,另待“遇大礼别除(授)治”。至于御街自观桥至景灵宫前的部分,由于沿途礼部贡院、千佛阁安福院、军器所、祥符寺、杂作院、万寿观、太乙宫和景灵宫前,故街面情况亦良好。以上二段,皆是潜说友当时易损补阙缮修工程之外的路段。
御街中段,即自太庙北至观桥“袤一万三千五百尺有奇”的一段,乃是贯市井之径,旧铺有“衡从为幅”的石板,然已“岁久弗治”。经潜说友易损补阙的缮修,便恢复完好状态,从而使“乘舆所经”全线皆变得“坦平”。
由此同时,潜说友还特地在上面加涂了“九轨”[4],以示此街为“跸道”。其太庙北至景灵宫前,本“街道狭小、不堪其行”,故皇帝“若乘辂则拆民居必多”;加之“石板街道、非泥沙比、车轮难行”,因此昔皇帝诣景灵宫,只能乘辇舆,不能乘“辂”。
二、南宋御街起讫路线辨正
《咸淳临安志》(卷21)中关于御街的一节文字,是迄今已知最为详细、也是最具权威性的记实,既对御街表其起讫,又明其路面特征、标志,作为古人来说,凭此足可了如指掌。但是后人看来,则还是感其文字于事过略,因沿途标志不备,而不得其详。因此至明代嘉靖中,便产生田汝成《西湖游览志》北至武林门内东“中正桥”之误。
明田汝成《西湖游览志》(卷20)《北山分脉城内胜迹》载:
中正桥,俗称斜桥,自此而南,至正阳门(即宋和宁门)为宋御街,长一万三千五百尺,旧铺石板,衡从三万五千三百有奇……至元时,两岸民居,稍稍侵切,然绰楔无敢跨街建者。
绰楔,古时立于正门两旁,用以表彰孝义的木柱。今将御街以观桥为界,摭拾史料记载,分段核对,以明确其御街旧径起讫路线。
(一)御街朝天门北,西边坊巷
自和宁门外六部桥路口至观桥段的御街路线。据《咸淳临安志》与《梦粱录》(卷7)《禁城九厢坊巷》等书记载:
1.吴山坊,即吴山井巷,约今大井巷。
2.清河坊,与南瓦子相对,约今河坊街西公廨口至清河坊口段。
3.融和坊,即灌肺岭,约今高银巷。
4.新街,融合坊北,约今木瓜弄。
5.太平坊,通和坊相对,约今太平坊巷。
6.市南坊,即中子巷,约今惠民街。
7.市西坊,俗呼坝头三桥街,约今羊坝头巷。
8.修义坊,俗呼菱椒巷,约今三元坊巷。
9.富乐坊,俗呼卖马巷,约今保康巷。
10.众乐坊,俗呼虎跑泉巷,约今东羊血弄。
11.教睦坊,俗呼狗儿山巷,约在今东羊血弄与积善坊巷之间。
12.积善坊,俗呼上百戏巷,约今积善坊巷。
13.秀义坊,俗呼下百戏巷,约今东平巷。
14.寿安坊,俗呼官巷,又名冠巷,约今解放路的官巷口至青年路口一段。
15.修文坊,旧名将作监巷,约今邮电路西段。
16.里仁坊,俗呼陶家巷,约今里仁坊巷。
17.保信坊,俗呼翦刀股巷。《万历杭州府志》:“保信坊,今塞。”按此,其地址当在今里仁坊巷北。
18.定民坊,俗呼中棚巷,约今中山中路市电子大楼处。
19.睦亲坊,俗呼宗学巷,约今平海街与石贯子巷之间,东出中山中路,西至原洗麸桥,即今浣沙路市一医院大门东。
20.纯礼坊,俗呼后洋街巷,约今竹竿巷。
21.保和坊,俗呼砖街巷,约今孩儿巷。
22.报恩坊,俗呼观巷。
(二)御街朝天门以北,东边坊巷
1.清平坊,俗呼沙皮巷,约今打铜巷。
2.通和坊,俗呼金波桥巷。
3.宝佑坊,俗呼福王府路,约今宝祐桥弄。
4.贤福坊,俗呼坝东巷,约今平津桥弄。
5.兰陵坊,俗呼水巷,约今老水巷桥弄。
6.羲和坊,俗呼炭桥巷,约今解放路的官巷口至炭桥一段。
7.武志坊,俗呼李博士桥巷,约今李博士桥弄。
8.戒民坊,俗呼棚桥巷,约今棚桥巷。
9.新安坊,俗呼新桥巷,约今千胜桥弄。
10.延安坊,旧呼鹅鸭桥巷,约今延定巷北出庆春路、转西合中山中路之径[5]。
11.安国坊,俗呼北桥巷,约今之仙林桥直街与军督司巷。
12.怀远坊,俗呼军头司巷。约今焦营巷南出二圣庙前街,西合中山中路之径。
以上皆在御街东首一带。
(三)御街和宁门外,至朝天门坊巷
据《梦粱录》载:“杭州大街,自和宁门权子外,一直至朝天门外清河坊”,其间坊巷:
1.孝仁坊,和宁门外西。
2.登平坊,和宁门外东。
3.寿域坊,俗呼粮料院巷,约今太庙南白马庙巷。
4.天庆坊,即天庆观巷,约今察院前巷与城隍牌楼之间。
5.保安坊,元呼庙巷,约今城隍牌楼。[6]
6.怀信坊,俗呼糍团巷,约今鼓楼湾。
7.长庆坊,入忠清庙路,约今十五奎巷。
上述坊巷,约是今中山南路段。
据史料记载,这段大街,若遇“明禋岁”(即明堂祭祖大礼,三年一次),都人“比之寻常观瞻,幕次倍增”。皇帝先一日,诣景灵宫行朝飨礼,次日,再诣景灵宫行恭谢礼,礼成,后对宰臣以下百官侍卫吏卒等,皆依官序赐花簪戴,从驾返回大内。“都人瞻仰天表,御街远望如锦。向有朝臣吟二十八字曰:‘景灵行驾到和宁,头上宫花射彩云……’”[7]从“朝天门道中,直南一望,便是铺锦乾坤。吴山坊口,北望全如花世界”。“驾近太庙,则盖撤开,前行数步、上略抬身而过,此见尊祖敬宗之意。”[8]足见得今中山南路,是南宋“御街”的重要地段。
(四)自观桥至景灵宫前的御街路线
要明确这段御街的路线,首先要搞清南宋景灵宫的位置,再是要明了皇帝驾诣景灵宫,其乘舆过观桥后,所经的路径。搞清了这两点,则这段御街的路线,便可迎刃而解。
南宋的“景灵禁御”,实际是由景灵宫、万寿观、东太乙宫三个宫观组成的。其地址是在今武林路(原“西大街”)南段的西侧,北邻今孝丰路,南至钱塘门,西倚城,是宋高宗绍兴十三年(1143)至二十一年(1151)间,以原先刘光世赐第、韩世忠赐第和迁徙了南渡初在钱塘门里的大理寺后,扩大营建而成的。其中景灵宫,在新庄桥(即教场桥,旧址在今武林路凤起路口)投北坐西。宫前建有车马门桥(早废,据《梦粱录》(卷7)载,其旧址在新庄桥与师姑桥即今狮虎桥之间);万寿观,在新庄桥西正对;东太乙宫,在杨四姑桥(即长寿桥,旧址在今武林路孩儿巷口)相对。皆“设内侍官提举宫事务及宫司皇城兵侍卫之”。这三个宫观前的“西大街”,与景灵宫北侧“车马门”及车桥(即今小车桥,旧址在今东坡路小车桥路口)西的“车马门”,纳入“景灵禁御”之内,故平民百姓不得擅自进入。
南宋皇帝诣景灵宫行礼,从驾仪卫“千乘万骑”循今中山南路、中山中路等,过观桥折西,依今凤起路一直过新庄桥,“驾近景灵宫前,撤去黄盖,方入宫门。”《梦粱录》卷7云:“众安(桥)与观桥皆平坦,与御街同,盖四孟车驾经由此两桥转西礼部贡院,路一直过新庄桥,诣景灵宫行孟飨礼也。”即是对此路线为昔皇帝乘舆所经之记实。
《武林旧事》记载,南宋皇帝每季首月,诣景灵宫行朝飨礼。第一天到景灵宫朝拜祖宗,庙献毕,再由御圃至万寿观诸殿行烧香礼,礼毕就还大内。第二天又到太乙宫拈香,“上乘辇,自后殿门出,教坊都官已下,于祥曦殿南迎驾起居,参军色念致语,杂剧色念口号,乐作,驾后乐东西班,则于和宁门外排立后从作乐。将至太乙宫,道士率众执威仪于万寿观前,入围子内迎起居,作法事,前导入太乙宫门降辇……”。礼毕,于西斋殿赐宴,御筵毕,自执政以下,皆依官品赐簪花从驾。“衙前乐都管已下三百人,自新桩(庄)桥西中道排立迎驾,念致语、口号如前。乐动《满路花》,至殿门起《寿同天》曲破,舞毕退。”[9]“驾出景灵宫至回龙桥,教乐所人员拦驾奏致语,杂剧色打和来,及奏《礼成回銮曲》,快行先奏报禁中,使内侍排班迎驾起居。”
由上可知:(1)昔景灵宫前的一段御街,即是“景灵禁御”,内自景灵宫北侧车马门,直南至太乙宫的宫门前的一段“西大街”;(2)皇帝诣景灵宫、万寿观、太乙宫烧香行礼后,仍是依御街返回的。
皇帝乘舆所经之路,过观桥转西,一直至新庄桥的这一直途,《咸淳临安志》(卷19)《坊巷》:“右二厢同德坊,祥符寺西,俗呼灯心巷,御街北。”由此明确表示它也是“御街”一段。《梦粱录》(卷7)《禁城九厢坊巷》所云“同德坊,旧呼灯心巷,在大街北”,可明。今《杭州市地名图册》凤起路条中,释为它在“宋时名礼部贡院路”,实误。此当是所据之今版本《梦粱录》,对本应是“其众安与观桥皆平坦,与御街同,盖四孟车驾经由此两桥转西礼部贡院,路一直过新庄桥,诣景灵宫行孟飨礼也”。此实为在路字后点错标点,又未审《咸淳临安志》(卷19)(坊巷)同德坊条所致。
《西湖游览志》(卷20):“观桥、吴越王建,题其梁日:‘吴越王宝正六年(931年)辛卯四月八日,因建钱明观,造此石桥,吴越国王记。’”这段记载反映了南宋末期才定名的御街,吴越时,为原先的杭城大街。为何自南而北过观桥后不直径去北,却转而西去的“形成原委”。考古代吴越国时的钱明观旧址,在南宋时就是“礼部贡院”之所在;袭“钱明观”之后改名的“元真观”,在南宋咸淳间,尚萎存于礼部贡院西巷中。清人毛先舒《愿圃记》所云“武林城街北斗折,稍西入曲巷,日皇亲巷”一语,可窥知“南宋御街”即杭城大街,由观桥转西的形制,至少迟至清初还清晰可辨。[10]
南宋御街自观桥转西部分,自余官巷之西,沿途为礼部贡院、千佛阁安福院、军器所、祥符寺和杂作院,过新庄桥又是“景灵禁御”,因此店铺之开设,仅能到观桥下今余官巷以东而止,因此,御街的商业繁华只能“自和宁门权子外至观桥下”。因此,南宋御街仅到观桥下为止,便转西经新庄桥至三宫观止。
南宋之后元、明、清三代,又皆以南宋的“景灵禁御”旧址作为军事教场,“西倚城,乐南北三面缭以塘垣,周地广三百一十六丈,东南为门二”。由于交通继续阻塞,所以观桥、新庄桥之间的这段南宋御街,即后来所称的“清字街”(“清字”,当是“钦至”之转音,二字之音转讹而成)。到了明代万历七年(1579年),陈善纂修《万历杭州府志》时,它终于由“街”降格为“宝极观巷”。[11]
三、关于斜桥、观桥的记录
南宋时的普宁坊,俗呼清远桥巷,在小河清远桥之西,属环御街东、北二侧,南起朝天门北清平坊(今打铜巷),去北转西至祥符寺西同德坊即灯心巷属“右二厢”。因其自余杭门内斜桥迤东折南,与御街过观桥转西之弧径相合,又东通清远桥,所以旧“志”撰者,按当时之“桥道座标”,依其在御街之巷口,记之为“在观桥之北”,或“观桥东北”,及谓其“在御街东首一带”,以使读者觅得其所在。其西端“斜桥”之名,也一定程度的反映了它系傍道支路的含义。
清远桥小河与“右三厢”西界大河间的地带,不属普宁坊。此按旧“志”对小河清远桥的叙述:“小河清远桥,普宁坊东”,“普宁坊东曰清远桥”。这一点,即使持“斜桥——天水桥——观桥之径为御街”说法的《西湖游览志》,其卷20却云:“普宁坊,俗呼清远桥巷。其东宋有仁和县丞厅,又东有太社太稷坛。”也一定程度上表示了小河清远桥,是普宁坊的东界。
小河清远桥与大河西桥之间的这段地带,是“怀远坊”。其旧方志记录如下:
《咸淳临安志》:“怀远坊、安国坊北,俗呼军头司巷。”
《梦粱录》:“怀远坊,旧呼军头司营巷。”
《成化杭州府志》:“军头司桥街,旧名怀远坊。今贡院在桥东。”又:“军头司桥,今试院在东;试院牌在西,临大街。”在这里,乃是因明英宗天顺三年(1459年)夏,因巡按浙江监察御史阎鼐及三司等官奏请,改徙贡(试)院于大河西桥之东,右三厢界内的今杭州高级中学校址,即南宋时“御酒库”、“卖酒局”、“煮碧香库”、“驻泊司”、“修内司纲兵营”“马军司寨龙卫指挥”旧基(《成化杭州府志》作“旧仁和仓基”,实误),并在军头司桥之西临大街处,置贡(式)院牌坊以表识,故谓。
由于昔贡院在怀远坊东侧的大河西桥之东,故“士自崇坊而进,岐纷桥隘,罔以径趋”。所谓“岐纷”者,即为军头司桥街去东至贡院前大河西桥之诸通径;所谓“桥隘”者,就是指“大河西桥”。自大街至贡院交通不畅的情形,一直迟到明嘉靖二十五年(1546)秋,巡按御史杨九泽易贡院南隅民居,“复且迁正门,重门而南,以宏试舍”,“自右坊折而南,则建舆梁以利涉,而直达于西衢,表识惟旧,规制惟新”。即辟建贡院南正门、“青云街”、“登云桥”、“二圣庙街”,达军头司桥合于大街的“新径”以后,才有了根本的改变。据此大街至贡院“新径”辟建的年限可明,早纂于明成化十年(1474)的《成化杭州府志》,其所谓的“军头司桥街,旧名怀远坊”,即是北出昔仁和仓桥街(即南宋时的仁和仓巷,今之屏风街),南至军头司桥西出大街(今中山北路)的今“焦营巷”。
普宁坊,本系杭城贯城大街,从观桥至斜桥的一支旁径,南宋时大街因受“景灵禁御”之阻,不能通余杭门,于是使得它成了大街连系余杭门的主要途径。这从“斜桥”到潜说友修《咸淳志》时,它已由原来的“斜”,后来改为“中正”之名的变易可知。
南宋时,杭州城中的水运交通非常便利,大小河流几乎全通舟辑,因此不论行人远行或物资之运输,皆以水运为便。据《梦粱录》(卷12)载:“杭州里河船只,皆是落脚头船,为载往来士贾诸色等人,及搬载香货杂色物件等。又有大滩船,系湖州市(今杭州湖墅)搬载诸铺未及跨浦桥柴炭、下塘砖瓦灰泥等物,及运盐袋船办。”“宅舍府第庄舍,亦自创造船只,从便撑驾往来”,“若州县欲差船只,多给官钱和雇以应用度”。司农寺督催未斛解发朝廷,“搬运自有纲船装载”,“寺观庵舍船只,皆用红油胴滩大小船只往来河中,搬运斋粮柴薪。更有载垃圾粪土之船,成群搬运而去”,“盖水路皆便、多用船只。如无水路,以人力运之。向者汴京用车乘驾运物。盖杭城皆石板街道,非泥沙比,车轮难行,所以用舟只及人力耳”。因此,普宁坊在南宋时,虽为余杭门连系御街之主途,但尚是乘骑与步行之巷径而已,且流量有限。
南宋后,随着杭州江岸的拓展,江水逐渐难济运河,旧上塘运河因此日益浅狭。“元至正末,张士诚以旧河窄狭,复自五林港开至北新桥,又南至江涨桥,阔二十余丈,遂成大河。”从而形成了盐桥运河,北接下塘新运河为主水道的浙北运河。明洪武五年(1372),汤信国为节制杭州城内运河水倾泻下塘河,又建置了德胜坝,于是运河货船南北之往来,至杭州城北,皆需转驳换舟可行:时人为图快捷,故大多自德胜坝登岸直趋杭城,或自杭城迳此下舟起程。因此自南宋以来,由杭城观桥以南大街和普宁坊构成的贯城主途,其人流量比前有所增加。明成化十年,夏时正纂《成化杭州府志》时,普宁坊其斜桥迤东折南至观桥的巷径,已被统称为“大街”。然而“普宁坊”,因尚有清远桥西堍之一小段残剩,而仍留其名。普宁坊,其斜桥至观桥巷径名称的这一变易,因而在《成化杭州府志》及其以后的杭州方志中,由于这“桥道座标”的改变,以致它们对该地区坊巷的叙述,产生了与前不同的变化。其中最明显的就是:(1)《咸淳志》和《梦粱录》所记的,在御(大)街之北,祥符寺西,俗呼灯心巷的“同德坊”,被改变成在大街之“西”。(2)御(大)街的观桥至新庄桥段,被改变成了新立的“武林坊”。
上述两个变化,佐证了杭城大街观桥以北,这种“街”“坊”的互变,是发生在南宋之后。
撰于明嘉靖二十六年(1547)的《西湖游览志》,其卷20的中正桥条,将昔时已经“截肢换叶”后的杭城大街,释为“自此(指斜桥)而南至正阳门,为宋时御街”,因此不完全正确。其实该“志”同卷的普宁坊条,将“天水院桥”、天水院桥西的南宋“草料场”、斜桥南的南宋“淳佑仓”,皆列于普宁坊名下;又谓南宋太社、太稷社,在普宁坊东。尤其是该“志”所附的《南宋京城图》,明显的表示斜桥——天水桥——观桥一径,要比御街的观桥之南部分狭窄得多,分明是条巷径;然而观桥至新庄桥一径,却是与御街同宽的。这反映了《西湖游览志》的“南宋御街说”,对其观桥以北之局部与两侧坊巷,在叙述上有自相矛盾地方。
明万历七年陈善纂《万历杭州府志》时,由于旧时坊界已成史迹,唯凭着清远桥西堍而留“芳”的普宁坊,它才并入新的“清远桥街”(即今清远桥直街)而名息。该“志”云“普宁坊,今塞”,实不确,实际上它是成了昔时新称清远桥街的“西端街口”。
清同治六年补刊本《咸淳临安志》,又以移花接木之技,将《西湖游览志》的《宋朝京城图》删去“宋朝”二字,嫁接于《咸淳临安志》卷首,作《京城图》。因此图中田氏的若干误处,得以广泛流传,影响至今。然而《京城图》中的斜桥——天水桥的一桥一径,已改为与御街同宽,观桥至新庄桥一径,却被改成了略狭于南宋御街的样子,这显然是补刊者受了“田氏南宋御街说”的影响。[12]
四、南宋御街的宽度
南宋御街,是在吴越国北宋时期形成的一条杭州“大街”。从州府衙署起始,至杭城中心,可以称为州城大街,路面较宽;同时,两侧坊巷鳞次栉比与店铺林立,又是一条商业街。
宋室南渡,以杭州为行都,于是“故都及四方士民商贾辐辏”,遂成“自大街及诸坊巷、大小铺席,连门俱是,即无虚空之屋”。尤大街“自和宁门权子外至观桥下,无一家不买卖者”。但因杭城之“大街”,系以“州城”大街改造扩建、整治而成,作为行都御街。
绍兴十三年(1143),赵构下诏临安府与修内司,在城西北隅、新庄桥之西,以故刘光世赐第地营建景灵宫后,又在该宫之南继建万寿观、东太乙宫;后又增扩景灵宫,尽徙新庄桥以西原有民居市屋,僻为宫观前之开阔地,置南、北二“车马门”,掇宫观前之大街于“景灵禁御”内,由皇城司兵守卫之,严禁平民进入往来。于是原先通贯杭城之大街,遂因“景灵禁御”之阻隔,而不得与余杭门、钱塘门直通。据《中兴小纪》卷31载,绍兴十三年三月,遂建景灵官,“庚戊,上曰:‘将来郊祀景灵宫,可权宜乘辇,此去十里,若乘辂则拆民居必多。’”这充分表示了赵构因这大街规制较狭而无可奈何的心情。
在这里,所谓的“辇”,是指“逍遥辇”(又称“逍遥子”)和“平辇”(又称“平顶辇”、“平头辇”)。“逍遥、平辇小舆轻,金龙闲饰彤霞彩”这两种辇,实际上只是分别有一定装饰的小轿而已。
景灵宫建后,南宋皇帝凡逢“四孟”,都要“先期禁卫所阎门牒临安府约束居民,不许登高及衩袒观看。男子并令衫带,妇人裙带。仍先一日封闭楼门,取责知委、不许容著来历不明之人。殿步三司,分拨统制将官军兵六千二百人摆龊诸巷(大礼则倍此数)。至日五鼓,地分头项沿门驱逐杂人外”,“数万人随驾”,“车驾所经,诸司百官皆结彩门迎驾起居”,“激赏诸酒库并三学学官、前廊诸僧及在城寺观僧道、两县耆老,各立起居幕次、香案、花瓶、麻炉、香烛、迎圣驾起居”,兴师动众地去朝拜祖宗和拈香。其乘舆所经之路,即是和宁门外六部桥路口至景灵宫前的“大街”。昔人因此依各自之见分别对此大街,大呼之为“御街”、“天街”、“御道”、“御路”、“大街”等,于是遂成了多称并存、混称不一,且各自所指路段有异,甚至有涉他路的情形。据《梦粱录》、《西湖老人繁胜录》、《武林旧事》所载,自赵构以后的历代南宋皇帝诣景灵宫,皆是登逍遥辇前往,乘平辇返回的。遇明禋、郊祀年,自景灵宫返回至太庙后,才可登辂去丽正门内明堂或郊台行礼。《咸淳临安志》亦云:“自和宁门外至景灵宫前,为乘舆所经之路,岁久弗治”,“旧铺以石,衡从为幅”,至咸淳七年,其太庙以北,“阙坏者凡二万(幅)”。
按上可知,在整个南宋时期,这“乘舆所经之路”除“内(其中)六部桥路口至太庙北,遇大札别除治外”的街面,始终没有拓宽过,因一直如“旧”,故而不能通辂。
南宋度宗咸淳七年(1271),由于自太庙北至观桥间,袤13500尺有奇的大街“岁久弗治”,以致其总共“三万五千三百有奇”幅石板,“阙坏者凡二万”,破损率竟几乎已达2/3。街面破损到如此程度,显然已严重影响皇帝驾诣景灵宫其乘舆仪卫队形,至此南宋朝廷才不得不命临安府知府潜说友进行缮修。潜氏受此朝命,仅仅对该段的街面作了一次易其阙坏者的修补,使其恢复完好状态;同时又在乘舆所经的全线街面上,加涂了“九轨”示为跸道,于是就官定这乘舆所经的,自和宁门外六部桥路口至景灵宫前的大街为“御街”。从而使御街之称,才有一个正式的标准阐述。
潜说友在咸淳七年,虽只是对杭城大街的太庙北至观桥段,作了一次易其阙坏者的缮修,却是南宋王朝在它长达150多年的统治时期中,唯一的一次对杭城大街的“大治”。
因此,南宋御街,无法与北宋汴京完全按规制营筑的御街相比。
然而南宋御街中“遇大礼别除治外”的部分,即“自和宁门外六部桥路至太庙北”的一段,在宋高宗绍兴二十八年(1158),新筑皇城东南嘉会门外城时,诏依殿前都指挥使杨存中,拆展皇城东南,通阔一十三丈之地,以二丈作外城基,五丈作御路,两壁各三丈充民居,“将来圣驾亲郊,由候潮门经从拆展街路直抵郊台,极为快便”的建议,先已营筑成明禋、郊祀年,皇帝可自太庙北,转入丽正门和郊台行礼的“御路”。这条御路,就是将自和宁门外六部桥路口至太庙北的一段旧“大街”,与旧“六部桥路一,两侧市屋之间距统拆截成五丈宽,以和新拓展的“自候潮门里之南,经嘉会门至皇城丽正门”的街路串连起来,又连接自嘉会门至郊台的“郊台路”所构成。由于它的旧街部分,原称皆铺有石板(自候潮门内之南至丽正门的新路部分),在宋宁宗嘉定十六年(1223),也铺砌了石板,于是“遂郊例是一路石板”,俟遇明禋、郊祀年,就需予差官兵将原有石板“临期悉行除拆,礼毕日,仍旧铺砌”来修筑行辂泥路。“自太庙至(郊台)泰禋门,又自嘉会门至丽正门,计九里三丈二十步(明堂,止自太庙至丽正门),皆以潮沙填筑,其平如席,以便五辂之往来”。按上可知,早先“御路自和宁门外六部桥路口至太庙北的一段,就是到咸淳七年,潜说友又说将其划为“御街”的“遇大礼另除治外”部分,故其石板的街面,虽仍袭南宋之前旧状,但两侧市屋之间距,经宋高宗绍兴二十八年时的拓宽,已与行辂之“御路”同为五丈(相当于15.14米)宽。
自太庙北的御街,是仍旧无改的南宋以前的杭城旧“大街”。按其所经的“朝天门”(即“文化大革命”中被毁的鼓楼)、众安桥与吴越王因建钱明观造此石桥的“观桥”旧址,和沿途两侧整齐如切的诸坊巷口,以及明嘉靖二十六年田汝成《西湖游览志·南宋京城图》,对其遗迹之写真,可知它的宽度与两侧市屋之间距(观桥至新庄桥段,街南沿贡院桥河一带,昔无市屋、民居),皆与今中山路相仿(8米和l2米)。这与《中兴小纪》所载,赵构谓该街仅“可权宜乘舆”、“若乘辂则拆民居必多”相符。[13]
南宋之后,杭州从京都降为省治,时异位殊,畴昔都城之盛,已皆非其后所能比及。城中皆石板街道,无泥路之淖泞,却仍车辆难行(昔木质或木质加铁箍的车轮,只能行泥路)。南宋潜说友之后至辛亥革命之前,街之易变,也只是名称变化而已,迟至民国17年(1928),自凤山门至观桥改筑街面,才改为可通行汽车的“江墅路”,即今中山路的凤山门至贯桥段,但因观桥去北,虽称为街,实系狭窄之巷径,又拆两侧民居、市屋,故仅至观桥而息。本欲为从城南江干至城北湖墅路名的“江墅路”,达到贯穿杭城南北的目的,因限于财力,实际只修了一半,把观桥易名为“贯桥”的想法便夭折了。
五、南宋御街两旁的商业名铺、名楼
据南宋多种史料记载,至今还能查到的御街两旁的著名铺席店名及地址,还约有150多家。这在古代御街史上,是十分罕见的详细记录,极其珍贵。从这150多家名铺与经营品种等统计,大致分为日用品铺、酒楼饭馆、布帛服饰、文具书籍、医药配方、金银交引、娱乐休闲场所等七大类。
(一)日用品类店铺
日用品的店铺,数量最多,遍布御街南北,约占1/5。南宋的日用品店铺,与唐宋以前,多有不同,不仅是坊内开设的小型杂货店,主要是销售酱油酒醋盐、烛等杂什小货品,方便坊内(居住区)居民所需。而南宋御街的日用品店,不仅规模有所扩大,而且所售品种也有专业性的倾向,今举数店,便可知晓这些日用品店已是专售某一商品的,专业的商店。
1.中瓦前,徐荗之家扇子铺。
2.金子巷口,傅官人刷牙铺。
3.修义坊北,张古老胭脂铺。
4.水巷口,戚百乙郎颜色铺。
5.官巷北,冯家粉心铺、飞家牙梳铺。
6.水巷桥河下,温州漆器铺、青白瓷器铺。
7.铁绒巷,归家花朵铺。
从店名看,大多是以姓氏加销售的货品构成店名,比较朴实,讲究信誉。
(二)酒楼饭馆类
酒楼饭馆,遍布御街南北,数量众多,约占店铺总数的第二位,大约也占1/5。
南宋酒楼,包括酒楼、饭店、面店、市食点心等。细分的话,酒楼餐馆又可分高档与普通店铺。类型也很多。尤是官私大酒楼,规模大、楼层高、店面装修极为精致。《梦粱录》(卷16)《酒肆》载,南宋酒楼都模仿北宋汴京风格,“店门首彩画欢门,设红绿杈子,绯绿帘幕,贴金红纱栀子灯,装饰厅院、廊庑,花木森茂,酒座潇洒”。这些高级酒楼建筑,也成为御街的一道风景线。
1.官办大酒楼(也称库)京城十三库(楼),在御街上有五库。
2.昇阳宫前,和乐楼,属瞻军南酒库,约今清河坊。
3.武林园南,和丰楼,在睦亲坊。
4.银瓮子巷,中和楼,众安坊。
5.富乐坊北,丰乐楼,属瞻军西酒库,在三桥之西。
6.柴垛桥东,太和楼,属瞻军东酒库。
7.民办大酒楼,数量比官办酒楼多。
8.熙春桥畔,熙春楼。
9.中瓦前,三元楼。
10.鼓楼附近,五间楼。
11.日新桥畔,日新楼,在下瓦前。
12.新街巷口,花月楼。
13.融和坊前,嘉庆楼、聚景楼。
14.金波桥畔,风月楼。
15.市西坊,双凤楼。
酒楼的取名,又有自己特色,如文学性较强较雅,多有吉祥的含意。如三元楼,古代科举考试有乡试、会试与殿试,三试的第一名分别称解元、会元与状元,故合称“三元”,为古代文人最高荣誉;日新楼,表示日新月异、欣欣向荣的含意。如花月、和乐、和丰、凤月等,又表明是休闲娱乐场所。
其中三元楼,规模宏大,据《梦粱录》载,“此店入其门,一直主廊,约一二十步(古六尺多为步,相当于2米),分南北两廊,皆济楚阁儿(即今包厢),稳便坐席。向晚,灯烛荧煌,上下相照,浓妆妓女数十,处于主廊槏面上,从待酒客呼唤,望之宛如神仙。”这些高档酒楼,都富商、官僚、贵戚等出没。
除大酒楼外,还有许多特色小酒店,满足京都各方普通人士的需求。据《都城纪胜》载,又分为包子酒店、宅子酒店、花园酒店、直卖店、散酒店、肥羊酒店,庵酒店、罗酒店等八九类,遍布御街两旁的大街小巷。
还有为数众多、规模较小的市食点心小店,如面食店、羹汤店、素食店、馒头店、包子店等,遍布御街南北,以满足都市居民的日常需要。著名的有望仙桥糕糜、后市街贺家酪面、太平坊口的王宣家旋饼等。
还有为数众多的米店、肉铺、鲞鱼铺等。
(三)布帛服饰店类
南宋都城临安,是全国最大的丝绸纺织中心,官私丝绸作坊遍布杭城。
御街上各种丝布、服饰店,数量之多,可与饮食店铺差不多,约占御街总数的1/5左右。丝帛、服饰类店铺又有彩帛铺、白衣铺、头巾铺、腰带铺、丝鞋铺、绒丝铺、枕头铺、台衣铺等几类特色店。有些店铺,是前店后坊的格局,也有专售产品的店铺。至今查到店铺名称字号,著名的店铺有:
1.抱剑营街,李家丝鞋铺。
2.三桥街,柴家绒丝铺。
3.三桥河下,杨三郎头巾铺。
4.官巷内,马家领抹销金铺、宋家领抹销家铺、沈家枕冠铺。
5.盐桥下,生帛铺。
6.南瓦子,宣家台衣铺。
7.中瓦前,彭家油靴铺。
8.市南坊,钮家腰带铺、徐官人幞巾铺。
这些铺席,都有相当规模,并货售专业性产品,满足都市居民所需要的各种服饰。
(四)书笈文具类
这是都市居民所需的文化、精神产品,京城又是全国书笈刻印最大的中心。两宋之际的文人叶梦得(1077—1148年)《石林燕语》卷8对当时汴京、杭州、四川、福建四大刻书中心作评价说:“今天下印书,以杭州为上,蜀本次之,福建最下。”
书笈铺与文具店也是御街铺席的重要特色。
南宋杭州书笈铺,有官刻与私刻两大类。如国子监的刻本称为“监本”,是朝廷规定各种书笈的标准本、范本。
民间书笈刻本,称为“坊刻本”,多称为经笈铺、文字铺、书铺、经史书笈铺等。据清代著名学者王国维《两浙古刊本考》载,京城著名书笈铺计16家,其中大部分位于御街两边:
1.棚北睦亲坊,陈宅书铺。
2.棚北大街,陈解元书笈铺。
3.众安桥南,贾官人经书铺。
4.修义坊,对王八郎家经铺。
5.中瓦南街东,荣大郎家经史书笈铺、中瓦,张官人诸史子文铺。
6.猫儿桥东,钟家开笺纸马铺,曾刊印《文选五臣注》。
7.太庙前,陆家经笈铺、尹氏书笈铺,太庙前尹氏书笈刻印的《三辅画图》一部,还有配有图画。
8.棚南大街,王念三郎家经坊铺。
9.钱塘门里,郭宅纸铺。
至今保存南宋杭州的书笈有钟家书坊刻印的古书《文选五臣注》,至今保存在北京图书馆。
书笈铺中最著名铺主是陈起,他既是书商,又是文学家。他的生平事迹,宋代史书记载极其罕见。陈起,字宗之,生活在宋宁宗在位(1195—1224)前后,曾得乡试第一,故人称陈解元,居杭州睦亲坊(今平海路棚桥一带)。他不仅是位刻书家兼书商,而且还是诗人,他为保存唐诗与宋代江湖派诗人诗集刻印传播作出了重大贡献。可惜的是,这位著名刻书家兼书商却遭到了被流放的不幸待遇。
文化类店铺中的文具店,也是御街中数量较多的店铺,至少有20多家。今举六家:
1.抱剑营街,许家槐筒铺。
2.朝天门里,朱家裱褙铺。
3.李博士桥畔,汪家金纸铺。
4.大瓦前,邱家筚篥铺。
5.惠民药局前,舒家纸扎铺。
6.官巷内,陈家画团扇铺。
(五)医药铺局
御街中既有私营的医药铺店,又有官办惠民药局,其数量也是很多,总计达20多家。私营的医药铺其经营也多有特色,或专营熟药(成品中药)、或专营生药(以药材为主)、或专营眼药、或专营疳药、或专营小儿药铺、或兼营各种药等。
1.猫儿桥畔,潘节干熟药铺。
2.保佑坊前,讷庵丹砂熟药铺。
3.官巷前,仁爱堂熟药铺。
4.三桥街,毛家生药铺。
5.五间楼前,张家生药铺。
6.太平坊大街东南,角虾蟆眼铺。
7.外沙皮巷口,双胡芦眼药铺。
8.太庙前,陈妈妈泥面具风药铺。
9.园前,张省干金马杓小儿药铺。
10.沿桥下,郭医产药铺。
私人药铺店名,一般多以店主姓氏为主,但也有两家店名是取“吉利”名,如仁爱药铺、三不欺骗药铺,这是店名中的新现象。
官办惠民药局,据《梦粱录》(卷9)《监堂诸局》载:京城共有五处,在御街上也有三处,两处在南北两郊。
1.在太庙南,和济惠民药局南局。
2.众安桥北,和济惠民药局西局。
3.市西坊南坝头市,和济惠民药局北局。
此外,坝头旁,有安抚司(省级机构名)惠民坊熟药局。
太平惠民药局,是朝廷举办的国家药局,它模仿北宋汴京的做法,由朝廷太医局,按御医配方制成的方剂成药品,称为熟药,质量可靠,又以优惠价出售给都市居民。这种模式可能是世界上最早医药惠民的方式,应是新创。
(六)金银交引铺
金银珠宝与交引铺,这两类店铺,常合为一铺经营,是御街中交易额最大的高档店铺,主要为皇亲贵戚、富贵豪商服务的。金银珠宝铺,主要是经营金银珠宝、首饰品,皇亲贵戚、富商大贾为主要服务对象。也有两类合为一铺的,称金银交引铺。金银珠宝交引类店铺,大部分集中于御街南段,接近皇宫、三省六部官署的地段。《梦粱录》(卷13)《铺席》载:“自五间楼北,至官巷南(即今中山南路中路段),两边多是金银、盐钞引交易铺,前列金银器皿及现钱,谓之‘看垛钱’。”又说:“自融和坊北,至市南坊,谓之‘珠子市’,如遇买卖,动以万数。”
著名的金银珠宝铺,据《梦粱录》载,有:
1.市西坊南(今羊坝头一带),有沈家金银交引铺、张家金银交引铺。
2.保佑坊前,俞家七宝铺。
3.李博士桥畔,邓家金银铺。
4.官巷口,盛家珠子铺、刘家翠铺。
交引是宋代特殊的商货交易的凭证。宋代规定,商人可在京师、沿边州郡或各地榷货务向官府交纳金银、钱币、粮草以后,官府发放凭证,到指定地点按值领取现钱或各类货物。这种凭证,称为“交引”。宋代的交引名目繁多,有盐交引、茶交引、铁交引、矾交引、香药交引等。这种交引法有利于国家金融周转,加快货币流通,有利于把货物运至边远、保证军需等作用。许多商人由于手续麻烦或路途遥远等原因,常把“交引”卖给京师或各地经营的交引铺办理,成为一种有价值的证券,也在商铺中流通。交引铺从中得到酬金或转手买卖,牟取利益。为了防止假冒,需要铺户作保,经营交引的铺席,需要作保。
始能支付现金或换易交引。而交引铺户,必须向朝廷太府寺立案,以财产作抵押。
据南宋钱币博物馆馆长屠燕治先生讲,博物馆中保存了10多块南宋御街上金银交易铺的金铤、银铤、金叶子等,大都上刻霸北(今羊坝头附近)的韩四郎、韩五郎、陈二郎、姚七郎等店铺的名称。
南宋御街上的金银铺,不仅是加工金银首饰的作坊,主要还是具有金融性质的专业店铺,有点像现代银行的前身。
(七)瓦舍歌馆
南宋都城100多万人口的大都市,娱乐休闲场所众多,或称为瓦舍、歌馆、茶肆。这类休闲娱乐场所也有数十处之多,南宋御街是娱乐、休闲场所集聚之地。
瓦舍,又名瓦市、瓦肆等,是京城中娱乐与买卖杂货的集中场所。据《梦粱录》(卷19)《瓦舍》记载:“瓦舍者,谓其‘来时瓦合,去时瓦解’之义,易聚易散也。不知起于何时。顷者,京师(指北宋汴京)甚为士庶放荡不羁之所,亦为子弟流连破坏之门。杭城绍兴年间(指宋高宗绍兴年间,即1131—1162年)驻跸于此,殿岩杨和王(指殿前司首领杨沂忠)因军士多西北人,是以城内外创立瓦舍,招集妓乐,以为军卒假日娱戏之地。今贵家子弟朗君,因此荡游,破坏尤甚于汴都(开封府)也。”
南宋行都的瓦子共有20多所,其中分布在京城御街两旁的有五所:
1.南瓦子,清泠桥西熙春楼下。
2.中瓦子,市南坊北三元楼下。
3.大瓦子,又名上瓦子,市西坊内三桥巷。
4.北瓦子,又名下瓦子,众安桥南羊棚楼前。
5.东瓦子,又名蒲桥瓦子,盐桥下蒲桥东。
北瓦规模最大,内有勾栏13座,演出最盛,技艺众多,内容丰富,如有引人入胜的说话讲史、惟妙惟肖的傀儡戏、奇特惊险的杂技、情节完整的杂剧、巧借灯光的皮影戏等,应有尽有,吸引了京城广大市民。
歌馆、茶肆,也是御街上娱乐休闲重要场所。歌馆,是京城特殊的院子,主要以歌舞娱悦客人而得名。“平康诸坊,如上下抱剑营、漆器墙、沙皮巷、清河坊、融和坊、新街、太平坊、巾子巷、狮子巷、后市街、荐桥、皆群花(指名艺伎)所聚之地。”又指出,御街上的茶肆,不仅仅是喝茶,又是休闲娱乐之地。说:“外此,诸处茶肆,清乐茶坊、八仙茶坊、珠子茶坊、潘家茶坊、连三茶坊、连二茶坊,及金波桥等两河以至瓦市,各有等差,莫不靓妆迎门、争妍卖笑,朝歌暮弦,摇荡心目。”《武林旧事》(卷6)《歌馆》也载:茶坊中多有伎女、艺人陪客品茶,以奏乐歌曲助兴,有点像娱乐茶坊,由客人点名唤取伎人艺女,客人必须“犒赏”“数千铜钱”。该文又说:“前辈如赛观音、孟家蝉、吴怜儿等甚多,皆色艺冠一时,家甚华侈。近世目击者,惟唐安安最号富盛。”
又有茶肆或茶楼,虽以喝茶为主,但仍兼学习乐器,教唱曲艺培训以及妓女陪客等事。据《梦粱录》(卷16)《茶肆》载:“大凡茶楼,多有富家子弟、诸司下直等人会聚、习学乐器,上教曲赚之类,谓之‘挂牌儿’……大街(御街)有三五家开茶肆,楼上专安著妓女,名曰‘花茶坊’,如市西坊南潘节干、俞七郎茶坊、保佑坊北朱骷髅茶坊、太平坊郭四郎茶坊、太平坊北首张七相干茶坊、益五处,多有吵闹,非君子驻足之地也。”
此外,还有士大夫约朋会友的茶肆,他们主要是以文会友。著名有中瓦内王妈妈家一窟鬼茶坊、大街车儿茶肆、蒋检阅茶肆等。
御街上的茶肆设备极为精良,“凡酒器、沙锣(乐器或盥洗用具)、水盆(放水块消暑的)、火箱(取暖用具)、状合之类(梳妆盒子),悉以金银为之。帐幔茵蓐,多用锦绮;器玩珍奇、文物称是”。
注释
[1]有关御街店铺的记述,多参阅林正秋、冯振基:《杭州南宋御街辨证》,《杭州考古》(第1、2合期),1994年;林正秋:《南宋都城临安研究》,中国文史出版社,2006年。
[2]北宋汴京御街面貌,参阅[宋]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卷2),《御街》。
[3][宋]潜说友:《咸淳临安志》(卷21),《行在所录·御街》。以下简称《咸淳志》。
[4]九轨:据《周礼》(考工)记载:九条车辙相并之幅广道路。每轨为6尺6寸,旁加7寸,8尺。九轨,即72尺宽。
[5][6][宋]吴自牧:《梦粱录》(卷7)作“延定坊”,而《乾道临安志》(卷2)与《咸淳志》(卷19)作“延安坊”。前者误,后者正确。
[7][宋]吴自牧:《梦粱录》(卷6),《孟冬行朝飨礼遇明烟岁行恭谢礼》。
[8][宋]吴自牧:《梦粱录》(卷1),《车驾诣景灵宫孟飨》。孟飨,指帝王宗庙祭礼,每年逢农历孟春(正月)、孟夏(四月)、孟秋(七月)、孟冬(十月)举行祭礼,合称“孟飨”。
[9][宋]周密:《武林旧事》(卷1),《恭谢》。
[10][11]林正秋、冯振基:《杭州南宋御街考辨》,《杭州文物》1994年第1-2合期;林正秋:《南宋御街史话》(上、下),《杭州通讯》,2006年第9—10两期。
[12]阙维民:《杭州城池暨西湖历史图说》(下篇),第126页。咸淳本《京城图》,清同治补刻的《京城图》,两图对照即可知。
[13]辇:原指人拉的车,后指古代帝王专用的轿车。《宋史·舆服志》载:逍遥辇,以椶榈为屋,赤质、金塗银装,朱漆扶版二,云版一,长竿二,饰以金涂银龙头。常为皇帝行幸时所坐。辂,即五辂的简称。五辂是古代皇帝使用的五种车子,玉辂、金辂、象辂、草辂、木辂。
[14]顾志兴:《南宋临安典籍文化》,杭州出版社,2008年,第205—2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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