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问候-被通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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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七七年冬,美国防癌治癌研究中心派出以美籍华裔医学博士徐琪为首的访华代表团,来我国进行友好访问并进行学术交流。可是徐琪博士在学术报告会上却一再声称,他的研究成果是和他三十年前的一个同学共同提出的,这个同学叫谢仲怀,他早在五十年代就已经回国了。因此,他这次回国,希望能见见老同学,并跟他继续合作,攻克医学上的这一尖端堡垒。

    徐琪博士的一番话,使我有关部门大为震动。谢仲怀是谁?为什么此人在国内默默无闻呢?因为事情涉及到卫生部门,所以他们立即派一位叫李欣的处长去寻找谢仲怀的下落。

    李欣根据徐琪博士提供的线索,来到了谢仲怀的家乡,打听到谢仲怀在市人民医院当医师。李欣立即赶到市人民医院,该院说,谢仲怀五七年已调往区人民医院。李欣又赶到区人民医院,谁知,那儿的负责人说,“文化革命”中,发现谢仲怀历史上有血债,目前还在郊区劳改。

    这个情况,使李欣大为惊讶和困惑,经与有关部门联系,终于在劳改农场的问讯室里,找到了谢仲怀。

    李欣定睛一看,坐在面前的谢仲怀,五十多岁,非常消瘦,两眼失去了光彩,露出一种近乎麻木的表情。问他的话,他总是电报式地回答得很简单。

    但当他听说徐琪回来了,他那暗淡的眼神立即迸发出惊喜的光芒,竟激动得不顾一切地仰天长叹:“唉!这下好了!徐琪回来了,我的沉冤……”他老泪纵横,喉头梗塞,说不下去了。

    李欣注视他好一会儿,低沉地说:“你说的沉冤就是指解放前报纸上登的一张‘通缉令’吧?”

    谢仲怀微微点了一下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在李欣的鼓励下,谢仲怀开始了他的诉述:在三十几年前的一个盛夏的深夜,上海康乐路上,有一个学生模样的青年在低头徘徊,这个青年就是复光中学高三班学生谢仲怀。两天前,就在他满怀信心地准备参加毕业考试前夕,不料,母亲突然得了急病进了医院。

    医生一检查,说病情十分严重,必须住院治疗,可他哪有钱给母亲缴住院费呢?经过苦苦哀求,院方才勉强同意在三天内交付全部费用,否则将立即赶病人出院。

    这真是祸从天降啊!母亲,是谢仲怀唯一的亲人。他不得不放弃毕业考试,为救母亲而日夜奔跑。他找亲戚,求朋友,结果依然两手空空。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明天,身染重病的母亲就要被赶出医院,她的生命……

    谢仲怀不敢再想下去。

    谢仲怀在康乐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突然,他发现人行道旁有个东西在闪闪发光。他走过去捡了起来,啊!是块手表!再一细看,还是块金壳手表哩!他心想:啊!这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母亲得救了!他兴奋地急忙把金表往口袋里一揣,直朝医院走去。

    走着、走着,他猛然停住了脚步。“卑鄙!”“无耻!”的责骂,一声声出现在脑海里。穷也要穷得有骨气啊!说不定失表的人正在痛哭流泪呐!他身不由己地转过身,又回到拾表的地方。他暗暗对自己说:一定要等到失主,把表还给人家……

    谢仲怀站在路灯下,足足站了一个多小时,才见从街头走过一个人来。

    那人身穿白绸短褂,手里拿着电筒,弓着腰在寻找什么。谢仲怀便迎上去,轻轻问道:“先生,您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那人朝他瞪了一下眼睛,嘴里喷着酒气,吐出了一句粗鲁话:“他妈的,老子倒了十八辈子霉,唉,掉了东西哟!”

    谢仲怀又试探地问:“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要半夜三更来找?”

    那人瞪着眼睛,又朝谢仲怀上下打量了一番,说:“你这人也怪呀!半夜三更站在这儿干什么?”

    谢仲怀说:“等人,等一个掉了东西的人!”

    穿白绸褂的人瞧瞧这衣衫破旧的青年,鼻子里哼了一声,摇了摇头,仍然往前继续寻找。

    谢仲怀见他还不相信自己,又追上去问,不料那穿白绸褂的人却冲着他怒吼起来:“你给我滚,滚!我掉的是手表,你见也没见过的金壳手表,知道吗?”

    金壳手表?当真是他掉的哩!谢仲怀掏出手表,在穿白绸褂的眼前晃了晃,说:“是这表吗?”

    那人的眼睛立即跟着谢仲怀的手转了一个圈儿,惊喜地说:“我的肺都快急出血来了,上帝保佑,可谢谢你啦!”说着,伸手就要来接。

    谢仲怀说:“慢着,请问先生的金表有什么记号?”

    那人不假思索地说出了表面和表壳上的两个特点,谢仲怀看了看,果然一点不错,便把表给了他。

    穿白绸褂的接过手表,用感激而又惊奇的眼神打量着这个穿着破旧的青年,他简直不相信世界上真有这样的人,说:“青年人,算我认识你了,好样的。我们后会有期,你如果有什么困难,就到三民路二号来找我,我一定尽力帮忙!”说完,高高兴兴地走了。

    谢仲怀像完成了一件大事似的,心里感到一阵轻松。可是,当穿白绸褂的人消失在昏暗中,那忧愁、焦急,又重新袭上了心头。钱,救命的钱啊!

    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赶出医院啊!他苦苦地思索,极力在脑海里寻找救母亲的办法……

    天渐渐亮了。突然,谢仲怀的心里也猛地一亮:对,找朱珍去!

    朱珍是谢仲怀的同班同学,是个长得漂亮、举止端庄的姑娘。她敬慕谢仲怀真诚淳朴的品德,喜爱他肯于钻研、努力向上的勤奋精神。从初中到高中,朱珍总是不避闲言闲语,主动和谢仲怀接近,久而久之,对他产生了爱恋之情。而谢仲怀呢,一则怕影响学习,二则因自己家穷,所以他把自己的感情埋在心里,并且总是有意地避开她。

    此时,谢仲怀已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才想到去找朱珍。他鼓起勇气到了朱珍家门口,可是谢仲怀一踏进朱珍的家门,迎面就碰上了朱珍那个凶悍的后母,结果,钱没借着,反被羞辱了一顿。这一来,最有希望的一条路子也堵死了。

    谢仲怀又忧心忡忡地在街上转了几个圈子,眼看到中午十二点了,在面临绝境的情况下,他脑海里突然闪出了一个念头:事到如今,只好找那位穿白绸褂的人碰碰运气了。

    谢仲怀来到了三民路二号门前。院门关着,他轻轻地敲了两下,无人答应;静等了一会儿,他又重重敲了两下,还是没有反应。他想贸然闯进去,又怕不太礼貌,还是等等再说吧。便返身坐到对面茶馆里,泡了一壶茶,耐心地等候着。

    他足足等了一个小时,可二号院门既无人出,也没人进。挨到五点光景,谢仲怀心里可着急了,他又去敲了敲门,见没人答应,便用力推开门,走了进去。他穿过幽静的庭院,来到一幢洋房楼下,仍没看见一个人影。他走到楼梯口,朝上一望,静悄悄的,没一点声音。谢仲怀救母心切,就不顾一切地“噔噔噔”上了二楼,见有间房门半掩着,伸头一看,不禁“啊”地惊叫了一声,原来里面放的全是珍珠玛瑙、金银首饰。他定神迟疑了一会儿,又到别的房间看了看,房门都是关着的。四周静得出奇,静得可怕。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不见人影呢?这时“救救母亲”的呼声在他脑子里又响了起来,他想:事到如今,不妨先到珠宝房里拿一个小戒指,交了母亲的住院费,再来向主人说明吧!想到这,他一狠心,从珠宝房里选了一个最小的金戒指,正想留一个条子,突然,听到“嗒嗒嗒”的脚步声,他惊慌失措地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披头散发、浑身血迹的女人,手里拿了一把沾着血的菜刀,站在楼梯口。谢仲怀吓得魂飞魄散,两条腿竟像灌了铅似的,一步也挪不动。眼看那女人握着菜刀一步步走过来,谢仲怀知道转眼间将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自己死了,母亲也活不成了,绝望中,谢仲怀“扑”地跪在地上,哭着哀求:“太太,你饶了我吧,你可怜可怜我吧!”

    “不准哭!”那女人像审问犯人一样,“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我……我……”谢仲怀跪在那里,哆哆嗦嗦地把母亲入院,拾到金表,借贷无门,来到这里,不该拿了金戒指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那女人听完,突然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这么说,你倒是一个有良心、有道德的人啊?”

    谢仲怀说:“太太,请你相信我,我不是小偷啊!要不,你可以请白绸褂先生来作证,他的金表是我还给他的,是他叫我到这儿来的呀!”

    那女人似乎被这年轻人的真诚老实所感动,只见她从地上拾起了那只金戒指,又从血迹斑斑的手上抹下了谢仲怀拾到的那块金表,说:“年轻人,你收下吧!这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你快从后花园出去,往市郊逃命吧!”

    “不不!”谢仲怀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哪里敢接啊!

    “拿去!”那女人眼里射出冷冰冰的两道寒光,手指后门,以命令的口气说:“快走!马上就走!”

    谢仲怀再也不敢说什么,接了金表和金戒指,转身下楼,连滚带爬地跑到后花园,被树根绊了一跤。就在这时,那女人在楼上突然像发疯似的大叫起来“:不好啦!杀人哪!快抓凶手哇!”喊声越来越大,喊声越来越急。

    刹那间,人声喧哗,吓得谢仲怀赶紧爬了起来,从后门箭一般地冲了出去,一口气跑到了郊区,有气无力地靠在一棵大树上直喘气。

    这时,路上走过来一个挑着行李的人,那人一见他,突然惊喜地喊了起来:“这不是仲怀吗?”

    谢仲怀抬头一看,也喊了一声:“徐琪!”便两腿发软,瘫倒在大树下。

    徐琪也是谢仲怀的同班同学,正挑着行李回家,没想到在这儿意外地遇见了谢仲怀,便问:“你怎么毕业考试也不参加,跑到这儿来啦?”

    谢仲怀长长叹了口气,不由声泪俱下,把这几天的遭遇和不幸,向徐琪一五一十倾吐出来,最后绝望地说:“只怪我们穷人命苦,连母亲都救不活,又碰到这个倒霉的事情。”徐琪听了心里也很难过,他只得一面劝慰,一面邀他先到自己家里住下再说。

    第二天一早,徐琪决定到市里走一趟,一方面打听一下三民路二号出了什么事,另一方面去看看谢仲怀的母亲情况怎么样。

    徐琪一进入市区,就看见卖报的在叫喊“特大新闻”,人们在争看当天的报纸,议论纷纷。他凑上去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报纸上登着谢仲怀的照片,还有一条醒目的“通缉令”,上面写着:“查上海复光中学学生谢仲怀,七月十五日抢劫杀人,现已潜逃,特此通缉。望各界协拿归案。此告。上海侦缉局一九四四年七月十六日。”徐琪感到事态严重了,又急忙赶到三民路二号,见墙上也贴了一张登有通缉令的报纸。

    徐琪从茶店老板的嘴里和人们的谈论中,听到的情况跟谢仲怀诉述的经过基本一样,不禁满腔愤恨。他跟谢仲怀同窗多年,深知他的为人,绝不可能干出这种抢劫杀人的事来。如今,朋友遭难,我怎能袖手旁观?想到这里,徐琪急忙离开三民路,奔向医院。他一个病房一个病房地寻找,独独没找到谢仲怀的母亲。他也不敢多问,又奔到谢仲怀家里,一看,也是空屋一间。他茫然失措,就买了一张当天的报纸,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回家去。

    谢仲怀一看报纸,大惊失色,一摸,原来自己奔逃摔倒时,学生证丢了。

    又听说母亲生死未卜、下落不明,立时痛不欲生。徐琪好说歹说,才把他劝住。

    谢仲怀方寸已乱,亏得徐琪再三开导,最后决定,由他陪着谢仲怀,立即逃离上海。

    徐琪搀扶着头上裹着布毯的谢仲怀,趁乱挤上了开往南京的火车。车厢内,乘客不多,他们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坐了下来。谁知过了约半个小时左右,在离谢仲怀不远的地方,突然有一位女青年惊叫起来:“啊!天哪——”

    只见她两手蒙着脸,仰靠在坐椅上,一张报纸掉在脚下。

    惊叫声惊动了车厢内的旅客,有几个好心人走过去问她:“小姐,您怎么啦?”女青年似木头人一般,脸无血色,任凭人们询问劝解,她只是一动不动,闭口不言。

    这个女青年一声惊叫,谢仲怀却像触电一般,不由得全身一震,他轻轻地对徐琪说:“好像是朱珍!”

    徐琪说:“我去看看。”他拨开人群,挤过去一看,果然是朱珍,再看看落在地上的报纸,心里全明白了。他走向前,轻轻喊了声:“朱珍!”

    “是你,徐琪!”朱珍随即指着报纸说,“你看,你看!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

    徐琪安慰说:“朱珍,我都知道了,你冷静一点。”说着,就在她身边坐下来,过了一会儿,便悄悄地把谢仲怀的遭遇以及他现在正在列车上的情况告诉了她。

    朱珍又惊又喜,想了想,便向徐琪咬了一阵耳朵,徐琪连连点头称好。

    几小时后,他们三人便到了南京。

    他们逃到南京,在朱珍父亲的一位好友帮助下,住了下来,不久都考进了南京医学专科学校。经过两年艰辛刻苦的学习,徐琪和谢仲怀又以出类拔萃的成绩,获得了到美国留学的机会。朱珍医专毕业以后,便回到了上海,开设了一个私人医院。

    一九四九年,新中国成立了。谢仲怀和徐琪身在异国,高兴得几天几夜没有入睡,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美好前景祝福。从这个时候起,他俩开始合作研究一项治癌素BKD的试验。

    一九五六年,谢仲怀毅然辞别了他最亲密的朋友徐琪,回到了祖国。

    朱珍流着喜泪,把谢仲怀迎到自己家里,不久,他俩结婚了。在他们婚后的第一天早晨,突然,从门外走进来两个人,一个是年约四十多岁的妇女,一个是六十开外的老太太。朱珍走上前去正要发问,那中年妇女向她深深鞠了一躬,说:“小姐,恭喜你!”

    朱珍不解地问:“你是……”

    中年妇女说:“我虽然不认识你,但我早就了解你的丈夫。”

    谢仲怀一听,感到愕然,看了看,并不相识,奇怪地问:“你认识我?”

    中年妇女点了点头,说:“是的,先生!你还记得十二年前,在三民路二号发生的事吗?”

    “啊!”谢仲怀一听,顿时感到毛骨悚然,当年那个手持菜刀,满身血迹的女人,立时浮现在眼前。再细看站在面前的这个中年妇女,不由得又是一惊,对,是她!

    谢仲怀立时又惊又怒,愤愤地说:“你还有脸来见我?!就是你,害得我无家可归,你害了我,也害死了我的母亲。”

    “不!先生。你的母亲还健在!”中年妇女把那位老太太扶到前面,说,“老太太,不认识啦?这就是你的亲儿子呀!”

    谢仲怀定睛一看,果真是自己的母亲啊!这意外的重逢,简直使谢仲怀欣喜若狂,他快步走上去,激动地喊了声:“娘!”这时,老太太睁开昏花的眼睛,也认出了自己的儿子,悲酸地喊了声:“仲怀!”母子俩抱头痛哭。

    朱珍和那个中年妇女,也一起流下了眼泪。

    谢仲怀把母亲扶在沙发上,朱珍赶紧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娘的手里。

    谢仲怀泪流满面地说:“娘,你这十几年是怎么过的呀?”

    老大娘抹着眼泪,指着中年妇女说:“是她从医院把我接到她家里的。这些年,也多亏她照应我,要不,我这把老骨头都打得响鼓了啊!”

    这一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中年妇女身上。谢仲怀眼中的敌意渐渐地变成惊奇,这中年妇女为什么要诬陷我是杀人凶手,又为什么十多年来一直赡养我的母亲呢?便问:“你究竟是什么人?你的行为实在令人费解。”

    中年妇女内疚地说:“谢先生,是我有罪,我请求你的宽恕!可是,我是没有办法才这样做的呀!要知道,我一直在暗中打听你的下落。为了赎我的罪过,我为你的母亲总算尽到了做小辈的责任啊!今天,当着众人的面,我就把事情的原委全告诉你吧……”

    原来,这女人是个华侨的妻子,名叫王芹。丈夫在南洋做生意,赚了大量的金银财宝,在上海买了幢小洋楼,让年轻的妻子住着,他自己每年回来一次,夫妻倒也恩爱。

    可是,到了第三个年头,丈夫却没有回国,而是由管家熊旺之押运一船南洋特产回到了上海。他一见王芹就泣不成声地告诉她,她的丈夫在海上遇到风暴,不幸坠海而死。说着,掏出一块金表,交给王芹说:“这是老板托付我交给你的。他在与风浪搏斗时作了最坏的打算,他是为了这一船财产、也是为了你而献出生命的呀!”

    王芹一听,犹如晴天霹雳,再看看这只金表,更是肝肠寸断,这是丈夫特意买来送给她作结婚纪念的。丈夫出国时,是她亲自戴在丈夫手上的,如今呢,表在人亡。王芹见物思人,好似钢刀刺心。熊旺之在一旁百般安慰,他表示永远忘不了主人的恩典,一定一如既往,服侍太太。

    此后,熊旺之就为这个家操劳起来,里里外外管得有条不紊;对王芹更是百般殷勤,久而久之,便取得了王芹的好感。终于,他们结婚了。

    熊旺之一结婚,就把财权抓到手,成了这幢小洋楼的主人,从此一反常态,经常在外寻花问柳,嫖赌吃喝,无所不为。开始,王芹只怪自己命苦,忍了又忍。哪知这熊旺之得寸进尺,甚至把家里的金银珠宝也拿出去送给情妇。这一来,夫妻间就闹翻了。

    他们三日两头地吵闹,引起了一个苦力的注意。这个苦力,受过王芹丈夫的恩典,他一直感激在心。这次回国,老板的死因他是清楚的。原来熊旺之对老板的一大笔财产垂涎已久,加上老板又有个年轻美丽的太太,早有霸占财色之心,便在这次回国途中,暗暗杀死了老板,还把尸体剁成几段,抛入大海。熊旺之行凶时,正被这个苦力看见。原先,苦力以为是管家和太太合谋的,所以未敢吭声。如今,他见王芹与熊旺之常常吵架,才知王芹受了骗,于是他便将实情告诉了王芹。王芹一听,禁不住怒火心中烧,她咬牙发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从那天起,王芹就暗暗动了杀机。

    七月十四日那天晚上,熊旺之偷了王芹的金表,准备送给情妇,不想喝醉了酒,把表丢了。他沿街寻找,后来谢仲怀把金表还给了他,但等他赶到情妇家时,情妇怪他来晚了,好歹就是不开门。他一急之下,又喝了几杯酒,回到家里已是深夜两点,往床上一倒,便像死猪一样。

    王芹发现自己的金表被熊旺之偷走,又想起了丈夫的惨死,旧恨新仇一齐涌上心头,她摸了一把菜刀,牙一咬,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量,对准熊旺之的头上就是一刀、两刀……当即把熊旺之砍死在床上,可是砍完后王芹自己也吓昏过去了。待她醒过来时,正巧遇到谢仲怀来借钱,她突然想了个脱身之计,一方面放谢仲怀逃走,一方面空喊抓人,既不害那个青年,也可洗刷自己。她万万没料到谢仲怀偏偏掉了学生证,成了被通缉的证据。第二天当她看到报上的通缉令时,才发觉自己害了那个无辜的青年,良心上的谴责使她终于下了决心,冒充谢仲怀同学的姐姐,把谢仲怀的母亲从医院接到自己家里,帮她治病,照料她的生活,并打听谢仲怀的下落,以弥补自己的过错……

    王芹的叙述,使谢仲怀不由感慨万分。他和朱珍接回了母亲,跟王芹也成了经常来往的朋友。他们本想此事就此了结了,可是,谁又料到以后竟又陡起风云呢?

    结婚后不久,谢仲怀因希望领导支持他的治癌素BKD的试验,却成了反对政治挂帅的典型,被错划为右派。“文化革命”开始后,从他家里抄出了那张“通缉令”,顿时大祸临头,他便成了欠有“血债的罪犯”,开始了凄苦的监狱生活……

    李欣听完了谢仲怀的叙述,心情很不平静,激动得不顾一切地走上去,紧紧握住谢仲怀的双手,说了一声:“谢仲怀先生,你受苦了!”

    一星期以后,一架银灰色的飞机向北京飞去。机舱里,李欣处长陪着眼含热泪的谢仲怀和朱珍,去会见他们的老朋友徐琪去了。

    (搜集整理:欧阳德、肖士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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