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看过一部片子叫《情书》,多年后,依然记得这样一个场景:冬日里的冰冷空气像肆意蔓延的孤单钢琴曲。她轻轻推开虚掩着的木门,看见挂着的白色窗帘随风轻摆。窗台上安静的男孩,捧着一本《追忆似水年华》,明亮得耀眼。
他她叫藤井树,他叫藤井树。
后来才知道,他是原著作者兼导演岩井俊二。
再后来,许许多多碎片话的记忆,使得日本,在我的心中,便以十分多样的面目出现。
读渡边淳一时,日本是一个沉浸在男欢女爱里、无半点野心的边陲小镇;读川端康成时,日本是蹙眉捧胸伤春悲秋的游吟诗人;看宫崎骏时,日本是一张明媚的彩色图画;看抗日剧时,日本是一个拿着刺刀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而当我看过一幅幅写实、写意的浮世绘时,日本又是一个捻须挥毫的时光老人,经历过成长的阵痛,为年少时代的莽撞付出过代价,经过岁月的洗礼终于成为智慧的化身……
而我知道,不管是对于一个人也好,还是对于一个地方也好,当你对于他(它)的感情越来越复杂,令你自己也看不透彻时,不妨,闭上眼睛,回想起你第一次与他相见时的情景……
于是,在我决定去日本旅行的时候,我重又重新搜出《情书》这部唯美的片子,好将我对于日本的印象初始化到最美好的状态。
直到那些似曾相识又觉得陌生的电影中的场景,再一次呈现在眼前时,我才便知道,岩井俊二其实是一个魔法师,能够让观众隔着这么多年的荏苒光阴,抚去多年来心头的蒙尘,轻易地回到那一段美好如一的初恋。
所到之处都是美
一个人旅行,可以不必随旅行团沿途追赶风景,也不怕友人的喜好不一而无法通行。于是,那种微妙的宁静又扑面而来。
当初看完《非诚勿扰》,我一度想,以后若是去日本,一定要去北海道找秦奋忏悔的那家教堂,还要去看那大片大片的向日葵,但一个为了游客而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城市,就像一个蓄谋已久的摆拍姿势,太过刻意反而失去了情趣。
此行的目的地而是神奈川。
翻开彩色的神奈川地图,仿佛一只傲然挺立的神兽。
横演是首,川崎是冠,镰仓是腹,丹泽大山,足柄是背,三浦是前足、箱根、小田原、阳河原/真鹤是后足,而奥相摸·县央,便是神兽背上所负载的风水宝地。
用水笔在神兽上,画下一条直线,经过横滨、镰仓、箱根,贯通首尾。
抵达成田机场,就已来到东京,于是,我决定留宿一晚。
于是,下飞机后,我径直去了大都会大饭店,放下行李,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看看浅草寺、皇居、二重桥、银座等等地方。
或许是“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这两句诗太过深入人心,一直以来,我一听到“浅草寺”的名字,都无来由地觉得这三个字,蕴含着些许诗意。
可其实,这座东京都内最古老的寺庙,不论从它的历史,还是建筑来说,都让人生出一种庄严的崇敬感。
相传,在推古天皇三十六年(公元628年),有两个渔民在宫户川捕鱼,捞起了一座高5.5厘米的金观音像,附近人家就集资修建了一座庙宇,以此来供奉这尊佛像,这就是浅草寺。
其后该寺屡遭火灾,数次被毁。到江户初期,德川家康重建浅草寺,使它变成一座大群寺院,并成为附近江户市民的游乐之地。除浅草寺内堂外,浅草寺院内的五重塔等著名建筑物和史迹、观赏景点数不胜数。每年元旦前后,前来朝拜的香客,人山人海。
还未入得寺院,寺院的大门便已映入眼帘,门前悬挂着一个硕大的灯笼,上书两个黑底白边的醒目大字“雷门”,着实气派。
视线再近一点,可见雷门入口处左右两尊神将,威风凛凛,他们就是风神和雷神。因为对日语半懂不懂,我极难确定为什么在雷门入口处,要摆风神的像。
这座门的全名叫“风雷神门”,是日本的门脸,也是浅草的象征。
雷门是公元942年为祈求天下太平和五谷丰登而建造的。几经火灾焚毁,后于1960年重建。
我想,这么些年来,人们依然是为了祈祷风调雨顺和五谷丰登而供拜这两座神吗?
出得浅草寺,我来到了素有“东京心脏”之称的银座。银座与巴黎的香榭丽舍大街、纽约的第五大街齐名。相传,这一带从前还是海,德川家康治下填海造地,这个地方才成为铸造银币的“银座役所”。
在这个东京最繁华、格调最高雅的商业中心,吸引着如我一般的游客前来游逛与采购。
在银座逛到腰酸背痛之际,原本计划要去玩的在东京要去玩的其它地方统统作罢。
心里带着些许的遗憾,上了酒店的公车。可还是要安慰自己,神奈川还在前面。
下一站,横滨
拖着行李,登上JR东海道线。半个小时左右,便来到横滨站。
虽然全程只有三十分钟,可第一次坐客运铁道,而我的脑海里,居然全是《千与千寻》里那个无面男的画面。
《The sixth station》的曲子盘旋着。抵达格兰国际大饭店时,已近中午,将行李撂在酒店便出发了。
山下公园、丝绸博物馆、横滨中华街、三溪园。这一天,基本上全是游园之旅。
山下公园是一个揉和着古典与现代美的地方。
站在这里,可以眺望海湾大桥和穿梭于港口的船只所构成的现代特有的浪漫景色,同样,也能看到穿着红鞋子的女孩雕塑和她代表着的美好故事。
我穿行在公园里。
我想说,我要来公园里是为了找我想找的东西,可我却不急于问路,任由每一个无意识的步伐把我带到公园的任何一个地方。
可若说我是漫无目的地游走,可我心里却明明期待着遇见点什么。
对,我就是在找穿红鞋子的女孩。
远远地,我望见这尊铜像的时候,这个铜像里的女孩似乎望着来来往往的船只。
我凝神许久,卞之琳的《断章》脱口而出: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上看你/明月照亮了你的窗子/你温暖了别人的梦
我之于穿红鞋子的女孩,比之看风景的人与看看风景的人,何如?
我想起曾经看过的一幅横浜旅游宣传照片:穿着红鞋子的姑娘在眺望着一艘大船,画面上配的是很多日本大很都会唱的童谣“红鞋子”。翻了很多资料,再加上谷歌翻译,终于拼凑出了红鞋子的歌词:
“穿红鞋的姐姐,被老外带着,从横浜坐船走了。现在那姐姐是不是变成了蓝眼睛,是不是还在遥远的国外。每次看到红鞋子,每次遇到外国人,我都这么想着。”
哦,我终于明白,这个女孩,是在等着,等着有一艘船,来载着她和她的嫁妆,去那梦想的乐园。
而与红鞋子女孩的寓意相互映衬的,是那艘排水量12000年远洋客轮冰川丸,据说,这艘制造于1930年的船,长期执行着横浜——西雅图的客运业务。许许多多的年轻女孩都是坐着这艘船远嫁他乡的。
听公园里一位中国导游介绍,在经济落后的国家,外嫁是不少女孩寻找幸福的手段之一。
我突然想起,在遥远的中国云南西北部云南,有个摩梭人的族群,那里的婚姻习俗,竟和这里远嫁的风俗完全相反。途径与手段也不同,但都是为了女子的幸福。
不知道为什么,每到一个地方,或者每看一本书,一些古老的传说以及一些世代沿习下来的风俗习惯,或者一些再平常不过的虚构故事里,但凡涉及到女人命运的,我都会被深深的打动十分地打动我。比如那时候读《挪威的森林》时,我便在看到描写直子哭的那段时红了眼眶;看《东京日和》时,深深地喜欢上荒木阳子……
就像此刻,我定定地站在这个红鞋子女孩的铜像前驻足许久久。
然后,脑海里盘旋着的问号,却始终没有答案:这样一桩称心如意的心事,是谁替她们寻得的呢?上船的头天晚上,姑娘是对于未来幸福生活的期待多一点呢?还是对于亲人的不舍更多一点呢?女孩会乖乖地跪坐着让母亲给盘起头发吗?而那个看着自己青春的女儿要走他乡的母亲,今后要怎么打发没有她们的日子呢?而母亲们给她们都准备什么样的嫁妆呢?她们嫁的最远的地方是去到了哪里呢?她们过得幸福吗?有生之年,她们还能回来探望自己的家人吗?
想到这里,心底袭来一阵伤感,为了那一个个想像中的眉目多情的日本年轻女子的离乡背井。
彼时,我不知道我那股对于远嫁女孩忧切的心疼劲儿是从哪里来的,我甚至不顾那首歌谣里透出的女孩们对于远嫁的期待,而自顾自地替她们担忧起来。
直到我回到北京,在某次半夜醒来无法入睡的时候,摸着黑点燃一支烟,突然就想起那时我在横滨的,在山下公园,站在铜像前徘徊着久久不去那一刻的心境,而同时,我脑子里想起的是一个叫做“巧巧”的女孩。这才找到了答案。
想来,是我在潜意识里把“巧巧”的命运强加到了那些日本女孩的身上。
巧巧是严歌苓《谁家有女初长成》里的人物。被一系列所谓的亲戚、熟人,从母亲手里花“高价钱”买走。可高价能有多高呢?也不过只有一千块而已。便是那一千块钱,让平生未曾见过那么多钱的巧巧母亲盲了双眼,任由自己原本心比天高的女儿,经由人贩子几经欺骗,一沦而为命比纸还要薄的悲剧。
……
而那天,我竟望着那个女孩的铜像,那里站到了将近日暮时分才缓缓地走出了公园。
在回酒店的路上,可以见到充满怀古情调的红色公交车,后来才知道,这公交车是从樱木町出发,在港未来地区、中华街、山下公园和丘公园之间巡行一周。重点是,人们给这种公交车,取了一个十分讨巧的名字:“红鞋”。
我不禁会想,这红色的公交车与那公园里穿红色鞋子的待嫁女孩是有什么样的关系呢?
遇见一场樱花雨
在横滨的第二天,我去了三溪园、横滨红砖仓库、横滨宇宙世界。
在来日本之前,我觉得日本是一个动漫之都、科技之都,但我从来没想到,来到这里,我居然还能欣赏到别具一格的园林艺术。
三溪园便是一个日本式的庞大庭院。
由原三溪所开设。他是以生丝贸易起家,同时狂热的爱好着美术。
也难怪,日本从古即崇尚园林艺术,能拥有这样一个私家庭院的,必得有雄厚的财资以及过人的艺术天赋的。
不巧可惜的是,没赶上三溪园一年一度的赏梅会、赏月会、菊花展。
但仍然可以说是不虚此行了。
三溪园内拥有横笛庵、东庆寺、佛殿、松风阁、归春阁、月华阁、听秋阁、塔霞堂等许多日式建筑,大部分是从日本各地搬迁过来的重要遗迹,并具有珍贵的艺术、历史研究价值。庭园内芳草萋萋,四季鸟语花香,与古色古香的历史遗迹浑然天成,相得益彰,将日本的庭园设计艺术展现的淋漓尽致,也使它成为艺术家、文学家广泛交流的胜地。
我曾经留连于江南的园林,也许是受了中国传统中庸之道根深蒂固的影响,中国南方系的园林内于精巧的布局与设计内里,蕴含着一种节制的美。
而三溪园则不是,那是一种毫不加节制的美,仿佛造物在画布上画完了世间所有的景时,彩色的墨用得节俭,画布上却独独只剩下了这一块空白,于是,他便将所有的节余悉数泼洒至此。
如若不是这样,怎么会有那么浓烈的色彩?仿佛你随时会被这里倾泻下来的色彩所覆盖,你甚至会担心会窒息在这无边无沿的浓郁之中。
或者你甚至觉得,这浓烈时即使兑上很多很多的水稀释了后,也依然能够美得让人哑然。
一路信步闲行,来到一处空着的屋子。它不像亭子独独一顶立在山间,八角飞檐有将飞的灵动;又不像游廊,蜿蜒曲折里让人想到“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所以,只能叫它屋子。
再普通不过而已,但是,八字屋顶的前面,竟然落满了花瓣。我有些为这景象惊呆了。
一阵风吹过,屋后看上去显然已经很有些年头的樱花树上,扑扑簌簌地,白色的、粉色的花瓣,随着风习舞,有一大片仍然落脚在那屋顶上。
我情不自禁地唱起来:“刚刚风无意吹起,花瓣随着风落地,我看见多么美的一场樱花雨……”
多少美妙的句子,我们原本唱着、吟诵着、习以为常着,直到有一天,真的见到了或者体味到了这句子里描写的场景,这才能发现它真正的美。
而这般普通的屋子,在绿树的掩映下,在层层花瓣的衬托下,竟生出一段天然的韵致来。
是那种古时候的高人,见过的世事沉浮后,寻一处僻静山林,搭茅屋一两间,日日沐雨听风,煮茗吟诗的去处。
曾有多少风流雅士,戴着斗笠披着蓑衣,踏过幽绿苍苔,绕过阶下稻草遗穗中咕咕觅食的鸡,敲开这样的一扇门,然后与屋子的主人把酒话桑麻……
当然,想到这样的场景,我竟自嘲地笑了笑。想,毕竟这是一个极富的人家里才有的,如果出现我脑子里想的那些情况,那也着实地有些附庸风雅了。
在木屋里静坐片刻,继续闲逛至花阴深处。时不时能看到被亲友簇拥着着婚纱与礼服的年轻男女,在樱花树下灿烂地笑着,而摄影师则不停地要求他们换个pose。
人比花美啊,我感叹道。
如果说三溪园的美是富于生气的,那么,横滨红砖仓库想来应该是沧桑美了。
初听到这个名字,脑子里便闪过老家那座废弃工厂的一座座红砖的老旧房子。
而当我沿着海滨前行,红砖墙仓库的全貌映入眼帘时,我便知道我错了,我将之想像得古朴有余,时尚不足了。
这是一处既古朴又时尚的红色砖体建筑。
她面向横滨港而立,依托着整个城市优雅的氛围,成为横滨标志性的建筑之一。这就是闻名遐迩的横滨红砖仓库。
这个有着近百年历史的仓库,在经历了从繁荣到衰落的沧桑之后,得益于良好的保存和修缮使得而重新焕发了生机。
红砖仓库始建于1911年,因其红色的炼砖瓦外墙而得名。据说当时的明治政府为配合刚刚兴建的横滨新港码头,建设了这个日本最先进的示范仓库。仓库分为并排的一号仓库和二号仓库两座,二号仓库安装有当时日本最早的电梯、避雷针和消防栓,而一号仓库内至今仍保留着当年使用过的电梯。仓库建成后作为横滨港的贸易集散和物流基地而快速繁荣发展起来,在几经地震和战争的洗礼后,红极一时的红砖仓库也于1989年完成了她半个多世纪的使命。
废弃后的红砖仓库不再繁华,她只有静静地伫立,默默地守望着横滨港。
在许多日本人的记忆中,20年前的红砖仓库是“外墙满是涂鸦、四处一片荒凉”的萧条景象。她的存在仿佛向人们诉说着昔日的风采。
而现在,原二号仓库已成了二号馆,汇聚了时装、饮食、特产、精品店等众多各具特色的时尚店面。
原一号仓库也成了一号馆,内设有多功能大厅和共享空间用于承办各种活动。欧式风格的内部构造非常适合各种艺术类展览,不过这还并非不是它的唯一功能。许多艺人的现场演唱会、音乐会、歌舞剧、戏剧也会在此上演,经典电影的上映场次在此处也非常高,有时还举办一些有趣的展示会,港口仓库的粗犷和流行元素的完美结合让这里成为了充满自由想象和创造的文化空间。
在两栋仓库的中间地带形成了一个宽阔的中心广场。应季节的不同,广场会被装点得绚烂多彩:春季的花海、夏夜的星空、秋日的啤酒乐园、冬季的溜冰演出。广场的尽头就是美丽的横滨港,湛蓝的天空,一望无垠的海面,海上白色的游轮,和这古老又现代的红砖仓库相映成趣,加之周围树木郁郁葱葱,好一幅古雅别致又不失时代风韵的美景。
在海风的吹拂下漫步其间,那份惬意和悠闲真的超出了我的语言表达能力范围之外。也好,若是你也来了这里,你自能体会一番我当日的心境了。
我是带着十分的不舍的心情离开红砖墙仓库的。
悠闲地逛完一园一库,我已经不想再去逛其它其他的地方了。
这一处景色,借用王国维在《人间词话》里用“境界说”评词: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有我之境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寒波淡淡起,白鸟悠悠下',无我之境也。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古人为词,写有我之境者多,然未始不能写无我之境。此在豪杰之士能自树立耳。”
“有我之境”,不虚此行。
镰仓,古佛无言樱自开
因为旅途劳顿,我睡得十分踏实。第二天自然醒时,也不过日本时间八点。吃完自助早餐后,于是,收拾行李,check out.JR进入横须贺线,从横滨到镰仓站。办理入住后,依然原路返回,乘横须贺线至北镰仓站。
开始我的镰仓第一站:圆觉寺。
如果说,横滨的重点是游园,那么,镰仓的重点便是游寺。
圆觉寺、东庆寺、净智寺、八幡宫、高德院……因为镰仓是古都,所以,这里经说是“寺庙之乡”。
出得北镰仓站,往前大概走了五十多米,便来到了圆觉寺。
圆觉寺的大门悬地而建,整体的木质结构,由12根粗壮的立柱撑起。飞檐凌越,梁柱上的雕刻细腻工致。整个大门,在参天古木的掩映下,透着一股凛然。
花300日元买了门票,进入寺庙。
寺庙里,有一座仿唐建筑样式的舍利殿,名叫日佛庵。
看到名字,我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便是川端康成的《千只鹤》,据说,这部名著里所提到的背景,便是这里。
在这里,花500日元体验一回日本茶道。
说来感触颇深,毕竟茶道本是从中国渡洋而来到日本,可,日本对于饮茶艺术的发挥,却几乎到了让中国人都叹为观止的地步。
“菊治喝完茶,欣赏了一下茶碗。这是一只黑色的织部茶碗,正面的白釉处还用黑釉描绘了嫩蕨菜的图案……这蕨菜的嫩芽,很能映出山村的情趣,是合适早春使用的好茶……”
《千只鹤》里关于茶道的描写,一丝丝浮上脑海。
于是,我也点了一杯茶。
然后看着茶道师傅精湛而纯熟的技艺。
在我发呆之际,一杯淳香的茶,早已摆在了我的面前。
几杯香茶下肚之后,我神清气爽地,又钻进了这清凉的世界中。
寺庙建筑的四角飞檐在一片树叶的翠绿与树干的乌灰里,若隐若现。
而大光明宝殿高高耸起的门楼上,上书的“大光明宝殿”都是完全的汉书。中国的建筑与文化的踪迹在这里随处都可见踪迹。
我信步穿行在幽林古刹中,一座石碑映入眼帘。一水的汉字,上书:居士林。
我凑上前去,读旁边的小字儿,之中夹杂着日文:在家修行者云云,坐禅道场云云。
沿着石碑左边平缓的台阶拾级而上,可见一处十分像普通家庭住宅的大门,上又书“居士林”,想来,这里便是带发修行的居士,日常诵经礼佛的地方了吧。
沿着来路继续往前,斑驳的青石板路右侧摆着一个指示牌,上书“百观音”,原来这里是方丈庭,里面摆着不相同的百个观音像,各个不同。百音像前面都堆着日元硬币。
听说,圆觉寺里安葬着日本一代电影大师小津安二郎呢。他的电影里所呈现出来的日本的那种美,倒是和圆觉寺的美颇有些相衬呢。也难怪,这位大师和他的母亲一直住在北镰仓。
但我并没有太过刻意地去寻找圆觉寺里的陵园,心想,倘若随意走着,遇到了便去瞻仰,遇不到,也不强求。
佛门圣地,我从来都是怀着一丝敬畏去的。
而也许正是内心的这一份敬畏,让我在这一趟圆觉寺游玩回来,心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安宁回来。
我上瘾似地,辞别圆觉寺,徒步走向东庆寺。
与供养着释迦牟尼佛的圆觉寺有所不同,东庆寺与女性颇有渊源:1285年,镰仓第九代执政者北条贞时,在父亲过世后,为母亲觉山尼修建了尼姑寺——东庆寺。当时的日本与中国一样,男方的一纸休书,离婚就可以成立,但女方若想要离婚却没有受理的地方。在这样的背景下,觉山尼将东庆寺建成了幕府公认的离婚受理机关。
女性提出离婚时必须先到东庆寺要求庇护,如果在寺门前被丈夫抓到,只要把头簪或梳子扔入寺院内就可以算庇护成功。进门后,由寺院差役确认身份,如果没有离婚申请书,可以对寺院的差役说明原委。办完手续后,以被庇护者的身份可暂居寺院。
然后,寺院会将女方父母与丈夫叫来,与本人进行三方沟通,此阶段丈夫愿意写休书让离婚成立称为“国元内济离缘”。如果丈夫不愿写休书,寺院会出头,由女方父母与丈夫方面的亲属出面,进行协议离婚,称“内济离缘”。
如果此时丈夫仍不愿离婚,寺院的差役会带上御寺法书到男方所在村落,召集村落庄主等各方面关系者宣读御寺法,并让丈夫及出席者在休书“理解御寺法,同意此夫妇离婚”上签字盖印,强制离婚,一般的老百姓到了这一步,忌于将村人卷入此事,均会同意离婚,此称为“寺法离缘”。
如此时丈夫不听村落庄主劝说,还坚持不肯离婚,将由幕府衙门差役出面,强制丈夫在休书上添写“我抗拒寺法,行为恶劣。”让离婚成立。根据寺法规定,后面的两种离婚,必须是女方在寺院生活3年(称为3年修行,后来改成24个月)后才能成立。3年后,休书复写交还女方,女方可带此复写离开寺院。休书的内容一般是三行半,所以现在日本对离婚的另一种通俗说法是三行半。
我在东庆寺的展厅内看到了当时的离婚申请,女方以丈夫家暴,沉醉酒色为由申请离婚,但是在听取丈夫说明时发现,此女拿着家里的钱与金二郎玩出轨,结果当然是女方提出的离婚申请不予受理。
当然,1902年(明治35年)寺法被废除,从此男子也可以成为主持,东庆寺作为尼古寺的时代也结束了。
真是一种奇妙的寺院制度。我感叹一声,出得东庆寺。
箱根,“七汤八里”疗养地
箱根是日本著名的旅游胜地,火山,温泉,瀑布等等……而我此次箱根之行的特别之处在于:这是一次人文之旅。
在去往箱根的车上,发现很多日本人都在车上边喝啤酒,边吃零食,边聊天。而我,因为是自己一个人,再加上生性不喜与生人多说话,便一路无话。
不巧的是,到的时候,箱根下起了大雨。
前几天着实太累,我索性直接乘坐Taxi来到了温泉宾馆。
稍事休息便到了午饭时间,由于提前预定过,饭菜都早已摆好。
火锅、刺身,还有一些东西让,我根本无法分清是什么,便大块朵颐起来。
吃过饭便去泡温泉,水温很高,我几次在水里都差点精神恍惚,就要睡过去了!
泡温泉是十分消耗体力的一件事情,等我泡完的时候,中午吃的那一顿午餐所带来的饱腹感基本全无,便又去吃了下午茶。
然后,回到房间,打开窗户,看淅淅沥沥的,日本的雨。
第二天一大早,雨霁之后天晴,空气格外的好。
简单的收拾一下自己,便出发了,目的地是铃广鱼糕博物馆,去体验一把自己制作鱼糕。
博物馆里详细介绍了鱼糕的历史,制作方法和制作流程。还有“大师”级人物现场表演娴熟的制作工艺,因怕拍照会影响到他们的制作,从而影响食物的美观,因此禁止对现场工做人员拍照。说实话这是我到日本后第一次听说鱼糕,更是第一次吃,没想到它在日本的历史这么深远。有博物馆,有品評会,还有鱼糕板上的绘画比赛。一种简单的食物被赋予了鲜活的生命力,并得以流传。
这次我体验了亲手制作鱼糕,烤熟后可以自己带回细细品尝。据当地人说营养非常丰富,但是味道就只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体验过后,在箱根吃过午饭,继续前行。
富士箱根伊豆国立公园,箱根的温泉故乡;丹泽山大山国立公园,“相模川的清流”、“大山、丹泽山的秀山”是神奈川的地理特色;湘南海岸,因海上运动而著称的大沙滩,其中的鹄沼海岸,是中国国歌的作曲家聂耳去世之地,在岸边建有聂耳墓;湖尻·仙石原地区,箱根芦之湖的北部、美丽的湿原和芒草草原宽广美丽;伊豆半岛:气候温和,海滨景致优美。
最后停留在了箱根往南的“伊豆半岛”。这额昂令我想起,川端康成的小说《伊豆的舞女》,讲的是主人公在伊豆半岛的旅途中与舞女邂逅的一段经历。
当然,感到遗憾的是,时间有限,我无法将整个箱根地区的风貌全部揽进脑袋,还有好多地方没有去游览,比如说江之岛,小田原,还有箱根十七汤。
鹤冈八幡宫,为我的神奈川行划上了句号。
鹤冈八幡宫是镰仓相当重要的一个古迹,是13世纪幕府时代用以祈神及祭祀源氏祖先、祈愿的重要神社。现在的建物建筑物是1828年重建后的面貌,占地面积十分广,殿檐成波浪型,外部漆成绿色,位于此宫舞殿一旁的石阶,有一株高达20公尺高的大银杏树,是鹤冈八幡宫的标志。
据说,1219年,镰仓幕府第三代将军便是在这棵银杏树下,被他的侄、姪儿杀害。
站在这棵参天的银杏树下,我那一点从中国古诗词里得来的怀古情怀被勾起。
无论是镰仓幕府的第三代将军,还是那些古今中外出将入相的名臣,或是君临天下的天子,生前建立了多么显赫的功名,都不过在世俗的纷争里,失了功名,甚至丢了性命。
走走停停的游客们,在这株银杏树下,从导游的介绍的嘴巴里,听来的,无非是一句:这株银杏树便是镰仓幕府第三代将军的葬身之处。
可是,那早在这银杏树下化为枯骨,那早已飘散在这株树荫里的生命,他的生前经历过怎么样的金戈铁马呢?为了他的功名,他可曾舍弃过那些牵惹情肠的风花雪月?
同样是参天古木掩映,同样是游人如织,但与圆觉寺,处于神奈川行的一首一尾,心境还是有所不同。
当天晚上,躺在宾馆的床上,我知道,此行回去,亲朋好友会和曾经每次我去其它地方回去一样,拼命地问我,玩得怎么样啊?喜欢神奈川吗?还想再去吗?
我得好好想想给他们的答案。
一处景美,一处有深厚的文化积淀,一处又是旅游休闲的绝佳地方,七天时间,三种完全不同的心境。时而赏心悦目,时而心平气和,时而仿佛置身于世外个桃园。
这个精致的国家,所到之处都是美丽的风景。
我想,我还是会再来的。不过,下次,就不是神奈川了,大阪、北海道都是值得走一回的地方要去。
我想,那里,同样会带给我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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