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时代-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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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2015年第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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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威夷、马尔代夫,风情万种的海湾里,风情依旧。

    这些众人向往的人类休闲胜地,休闲者依然在休闲,但在温柔绚烂的光影里,它们同时成为人们向往的购物店、阅览室、会议室、写字间。

    今天,那些可以在自己喜欢的任意地方和时间工作的人们,正描绘出新时代的工作样态。在美国,不在特定场所工作的人,已经占到整个美国工作人口的1/3,并且以每年10%的速度增长着。

    这些静态中的奔忙,这些与娱乐、游戏难以区分的专注的时光,这些孤独中深处世界的人生,远离我们曾经关于远近、多少、有无的经验,建构着我们辨别他人和了解自己的新认知。

    在温柔的冲刷下正在消退的老常识,是一个时代的力量塑造的。

    蒸汽机和它的后代们开启的大工业,将人类从徜徉万年的田野和山泽中召唤出来,在特定的地点汇聚为集体共生的大都会。2000年,仅仅200年,世界人口增长了6倍,而世界城市人口增长了将近60倍;英国首都伦敦的人口从96万增长到接近900万;韩国5000万人口中的20%,生活在首都首尔;在中国,经过30多年的改革开放,5.6亿人成为城镇新增人口,首都北京常住人口2100万,是35年前的近3倍。

    人类和人类创造的财富,构成了约束每一个个人的时代性汇聚。一个时代的生存意志与效率追求,也将所有人的人生作了不由分说的规定和区分:在确定的地点集中,在确定的地点工作,在确定的地点和时间学习、娱乐、消费……

    人类用个人只能仰望的财富力量,用钢筋铁骨铸造了这恢宏的聚合。今天,一个时代的理所当然,动摇了。

    美国南加州大学传播学院教授曼纽尔·卡斯特尔说:“网络的形式将成为贯穿一切事物的形式,正如工业组织的形式是工业社会内贯穿一切的形式一样。”

    《连线》杂志创始主编、《失控》作者凯文·凯利则认为:“我们通过结合把自己变为一种新的更强大的物种,互联网重新定义了人类对自身存在的目的及在生活中所扮演的角色。”

    那山重水复的遥远就在眼前,距离消失了;那钢浇铁铸的分割依然矗立,遮蔽崩解了。新的个人、新的自由、新的生活,扑面而来,在海滩、在居室、在街角,在每一个你注意或没有注意的地方。

    将一切联系起来,为所有人铺筑坦途,为整个人类开拓无限空间的力量,是从57年前,北美大陆的一个早晨开始酝酿的。

    1957年10月5日,星期六,美国人的黎明如期到来,但美国人这天的早餐却注定不同于往常。习惯在这个时候同时来到餐桌的报纸,送来了一个震惊全美国的消息。

    “我们美国人非常震惊,”《纽约时报》专栏作家、《世界是平的》作者托马斯·弗里德曼说出了当时美国人的普遍心态,“俄罗斯人竟然向太空发射了轨道卫星,而我们却不能。哦,天哪!”

    前一天莫斯科时间22点28分,在苏联的拜科努尔航天中心,人类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被送入太空。这颗名叫“史伯尼克”意为“旅行同伴”的83公斤的小星星,成为人类居住地的第一个人工伙伴。

    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之子谢尔盖·赫鲁晓夫回忆:“(那天)我父亲没有睡觉,当时已经很晚很晚,接近深夜。秘书敲开门说,赫鲁晓夫同志,有您的电话。他去了另一个房间,回来的时候脸上满是笑容。他说:‘瞧瞧,我要告诉你们一个大秘密,我们发射了史上第一颗“史伯尼克”人造卫星,它正在环绕我们的地球。’”

    在地球另一端,“史伯尼克”顷刻间汇成国家安全危机的阴云,笼罩了整个美国。美国的恐慌有着一个时代事关生死存亡的理由。在已经壁垒森严的所谓东西方对立中,酝酿热战的冷战正在一步步被推向高潮。“史伯尼克”卫星则意味着在争霸全球的竞赛中,苏联人终于先行一步。

    5天之后的记者招待会上,总统艾森豪威尔公开表达了对国家安全和科技水平的严重不安:“这个国家必须在国家生活中给予科学技术以优先权。”

    两个月后,美国总统向国会提出建立“国防高级研究计划署”,简称“阿帕”,办公地点就设在五角大楼内。

    新生的“阿帕”即刻获得了国会批准的520万美元的筹备金及两亿美元的项目总预算,是当年中国国家外汇储备的3倍。今天,网罗了每一个人的互联网就萌芽在这项拨款中。

    日后成为互联网之父之一的罗伯特·泰勒,作为阿帕信息技术处理办公室的第三任主任,当年走进五角大楼三层国防部长旁边的办公室,就立刻被他的富有困扰了:阿帕资助每一个科研项目,都会为研究者提供功能不同的计算机,它们动辄数十万乃至上百万美元,泰勒的写字台旁就环绕着3个功能不同的终端。这些庞然大物互不兼容,造成经费的极大浪费。

    罗伯特·泰勒回忆说:“我想要做的事就是实现这些系统的在线连接。那么你在国内的某个地区使用一台系统时,你还可以使用位于国内另一地区的其他系统,就像这台系统也是你的本地系统一样。”

    将孤独的计算机连接的念头,在美国科学界酝酿已久。曾经参与发明第一颗原子弹和第一台电子计算机的科学家万尼瓦尔·布什,1945年就提出了记忆延伸的概念,展望了关于信息检索、网络建设的可能前景。泰勒的前任利克里德,也在1960年发表了题为《人机共生》的文章,预言人们通过机器的交流将变得比人与人、面对面的交流更为有效。

    泰勒迈出了实现设想的第一步。1966年春,泰勒走进阿帕署长赫兹菲尔德的办公室,提出由阿帕出面建构一个小型的实验网络。经过20分钟的简短交谈,泰勒离开署长办公室的时候,手中已经握有100万美元和送行的尾音:“太好了,干吧!”

    谁来花这笔钱?泰勒心中的人选是唯一的。

    被誉为计算机天才的拉里·罗伯茨,时年29岁,不善交往,却声名显赫。泰勒以优厚的条件发出邀请时,拉里·罗伯茨正在为林肯实验室两台不同的计算机之间的沟通进行试验。

    但出乎泰勒意料的是,拉里·罗伯茨拒绝了他的提议。拉里·罗伯茨认为:‘它是一个管理职位。我当时并不想做管理,我想留下来搞技术。”

    罗伯特·泰勒说:“他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认为他到阿帕来的话,也就成为了一名政府官僚。”

    在接下来的10个月中,泰勒每个月都给罗伯茨打一次电话,他得到的回答总是相同的。

    不过,自由的罗伯茨也不是没有枷锁,这个枷锁就是他所在的林肯实验室。

    罗伯特·泰勒说:“我逐渐了解到阿帕为林肯实验室提供了51%的资助。我请求老板:‘你能打电话给林肯实验室,告诉他,拉里·罗伯茨能来阿帕任职的话,将会为林肯实验室和拉里·罗伯茨本人带来最大的好处。’”

    虽然拉里·罗伯茨认为自己是被“胁迫”过来的,但他觉得“最后的结果是不错的”。

    两周后,被“胁迫”到五角大楼的罗伯茨,是这样体现泰勒的眼光的。罗伯茨用秒表对五角大楼内部所有走廊进行了测量,计算出各个办公室间“最快的行走路线”,人们戏称为“拉里路线”。

    “我可以对每个区域的每个部门进行计时。这样我就可以从计算机那里找到最短路径。那只是因为我不想浪费时间,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浪费。”日后被称为‘互联网之父”的拉里·罗伯茨回忆说。

    为了寻找连接计算机的拉里路线,罗伯茨和一个时代的人类精英们,在平坦和曲折中跋涉了一年半的时间。

    保罗·巴兰来了,他带来了能够网罗地球的一张渔网;罗伯特·卡恩和温顿·瑟夫来了,他们将成为人类史上涉及面最广的一份文件——TCP/IP协议的起草者;伦纳德·克兰罗克也来了,他已经怀揣着信息块——也就是日后分组式交换的智慧的钻石……

    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特聘教授、互联网之父伦纳德·克兰罗克对当时场景的描述是:“他们径直走到研究员面前说:‘聪明绝顶的人啊,我们提供的资金可以维持很长的时间,你们放手做吧。我们既不会控制,也不会下命令,你们自己把握灵活度。开放即可,自由即可,好好干。’”

    这些杰出的大脑在碰撞中迅速达成了共识:中心是靠不住的,他们必须在革命性的分布中寻找前景。他们描绘自己构想的形象,来源于人类经验中存在了数千年的渔网。

    拉里·罗伯茨说:“我们的观点是一致的,那就是分布式网络。因为如果你建立一个中心节点,把所有机器连起来,那么中心节点总是会出问题,中心节点会过载并崩溃,因为流量过大,支持不了。我们不能建造那样的网络。如果今天的互联网是中心节点式的,那么我们的中心节点需要美国整个国家这么大。”

    这是怎样的一张网呢?每一个交汇点都是平等的,每一个交汇点到达另一个交汇点,有着一张网——为所有的连接提供了无限途径。于是,每一个点都是重要的,而每一个点又都是不重要的。

    这是怎样的一张网呢?伴随节点的增多,网络的扩张,每一个新加入的都会让已有的节点和网络的能量得到相应的扩张。所有的你都让我变得更强,所有的我都让你变得更加有效。

    这是怎样的一张网呢?在人类信息交流的世界里,处于特权地位的中心被解构了,每一个普通的个人与每一个恢宏的机构划时代地拥有了平等的地位。当然,所谓社会结构扁平化的未来还没有进入创始者们当时的视野中。

    光有这张网当然是不行的,期待在这张网上无阻碍奔跑的货物——或长或短的信息,必须被切割加工,如同将一盆水化为无数个水滴那般。于是,另一个概念——“信息包交换”伴随着诞生了。

    在这张“渔网”上,信息不再是点对点的整体传输,而是把不论怎样规模的信息分切成一个个轻巧的碎片,让它们在网状的通道里自由选择最快捷的路径,在到达目的地后,自动组合、汇聚,还原成完整信息。

    重要的系统性创造从来不是浪漫的,从设想、理论走向实践,注定会充满连当事人也感怀的曲折和艰辛。

    “我们一直努力让这个房间看起来就像当时的样子,”伦纳德·克兰罗克说,“旧桌子、旧椅子都还在,黑板代替了当时的白板。”

    比较一下今天一个普通人手中的智能终端与当时科学家守候的庞然大物,我们就能对互联网的先辈们处理庞大数据的处境领略一二:现在一款普通手机的运算能力是阿帕最大的计算机的7000多倍。

    为了减轻节点计算机的压力,他们设计了专门的机器在网络中分配数据。这台著名的“小精灵”,就是日后伴随所有网民的路由器的前身。

    “在这个房间里,最重要的东西是那台机器。这里,这台机器是有史以来的第一台互联网设备。”伦纳德·克兰罗克自豪地说,“它是军用加强面板。它内部这么丑,但又很漂亮。对我来说意味着很多,它有中央处理器、存储器、调制解调器、电源和逻辑处理单元。”

    1969年10月29日晚上10点30分,聪明而辛勤的人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克兰罗克和助手在洛杉矶的这个房间里落座;另一端,斯坦福研究所研究员比尔·杜瓦在500多公里之外等待着他。

    事实上,落座历史关头的人们表达的雄心极其有限。他们只准备以新时代的方式,从洛杉矶向斯坦福传递一个包含5个字母的单词——LOGIN,意思是“登录”。

    伦纳德·克兰罗克回忆说:“我们就键入‘L’,我们对比尔说‘L’有了吗?他说有了。输入‘O’,有‘O’了吗?有‘O’了。输入‘G’,有‘G’吗?‘啪’,死机了。”

    仪表显示传输系统突然崩溃,通信无法继续进行。世界上第一次互联网络的通信试验,仅仅传送了两个字母“LO”!

    “第一条意想不到的互联网上出现的消息是‘LO’,就是‘呦,您瞧’里面的‘呦’。现在你想一下,‘呦’和‘您瞧’碰在一起了,这真是注定要发生的妙事啊。”伦纳德·克兰罗克兴奋地说,“我们没预先设计这条信息,但它呈现的东西是这么有先知的意味,有力而简洁,纯凭运气。我想我们大概为互联网的开端,传出了一条最佳的消息。”

    这是不同凡响的L和O,这是史无前例的L和O,这是属于分布式和包交换的L和O,这是孕育着大数据和云计算的L和O,这是属于每一个人的L和O。

    最初的阿帕网,只在4个大学设立了它的节点。一年后,阿帕网扩大到15个节点。众多的计算机跑步般被编织入网,平均每20天就有一台大型计算机登录网络。1973年,阿帕网跨越大西洋,利用卫星技术与英国、挪威实现连接,世界范围的登录开始了。

    人类科学技术的全面发育,为互联网的出现准备了充足的条件。但是,整个人类的观念意识,并没有作好迎接未来互联网的心理准备。不同的国家,不同的领域,一个国家内不同的地区,画地为牢的小圈子一个个出现。这些或被称为科研网,或被称为校园网,或被称为法国网、英国网的网络们,如同16世纪的欧洲大陆,公侯遍地。如何让这些操着不同语言,遵循着不同戒条的邦国,敞开门扉、互相接纳,形成统一的网络——互联网,需要一个规范电子设备如何连入、数据如何传输的共同标准。

    自始至终,几乎所有的科学家都一致认为:所有的计算机生来平等,每一种差异和个性,所有不同的软件和硬件,都必须被平等地对待。

    TCP/IP协议联合发明人、互联网之父罗伯特·卡恩说:“IP地址可以让你在全球互联网中联系任何一台你想要联系到的计算机,让不同的网络一起工作,不同网络上的不同计算机一起工作。”

    人的集团之间的协商,总是比人与机器的协商耗费的成本更高。历时10年,在众多各有坚持的网络通信协议中,阿帕的TCP/IP协议最终胜出。这里所耗费的时间,是发明计算机互联技术所用时间的3倍。

    1983年1月1日,TCP/IP成为人类至今共同遵循的网络传输控制协议。

    TCP/IP协议联合发明人,同样是互联网之父的温顿·瑟夫评价说:“人永远不能预知哪种设计会被采用。但是一开始我们就很确信,这种技术会十分强大,而且会被广泛应用。”

    同一年,原本意义上的阿帕网也寿终正寝。依照美国法律,所有政府出资的项目,因体现着纳税人的权利,都必须由纳税人分享。因此国防部出资并推动的阿帕网上,与国防、军事无关的年轻科学家们蜂拥而入。担心军事机密安全问题的美国军方从阿帕网分离出来,建立了自己的军网,去那里从事他们感兴趣的事情。

    美国得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教授、以太网发明人罗伯特·梅特卡夫说:“这个项目是由军队赞助的,但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军队赞助。因为这个研究只是基本的电脑科学研究,而不是专门针对某项任务的军事研究。80年代的时候,互联网的资金来源由阿帕变成了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我们把阿帕网改名为互联网,我们作了这个改变。”

    1987年9月20日20时55分,按照TCP/IP协议,一封以英德两种文字书写,意为“跨越长城,走向世界”的电子邮件,从中国到达德国。

    “为什么我们中国也要用互联网?”中国科学院研究员许榕生回忆当初的情形:“因为高能物理数据、实验经常是国际合作的,大家都互相往来,共享研究的数据,如果跨全球这么大的地域,大家都集中在一个地方,这是很不方便的。”

    对于中国科学家和教授们的要求,时任中国科学院副院长的胡启恒说:“清华、北大和我们,三个单位很快就取得了一致,我们都同意把互联网引进来。于是我们就去跟国务院打报告,说我们要干这个事。国务院批准了,说行,你们干吧。”

    1994年4月20日,中国实现了与互联网的全功能连接,成为接入国际互联网的第77个国家。

    事实上,获得了全球共同语言的互联网,在此后相当长的时间里,并不属于普通人,它仍然蜷缩在专业人士的圈子,与普通公众天高地远。

    带领亿万人跨越山峦的英雄是蒂姆·伯纳斯—李。巧合的是,他与寻找拉里路线的罗伯茨在人类舞台上的出场,都是29岁。罗伯茨要实现的是不同电脑之间的连接,而伯纳斯-李则使电脑连接了所有人。

    当时伯纳斯-李供职的日内瓦欧洲核子研究组织总部,80个国家的6500多名科学家和工程师你来我往,人员流动性极大。

    蒂姆·伯纳斯—李说:“在那之前,人们一般都能接触到并且使用电脑,但是每台电脑上的系统都各不相同。因此我认为应该存在一个假想的、虚拟的空间,使得不同的系统能够交换数据。”

    当时的欧洲核子研究组织对新信息技术的需求,是整个世界的一个微小缩影。1991年,伯纳斯—李和他同伴的写作,开辟出了所有人在键盘面前的康庄大道。

    “(超文本标记语言)就是电脑之间交换信息时所使用的语言。也就是说,当你在电脑上点击一条链接,你的电脑就会自动进入你想要查看的页面,之后它就会利用这种电脑之间的语言,与其他计算机进行沟通,这就是http超文本传输协议。”蒂姆·伯纳斯-李说。

    此前,人类已经创造的关于文字、声音、图像的不同文本,在电脑硬盘的地层深处,依然是无法沟通的不同符号的世界,但在这里,它们被共同的协议驾驭了,那就是所谓的超文本链接;此前,新生的网络世界里,只有专业人士才能通过复杂的代码程序前往特定的地方,捕捉特定的信息,但伯纳斯-李编写的网页编辑程序,使普通人也不会迷路。

    伯纳斯-李贡献的超文本浏览器及相关协议,就是我们每次键入网址时出现的http;伯纳斯-李命名的WorldWideWeb,就是人所共知的WWW,中文译为“万维网”。于是,网页的概念出现了;于是,所有人的登录开始了。

    这是新时代的敲门声;这是新生命的呼吸和心跳;这是全人类的你我他。

    英国伦敦大学计算机学院教授、英国互联网之父彼得·克斯汀说:“万维网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极大地推广了互联网,并且让互联网的使用得以普及。我认为这种普及性非常非常重要。”

    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媒体实验室创办人、《数字化生存》作者尼古拉斯·尼葛洛庞蒂则认为:“每当有一个社会是多成分的、自由的时候,就会有更多的创造。蒂姆·伯纳斯-李的发明,毫无疑问是一个里程碑。”

    万维网大功告成的时候,伯纳斯-李放弃了专利申请,将自己的创造无偿地贡献于人类。如果伯纳斯-李为万维网申请专利,他将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他放弃了专利,成为精神上最富有的人。

    2012年伦敦奥运会开幕式上,创造了万维网的伯纳斯-李应邀来到主体育场的中央。在全世界的注目下,他在自己当年写作万维网软件的同型号电脑上,敲击出他对整个世界的高贵情感:“This is for everyone”——“献给每一个人”。

    人类的掌声和欢呼,属于每一个互联网技术的伟大贡献者。

    人类学会使用工具,据认为距今已有250万年。

    为勾勒人类文明过往的脉络,执着、理性的人类进行了浩如烟海的考证和写作。尽管理论纷繁、观念万千,但在一处大致一致:人类社会运动阶段性的重大变化,背后总是伴随着相应的某种重大技术的诞生。那些重大技术的诞生,不约而同地成为人们把握过去漫长岁月的历史地标。

    9000年前,人类将第一粒种子有意识地播种在后来被称为“新月沃土”的穴居旁,我们的先人就一步跨入生存发育的新境界。从此,可以成千上万地定居在同一个地方,不再漫无目的地四处流浪。

    3400年前,铁矿石与木炭在西亚某个角落里偶然相遇,从此,坚硬锋利的铁器,武装人类走上大帝国你起我落的广阔舞台。

    2200年前,在中亚游牧民族中出现的马镫,使人类文明的蔓延和扩张,有了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广阔,踩在马镫上的骑士集团被认为是欧洲封建制度诞生的重要推动力。

    550年前,西欧小城美因茨的一场大火,成为点燃欧洲宗教改革和文艺复兴运动重要的火种。灾难中星落四方的古登堡工匠,将禁锢在这里的印刷技术播撒到整个欧洲,知识和思考因此冲出了修道院和贵族庄园的围墙。

    238年前,英伦岛上第一台蒸汽机的轰鸣,将人类社会送入了新阶段。人类获得的能量完全不同于往常,地球表面的所有物质被精细地分析和辨认,不断化合出生物体不能望其项背的宏大力量。人类获取的财富让旧有的岁月相形失色,恰如1848年卡尔·马克思历史性的感叹:“不到一百年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

    人类对知识理性的崇尚,旷古烁今,几乎所有人人生的三分之一,被送入了知识的大工厂。科学技术的概念系统地产生了,被奉为社会发展最基础的力量。

    人类创造的让自身都震惊的力量和变动,社会所有领域里发生的革命性变迁,使人类认识到要将蒸汽机启动的这个阶段,从人类所有的经历中区分出来,工业时代和工业文明的概念因此诞生。与这个不同往常,又不同凡响的段落比较,过去的万年岁月被称作农业时代或农耕文明。

    动能充沛的工业时代,发展和变动几乎是无止境的。时至20世纪中期,随着一个全新的技术登上人类活动的舞台,关于信息爆炸,关于信息时代或知识文明的表述不绝于耳,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一个新时代那喷薄而出朝阳般的光华。

    “我们确实进入了一个史无前例的阶段,”英国牛津大学互联网研究所教授卢恰诺·弗洛里迪感叹说,“我们从以物质为基础的社会,以黄金为基础的社会,进入了以能源为基础的社会,然后进入以信息为基础的社会。”

    万维网出场的1991年,接入互联网的全球计算机只有20万台;23年后的今天,全球70亿人口中将近30亿成为网络人口。

    人类因此变得空前富有,一家微博网站一天内发布的信息就超越了《纽约时报》辛勤工作的60年;全球最大的视频网站一天上传的影像可以连续播放98年;如今两天积累的信息总和,就相当于人类历史留下的全部记忆。

    伴随着海量信息几乎无成本地全球流淌,伴随着人与人、人与物、物与物之间囊括一切的连接,人们有理由预见,财富、生活、交往、创造、观念,立体的又一轮激烈变革就在眼前。

    身处一个时代开启的黎明时刻,人类未知的远远大于已知。无论如何,新时代已经来临,我们每个人都身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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