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学全

    男人步履蹒跚走出电梯，摸出钥匙打开家门，家里的灯全亮着，屋里如同白昼。女人如一尊雕像般直挺挺坐在沙发里。看到女人，男人吃了一惊。看到男人，女人像看到了救星。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你怎么才回来，都几点了？

    男人和女人异口同声。

    男人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凌晨一点。男人对女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家里有蛇，我不敢睡。

    几个高中同学聚会，吃完饭又打了会牌。

    男人和女人又是异口同声。男人和女人同时笑了。

    家里会有蛇，你别吓唬自己了。男人安慰着女人，在女人身边坐了下来。

    真的有蛇，不信你去卧室里看。女人说话的时候，身体不由抖了一下。

    我去看看。男人说着起身进了卧室。

    男人和女人是大学同学，相恋四年，毕业后女人随男人来到男人的城市。女人是南方人，在男人的城市里没有亲人。男人答应照顾女人一辈子，女人把男人看作是唯一的依靠。

    如今，男人事业有成，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儿子已经上了大学……女人木木地坐在沙发里想着心事。

    男人在卧室里转了一圈，又回到女人跟前。

    睡吧，屋里没有蛇。

    真的有蛇，不信你再去看。女人透过十八楼的窗户，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

    男人又进了卧室。过了一阵，女人不见男人出来，却远远地听到了鼾声。女人以为男人在跟自己开玩笑，就轻手轻脚走了过去。男人大概实在太累了，已躺在床上睡得很熟。

    女人想把男人拉起来，告诉他屋里真的有蛇，可是男人的身体实在太重，她使出了浑身的力气，男人仍然纹丝不动，男人如一座小山，稳稳地盘踞在床的中央。女人也很累了，她想躺在男人身边，可她只在床上躺了几秒钟就蹦了起来，她仿佛听到床下有蛇游动的声音。

    女人想喊男人起来，可是男人鼾声如雷。男人睡觉一向很死，这一点女人最清楚。

    女人扯过一条毯子盖在男人壮硕的身躯上，悄悄退出卧室，她怕惊动床下的蛇。

    女人来到儿子的卧室，躺在了儿子的床上，她没有关屋里的灯。

    女人迷迷糊糊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猛地睁开眼，屋里什么也没有。

    女人突然想起来男人睡在另一张床上，忙起身去看。男人依然睡得很死，毯子掉到了地上。女人捡起毯子，重新给男人盖好，又回到了儿子的卧室。

    女人躺在床上再也没睡着，翻来覆去想着心事，不时竖起耳朵听屋里的动静。她隐隐约约听到了蛇在地上游动的声音，不由地缩起身子，屏住呼吸，悄悄朝门外看，地上什么也没有。

    女人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过敏。可是，她清清楚楚看到一条蛇游到了床下。

    天终于亮了，女人起身洗漱，给男人做好早餐，进屋去把男人叫醒。

    男人睁开眼，看到女人一脸倦容，问她是不是夜里没睡好。

    女人打着呵欠，说屋里有蛇，她不敢睡得太熟。

    男人一下子乐了，在床上翻着滚，笑得差点背过气。男人笑完了坐起来说，你是不是有臆想症，我们这地方农村都很少见到蛇，更何况这么高的楼房，蛇哪能爬上来？

    女人被男人笑得不好意思起来。真的，昨天晚上的确有一条蛇游到了床下，有大拇指粗，一尺多长，绿色的，身上有黑白花纹。

    男人已经下了床，趴在地上往床下面看。

    女人说，小心点，蛇会咬人的。

    男人嘿嘿笑着站起身，把一根绿色带黑白花纹的带子递到女人面前，这就是你看到的那条蛇。

    女人害羞地接过男人手里的带子。那是她的一件衣服上的带子，衣服早就不穿了，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

    男人和女人住着一百四十多平方米的房子，儿子在家的时候，不觉得房子大，儿子一走，男人又经常出差，应酬也多，女人一个人待在家里总觉得房子太大，空得慌。

    女人曾向男人说起过自己的困惑，男人开玩笑说，要是嫌房子大，咱就换一套小的。但玩笑终究是玩笑。

    不过，从那以后，男人减少了应酬，晚上回家的时间也早了。有时候，还能看到他们一起在小区里散步。

    选自2015年7月16日《酒泉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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