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树江

    乡村的夜色着实迷人，天像洗过一样晶莹，圆月高挂，银色的光水一样泻下来。

    欧阳教授一行把车停在村外，悄悄向村内走去。

    空气中透着清新和庄稼的香味，众人忍不住使劲嗅嗅，同行的吴老师还不忘说上一句：“乡村的月亮和城里的一个颜色吗！”

    欧阳教授没作声，带着大家继续往前走。

    古夷县举行的“中国梦”小学生书画大赛，有幸请到了家居省城来古夷考察的教育家、书画大师欧阳教授作评委主任，欧阳教授德艺双馨，热心慈善公益事业，对儿童教育更是热心，推掉了多项邀请，专门挤时间来帮助评奖。

    参赛作品有数百幅，这些作品用笔虽稚拙，但琳琅满目，新奇的构思，生动的笔法，透过书画表现出的灵性，让人爱不释手。其中一幅画更是引起了欧阳教授的注意：画面上是一位白发老妇人仰头坐在院里看月亮，旁边一个小孩指着天上红红的月亮仿佛在提问，身旁有一大串捡来的知了龟，几只鸡宿在院中矮树丫上，还有兔子、羊在悠闲地咀嚼，整幅画构思巧妙，生动传神，富于生活情调，署名陈浩歌。众多教师一致提议评为一等奖。

    然而，吴老师提出疑问：这幅画美则美，只是不符合基本常识，月亮不是红色的。绘画是美学，但也得讲科学，不能一好遮百丑，否则会产生不好的影响，还应谨慎为好。见说，有人表示赞同。

    评委就此展开热烈讨论：有的说这是富于浪漫主义；有的说可能是误涂了颜色，毕竟瑕不掩瑜；有的说月亮有时也是红色的，这是抓住了事物瞬间的特定特征，比单纯的写实更有意义；有人就说要为众多的学生负责，不能因为一个人误了大多数，为一幅画费这么大劲，不值，还是先搁置起来为妙。

    众人的眼光一齐汇在欧阳教授身上。欧阳教授坚决地说：“有时候，一件事，对一个人，就是百分之百，也许会影响他的一生。我们要为每一位参赛学生负责。”沉顿了一下，欧阳教授提议说：“生活是艺术的源泉，今天是农历的九月十五，正是赏月的大好时机，我久居省城，一直想看一回乡村夜景，我们不妨搞一回夜游，实地察看一下，乡村的月亮到底是什么颜色，顺便访问一下那位小作者，这里面有什么特别的玄机，岂不更有意义？”

    于是，根据作者留下的地址，一行人来到了离县城几十里的古夷村，一路打听来到了陈浩歌家门前。

    院里正有一位白发老人坐在那里，院中矮树丫上几只鸡在安歇，兔舍里几只兔子正在津津有味地咀嚼着，这不正是画中的场景吗？

    听见有人来，老人直起身来问了一声，听说是找孙子的，忙招呼欧阳教授他们坐下，并说孙子出门了，一会儿就回来。

    众人这才发现，老人眼睛看不见。交谈中知道老人得了白内障，好几年了，一直没能去做手术，前些年家里刚修了房子，没成想自己又得了一场大病，花光了家里的钱，儿子媳妇一块出去打工去了，只在农忙时节回来。老人说：“家里就我们娘俩，我什么都做不了，孙子每天放学回来，要自己做饭，准备好明天的饭菜和上学带的，还要外出打草喂羊喂兔，因为家里穷，孩子电话舍不得打，电灯舍不得用，还坚持喂兔养羊，有时夜晚还要出去捡知了龟卖了一块补贴家用。这孩子，唉……”

    “奶奶，我回来了！”陈浩歌背了一大捆草，手上还牵着一只羊，几只小羊跟在身后。欧阳教授他们忙帮陈浩歌放下草，让他先安顿好牲畜。只见陈浩歌麻利地拴好羊，给兔子撒了草，又洗了手，把饭摆上桌，扶奶奶过去坐下。然后过来招呼客人。

    知道这么多老师是为自己那幅画而来，陈浩歌有些不安：给老师们添麻烦了。欧阳教授安慰他：“我们也是为了看一回乡村夜景，再就是想见见你。我们都不明白，乡村的月亮有时是红的吗？”

    陈浩歌笑了：“这是我想的！我总觉得时间不够用，每天放学回来有那么多的事等我做，我爸爸妈妈也是这样，白天干一天，夜晚还要在工地上加班，前些日子由于天黑爸爸不小心从脚手架掉下来扭了腰，幸亏当时还没爬到高处……我就希望呀，夜晚的月亮能和太阳一样明亮，奶奶也能看见月亮，我能在月亮底下多做一些活计，爸爸妈妈在工地上干活能看清周围也就安全多了。”

    欧阳教授眼睛湿润了，他动情地搂住陈浩歌：“孩子，坚持住，一切会好起来的，你的愿望会不断实现的！”

    几天后，县医院来人把陈浩歌的奶奶接到县里做了复明手术，欧阳教授承担了一切费用。由欧阳教授倡导的古夷留守儿童关爱中心开始筹建。全县小学生书画比赛结果出来，一二三等奖和优秀奖的作品在县文化馆展出，陈浩歌的那幅红月亮获得了一等奖，旁边还附了一长篇采访记，城里许多家长听说，都专程带了孩子来参观受教育。

    选自2015年第2期《浙江少年作家》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