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少年幸福行动力-仁厚博爱:让世界变成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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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如果能在心中充满对人类的博爱,行为遵循崇高的道德,永远围绕着真理的枢轴而转动,那么他虽在人间也就等于生活在天堂中了。

    ——弗兰西斯·培根

    1、是什么让现代人变得疏远

    杨略走进剧场时,台上已演了一会儿了。舞台布置很简单,四周是沉重的黑暗,一束追光照亮两张安乐椅,一对男女相对而坐,并不说话,偶尔目光相触,就腼腆地笑笑,再看看手表,向四处张望一番,像是在各自等人。

    可是他们等的并没有出现。男子有些无聊,就打破了沉默,不过语气平淡干涩,也并不在意回答。

    “请原谅,夫人,如果我没弄错的话,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您。”

    女子有礼貌地回应:“我也是,先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您。”

    “夫人,我会不会在曼彻斯特碰巧见到过您?”

    “这很可能。我就是曼彻斯特人!可我记不很清楚,先生,我不敢说是不是在那里见到您的。”

    “我的天!这太奇怪了!我也是曼彻斯特人,夫人!”

    “这太奇怪了!”

    两个人的眼睛里都闪现出一点兴奋的光亮。

    “这太奇怪了!不过,我,夫人,我离开曼彻斯特差不多有五个星期了。”

    “多巧啊!我也是。”

    “夫人,我乘早上八点半的火车,五点差一刻到伦敦的。”

    “这太奇怪了!我乘的也是这趟车!先生!”

    “我的天,这太奇怪了!说不定,夫人,我是在火车上见到您的?”

    “这很可能,真没准儿,非常可能,总而言之,没法说不!……可是,先生,我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

    他们不停地往下说,共同点越来越多。他们都在二等车,都在八号车厢六号房间。甚至,他们就坐在对面。两个人连珠炮一般地对话,脸上充满红光,身子都往前倾,惊叹于了不起的缘分。

    男子说:“这太奇怪了,这太怪了,多巧啊!嗯,哦,哦,夫人,我们或许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吧?”

    “这太奇怪了,真巧!亲爱的先生,这很可能!不过,我觉得我还是记不起来了。”

    “夫人,我也记不起来了。”

    两个人同时陷入沉默,眼睛都看着天空,像是在拼命地回忆,但脸上依旧满是困惑。记忆,居然被清除得干干净净。这时,钟声猛然敲响,当!当!静默了一会儿,忽然又当了一声。两个人从思绪中惊醒来,互相一笑,又将对话进行了下去。共同点在继续增加。他们在伦敦的这几天,同住一条街,同一个公寓,同一层楼,同一个房间。

    男子若有所思:“这太奇怪了,这太奇怪了,这太奇怪了。多巧啊!您知道,我卧室里有张床。床上盖着一条绿色的鸭绒被。亲爱的夫人,我这房间,这床呀,绿色的鸭绒被呀,在走廊尽里头,在卫生间和书房中间!”

    “太巧了,啊,我的天哪!巧极了!我的卧室也有张床,也是盖的一条绿色鸭绒被,也在走廊尽里头,亲爱的先生,也在卫生间和书房中间呀!”

    “这太古怪,太奇怪,太妙了!哦,夫人,我们住在同一间房里,睡在同一张床上,亲爱的夫人。也许就是在那儿我们遇上了?”

    “很有可能,说不定就在昨天夜里。可我记不起来了。”

    “我有个小女儿,亲爱的夫人,我那小女儿同我住在一起。她两岁,金黄头发。她一只白眼珠,一只红眼珠,她很漂亮,亲爱的夫人,她叫爱丽丝。”

    “多希奇的巧合啊!我也有个小女儿,两岁,一只白眼珠,一只红眼珠,她很漂亮,也叫爱丽丝。亲爱的先生!”

    “这太奇怪了,太巧了,真怪!亲爱的夫人,说不定我们讲的就是同一个女孩啊!”

    “这太奇怪了,亲爱的先生,这很可能。”

    两个人又陷入长时间的沉默。刚才兴奋的脸红,此时慢慢消退。他们身体往后仰,各自靠在椅背上,表情又变得僵硬,冷漠。钟声又敲响了,一直敲下去,当,当,当,足足敲了二三十下。

    男子思考多时,缓缓站起,不慌不忙地向女子走去。他庄严的神态使女子大为吃惊,她也缓缓站了起来。

    “我,亲爱的夫人,我看我们肯定已经见过面了,您就是我妻子……伊丽莎白,我又找到您了!”

    女子冷漠地打量着男子,缓缓地说:

    “道纳尔,是你呀,宝贝儿!”

    他们伸出手臂,相互拥抱,脸上毫无表情。这时,钟很响地敲了一下,响得叫杨略吓了一大跳[以上内容改编自《秃头歌女》(尤涅斯库著,高行健译)第三场。]。

    大幕拉上了,剧场里出现了完全的黑暗。

    2、你认识你的邻居吗?

    爸爸就坐在杨略旁边。

    “感觉怎么样?”

    “太荒诞了。”

    “对,尤涅斯库的《秃头歌女》,本来就以荒诞见长。”

    “秃头歌女?是这部话剧的名字吗?为什么取这个名字?”

    “名字毫无根据,整部话剧中没有出现歌女,也没有秃头,就是一群人不停地对话,琐碎,无聊。夫妻朝夕相处,本来最亲近不过,但他们却互不相识。尤涅斯库就想用这种极端的手法,说明人与人之间的冷漠已经到了何等的地步!”

    杨略却想到了葛怡。他们从初中相识到如今,心心相印,经常一眨眼,一努嘴,对方便已明白。默契到这种程度,想起来就甜蜜。这样的情感,怎么可能有朝一日会形同陌路?所以,话剧中的夫妻荒诞之极,纵然让人捧腹,但由此而得出结论,说人与人之间都冷漠,那就有以偏概全之嫌。

    爸爸见他不回答,心里也明白。年轻人满腔热情,怎么能明白现实的喧嚣与无聊。

    “话剧确实夸张了些。不过,略略,你知道我们的对门住着谁吗?”

    他们家三年前搬了新家,住进了一处高层公寓,站在阳台上,能看得见江景。爸爸说每天看着江涛浩淼,潮起潮落,能让人心胸开阔。杨略的确也很喜欢。在家时,乐意在阳台上支一张躺椅,斜靠着看书,喝茶,日子恬静而悠游。不过,至于对门住着谁,他印象不深。

    “好像是一对中年夫妇,年纪和你差不多,我在电梯里见过。经常有人来送水果,出门有司机来接送,估计是当官吧。”

    “他们姓什么?”

    “不知道。”

    “他们的爱好呢?”

    “不知道。”

    “走在大街上,你能认出他们吗?”

    “大概能吧。”

    “那你能说出那位先生的五个特征吗?”

    “好像中等个子,总是穿西装,很严肃,还有……头发梳得很整齐。”

    “要是登寻人启事,这样大众化的描述,能找到人吗?”

    杨略开始在脑海中寻觅这个人的样子,但仅有一个轮廓,面容模糊一片,像水波中的倒影。过了一会儿,他放弃了努力,摇了摇头。

    “其它的,我想不出来了。”

    爸爸说:“可是,我们已经一起住了三年了。”

    “时间是不短了,不过我上学太忙了……”

    “那周末呢,寒暑假呢,你不都在家吗?”

    “他们家铁门紧锁,我又不会去串门。”

    “这就是关键所在。”

    “嗯?”

    “略略,你再想一下奶奶家的那些邻居。三婶,庆有,老白,这些人你记得吗?”

    爸爸每说一个名字,杨略的脑海中就清晰地浮现出他的形象。三婶矮小纤细,瘦巴巴的脸上满是褶子,三角眼,小眼珠子满是算计。嘴向前突出,像鸟喙,声音很尖厉。她在村前说话,村尾都能听见。庆有呢,倒一直笑呵呵的,只是年纪一长,驼了背,嘴边都是胡渣子,喜欢逗小孩玩,手里总有些糕点糖果,玩得亲近了,就用胡子去扎细嫩的小脸。老白去世多年,不过那副魁伟的身板,不拘言笑的样子,还有满肚子的故事,杨略历历在目。

    “我都记得。”

    “可你也只有暑假去奶奶家,每次不过一个星期。”

    “那可不一样,在那里家家户户都不关门,随便就可以跑进跑出,在这家吃中饭,到那家吃水果。虽然呆的时间少,但交流的机会多,当然熟悉得很。”

    “而且愉快得很,是不是?”

    杨略想到每次回老家,众人在院子里围坐,说些乡村里的趣闻,偶尔也论论国是,每个人都是笑呵呵的,到深夜方才散去,各自身心安宁地恬然而睡。

    爸爸说:“中国的迅速城市化,高楼取代了平房和四合院,许多人离开农村走进城市,原来的熟人圈子忽然被打散了。住在一个新建的小区,满眼都是陌生人,自然会有些警惕,不敢轻易交流,只好关上门,彼此日渐疏远,长期以往,人的精神容易变得孤独,而且对别人缺乏信任。”

    “可我并不感到孤独。”

    “你很年轻,有很多同学,白天一起上课,一起打球,晚上一起开卧谈会,热热闹闹,嘻嘻哈哈,当然不会孤独。可是,当你们毕业了,工作了,整天忙于生计,大家见面机会越来越少。而且,因为每个人都走着自己的路,随着时间的推移,分叉越来越大,见面也没了共同话题。到了那个时候,孤独感就如影随形,挥之不去了。”

    “至少还有家里人啊。”

    “对,家庭的温馨确实会抚慰人心。但这还不够,人是群居动物,渴望与人交往,以逃避孤独的侵袭。因为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恰如空气和空气、水和水一样,总是紧密相连,无法分割。”

    听爸爸说得玄乎,杨略又有些不可思议了。

    “我和对门家的叔叔,会有什么紧密联系?”

    “当然有。比如我们小区车位紧张,也许有一天他回来得早,把车位占了,而我只能把车停在小区外面,或许就被路人骑车刮破了。车子送去维修,我有一两天不能用车,因为交通不便,也许就会耽误了工作,错过几个大单子。也许我坐公交车上班,下车时刚好路过彩票点,和影片里的妇女一样,偶发兴致,买了几张彩票,不料就中了大奖。这两种不同的结果,原因却是对门的叔叔早回来了几分钟。你说神奇不神奇?”

    杨略若有所思。“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了高一时的那场车祸。”

    那一次,他考完试,打了会儿篮球,骑车冲出学校,在书报亭逗留了一会儿,骑到一个街口时,忽然看见一辆红色小车从左侧驶来,他有些托大,觉得自己的车速很快,有把握在车子到来之前越过马路,于是用力蹬了几脚。

    不料那车上的司机是新手,看到有自行车蹿出,一时慌了手脚,错把油门当刹车,将杨略撞翻在地。杨略当即失去知觉,醒来之后,腿上绑了绷带,脑子昏昏沉沉,他顿时心灰意冷,觉得人生失去意义:再多的努力,一场车祸,足以删改所有荣耀。爸爸看他绝望,就给他讲了人生意义何在,这才有了十堂人生规划课,让他受益匪浅。

    只可惜了那司机,一个年轻的女孩,做平面设计的,本来就失业多时,欠债累累,好不容易有了个招标的机会,借车赶去现场,因为一场车祸全然落空。修车费、医疗费,还有伤者父母的谴责,都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在懊丧之中,居然从楼上一跃而下。

    杨略时常回想那一次的经历,觉得当中充满了偶然。如果说,他考完试没有被好友拉着打球,或是没在书报亭逗留,或是自己的车速慢一些,反正众多因素只要有一项改变,一切都会不同。

    但是,两个人的命运由于那么多的偶然,悄悄地连在了一起。

    爸爸明白他的心思。

    “略略,谁敢保证一次最最无心的散步,不会影响另一个人的生命轨迹呢?人和人之间,有如此神秘复杂的联系,那我们为什么不给别人更多正面的影响呢?”

    “那应该怎么做?”

    “嘘,”爸爸神秘地说,“我们来看一段影片。”

    3.冉阿让冻僵的心因爱而复活[以下改编自雨果著《悲惨世界》第一部第二卷。]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房间,一个神父模样的老人坐在烛光下写字。一位老妇人正往餐桌上摆餐具。

    门被敲了一下,房间里的老妇女走过去,还来不及去开,只听哐啷一声,门就被撞开了。一阵寒风席卷而入,带着尖厉的呼啸声。门框之间,立着了一条黑塔般的大汉。他是如此魁梧,几乎把门框塞满了。

    老妇女被吓得目瞪口呆,抖抖索索地往后退去。

    那汉子向前踏上一步,停下来,让门在他背后敞着,寒意灌入房间,连黑暗都加重了,因为蜡烛被吹得晃动。在微暗的灯光照射下,大汉的形象影影绰绰地显现了。他的肩上扛着个布袋,手里提一根木棍,破旧的衣衫上满是灰尘,在风中飘动。加上他满脸的胡子,毛绒绒的胸膛,眼睛里满是粗鲁、放肆、困惫和强暴的光芒,那样子简直是恶魔的化身。

    神父站起来,看着汉子,有些惊讶,但并不害怕,目光平静自若。

    毕竟是熟读名著的好学生,杨略看到这里,已经认出这是《悲惨世界》的场景,于是前因后果全部了然。

    这位神父是卞福汝主教,是雨果心目中博爱的圣人。那位大汉是冉阿让,只因为偷过一个面包,就被扔进监狱,服五年苦役。他想要逃脱,但每次都被抓回,加重了刑期,最后一共在监牢里过了十九年。现在刚刚出狱,要赶去第戎,否则就要判刑。他走到这里已经天黑,想在客店投宿,只因为他是苦役犯,所以被赶了出来。他想过去监狱住一宿,可是狱卒也不肯开门。没有办法,他钻进一个狗窝,却被狗撵了出来。

    他走投无路,只好来到郊外,可惜夜黑风高,星月全无,天气偏又冷得出奇,他怕被雨淋湿,只好又回到城里,躺在石板上。直到一个婆婆指点他:“您去敲敲那扇门。”

    冉阿让早已心灰意冷,心里并不抱希望。只是感激于老婆婆的指点,于是象征性地敲了下门,然后一把将门推开了。多年的磨难,他已不懂得什么礼貌。况且,他觉得这个世界本来已亏欠他太多,如今好不容易出狱,等待他的生活,却还不如在监牢里有东西吃,有地方睡觉。

    “上帝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内心里怒火焚烧,任何出现在他面前的人,都将是他发泄的对象。

    主教平静地问道:“先生,您是?”

    听到“先生”二字,冉阿让觉得是极大的嘲讽。他鼻子里哼了一声,双手拄着棍子,眼睛四处一扫,而后大声地说:

    “我叫冉阿让。我不是什么先生,而是个苦役犯。这是什么地方?是客店吗?我有钱。我有积蓄。一百零九个法郎十五个苏,我在监牢里用十九年的工夫作工赚来的。可以付账。我困极了,走了十二法里,我饿得很。您肯让我歇下吗?”

    他心里是知道的,既然刚才的客店、监狱、农家,甚至狗窝都不肯容纳他,到这里来也是徒劳的。但他不管后果如何,就是想要通过言语,将怒火喷射出来,免得淤积于心,将自己的心肝脾胃都焚烧了。

    “马格洛大娘,”主教说,“加一副刀叉。”

    那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您听见了没有?我是一个苦役犯。我是刚从牢里出来的。大家都把我撵出来,您肯收留我吗?”

    “马格洛大娘,”主教说,“您在壁厢里的床上铺上一条白床单。”

    那位老妇人把晚餐准备好了,一盆用白开水、植物油、面包和盐做的汤,还有一点咸肉、一块羊肉、无花果、新鲜乳酪和一大块黑麦面包,旁边放着一瓶陈年好酒。银质闪亮的刀叉汤匙摆在旁边。两个银烛台点好放在桌上。房间里温暖、洁净,又散发出诱人的饭菜香。

    冉阿让深深地吸了口气,仿佛置身梦境之中。不,这样的生活,甚至连梦境中也没有出现过。如果有天堂,就应该是这样吧。

    “先生,请坐吧,”主教说,“我们先吃晚饭,您吃着的时候,您的床也就会预备好的。”

    到这时,冉阿让完全懂了。他的那副一向阴沉严肃的面孔显出惊讶、疑惑和欢乐,变得很奇特,他好象一个疯子,坐下来,拿起叉子和茶匙。他太饿了,大口吞咽着面包和汤水,然后才想起来,主教就在他对面,笑吟吟地看着他。

    他由衷地感激说:

    “先生,您真好。您并不瞧不起我。您让我住在您的家里,您为我点起蜡烛。我并没有瞒您我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也没有瞒您我是一个苦役犯。”

    “先生,您犯了什么错?”老妇人战战兢兢地问。

    冉阿让看着她警惕的眼神,有心要吓唬她。

    “也许是杀了人。”

    老妇人被吓住了。冉阿让心里一阵快意。不能获得爱,那么获得恐惧也不错。但他看了一眼主教慈爱的表情,立刻觉得自责,慢慢地说了实情,仿佛心里轻松了些。

    “现在你们知道我是谁了吧?”

    老妇人精瘦的脸上,露出怜悯的温情。主教坐在他身旁,轻轻按着他的手。

    “先生,您不用向我说您是谁。这并不是我的房子,这是耶稣基督的房子。这扇门并不问走进来的人有没有名字,但是要问他是否有痛苦。既然您有痛苦,您又饿又渴,那您就安心待下吧,这里是您的家。这儿所有的东西都是您的。我为什么要知道您的名字呢?我早就知道您的名字了。”

    冉阿让睁圆了眼,有些莫名其妙。

    “真的吗?您早已知道我的名字吗?”

    “对,”主教回答说,“您叫‘我的兄弟’。”

    4、付出,让心灵变得博大而温柔

    杨略第一次阅读厚厚的《悲惨世界》时,曾被这个场景深深感动。这次看电影版,内心依然被触动,但是他思考得比以前更多了些。

    “略略,”爸爸关了电影,“后面的故事你都知道了吧?”

    “知道,”杨略如数家珍,“冉阿让还是憎恨社会,晚上偷走了主教的银器餐具,悄悄溜走,却被警察抓了回来,与主教当面对质。主教出乎意料地说,银器是送给冉阿让的,并说,你忘了拿走银烛台。于是一并将烛台也送给了他,希望他浪子回头。冉阿让醍醐灌顶,被主教感化,从此隐姓埋名,来到海滨小城,成了马德兰先生,办了工厂,做了市长,勤奋克己,救济穷人,经营了一个世外桃源。”

    爸爸点点头。“这是雨果的人道主义。他知道人间有种种罪恶,而仁爱是消除罪恶的良药。”

    “爸爸,”杨略坚决地摇头,“这显然是幼稚的。只要人人都献出一份爱,世界就变成美好的人间。歌词里一直这样传唱,人人也都明白这个道理,但几千年了,这样的时代可曾到来?可见以德治国,从来都是空话!”

    “愤青的腔调,说起来过瘾,但于事无补。”

    “幻想的腔调,说起来美好,但同样没用。”

    父子二人从未如此针锋相对的争执,因此都是一愣,对视一会儿,继而哈哈大笑。

    “略略,你怎么会对仁爱这么有意见?”

    “也许是社会中的丑恶现象看得多了。什么贪污腐败,裸官逃官,豆腐渣工程,毒奶粉,毒火腿,地沟油……层出不穷,听起来就胆战心惊。这世上就是有一帮人,为了挣钱,可以丧尽天良,无恶不作。对付他们,能用爱来感化?不!那只能助纣为虐!只有枪子才有用呢!”

    “你说得也不无道理,”爸爸慢慢地说,有意让杨略平静情绪,“这就是你所看到的现状。不过你别忘了,无论何时,人类心理的核心都是美好的,积极的,善良的。也正因如此,我们看《感动中国》,看《美丽人生》,看《辛德勒的名单》,心里会有暖意蔓延,会有眼泪夺眶而出。”

    “可是……”杨略放弃了辩论,因为他愿意相信人性的美好。

    爸爸继续说:“其实人和人之间,有一个‘潜契约’,就是人和人之间,就要互相帮助,才能共同生存。人类能够在这个星球上共存,就是因为这个潜契约。而且,这种互助的精神,人与人之间的仁爱,经过了社会的熏陶,早已融入我们的灵魂,成为一种本能。这就是孟子所说的,人都有恻隐之心。”

    潜契约?这个概念杨略从未听过。他只熟悉潜规则。

    “可是,爸爸,自从彭宇案之后,老人在马路上摔跤,别人不敢去扶,生怕被讹上。这种潜契约是不是就被破坏了呢?”

    “有很大影响。不过仁爱既然已化入了我们的血液,总会重重层层障碍。因为付出让人幸福,助人让人快乐。略略,你还记得朵朵和你说在贵州支教时的情景吧。”

    朵朵是杨略的表姐,比他大一岁,已经上了大学。在假期里,她还没上大学呢,但天性活泼,通过网络,联系上了一支大学生团队,跟随学长学姐们去了贵州山区的一个小学。那里穷山恶水,校舍简陋。学生都很纯朴,一看见他们从远方的城市里来,都非常兴奋。尤其听说朵朵是名校学子,而且长得如此清丽,顿时围住了她,眼神里满是崇拜。

    她上的第一课是在晚上,因为是语文课,所以她讲了许多故事,也谈了大城市里的见闻。学生们听得入神,似乎看到了一个别样的世界,远比自己的家乡要开阔。

    她慢慢地念着课本上的诗歌,觉得周围的一切,那幽静的月影,青蛙的鸣叫,萤火的飞舞,那些笑逐颜开的孩子,都慢慢渗入心中,变得充盈,安稳,如同一汪清水,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觉得无比幸福。

    但山区的条件毕竟是辛苦的。因为下了几阵暴雨,学校里断了电。过了五天,连水都断了。他们每天到山下的水井去挑水,来去半个小时。吃饭不成问题。可洗澡就成了问题。因为山洪流泻,小溪里很浑浊,男生还能对付,女生却不愿意,只好打桶井水上下擦洗,总觉身上黏黏答答,不够清爽,似乎有股发霉的味道。颇有些学生打退堂鼓的,但有件事情,却让他们彻底打消了撤退的念头。

    那天,雨稍稍停歇了,朵朵去上课,却发现教室的后墙上贴满了图画,上面是歪歪扭扭的毛笔字。

    “老师,你们辛苦了。”

    “老师,我爱你们。”

    “谢谢老师。”

    ……

    她看着那些可爱的脸孔,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教室里响起了持续不断的掌声。她哽咽了,难以言说心中的感动。啊发现了自己的价值。

    其他同学也都看到了图画。从那以后,再没有人抱怨条件艰苦。

    杨略想象着那种场景,眼前就浮现起一些脸蛋,顽皮的,乖巧的,都在微笑,那么真诚可爱,真想伸手去抚摸一下,心里一股暖意。

    “爸爸,朵朵和我们说那段经历时,你还说,有意识地付出,会让我们觉得生活更有意义,而心灵也因温柔博大而感觉到幸福。”

    “是的,”爸爸说,“那你还记不记得另一个故事,我在信里给你说的。”

    “你指的是哪一个?那时候你说了很多故事啊。”

    “据说在创世之初,众神把人分成了人群,以便能更好地照料自己。于是人们开始分工,有的做农民,有的为工人,有的当作家,如此林林总总,各司其职,使社会和谐运转。这就好比一只手分成五指之后,手就更为灵巧能干。所以,既然大家同气连枝,自然是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四海之内,皆为兄弟。”

    正说着,眼前的屏幕忽然亮起来,一只雪白的鸽子振翅飞起,直冲霄汉,然后掠过城市的上空。它的翅膀下面,出现了林立的高楼,出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出现了广袤的原野和森林,出现了曲折明亮的河流,出现了绵延的群山。接着,杭州出现了,看到了西湖,苏堤,然后一片苍翠的绿色,当中夹杂着橘红和金黄。

    那是植物园啊。杨略最喜欢的地方。

    “爸爸,我想去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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