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内斯特

    1991年5月，我的儿子乔耶请我给来参观我们公司的年轻总裁协会的成员讲讲话。这是一个国际性的公司总裁和首席执行官团体。其成员的年龄都在50岁以下。乔耶参加这个组织已有一段时间了。

    我首先阐述了私营公司的好处。

    由于我们是一个家族所有的公司，我们一切行动的出发点都是着眼于长远的最大利益。

    “我们的另一个优点是，决策和行动都是很快的。我们办事情，当机立断，没有等待，没有拖延。一决定，马上就干，抢在竞争对手的前面。如果市场上有了好的设备，我们立刻就买。如果需要新的厂房，马上就盖。如果竞争加剧了，需要增加推销人员，需要作更多的广告，需要降低价格，那么，该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我们考虑利润，不是考虑一个季度的，不是拿今年跟过去一些年相比，最重要的是，从长远来看，有无意义。”

    我们的董事会是由朱利欧、他的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婿、我的两个儿子和我组成的。我们从来没有举行过正式的董事会，但你可以说，我们随时都在举行会议。我们彼此随时都可以通过电话沟通意见。

    私营公司还有一个优点，由于关系到我们自己的钱，如果犯了错误，一发现，马上就纠正。在一些公营公司中，如果发现错误，需要纠正，必须首先找到一个替罪羊。这样的拖延，可能在资金和市场份额方面都付出高昂的代价。

    我很高兴我们不必花精力去应付持股人会对我们的经营管理、对我们的前途、对我们股票的价值有什么看法上。我惊讶地看到，某些新闻报道以及证券分析家的报告，竟然透露了公司负责人描述即将推出的新产品或者新的企业如何成功等等。他们试图用这种办法提高他们股票的市场价格，再不然就是他们个人的利益需要他们哗众取宠，不惜把有用的信息拱手让给竞争对手。

    其次，在大多数公营公司中，始终追求着眼前利益，以便表明每个季度的利润都在增加。这往往牺牲了公司长远的最大利益。

    “如果你是私营公司的话，坚持下去。如果你是公营公司的话，那你就把别人的股份买回来。”

    我说，在我近60年的经营活动中，我从来没有为我们公司预先确定某年的利润。“我从报刊上多次看到人们谈论定出长远预算的重要性。有几次我们也想试试，但一打算这样做，我们就放弃了它。”

    我们无法对某个时期作出有意义的预测，因为有许多未知因素：葡萄酒的消费量会有什么变化；在新产品中，哪些会被消费者接受，哪些会被拒绝；竞争对手会推出哪些新产品；我们的竞争对手会采取什么样的价格政策；我们的竞争对手会在广告方面花多少钱；他们的广告是否会产生效果，以及当局会对葡萄酒实行什么样的新消费税。

    “我总觉得我们无法知道下个年度会发生什么事，”我说，“更不用说今后5年或者今后10年可能发生什么事了。”

    我估计，这些年轻的公司总裁大概很想知道，盖洛公司的老板如此没有计划，它是怎么发展为世界上最大的酒业公司的？原因是，我们始终不满足，不断地努力精益求精。我们之所以不满足：“是因为我们酿酒用的优良葡萄消耗量始终是太多了。”我们想更快地提高我们的酿酒技术。“我们关心我们广告的实际效果。”我们的销售队伍虽然已经不错了，但还可以进一步提高。我们同批发商的关系虽然很好，但还可以进一步改善。我们的各种葡萄酒在消费者中间的形象还没有达到应有的美好程度。“我们的葡萄酒还没有占领美国葡萄酒的全部市场。”我说，正是这种不断地精益求精的精神，帮助我们走在我们竞争对手的前面。现在我给你们提个忠告，这个忠告不需要你们花费任何代价，但却是值得那么做的：不要上市吸收股东。如果你的公司已经上市，那你不妨融资把股权买回来。聘用优秀人才。永远不要满足。精益求精。不要槁太长远的规划。要有紧迫感。拼命工作。“抓住机遇。”后来，在那大的晚宴上，我回答了年轻总裁协会成员的许多问题。一位面露忧色的会员问，我是否真的“那么不满足”。我笑了，因为我不知道有谁会比我更幸福满足。我的意思是，我不满足于我们已有的成就，因为我认为我们可以做得更好。

    “每天我都看到浪费，”我解释说，“但我们觉察到了这一点。我们力求加以改进，避免类似的事情再发生。在经营上不成功的人往往看不到失去的机会；即使他们看到了，也觉得无所谓，不会激发他们更努力地工作。以便利用这些机会。你对自己的事业满足之日，就是你停滞不前，开始下滑之时。”

    虽然我们目前已是世界上最大的酒业公司，但是我们的销量仅为加利福尼亚整个葡萄酒产量的37%，如果我们心满意足，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丧失市场份额。

    我们拥有的葡萄园比任何人都多，其中有些属于世界上最好的葡萄园；我们的设备不比任何人差；我们的酿酒员工是这个行业最优秀的；我们的营销部门比竞争对手的要高一筹：我们的推销力量敢与美国最大的消费品公司比高低；在葡萄酒公司中，只有我们这一家制造自己的酒瓶和瓶塞。我们有这么多优势，理应对37%的市场份额感到不满足。

    专家们说，在消费品行业中，即使你占到50%以上的市场份额，你也随时可能被别人搞垮。例如，“老头牌”剃胡刀片和安豪塞一布什啤酒在各自的行业中仍在激烈竞争，尽管这两个牌子在各自的市场中都占主导地位。一旦你对自己的业绩感到自满，你就会疲塌下来。竞争对手就会乘虚而入，使自己壮大起来，并使你衰弱下去。

    目前在全球开展的反饮酒运动，对酿酒商、零售商和消费者都构成了巨大的挑战。

    我们美国75年以前也经历过同样的反饮酒浪潮。禁酒在美国没有行得通。然而，今天的新禁酒主义者领导的运动，在世界范围内的势头却越来越高涨。

    全世界葡萄酒的消费量在1978年达到顶峰。为77亿加仑。自那以来，它已下降了20%，仅仅15年的时间就减少了15亿加仑。这种下降反映了一个强大的联合阵线的力量，他们决心采取各种办法，来减少包括葡萄酒在内的酒类的消费量。这些办法包括：提高酒类的税收、制定限制性立法、贴警告标签，以及其他一系列向公众宣传饮酒有害于健康的措施。这个宣传运动越来越成功地促使各国政府对酒类（包括葡萄酒）采取惩戒性措施。

    葡萄酒行业及其消费者面临强有力的反对者，他们有许多在政府身居高位的同盟者，共同努力来彻底取缔或者大大减少葡萄酒的消费量。如果他们取得成功的话，结果就会使葡萄种植、葡萄酒酿造、推销和相关行业（玻璃瓶制造、铁路和公路运输）的数以百万计的男女职工失业。他们就会使政府来自这方面的税收减少。他们就会剥夺人类饮葡萄酒的享受。

    反饮酒运动对葡萄酒没有区别对待，仿佛卡百内酒和可卡因是一回事。他们的目的是消灭葡萄酒许多世纪的传统、历史和文化，使公众把它看成是一种有害的物质。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他们竟然企图把葡萄酒与毒品等同视之。葡萄酒历来被认为是一种佐餐佳品，而不是带有毒性的、容易上瘾的东西。

    如果你考虑到下述情况的话，这种局面就更加今人啼笑皆非了：一方面是大力开展的反饮酒运动，另一方面在医学和科学方面有越来越多的证据，证明适量地饮用葡萄酒对健康是有好处的。这方面的论证已经达到无可反驳的程度。

    严肃的健康问题研究人员（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人得到酒类行业的支持）取得了令人信服的研究成果，说明适量饮酒具有良好的预防性疗效，特别是在减少冠状动脉疾病方面尤为显著。

    例如1992年5月，哈佛大学医学院的研究人员在《新英格兰医学杂志》（第326卷第21期）上撰文时，说适量饮酒是减少心脏病的九种科学方法之一。

    最近的其他研究成果也证实，适量饮酒同减少心脏病有关系。其中包括阿瑟·克拉茨基博士去年在《美国心脏病学杂志》（1993年2月）发表的一篇报告。在1993年6月《美国公共卫生协会杂志》上，哈佛大学公共卫生学院的研究人员写道，“少量饮酒者的心血管病死亡率和其他各种疾病的死亡率要比不喝酒者或酗酒者的死亡率低得多。”

    无怪乎许多医生是支持饮葡萄酒的，许多人纠合起来建立了“葡萄酒医疗之友”组织的分支机构。你听说过医生们组织“香烟医疗之友”、“奶油医疗之友”或“牛羊肉医疗之友”等团体吗？

    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60分钟节目”在1991年探讨了一个所谓的“法国怪事”：在饮葡萄酒的法国人中，虽然吃脂肪很多，但得心脏病的人却很少。于是，美国人第一次普遍地知道了葡萄酒对人的健康有好处。

    我一向认为适量饮用葡萄酒对人是有好处的。我本人虽已85岁高龄，然而身心俱健，充满朝气，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虽然如此，但我并没有听从葡萄酒行业的一些人的劝告，去促使联邦修改立法，允许我们向公众宣传葡萄酒对健康的好处。

    最近，我改变了主意。鉴于已经积累了大量的科学论证，说明适量饮用葡萄酒有益于健康的生活方式，我现在认为，我们应当谋求改变联邦条例，允许我们讲出真实情况。

    第一、公众有权利知道有助于健康的事情，而我们有责任把这方面的信息告诉他们。第二、表彰一种产品已经得到证明的好处，这在经济上是有意义的，说明它是一个好产品。

    如果听任葡萄酒被错误地认为“带有毒性”、“容易上瘾”，那就自然而然地改变了公众对葡萄酒传统作用的看法。他们便认为饮葡萄酒不可取，不再把它看成是日常生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无人会否认，饮葡萄酒不可过量。同样，吃盐过多，会引起高血压。吃脂肪过多，会致癌。把饮食的内容和用量告诉消费者，这显然是有益的。

    我认为，孕妇不应饮用任何酒类。虽然现在尚未断定适量饮用葡萄酒也同胎儿酒精综合症有关系，但是，干嘛去冒这个风险？

    多年以前，我曾参加过一个酒后开车案件的陪审团。辩护律师看到陪审团里有我，似乎很高兴。他大概以为，我会对他的客户手下留情的。其实，他完全想错了。我们很快就一致作出他有罪的判决。酒后开车是犯罪行为。这一点，不能含糊，不能原谅。酒后开车，应当下狱。

    问题是，反饮酒运动越过了一定的界限。他们的战略不是使消费者了解情况，作出恰当的选择。他们的目的似乎是取缔葡萄酒。这个战略的基本问题是，我们是否要让政府为我们决定吃什么、喝什么。

    另一个问题是，反饮酒战略没有把正常饮用和滥用区分开来。

    最重要的问题是，反饮酒运动掩盖了葡萄酒的真实情况，从而损害了，而不是促进了公众健康，还剥夺了消费者传统的饮酒之乐。

    我们学校的卫生教育最有助于说明这个问题。反饮酒运动对我们的学校在应当教什么方面泼了冷水。他们把所有的酒类都说成是一种毒性物品，因而饮酒是一种罪过。这样一来，他们就造成对这种产品的滥用，而不是负责任的饮用，或者自觉地不饮用。饮酒成为叛逆的象征。大家知道，儿童具有逆反心理。他们偏要试试饮酒是什么滋味，但他们又没有受到如何正确饮酒的教育。

    不妨作一比较，看看我的父母是如何教我喝葡萄酒的。我大约7岁的时候，就开始喝酒。我记得，我们餐厅的桌上总是放着一瓶葡萄酒和一壶水。我的祖父，后来是我的父亲，常常给我的水杯倒几滴葡萄酒让我品尝。随着我年龄的增长，给我滴的酒不断增加。

    这是当时的习俗。这样，我学会了如何饮酒，享受到适量饮酒的乐趣。

    新禁酒主义者硬要使人们相信，饮酒就是酗酒，因而要不得。

    我敢说，任何人去酒吧，都不会一下子要两杯卡百内酒。葡萄酒历来就是一种适量饮料，是佐餐用的。

    现在仍然是这样。

    几百年来人们都知道酗酒是危险的。也许社会的进步可以逐步防止和纠正这种恶习吧。

    为了这个目的，我于1982年在旧金山的加利福尼亚大学建立了欧内斯特·盖洛医疗研究中心。这个中心的目的是运用生物医学的研究成果来确定酒精对人的大脑有多大影响。这个中心有一个科学顾问委员会，是由全国高等学府的著名医生和医学研究人员组成的。他们运用划时代的基因生物学的先进研究手段来进行工作。人们希望这些外层空间时代的技术能有助于发现人们酗酒的基因，从而产生对症下药之方。

    欧内斯特·盖洛中心附属于加利福尼亚大学的神经病学系。它现在已经扩展到有34名研究人员。这个研究中心由伊凡·戴蒙德博士领导，它的五个研究项目分别由三位医学博士和两位科学家负责。由于中心的工作成绩卓著，我最近决定资助中心进一步扩大。

    盖洛中心的研究工作得到国内外的普遍赞扬。由于这个缘故，中心获得联邦政府数百万美元赠款，并吸引了许多谋求深造的年轻科学工作者。现在这个中心有22名博士后学员，其中许多人准备从事酒类研究的职业。

    葡萄酒市场是不断变化的，我们也必须跟着变化。消费者对特制葡萄酒日益感兴趣，而一般佐餐葡萄酒的销量则继续下降。我们特制葡萄酒的销量比我们的竞争对手要多得多。

    当快要推出我们索诺马县葡萄园自产自销的葡萄酒时，有人建议我不要用盖洛商标，换个名称。我们营销部的一些人尖锐地提出：“如果我们把盖洛的名字印在上面，夏敦埃酒就不能卖30美元一瓶，卡百内酒不能卖60美元一瓶。”

    这些新品种酒是朱利欧、我和生产、营销部门的许多员工多年准备、规划和研制的顶峰。我的弟弟和我都认为，如果在我们最好的酒上不印上我们的名字，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们于1993年推出了我们葡萄园的夏敦埃酒，在标签的正面自然签上了我们的名字。

    1991年我们拉古纳农场的葡萄园每英亩生产葡萄2.3吨。对这些葡萄，我们没有采用压榨法，而是让它们本身的重量互相挤压把葡萄汁自然流淌出来。然后用百分之百的法国橡木桶进行发酵和熟化。木桶发酵过程比较缓慢，要持续10天至12天，温度保持在54度至63度之间，熟化时间因桶而异。最后，由朱利欧挑选“好中之好”进行掺兑，然后装瓶。

    1991年我们葡萄园的夏敦埃酒被《好胃口》杂志列为10大名酒之一。在葡萄酒行业的一家著名出版物《葡萄酒观察家》杂志进行的编号品尝中，我们庄园的葡萄酒跟加利福尼亚州的一些著名夏敦埃酒进行了评比，结果被认为“属于1991年最优良的夏敦埃酒……包装精美，味道醇厚，气味芳香……此酒使你对盖洛的产品另眼相看。”此酒售价为每瓶30美元，标志着我们进入了超级优良葡萄酒市场。

    不久，我们又推出一种自种自产的卡百内酒。朱利欧和他的技术人员用三个品种的葡萄掺兑成此酒：79%的卡百内葡萄，14%的默洛特葡萄和7%的弗兰克葡萄，这是波尔多红葡萄酒历来使用的一种配方。每种特制葡萄酒都是分别发酵的。掺兑以后再装桶熟化。熟化是在100%的法国新橡木桶内进行的，熟化时间因桶而异。这种酒定价为每瓶60美元。《葡萄酒观察家》杂志对我们在干溪的弗赖农场的葡萄酒的评价是：“非常出色……这是一种品质优良、风格独特的葡萄酒”。

    我们推出这些优异的葡萄酒的目的之一是，提高我们作为优良葡萄酒生产者的形象。毫无疑问，这是很有效的。然而，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供不应求，这使许多零售商和消费者不满意。不过，现在说卖不到30美元一瓶或60美元一瓶的盖洛葡萄酒的人越来越少了。

    “我的弟弟和我差不多实现了我们给自己定下的所有目标，”在推出我们葡萄园的葡萄酒时，我这样说。“还有一件事有待于我们去完成：酿造出被认为属于世界最佳美酒之列的葡萄酒。这需要投入巨大的财力和热情。幸运的是，这两者我们都有。这是使人感到愉快的事业。”

    我希望我的5个孙子孙女即使不能全都参加公司的工作，至少其中大多数人会来公司贡献自己的力量。他们有着广泛的兴趣。

    戴维和他的妻子玛丽有两个孩子。特里萨22岁，在斯坦尼斯劳斯州立大学读书。她的弟弟20岁，在加利福尼亚大学戴维斯分校学习。

    乔那及其妻子奥费利亚有三个孩子。长女斯蒂芬尼22岁，最近刚从圣母马利亚大学毕业。她的弟弟欧内斯特21岁，在斯坦福大学求学。另一个弟弟18岁，是圣母马利亚大学的一年级学生。

    我为我的孙子孙女而感到自豪。

    我期待着他们到自己的公司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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