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蒋奔

    1

    那时和初恋小女友一起放学，沿着路，并排走，她走外边，我走内侧。

    那时候我年岁不大，很多细微的东西还没有注意。从我们身后驶来一辆小轿车，开得很快，送来几声喇叭。我下意识地把她往我这边拉，这时才发现，我的脚已经贴着路沿，没了躲避的余地。还好汽车偏了一个方向，从小女友的手边擦过。车子离开以后我心有余悸，我意识到，如果是我走在路的外侧，那她就不会如此危险了吧。

    这是我生命里第一次想到要用朴实的方式去保护一个女孩。所谓男左女右，便是当你和一个女孩一起走在路边，无论朝着哪个方向走，你始终站在她的左手边，保护着内侧的她。

    所以那些朴实的语言，有时候便是一种朴实的温柔。

    2

    后来长大一点儿了。看一部台剧，男主角和女主角同居一室，却因为男的上完厕所没有记得把垫圈放下而产生了不小的矛盾。

    看的时候觉得滑稽得很，我还笑了笑。可是事后想想，才发现我在上完厕所以后始终没有把垫圈放下过。如此，觉得自己的笑仿佛是种自嘲。可以换位思考，一个女孩每次上厕所都要放下垫圈的心情，应该和男人穿了一条没有拉链的裤子一样吧（当然，如果男人觉得裤子没有拉链很性感的话，当我没说）。

    这样的想法总归是想法，时至今日，我却依旧没能做到这件小事。做小事总是那么难，而从小事上关爱女性更难。

    然而真正可悲的是，有太多的人意识不到这一点，男人意识不到自己的疏忽，女人意识不到这是自己本应当享有的尊重。扪心自问，缺失的并不仅仅是一个疏忽这么简单，我疏忽了这十几年，小疏忽都成大疏忽了。然而自1596年，英国贵族约翰·哈灵顿发明了第一个实用的马桶以来，男人疏忽了这几百年，此间道德沦丧，让人不寒而栗。

    3

    日益开放的校园里，滑稽的事情总是这么多。

    那次上完体育课，一性格直爽的男同学打完篮球回到教室后，啥都没说便从边上女同桌的抽屉里想抽出纸巾擦汗。只是当我们看到他抽出“纸巾”，正往脸上抹的时候，班里爆发了哄笑。他这时才意识到他拿出的不是纸巾，而是“姨妈巾”。他只能干笑着，装出满不在乎、“厚颜无耻”的样子来。

    当我们把所有滑稽的事用理性的角度来看，一切就没这么好笑了。因为我发觉，当这位同学把手伸进女生抽屉里的时候，并没有经过女同桌的准许。作为一个已经有了判断能力的人来说，当是知道女孩子的东西是不能乱翻的，弄不好就难以收场，这也是古代女子的闺房不让男人进去的原因吧。

    明白女孩们有生理期，有孕育下一代的苦楚，甚至于有些地方还会受到世俗观念的鄙弃。

    因为总是有那么多的人不能理解女性的苦痛，所以才会有那句“性别不同，如何恋爱”的调侃吧。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我就开始思考，这句话的产生，里面是包含着多少无奈啊。

    我并非女子，可是却很愿意去理解异性的苦衷。

    4

    那次父母因工作忙，我唯一一次自己乘了校车回家。挤校车这种事儿在中国这个人口大国里实在说不上稀奇。我上车时已经没有空余的位子了，许多女同学和我一起站着。

    中途有人下车，空下了一个位子。边上的女同学见我第一次乘校车，便谦让了一回：“你坐吧。”我沉默了半晌，故意把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让女生站着，我坐着，我坐着都会觉得凳子上有刺。”只是这句话并没有什么大效果，坐着的男生依旧坐着。

    回到家里，我用手机更新动态，我说：“我们学校的校车里，原来没有男生给女生让座的习惯啊。”有一个男同学评论我：“都不是什么美女，要是美女我肯定让座。”这让我一时无话可说。

    只是想想，这个世界总是给了女孩子这么多无奈，让人看着心酸。

    美丑也好，让不让座也罢，揪心的是而今男子，人人不争做绅士；而今女子，人人想做淑女而不可得。

    5

    在中学时，我总是和母亲吵架，因为我想学艺术，而母亲却希望我用最平庸、最普通的方式来应付高考。我俩都是强势的人，一旦针锋相对，便容易失去理性。

    很多时候伤害到彼此却都是情非得已。意识形态不同总是有那么多的弊端，母亲作为离我最近的女性却享受到了离我最远的待遇。我总是想用对待其他女性一样的方式来对待她，但，那么无奈，也那么复杂。

    无可否认，我们总是用最残酷的方式伤害了最亲近的人。但我所真正希望的是能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相互理解。为人子女也好，为人父母也好，乃至于异性之间，也能尽一份理解。

    6

    那天放学，大雨，我撑伞走出教学楼。我前面走着一个女孩子，一手捧着不少教科书，另一只手撑着伞。地滑，她没能掌握好平衡，身子一斜，手上的书全部散落在地。

    很多人沉默地走过她的身边。冷漠，让人看着心酸。我突然回想起初恋时那件“男左女右”的小事，女孩的无奈，以及她们理应受到的关怀。在人流匆匆里，她不知所措，一手撑伞一手捡拾书本的样子太笨拙，也太艰辛。我走到她面前，把伞在她头上撑开。

    待她重新把书捡起，对我说了声“谢谢”。我不说话，径直走开，心想：“何来谢？不过是尽男女之本分尔。”

    7

    亦舒曾说：“命运从不允许女性太过逸乐满足，总设法叫她们哀恸，不是婚姻不幸，就是环境欠佳，数来数去，总有不顺心的事。”

    “不一定爱上这个人，可是却向往他代表的精神：爱惜女性，对女性好，帮助女性。”她们都那样说。

    余花

    落处，

    斜阳满地

    感情和人的命运一样，

    不是努力不到家，

    而是事情本来如此。

    纵然那般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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