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坚度过一段很长时间的学校生活。那时候,刚解放不久,学校的教学方法,许多地方还因袭着旧的一套。因此,他和书本打交道的时候多,在课堂上听老师一句一句地讲,他在本子上一个字一个字地记,懂也是懂了,但总觉得有点不着边儿。那时,偶尔也到实习工厂去几趟,可那只像参观似的。只有那些比较大胆的同学,才敢在车床上或在砂箱上比划几下,那也不能太久了,因为实习指导老师,总是害怕把机床搞坏了,担心出了废品、发生事故,负不起责任,千方百计地劝阻同学们说:
“知道怎么回事就算了,反正你们将来也不当工人。”
但是,老师的好心好意,却害了学生,许多人毕业后到实际工作岗位,对生产实践一窍不通,做技术员根本不称职,更不用说去指导工人操作了。当然,有的人也能安于坐在办公室里,拉拉算尺、画画图,工人来找,可以用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支吾过去,就像梁君那样,总舍不得把脚步迈到工段里,终日衣冠楚楚,被工人们称为“大少爷”“公子哥儿”。
可杨坚却不是这样。他从小就热爱劳动,喜欢跟大伙儿一块干活,在木匠铺当学徒那段生活不用说了,就是上了中学、大学,这种习惯也还改不了。每次放假回家,总是主动地帮助社里干些农活儿,同时还帮助社员修理农具。后来家乡公社化了,使用了新式农具,他回家就更有事做了,帮大队修修抽水机、装装配配,总不闲着。乡亲们都夸他说:“这孩子倒是好秉性,上了大学了,身子也不懒,蛮勤快哩!”
一个花白胡子老爷爷说得好:“他是咱们贫下中农的后代嘛!哪来的懒骨懒肉?”
这对杨坚,都是最大的鼓励。
在学校里,如果是假日或寒暑假,他经常留在学校一些时候,到实习工厂去帮助老师傅画画图,或向老师傅学习操作技术,但是,他还总觉不过瘾儿,劲儿用不上,心里有些想法,也得不到实践。毕业后,第一个志愿就是到工厂,到实际干活的岗位去,当然,这个愿望满足了。但开头的两个月,他被分配在设计科室里,做的工作又重复了毕业设计时的一套,每天画呀、算呀,当时自己感到有点苦恼。有一次,他把这种心情,向比他高两班的同学梁君,随便谈了一下,可梁君却很不同意他的想法。
“到现场去干什么?”梁君以教训的口吻说,“那里有什么好学的?实际操作乃‘雕虫小技’而已,不要放在心上。你是大学毕业生,不是工匠,要提高,得向它们请教!”梁君顺手拿起他面前的一本外文杂志,“看人家欧美是什么水平了?六十年代了!可咱们,三十年代还不到,相差多么远!不向人家学,到车间和戴继宏比力气吗?那你两个也比不过他。”
那时,杨坚和戴继宏并不很熟。他只听同志们说,戴继宏是个先进生产者,敢想敢干,敢于创造。
但当杨坚怀着崇敬的心情,请梁君介绍一下戴继宏的先进事迹时,梁君却不屑地说:
“甭听他们吹嘘,没什么了不起!这人就是肯卖力气,过去家里很苦,政治上进步也快些。工人阶级嘛,领导阶级,硬是要提得高点,当然,当然,这也是应该的。”为什么是应该的,老梁没讲出来,大概他想起了杨坚是个党员,不得不这么敷衍一句。
杨坚想到下边去接触实际的愿望,总难压下去,他觉得有必要向组织上反映,一天,他直接找了党支部书记,一方面把自己来厂后的思想情况作了汇报,同时谈出了自己的要求。书记听了后表示非常支持,笑着对他说:
“你的想法很好,想下去干两年,接触些实际,完全应该!正好,你主动提出来了,也省得我做说服工作了,厂里上午才接到通知,国务院有规定,你们刚毕业的学生,一律下去当一年工人。”
杨坚听了真是喜出望外,他从心里感谢党对青年人的培养和无微不至的关怀。
不久,杨坚就下工段当工人了,而且做了戴继宏的徒弟。
这一下,杨坚真是如鱼得水了。他虚心地向戴继宏学习,像一个道道地地的学徒工。戴继宏呢,也非常喜欢杨坚的踏实,不摆大学生架子,因此,他坦率地对杨坚说:
“老杨,比理论,我赶不上你,差得很远;比干活,我却比你多流几滴汗,多起几个茧,你既然下来干活儿,为的是多接触实际,那没说的,咱们一块儿泡吧!我有多少底儿,全掏给你!不过,在理论上,我得向你学习,所以,我提个合理化建议,咱俩订个合同,互教互学。同意不同意?”
“当然同意!”杨坚也非常喜欢戴继宏的坦率与热忱,他觉得这位工人真是实在,一是一、二是二,不像一些知识分子,故弄玄虚,因此刚接触不久,他就和戴继宏很合得来。
虽然没有正式签订合同,两人却按着各自的诺言去做了。白天,杨坚跟戴继宏学干活儿;晚上,戴继宏便跟杨坚学理论。白天干的,晚上用理论去分析;晚上学的,白天在实际中验证。两个人一个房间,一个床位—— 一个睡上铺,一个睡下铺,饮食起居,形影不离。就是在感情上,两个人也没什么隔阂。戴继宏向杨坚说:
“老杨,我一看你干起活儿,就知道你跟有些少爷出身的不一样,实打实的,像个干活的样儿。”
杨坚说:“小时候,家里日子也很苦,力气活没少干。”他向戴继宏谈了自己的身世。
听了杨坚的介绍,戴继宏觉得自己的心与杨坚靠得更近了。
将近两年,他们俩在一起,铸了不少活件,搞了不少革新,做了不少试验,杨坚感到比在学校十来年提高还快,最重要的还不在这里,杨坚觉得从前学的那些书本知识,心里总感觉有点儿空,画的图,计算数据,能不能实用,没有个底儿,说话也不敢肯定,现在经过实际一干,心里落实了,看问题有把握了,也敢说话了。因此,他对戴继宏说:“老戴,你才是我真正的老师。”
戴继宏和他有同感,只是角度不同。他觉得以前干活儿就知道猛干,只知道这样或那样干才好,为什么要这样或那样干,自己解释不清楚。有一年,市里开先进生产者座谈会,同行们要他给他们讲讲课,自己满心的话,就是说不出来。现在不同了,经杨坚用理论来分析,心里敞亮了。他觉得像杨坚这样的大学毕业生,才是工厂所需要的,能和工人们的心贴在一块儿。因此,他把杨坚当做亲密的战友看待,不管思想上、技术上有什么想法,总爱跟杨坚谈。最近一阶段,杨坚几乎是给戴继宏正式开了一门课,每天按时上下课,内容是有准备的,讲起来也是系统的。
杨坚给戴继宏讲课,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戴继宏的知识,就像一幅有着离奇曲线的图表,有的地方很高,有的地方很低。杨坚知道,这是一个有丰富经验而没有上过正规学校的工人的特点。他下决心要把戴继宏这条曲线拉平。当然,就高不就低。
戴继宏学习很认真,很顽强,他不慌不忙,却是切实地在积累着理论知识,就像他平常铸造活件那样,先把砂床底儿打牢,再一下一下地装砂、舂实,干出一个铸件,就是一个,从不马虎,因此,他学到手的知识都很牢固。杨坚对这种学习精神很赞赏,他在帮助老戴学理论的过程中,也得到很多启发和补充。
因此,回味过去这段实际劳动生活,杨坚不但感到知识比过去充实了,思想上也充实了,回头再来读毛主席有关知识分子必须与工农相结合的论述,体会就更加深切了。
后来,杨坚虽然回到车间技术组去了,可是两人互相接触的时间,并没有因而减少。从搞中型机架到这次铸造大机架,他们俩始终是并肩作战,互相取长补短,共同感受劳动创造的甘苦,战斗的友谊愈加深厚了。
综合试验的结果,很令人满意,他们所模拟的条件也都很理想。
试验后,戴继宏征求杨坚和张自力的意见说:“咱们趁热打铁吧!”
杨坚说:“张师傅的意思呢?”他特别尊重张自力的意见。
张自力有把握地说:“我看差不离儿。准备工作也差不多了,咱们一鼓作气把型造出来也好。”
戴继宏再问了问其他工人的意见,这帮子小老虎更是没说的,一个个摩拳擦掌,纷纷表示拥护,只有郑心怀不做声,戴继宏又诚恳地征求他的意见道:“老郑,你说说看,接着干咋样?”
郑心怀蛮想在试验后松快一下的,但一听大伙还要接着干下去,心里不十分痛快;但戴继宏对他那种诚恳态度,遇事尊重自己的意见,又不好再去顶撞人家,因此,也就无所谓地说:“咱磨坊里的驴——听喝!”
这话叫张自力听到了,老铸工不高兴地向郑心怀批评道:“老郑,你怎么这样说呢?你是堂堂正正的工人,咋变成磨坊里听喝的驴了?”
郑心怀知道说错了,连忙改口说:“我的意思是,同意大伙儿的意见。”
戴继宏把情况向王永刚作了详细汇报,王永刚说:“还要跟李主任研究一下,听听他的意见,这些准备工作,让他检验一遍。铸型,一定要一次成功。”
当戴继宏找到李守才的时候,技术副主任正在审查杨坚所画的砂床结构图。这个图,已经画好几天了,根据审批程序,首先应该是梁君初审的,但有几个地方,梁君在初审时主观地改动了。杨坚不同意这种改动,因此,现在正在辩论。只听梁君尖着嗓子,用权威者的口吻说:
“铸型是决定铸件质量的主要环节,尺寸大的重型铸件,对铸型的质量要求更为严格,老杨对这点考虑得很不充分,收缩规律我感觉也不合乎逻辑。”
杨坚不慌不忙地拿出试验记录和自己所画的环形构件收缩规律图表,他对照着说:
“老梁,你看,外形线尺寸和铸件的截面尺寸,总是趋向缩小,”他沉着地指着图上的曲线,“而窗口的尺寸则不然,一方面它和截面尺寸的收缩值有关,另一方面受到铸件本身热应力的影响,还受到铸型对其收缩的机械阻碍程度大小的影响。我们试验过程正是这样的。”
李守才抽着雪茄,静静地听着杨坚的解释,并用心思索着,他没有发表意见。
“你们的这种试验结果,我信不过!”梁君有点鄙夷地说,“那人家这上面写的,不能是开玩笑吧?”他拿出一本精装的外文书来,指着其中一个复杂的图表,放在杨坚的面前。
“这个图表我仔细研究过,”杨坚的声音很平静,但却很坚定,“它不适用于我们这种情况,它是一种薄壁铸件的收缩规律,而我们是厚壁的;同时,这本东西的作者,很多论断是自己虚拟的,缺乏实践材料,不知道李主任看过没有?前年一本国外《 铸工 》杂志登一篇文章,已经把那个作者的论断否定了。”
李守才肯定地点点头,表示他看过。
这倒出乎梁君的意外,想不到自己奉为金科玉律的经典著作,竟是已经被否定了的。因此,他不再那么理直气壮了,不过,他又搬出另外几个问题来,杨坚也用充足的论据驳倒了,以致最后他再也提不出问题来。
在杨坚和梁君的辩论过程中,李守才已把这些问题的症结所在摸清了。老实说,他同意杨坚的看法,因为杨坚的论据不是凭空臆造的,既有理论基础,又有现行的试验旁证,这些试验过程,他也是了解的,因此,应该肯定杨坚的这个设计了。但是,他还有些不放心,于是,又向杨坚提出一个问题:
“老杨,砂床是铸型的基础,防水隔层考虑了没有?”他总担心地下水的问题。
“考虑过了,”杨坚胸有成竹地说,“这一点是老戴建议的,防水隔层准备搞得厚实些。”他说出具体的材料、数字和铺设方法,“他还建议在砂床下铺两层钢轨,轨距的尺寸也定出来了。”
“铸型底面准备怎么造型?”李守才进一步问,这也是个关键问题,因此,梁君也凑了上来。
“这一点我说不好,请老戴说说。”杨坚看到戴继宏正好来到这里,这是过去铸造经验的结晶,也是在试验中戴继宏又进一步补充了的。为了使问题说得更充分,杨坚觉得老戴说比自己更为有力。
这时,李守才和梁君才注意到,戴继宏已经站在他们的身后了。李守才转脸向戴继宏说:
“老戴,你就说说吧!”
“好!”戴继宏没有推托,他跨向前一大步,洪钟般的声音震得梁君不由朝后退,“这个家伙比较特殊些,铸型的底面,我跟张师傅几个人合计,用刮板造型好,即是先以立柱部位找平,然后再刮作上横梁。模型就放在已做好的底胎上。”
戴继宏说得头头是道,有根有据,使得李守才也没法再挑出什么缝来,看样子,在考虑这个图形时,他们都已经讨论透了的。最后,李守才说道:
“还依着老杨的原设计来吧!老梁看怎么样?”
梁君还能怎么样?他本来就是鸡蛋里挑骨头,骨头没挑出来,还把自己的浅薄暴露了,心里是既恼火又尴尬的,无可奈何地说:“李工程师说行,就行吧,我没意见。”
这问题通过了,戴继宏趁机把大家要求马上进行造型的意见提出来,李守才听了,一愣,随即问道:“干吗这么急?”
“大家伙说,要争取时间,早点搞出来。”
“其他方面都准备好了?王书记的意思呢?”
“王永刚同志说,请您去检验一下。”
“好吧!咱们去看看,你们两人,”李守才向梁君和杨坚说,“也一块儿去。”
说罢,四个人又一齐来到工段。
此时,工人们正在严阵以待,看样子只等一声令下,就动手干了。看他们来到,小刘性急地迎上前说:
“李主任,下命令吧!”
李守才只向他摆了摆手,然后就直奔地坑。在坑边一站,左顾右盼,似乎想要个什么。戴继宏像明白他的心理似的,从身上掏出钢皮尺来,往前一递:
“给您,李主任!”
他要的正是这个。拉出尺来就把地坑左右前后量了个遍,然后,又量了一下深度。量完后,还觉得不放心,向戴继宏说:“老戴,把那个搬过来。”
哪个?说得没头没脑的,戴继宏直摸后脑勺。杨坚知道李守才的心思,就连忙把旁边一个小木梯搬了过来,放在坑中,搭在沿上,李守才顺梯而下。在地坑里,技术副主任又详细量了一遍,并用钢皮尺戳了戳防水隔层,问道:“多厚?”
戴继宏告诉他一个数字,他点了点头,没做声,然后又顺梯子艰难地攀了上来,梁君讨好地忙去搀扶他,他并不拒绝。上来后,又仔细打量一眼,说:“就这样吧!砂子怎样?”
“人造硅砂准备好了。”戴继宏又告诉他一个吨数。
“够吗?”
杨坚代为回答说:“足够用的!”
他们走到砂堆前,李守才顺手抄了一把,在手中掂了又掂,并用钢尺量了量大小,看来很满意,口中不断“嗯”“好”地含糊地应着。等把这一切都看完后,突又问戴继宏道:“王书记呢?”
戴继宏说:“不知道。”
一直跟在他们后边观察动静的小刘,却代为回答了:
“王永刚同志跟张师傅一块去运天然砂去了,他们也都去了。”他指的是其余工人。
“你怎么没去?”李守才问他。
“我……我……”他没有话说了,灵机一动,眼珠儿一转,“我就去!”说罢,一溜烟跑了。
小刘刚走不久,王永刚便和一群工人回来了。只见他们浑身上下都是灰砂,眼毛白蒙蒙的,耳朵眼里也落了不少细砂粒。王永刚还不断地用手指头挖鼻孔,大概里边也钻进砂粒了。
李守才忙迎上前去,笑着说:“学点技术就行了,力气活他们干好了。”
“我都得学着干干,”王永刚笑着说,“不从头儿干起,半路会夹生的。我这人还喜欢干点重活,出点汗。我听人说,人长久不出汗,憋在里边会生病的。”
“王主任干什么都有根据。”梁君奉承地说。
“没有根据还行,那不盲目实践了?”
大家都笑了,梁君也随着不自然地笑了笑。
等大家都坐定了,李守才向王永刚说:“王书记,老戴他们要马上接着干下去,您说怎么样?”
王永刚倒很爽快地答道:“我没意见,你下命令吧!”
李守才心想:还说没有意见!叫我下命令,不就等于说你投赞成票了?看来,问题已经清楚了,这步棋必须这样走下去。不知为什么,他却灵机一动地向身旁的梁君问道:“老梁的意见呢?”
“您说吧!”这年轻人就是会回答问题。
李守才知道杨坚是处处跟工人走的,因此也就没去问他。稍停一下,斟酌其词地说道:
“好!我们马上行动好了!干是干,大家一定要跟着工艺文件走,谁也不准乱来。”
“得令!”李守才的话音未落,小刘就一蹦一跳地高声嚷开了,“伙计们,李主任下令了,咱们干吧!”说罢,就把上衣一脱,用力甩到一边,“去他妈的,别碍手碍脚的!”
“别忙,小刘!”戴继宏却制止了小家伙,他转向李守才说:“李主任,咱分头干吧,别一窝蜂上,那会乱套的。”
“那当然,那当然!”李守才连忙说。
当即,根据戴继宏提出了早已做好的分工方案,统一地作了安排。另外,李守才又专为梁君和杨坚分别安排了任务。他严肃地对梁君说:
“老梁,你把浇注时放置测温计的工作负责搞一搞。这个工作很重要,测温计必须放得又准又可靠才行。最好你亲自去干。”对这些问题,李守才想得还是很周到的。
“好吧!我一定尽力完成。”梁君爽快地答应了,他觉得这件工作做起来很简单,既不要费多少脑子,又不太费力气,同时,还装装样子——也算参加造型了。特别有意义的是,还可以从中得到一项很宝贵的第一手数据,这对进行科学研究很有帮助。这个任务,一箭双雕,到哪儿找去?因此,随后又加了一句:“一定提前完成。”
李守才向杨坚布置的任务是:“根据零件的结构形状特点,和钢水流动条件,布置浇注系统。”李守才的这样分配也不是无因的,杨坚能够安于现场工作,并能很好地和工人配合,这项工作,就得这样才能做好。
杨坚当然也愉快地接受了。
任务就这样分配下来了。
这下,工人们可高兴了。就像战场上—声冲锋号响,向敌人发动猛烈的进攻似的,这些生龙活虎的铸工们,在铸钢车间掀起了造型大战。
在造型过程中,王永刚一直和工人们一块儿干,他除了主要注意抓思想动态之外,就是给张自力当助手,并兼顾其他一些人,他向工人们说:“你们都可以当我的师傅。”
郑心怀接过来说:“那您不把我们的技术全学去了?”
“怎么,老郑,你害怕了?”王永刚笑着问他。
“不,不是!”郑心怀不好意思地笑了。
老桑布说:“老郑还想留一手的。”
“去你的吧,老桑!我留什么一手?”
“那好,你就没保留地传授出来吧!”王永刚鼓励地说。
支部书记就是这样和工人们泡在紧张的日日夜夜里。
由于准备工作做得充分,试验工作做得准确,再加上工人们的冲天干劲,造型工作进展很快,比预定计划提前很多,因此,很快地便临到进行比较关键的一关——拔模了。
这一次,要看天车工张秀岩的了。
头一天晚上,戴继宏就对她说:“秀岩,明天拔模,大家都没啥,主要在于你的操作,你一定要沉住气,胆子放大,心要细,手要稳,眼要准!”
小张狠狠地抿了抿嘴,点点头。
第二天早晨,张大妈养的一只芦花公鸡还没张口,秀岩就睡不住了。今天的拔模工作,使她激动得难以入睡。多少天来,自己一直在努力地进行操作基本功锻炼,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现在该是用的时候了!大家都对自己寄托很大的希望,自己会不会辜负这种希望呢?躺在床上,她又仔细地揣摩起模时那些应该有的动作。这些动作,戴继宏曾用模型向自己做过示范。在练功时,也照着模拟干了。现在再从头到尾,一点一点地在心里重复表演着,直到心里觉得没有差错,稍稍宽慰了一点,不过,最好再实际用天车模拟一下。可是,天还黑漆漆的,好容易熬到外间的老挂钟响了四下,她就决心起来了。
她轻悄悄地开了门,把洗漱用具拿到厨房去,洗了脸,刷了牙,又进屋来,用饭盒把昨天的剩饭装了一盒,然后就想走。
“你干什么去,阿秀?”
还没走出门槛,妈妈说话了。她原以为自己手脚很轻,不会惊动妈妈哩。
张自力也在床上咳嗽一声,表示他也醒了。
“我……我去车间。”她只好照实说了。
“这么早,去干什么?”
“我有事。”
“有什么事?”妈妈对女儿一举一动,都是非常关切的。
“看你,就这么啰嗦,我有事嘛!”
“你宏哥没告诉你,要你沉住气吗?”爸爸显然比母亲懂得女儿的心事。
“沉住气,什么沉住气?”妈妈却没有听明白,“继宏为什么要说这些?”她更加不解地问,立即,她好像又明白了什么,说:“你宏哥都能沉住气,你为什么就沉不住气?急什么?”
“妈,你胡说些什么呀!”秀岩知道母亲把爹的话理解错了,就更生妈的气了。
“你去吧!”爹坐了起来,接着对老伴说:“她有正经事,心里放不下,你别瞎猜。”
秀岩一闪身走了。
北方的早晨,气候特别清爽。小张狠狠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顿觉心清神爽,忍不住放开歌喉唱了起来。
正唱着,忽听后边有人笑着拍手道:“好啊,唱得不错!”
回头一看,不是别人,原来是杨坚和戴继宏双双赶来了,刚才的话是杨坚说的。
“小张,起这么早,到哪儿去?”杨坚又笑着问。
“问你们自己。”秀岩笑着说。
“你是不是沉不住气了?”戴继宏猜透了秀岩的心思。
“就你能沉住气!”秀岩顶了老戴一句,“你们俩每天早来,都是沉不住气?”
一句话把戴继宏问住了,他只好笑笑。
直到了车间里,秀岩才告诉戴继宏,说她想在临拔模前,再好好试拔一次。不用说,戴继宏是很支持的。
登上了浮梯,攀上了天车,打开了电门,一阵铃声响过,天车开动了。在戴继宏的指导下,张秀岩又正正规规地进行一次练习,同时,又把天车各个部位进行了周详的检查,每个动作,都重新做了一遍,证明一切性能良好之后,戴继宏对她说:“你好好休息一下,吃点饭,准备正式起吊。”
不到七点钟,工人们都来到了车间,由于戴继宏和杨坚已把各种起吊准备工作都做好了,他们也就只好等着正式动手拔模。
不一会儿,王永刚和李守才也都到了,梁君也慢悠悠地吹着口哨来了,这种时候不来是说不过去的。
戴继宏和杨坚把情况向两位领导作了详细汇报,八点整,他们便摆下了阵脚,各就各位。这时,小刘突然问道:
“小张怎么还没来?”
“大概是害、害怕了吧!”大炮的声音总是很响的。
“炮声”未了,就听空中“丁零……”天车铃声骤响起来,好像说:“我在这儿正等着你们哩!”
“嗬,还打埋伏呢!”小刘向空中笑着说。
一声哨响,吊钩闻令垂下。起吊模型正式开始了。
只见戴继宏一把拉过吊钩,把系在木模各部位的钢丝绳拉了过来,吊钩慢慢上升。等到钢丝绳张紧之后,戴继宏用手示意天车停在哪儿。这时杨坚、张自力等人一齐来到近处,对钢丝绳的张紧平衡程度,仔细做了检查,最后,又让李守才也看了看。他说:“升吧!”
又是一声长哨声,天车的吊钩一点一点地上升了。张秀岩屏住呼吸,盯紧下边戴继宏的手势,缓升、急降、前拉、后扯……短短的几分钟,抵得上多少天,汗珠直从脸上往下掉,有一滴滴入她的眼珠里边,她感到辣刺刺的,但是仍一动也不动。慢慢地,木模离开砂型了,一毫米、两毫米、一厘米、两厘米……最后,一下子全部出来了。戴继宏的哨子骤地一吹,木模从天空倏地吊到另一端。
工人们呼啦一下围了过来,对着砂型看着、看着……
“很好!起吊得很好!”戴继宏满意地向大家说。
可不是吗,巨大的砂型光光滑滑、锋锋棱棱、完完整整、舒舒帖帖地躺在那儿。
关键性的一仗打胜了!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合不拢嘴。小刘对着张秀岩,把大拇指竖得很高:“小张,嘿!真有两下子。”
王永刚用爱抚的目光望着她,亲切地说:“小张,干得好!”
张自力捋着胡子在笑,他脸上的皱纹全部舒展开了。
张秀岩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一会儿又抬了起来,正好,阳光从南边的天窗射进来,射到她的脸上,姑娘显得更加光艳照人了。
此时,戴继宏心里更为高兴,这个硬仗打胜了,他的信心更加足了。如果再突击搞它一下,大机架就可以提前铸造出来了,金工车间的工人们,也多加把油,其他车间再配合上来,这个钢铁巨人就要更快地站起来了。想到这里,他心里真感到激情万顷,奔腾不已,他忍不住向杨坚耳语道:“接着干咋样?”
“好啊!”杨坚和他想得完全一样,不过,他对工段长说:“你快去给王永刚同志说说。”
戴继宏立即走到王永刚面前说:
“王永刚同志,趁热打铁吧!接着干浇注的准备工作好吗?”
“对,接着干好了!”大家一齐响应工段长的号召。
王永刚逐一地看了看一张张热情的面孔,他看出来他们是从心里发出来的声音。这是一支多么坚强的队伍!多么像当年那些无坚不摧的钢铁战士,在攻下一个大碉堡之后,又想攻下另一个更大的碉堡,一举歼灭敌人!他从内心里热爱他们,他的心和他们一样激荡,乘胜前进的欲望,同样燃烧在他的心中。但是,他毕竟是个久经锻炼的指挥员了,他不能听任感情的支配,他需要冷静地对待群众的热情,并且善于保护和更好地发挥这种热情,因此,等了一会儿,他无限亲切地向大家说:
“同志们!刚刚打过一个硬仗,该休整一下了!劳逸结合嘛,不要太性急了。”说罢,又向大伙儿鼓励地说道:“大家先把劲儿攒住好了,先坐下来,把气喘匀了。另外,姑娘小伙子们,也想找点空儿说几句知心话,也得满足一下群众要求呀!”
一句话把大家说乐了。不少人还把眼光对着张秀岩投射,把姑娘的脸都羞红了。看到这里,王永刚又诙谐地补充一句:
“连我的老伴儿都有意见了,她说:‘你们干吗这么忙,不能歇歇喘喘抽袋烟再干吗?’你们看,问题严重不严重?”
一开始,大家还有点舍不得离开工段,最后,党支部书记急了,只得又用命令的口气说:
“谁也不准留在这儿!现在一律听我指挥,老戴和张师傅带头。”
左说右劝,才把工人们说服。
不过,在临分手时,戴继宏和杨坚互相递了个眼色,看来,他们之间又有了某种默契。
戴继宏吃完晚饭后,稍微休息一下,就到盥洗间,用冷水把身上这些日子郁积的污泥冲了冲,然后就奔向模型车间刘师傅的家中去,他想趁这休息机会,把一个芯盒问题再向刘师傅请教一下。到八点来钟,估计刘师傅该吃完饭了他才去。
但刘师傅却没在家。刘大妈一个人正坐在阳台上乘凉,用一把大蒲扇,慢慢悠悠地扇着风。戴继宏走上前去问道:
“大妈,刘师傅在家吗?”
“啊,是宏儿呀!”刘大妈惊喜地叫道,“怎么这些日子不到家里来玩呀?”老太太对戴继宏的到来很为欢迎,“老东西又找你师傅下棋去了,简直把下棋当成吃饭了!”
“那好,我到师傅那儿去找他。”戴继宏说着转身就走。
但刘老太太却颤巍巍地赶了出来,嘁嘁喳喳地向戴继宏道:“宏儿,老张家我替你问了……来,我告诉你……”
戴继宏哪有心思听这些,他笑着对一片好心的老太太说:“刘大妈,下次再说吧!”
来到师傅家一看,一点儿也不假,两个老头儿正聚精会神地在那儿下象棋,都只穿一件背心,露出光溜溜的膀子。但是,汗水还是把他们的背心浸湿了。戴继宏心想,原来下象棋也要花力气的,不然,怎么会累得出汗呢?
戴继宏悄悄地站到他们的身边。大概注意力太集中了,两个老头竟没发觉他的到来,还在那里“将”、“将”的。
不一会儿,张秀岩从外边进来了,她的眼睛一亮:“你怎么来了?”
戴继宏只朝刘师傅看了看,张秀岩自然明白了。
“你干什么去了?”戴继宏低声问她。
“到文化宫去了。‘七一’表演的节目,今天还叫人唱。”张秀岩说。
戴继宏知道是怎么回事。“七一”那天,为纪念党的生日,在文化宫举行一个文娱晚会,各单位都有节目,“铸钢”就派张秀岩做了代表,在会上独唱了那支她所喜爱的歌曲《 毛主席是咱社里人 》,很受观众赞赏,那天还有其他一些节目,都很受欢迎,应职工们的要求,厂文化宫又把那天的优秀节目,重新再表演一次。当然,小张今天也在被邀请之列。戴继宏对这些节目也很感兴趣,因为今天赛球,没能抽得开身。
“你怎不休息一下?”秀岩知道他一来就有事情。
“休息什么,我又不累!”
“你呀,身子骨就是铁打的!”嗔怪中充满着热情的关切。
那边,两个老头还在猛“将”哩!当然,他们在这两个年轻人谈话时,已经知道戴继宏来了,不过,正杀得难解难分,实在舍不得收场。
“收了吧,爹!宏哥还有正经事哩。”只有在家里,她还保持对戴继宏的儿时称呼。
“好,好!”两个老头答道,但就是不动。
猛不防,张秀岩走过去,一把把棋盘翻了个个儿,棋子哗哗哗地掉落在地。
“看你这孩子!”张自力嗔怪地说。
“看你爹快输了,你来救驾是不是?”刘师傅也笑呵呵地说。
“一下起棋来就没个完,不怕浪费时间?”在此时此地,小张可以肆无忌惮,“人家等多长时间了!”
“继宏找我?”刘师傅问戴继宏。
“还有一个新问题再跟您说一下,”他从身上把图纸取出来,“砂型我们做好了,芯子还没下,因为芯盒还有点问题,还得请您帮助解决一下。”他指了指图上一个地方。
张自力也帮助解释一番。
老木型工戴起老花镜,看了一会儿,说:“行!问题不大。最近两天,我们又讨论了和你们的协作问题,大伙儿说,你们那么大的困难都敢克服,有关木模芯盒的一切问题,都交给我们好了!我们包下来了,要做什么样,就做什么样。”
听了这话,戴继宏心里一阵热,感动地想:兄弟单位协作精神多好啊!隔了一会儿,他又说:“刘师傅,那就一言为定了!”
刘师傅哈哈大笑起来,转脸向张自力说:“这小子还有点不相信我,还要我立军令状怎么的?告诉你,你爹在时,也完全信得过我。”转脸又向张自力说:“不假吧?老张?”
“话是没有错,”张自力笑着说,“不过,可不能让我们全搞成实心铸件。”
“哈哈哈哈!”老工人爽朗地大笑起来,“看你把话说哪儿去了!”
两个青年人被笑得莫名其妙了。小张不解地问:“怎么回事,爹?”
“说起来话又长了!”张自力说。于是,他又向他们俩讲述一段惊心动魄的工人斗争史。
还是在二十年前,日本鬼子把上海占了,工厂也被他们给霸占做临时兵工厂了。有一次,鬼子要求他们铸造车间铸造一种装甲车上用的筒形复杂薄壁部件,并且要得很紧。戴继宏的父亲戴宏,和张自力等人一合计,觉得这些东西准是用来“扫荡”敌后根据地、屠杀中国人民用的,作为中国工人阶级,哪能甘心替他们制造杀害自己同胞的武器!于是,戴宏、张自力和刘师傅,就动起心思来了。由刘师傅在模型上打主意,戴宏、张自力在砂子上打主意,最后,经浇铸后,铸件出来了,哪里是什么筒形,都是实心的钢棒棒。日本鬼子哪里肯答应,就要他们重做,但做来做去还是那一个样儿;没有法了,日本鬼子亲自看着他们做,那也没什么两样。气得日本人怪声大叫:“你们的心,大大地坏,坏了的!”
戴宏却笑着说:“我们的心,是大大地好好的,我们的技术小小的。”
有什么办法呢!鬼子又看不出破绽来,最后只好把这一大批活打成废品,不用说,那批装甲车也就只好停在那儿不动。
“从那时,我就知道你有两下子。”张自力讲完故事向刘师傅说。
“嗨,你们还不是一样!不过,那也是拎着脑袋当皮球玩。”刘师傅说。
两个年轻人听了,又佩服又感动。佩服的是,他们的父辈对敌人斗争那样勇敢机智;感动的是,他们那种不怕牺牲、处处为革命利益着想的高贵品质。他们这一代年轻人,应该怎样把这些宝贵的财富继承下来啊!
说说笑笑,已经到了九点多了。刘师傅首先告辞,他站起来说:“自从那个小崽子参军以后,这老太婆就不给我自由权利了,回家晚一会儿,就没完没了的。”
“那是大妈舍不得离开您。”张秀岩说。
“就算是这样吧!”老头儿倒勇于承认。
送走了刘师傅,戴继宏又跟张自力父女闲聊一会儿。不久,张大妈也回来了,秀岩问:“妈!你到哪儿去了?”
“和她们一块儿讨论去了。”张大妈笑呵呵地说,“家属委员会,把我们这些老太婆也拉一块儿去了,要学毛主席说的话。”
“学毛主席什么话?”张秀岩诧异地问。
“他老人家跟一个外国姓白的大夫说的话。可中听了!”
“《 纪念白求恩 》!”秀岩知道妈妈的意思了,“连这也说不上来,咋学好?”
“嗨,我哪能跟你比?念了八九年书的人!”老太太顶了女儿一句,“不过,毛主席他老人家的话也好懂,我都明白了!那个白大夫真是个好人哪!从那么老远地方,到咱这儿来给咱中国人治病,多好的心眼哪!所以,我们这些老太婆们,也一个劲儿地要向白大夫学哩!”
“哈哈哈,看妈说得多有意思!”秀岩笑着说。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宏儿?”
“对,大妈!”戴继宏忙答道,“一点儿也不假。”
老少四个人,亲亲热热地又谈了一阵儿。最后,戴继宏又想起一件事,他认真地向张秀岩说:“秀岩,拔模算是闯过来了,浇注的活儿,你们心里有底儿没有?”
秀岩也认真答复了:“你放心吧!我们知道这活儿重要,不好干。最近,我们一直没敢闲着,有点空,我们就在练。放心好了,工段长!我们不会拖你们的后腿。”
“那就好。”戴继宏满意地说。看了看表,已经快到十点了,他说:“我该走了。”
“嗯,该回去睡了。”张自力说。
一家三口把戴继宏送出门外。到门口,老两口抽身回去了,女儿却仍随在戴继宏后边。
“你怎么还不回去?”戴继宏奇怪地问道。
“有点儿闷热,想出来走走,凉快凉快。”姑娘的声音很低,把头低下了。戴继宏却没注意,他说:
“热啥?凉飕飕的!这不比在上海,一到这会儿热得睡不着觉。现在,我一点也不热。”
“那怪你感觉迟钝,连冷热都不知道。”小张含蓄地说,“这外边多凉快,谁不想多走走!”
“算了,快回去睡觉吧!一个人在外边走不害怕?”戴继宏看来很关心她哩。
“快走你的吧!”小张有点生气了,“外边怕什么,又没有鬼,有鬼也吃不了我。”姑娘的话怎么这样不中听?
戴继宏憨厚地笑了笑,说:“好,我走了!”说完,就大步流星走了。不过,他并没有回去睡觉,而是到车间技术组去了,那里还有人等着他哩。
原来杨坚根据戴继宏给他递的眼色,也来这儿琢磨芯盒的问题,他正在画正式工作草图,有个问题只等戴继宏请教刘师傅之后来决定。戴继宏来到时,他正伏在图板上苦思哩。
“害你久等了!”戴继宏见杨坚还留在办公室没走,有点喜出望外,但又有点抱歉地说。
“找到刘师傅了?”
“找到了!”
两个人重新开动思想机器,两下夹攻,问题得到了解决。然后,两人高兴地走出办公室。
工厂是没有夜晚的。钢水照样在奔流,马达照样在歌唱,汽锤照样在喘息,焊机照样在发光,机床照样在旋转,烟囱照样在喷云吐雾……就连食堂里的炊事员,也照样忙着做着热饭香菜。只有,广袤的原野在酣睡,那刷刷刷禾苗的生长,也表明它正在大口地呼吸。远处,轰响的列车,正在轨道上隆隆滚过,车窗的灯火在闪闪发光。那些幸福的旅客,正向北京驶去吧?多么想拜托他们,带一封信给敬爱的毛主席,就说是:我们北方机器厂的职工,正在遵照您的指示,自力更生、奋发图强地铸造一个钢铁巨人,我们一定让它尽快地站起来。
“今天,有多好!”杨坚情不自禁地从内心发出感叹来。
“是好!”戴继宏也莫名其妙地接过来说一句。
走到他们的宿舍了。戴继宏突然没头没脑地向杨坚问一句:“老杨,你觉得热吗?”
“不,很凉快!”杨坚说,“我一点也不觉得热。”
“我也这样。”戴继宏说,不过此时两人已经分手了,可杨坚还听到戴继宏自言自语地说:“我的感觉并不迟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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