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的黑金-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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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梁思勇和乔伊困在洞穴里已经是第四天了。这些日子里,他们有过恐惧,有过焦躁,也有过男女独处时的冲动,现在俩人变得都很平静了。

    “思勇,我有些冷。”乔伊依偎在他的怀里,喃喃地低语,声音沙哑得让人有些难辨。

    梁思勇用力搂住她。说是用力,其实也就是还能抬起胳膊搂着她,他要用自己最后一丝力量去安抚她。从昨天开始,他就感觉到体内的热能在迅速减少,整个身体像是在冰窖里呆久了,从里到外似乎都没温度了。他低头用脑门抵住乔伊的前额,有些恍惚地轻声说:“你是不是发烧了。”

    “我要是发烧就好了,你就可以用我取暖。”乔伊说着,她把脸颊轻轻的在他胸前蹭着。

    梁思勇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暖意。他知道,由于乔伊缺乏最基本的食物,她体内的热量早已开始降低,但在这个时候,她却想着用身体的发烧,来换取为他取暖。他想着,心里不免又泛起一阵酸楚,他想为她做些什么,可现在洞穴里,没啥食物让她可以增加热量,他偷偷地瞥了一眼旁边的矿泉水瓶子,那里还有仅剩下的一口水。他们都不敢去碰它,那是挽救或延长生命的最后一线希望。

    “你喝口水吧。”梁思勇温柔地说。他要用仅存的一口水,以及他地爱抚和关心温暖她。

    乔伊轻轻地摇摇头,她实在没有精力说话,身子松软地靠着他,微微有些发颤。

    梁思勇艰难地脱掉上衣,小心地披在她身上,又把自己的脸贴在她的脸颊上,他要用自己的体贴给她温暖。

    “我不冷,你穿上衣服,别冻着。”乔伊有些着急,声音沙哑地说。

    “你在我怀里,比我穿棉衣都暖和。”梁思勇一脸幸福地说。

    乔伊不再坚持,她知道不该做无用功。她依偎在梁思勇的怀里,声音有些悲切地说:“我们还能出去吗?”

    “能,一定能。乔伊,等我们回去以后,你就嫁给我吧。到那时,我们买一个大大的床,盖着厚厚的被子,尽情地享受温暖和甜蜜。”梁思勇仰望着洞口,语气坚决地说。

    乔伊干涩的眼眶里似乎湿润了,她和他还有那一天吗?她有些不敢往下想了。梁思勇感到,她的身子像一贴膏药似地贴得更紧了。

    “乔伊,到了那时,你要是感觉冷,我们就开始做运动,就是男女间常做的那种运动。那时你肯定会大汗淋漓,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梁思勇继续含情脉脉地说着,像在梦呓。其实,他说每一句话,都在消耗体内仅存的那一点能量。

    “思勇,我要是出不去,能永远地依偎在你怀里,我也心满意足了。”乔伊哽咽着说。

    “亲爱的,我们会出去的,会出去的。”梁思勇地声音微弱,但他依然坚守着信念。

    乔伊依偎在梁思勇的怀里。长时间的饥渴和寒冷,让她的意识开始恍惚,她微启双唇喃喃地说着什么,梁思勇却什么也听不到。他挣扎着努力想让意识清晰些,可濒死的压力以及体能地消耗,让他也渐渐产生了幻觉……

    梁思勇站在婚礼台上,新娘清澈动情的目光注视着他。舒缓悦耳的音乐声中,梁思勇款款地走向新娘。乔伊身着洁白的拖尾婚纱,缓步从梯台上拾级而下,拖尾婚纱在她身后呈现出曼妙的扇形画面,像孔雀的彩屏翩翩摇曳。乔伊好美呀,一头秀发飘落在洁白的婚纱上,衬托着她的高雅和圣洁。她那双好看的月牙眼,闪着深情、喜悦和羞涩的光芒。梁思勇一身黑色西服,让他显得更加帅气,幸福和满足荡漾在脸上。

    婚礼进行曲伴着纷飞的彩花飞舞,像翩翩舞动的蝴蝶,在一对新人间传递着爱情密码……

    阴冷干涩的洞穴里,梁思勇怀里拥抱乔伊,脸上挂满了幸福地笑。

    二

    黄毛差点儿和程青翻脸,程青才算规规矩矩地上班去了,可雯娟并不听从他的安排。

    黄毛继续在那片荒芜之地,寻找梁思勇和乔伊。他的足迹可以说踏遍了这里的沟沟坎坎,具体说他来回找了多少遍,他自己也说不清了,但始终没有找到任何值得欣慰的线索。也难怪,梁思勇掉进的洞穴,地表正好处在黄土高坡的一处较为平坦的地带,没遮没挡地谁会想到其中一处会有一个洞口。可以说,黄毛和雯娟几次从这里经过,可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那处稍显低洼的地方有一个洞口。

    “哎,黄毛,听说你老婆挺漂亮的。”雯娟这三天一直跟黄毛搭伴而行,由于目的相同,他们的关系处得比刚见面时好多了,可俩人只要说话,不是呛着火说,就是拿对方找乐子。

    “女人嘛,漂亮不漂亮不都是让男人睡的。”黄毛走在前面,毫无顾忌的大大咧咧地说。

    “所以你老婆跟别人睡,你也不在乎。是吗?”雯娟刻薄地问。

    “雯娟,你还别跟我来这套。我老婆是骚性,男人见了迈不动步,这也是她的资本。像你这样的女人,倒贴男人还要犹豫呢。”黄毛的臭嘴只要一涉及到女人,从来就没有把门儿的。

    “是呀,男人都看不上我。可有的人,大概不是男人吧,非强行要与人家发生关系呢。”雯娟自信地说着,脸上透着不屑的讥讽。

    “女人是不是不被强奸一回特失落啊。”

    “你太土老帽了,谁强奸谁还不一定呢。”

    “对,你说的太对了。我现在想明白了,梁思勇是为了躲避你的强奸,才出走的。”黄毛好像发现了新大陆,幸灾乐祸地说着,一溜烟儿似地跑了。

    “黄毛,要是个男人,你就站住。”

    “被母老虎强暴太可怕了。”黄毛并没有理会她的怒骂,挑逗着向前继续跑着。

    雯娟这两天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爬坡越岭时让她疲惫不堪,走路时总有一些飘忽不定的感觉,可为了寻找梁思勇,她还是坚持着不肯休息。现在被黄毛羞辱一顿,她气得真想撕碎了这个混蛋,可她哪里追得上黄毛呢。她见黄毛在前面跑着,就想抄近路堵他。

    就在这时,她走近了梁思勇掉进洞穴的洞口。这时的洞口并没有被风沙覆盖,还留有一个不大的洞,要是在平时她会发现并绕过去。可现在雯娟正处于疲惫状态,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她并没在意那个洞口,想直接迈过去,可就在她刚要用力时,脚下一软整个人就在地面消失了。

    雯娟本能的一声尖叫,声音凄惨,让不知道什么叫害怕的黄毛,身子猛地一怔,他转过身惊得目瞪口呆,雯娟瞬间像是被蒸发了似的。

    空气仿佛凝固了。

    女人的尖叫声,威力之强很难让人想象。有科学家做过试验,大多数女人都怕老鼠,可老鼠对女人的尖叫更为敏感,甚至是恐惧。一次,科学家在做实验时,让一群老鼠和一个女人不期而遇,女人被老鼠吓的尖叫起来,女人的尖叫声愣把老鼠给吓死了。

    梁思勇的胆子当然不会像老鼠那么小,况且几天来由于缺乏热量补充,体内损耗极为严重,他的精神处在极度迟钝的状态。雯娟的尖叫,让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当雯娟的身子重重地砸在他身上时,他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由于洞口的直径较小,雯娟在刚掉下时并不是直接下坠,而是与洞壁有许多的摩擦,从而降低了下降的速度,没有让砸人的人和被砸的人受伤。

    雯娟爬起坐到地上,浑身战栗着一时不知身处何处。由于洞里的光线很暗,她盯着光着脊背的梁思勇,以为见到鬼了,两手捂着脸拉警报似的又叫了起来。

    乔伊也被尖叫声惊醒了,她已几度出现昏迷症状了。梁思勇“嘿嘿”地乐了,他知道得救了。他看着一脸茫然的雯娟,讥笑着说:“好不容易找个清静的地方待会儿,还是让你找到了。”

    “可找到你们了。”雯娟惊喜地奋力扑向梁思勇,好像生怕他再次消失。

    要是在以往,别说是雯娟这样的小女人,就是相扑运动员扑过来,梁思勇也扛得住。但今天就不行了,他四天没有正式进食了,身体虚得像是一位弱不禁风的年迈老人,被这个小女人一扑,竟差点儿又仰倒在地,被雯娟顺势搂在了怀里,她“呜呜”的哭声在洞穴里回荡。

    乔伊艰难地坐起,身子依靠着洞壁,她看着雯娟动情的样子,忍不住也流下了热泪。

    三

    环境改变人,这话一点儿不假。

    要是在以往,乔伊看到雯娟那么痴情忘我地搂着梁思勇,醋意肯定是有的,哪怕她和梁思勇并没有确定恋爱关系。可是现在不同了,她没有一点儿醋意,相反她的幸福感却充满了内心,这可能就是价值观在作祟吧。当生命受到威胁时,或者说当生命延续无望时,有人能够使你脱离窘境,而这个人同样喜欢你所爱的人,你会拒绝生命的延续吗?我想一般不会,尤其是你对你爱的人充满信心时,你更不会盲目地舍弃。

    “嗨,小娘们儿,你还活着吗?要不要我下去救你。”黄毛在洞口蹲下,把头小心地探向洞里喊。

    “你千万别下来,赶紧去喊人,叫救护车。”雯娟情绪激动地喊,她担心黄毛一犯楞下来,被困的可就是四个人了。

    黄毛马上反应过来,兴冲冲地喊:“他们都在下面。”

    “对。”雯娟喊。

    黄毛像是兔子似的一下蹿出老远,他得喊人和拿营救工具。

    雯娟来到乔伊旁边,摸索着搂着乔伊的脖子亲昵地说:“乔伊,没事,没事了。”

    “没事。”乔伊虚弱地说,声音很小。

    “有水吗。”梁思勇问。

    雯娟这才回过神来,慌忙从背包了掏出两瓶水,挨个打开递到他们手里:“慢点儿喝。”

    梁思勇和乔伊喝了一些水,精力有些好转。梁思勇这时才盯着雯娟,挑逗着说:“你咋和黄毛混到一起了。”

    “梁思勇,你要是男人就别从这里出去。”雯娟气急败坏地说。

    “出去也不会碍你的事,我俩在这里感觉挺好。”梁思勇有意讥讽着。

    “呦,你不会是吃黄毛的醋了吧!”雯娟故意兴奋地说。

    梁思勇“嘿嘿”的笑了,样子有些憨,但隐约透着幸灾乐祸。

    忽地,雯娟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盯着梁思勇,目光里渐渐有了妒意。

    梁思勇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情不自禁地低头看看自己裸露的上身,有些窘迫地说:“嗨,你眼神大家闺秀些行嘛,女人哪有这样盯着男人的。”

    雯娟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依然固执地盯着他。

    “不带这样的啊。像你这样的女人,要是在太平天国时期,你知道自己会怎样吗,天天挨打。洪秀全说了,女人看男人是要有礼数的,看男人要微低头,不能像你这样大胆地盯着男人看,你这样子是要挨嘴巴的。”梁思勇说着,自己都感觉有些絮叨了。

    “他没把你怎么样吧!”雯娟并没有被梁思勇的话牵着走。但终于把目光移向了乔伊,疑惑地问。

    乔伊脸腾地红了。

    四

    梁思勇从医院回到项目部时,人们一直揪着的心终于归复了原位。其实,这么说也不完全准确,对有些人来说用如释重负更为准确些。

    不管怎么说,梁思勇和乔伊的归来,在人们几乎处于无望的状态下实现的,兴奋的心情自不必言表,大家要有一个表达心情的形式也是必不可少的。于是,黎建斌便在项目部举办了一个聚餐,要用中国人传统的方式,用酒精给大难不死的梁思勇和乔伊压惊。

    梁思勇并没有推辞。他知道黄副部长在他住院的转天就要回集团公司了,黎建斌给拦住了,说是黄副部长来了这么久,项目部连顿酒都没招待,太失礼了。正好梁思勇检査完身体,可以陪领导吃顿饭,也算给他压惊吧。

    聚会本来是很有气氛的。人们的情绪真诚又热烈,酒也喝得很尽兴。但是,酒精的作用往往是双向的,酒喝着喝着人们的情绪和酒场上的氛围就有些难以控制了。

    项目部机关由于地处野外,他们所居住的和使用的房间面积都不大。黎建斌虽然只摆了三桌可食堂还是容不下,有一桌只好摆到了他的办公室。很自然,他办公室这桌就成了今晚聚会的主桌。当然,黄副部长等主要人物都被安排在这桌,乔伊由于是被压惊的对象,自然也被安排到主桌。黄副部长主动提出要和雯娟喝一杯,意图当然十分明显,是让主家黎建斌把雯娟安排到主桌,可雯娟并不领情,反而很不屑地声称不敢当,居然拿起了架子。

    黎建斌心里清楚,黄副部长是想借机与领导的千金联络一下感情,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他必须为黄副部长营造好他们相处的机会,不然白在企业里混这么多年了。

    “雯娟,今天你可是主角啊。”黎建斌乐呵呵地说。

    “黎总,这么埋汰人有意思吗,我怎么会成为主角呢。接风送行,哪一样我挨得上呢。”雯娟揶揄地说。

    梁思勇脸上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心想,雯娟这丫头平时大大咧咧,好像是什么也不在乎,但毕竟生活在企业领导家庭氛围中,官场上的事情耳濡目染,一打眼就知道事情的原委。今天,吃这顿酒的目的是为梁思勇压惊,但为黄副部长送行更为重要。

    黎建斌看了一眼梁思勇,打趣地说:“这话该你说了,我要是说了就没意思了。”

    梁思勇清楚,雯娟不愿在主桌就餐的原因是她一时还接受不了他与乔伊的关系。雯娟不想去也就别难为她了,她这样性格的女孩儿才不在乎在哪桌吃呢。这么想着便说:“黎总,她要愿意在别的桌,就让她随意吧。”

    “怎么,嫌弃我了。黎总,我还非到那桌去吃了。”雯娟忽然改变了主意。梁思勇无语了。他开始担心雯娟喝酒后太任性了。但黎建斌不在乎这些,调查组的人都在能怎么了,只要黄副部长高兴就行。

    “雯娟,今儿这顿酒可是你促成的。”梁思勇心里想着,便开口说话了。

    雯娟一时没有明白梁思勇的用意,目光盯着梁思勇,样子有些疑惑。

    “要不是你也掉进洞里,恐怕等到人们找到我们时,我们已经成为标本了。所以说这顿酒是因你而喝呀!”梁思勇自我解嘲地说。

    “雯娟,咱俩坐在一起。”乔伊不失时机地拉了她一把,悄声说。

    好在雯娟并没有再说什么,与乔伊很热情地说笑着坐在了一起,好像刚才她并没有推辞过什么似的。

    在国企一切的一切都有固定的模式和程序,即便是在荒蛮的西部荒原中,远离油田基地的项目部的酒宴也不例外。房间里先是有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先是对就坐问题有了一番谦让,黎建斌热情的地让黄副部长坐主位,虽然论级别黎建斌属于正处级,在黄副部长之上,可黄副部长是上级机关的部门领导,而且又负责干部管理和考核,况且他又是此次调查组的负责人。黄副部长自然很大度地谦让,然后主动地坐到了主宾的位置。雯娟很自然地被安排到了黄副部长的身边,这次她并没有说别的,而是很高兴地坐下,而且还继续和乔伊悄声地说笑着。

    梁思勇坐定,瞄了一眼乔伊,见她甜甜地笑着听雯娟说话,不时地还点点头,脸上的表情透着幸福。

    黎建斌端起酒杯,很郑重其事说了一番。无非是坏事变好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类的套话。接着话锋一转,又是上级领导如何对梁思勇和乔伊的关心呀,进而升华到对项目部的关怀啊,最终落脚到黄副部长如何关心和体恤一线员工什么的,话说的简洁却也十分到位。

    三杯酒后,黄副部长开始提酒。一番冠冕堂皇的客套后,话题自然地落到了身边的雯娟和乔伊身上。

    梁思勇几杯酒下肚,脑袋就有些晕乎乎的。回来虽然恢复了两天,可身体还是没有完全恢复,通过喝的这几杯酒就可以证明。要是在以往,这几杯酒进肚身体要说是有反应,那只能是高度酒让食道有些热乎乎的感觉。但今天梁思勇情绪异常舒服,情绪说“舒服”应该说是不准确,可他还是愿意用舒服形容自己此时的情绪。能平平安安地回来,能和乔伊一起脱险,这是最值得庆幸的事情。

    黄副部长与梁思勇主动喝了两杯酒后,他的注意力就开始转向雯娟。雯娟好像也很配合,情绪异常的好,频频与黄副部长举杯,以至于黄副部长后来主动退却,不敢与雯娟频频举杯了。

    五

    在饭桌上,乔伊一直很矜持。

    她清楚自己的分量,别人跟她喝酒时,她就象征性的喝些,然后甜甜地一笑算是回报。当别人要求干杯时,她也按照敬酒人的要求,让杯中酒也见底,绝不让人感到她在摆女人的酸架子,更不愿让人觉得她和梁思勇被困后,现在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酒喝到了异彩纷呈的程度,雯娟好像也忘掉了梁思勇,她只礼节性地与他喝了一杯,之后将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与别人的举杯上。梁思勇暗自窃喜,他本来还担心她会在酒桌上说些过激话,现在看来是多虑了。

    乔伊酒喝的不多,但还是面有红晕,样子就更加楚楚动人了。

    梁思勇偷眼观瞧心里便是一动,想到在洞穴里相互依偎时的感受,情绪便有些激动。他趁着空闲时机,急忙端起杯动情地看着她,声音竟有些颤抖地说:“乔伊,我们俩喝一杯。”

    乔伊稍一犹豫,还是急忙端起杯。她发现梁思勇有些哽咽,她不想让他在这种场合多说什么,默默地抿了一小口,然后静静地放下杯。她的脸颊绯红,眼神里流露出幸福的满足。

    酒桌上喝的已经是热火朝天,黄副部长此时是绝对的主角,检查组的人虽然在机关工作,但能与大权在握的黄副部长喝酒,机会也不多。一些人开始围着领导敬酒。当然,敬酒的必须到黄部长身边,恭敬地一口干掉杯中酒,领导喝多少要看对你的重视程度,有的只是象征性地抿一口,有的则让杯里的酒见点儿动静。

    梁思勇与乔伊这杯酒本不该引起人们的注意,他也不想在这种场合,让人家有联想的机会。但雯娟注意到了,她的脸上瞬间便萌生出一层醋意,立时有些尖刻地说:“梁总,你们也是一起共患难的,喝杯酒还扭扭捏捏的,咋放不开呢。”

    梁思勇听出了她话中有话,但他不想在这种场合与雯娟斗嘴,便息事宁人地说:“今天有些不胜酒力了,意思到了就行了。”

    雯娟并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转而对身边的乔伊说:“姐呀,我们平时在工作上受领导的压迫,酒桌上可不能再谦让他了。”

    乔伊听了这话有些尴尬,不知该怎样接雯娟的话茬。

    梁思勇便带着调侃的声调说:“雯娟同志,你当着领导的面埋汰我,我平时有就这么遭人恨吗。你是好人也做,恶人也当。要不是你费劲儿巴拉的,把我从洞穴里整出来,今儿我可就早到阴曹地府报到了。你是把我救出来了,你再看看桌上的同志们,除了我的顶头上司,就是集团公司部门领导,都掌握着我的生杀大权。你又埋汰我,说我是个遭人恨的人。我这是让你弄的,出了地狱又进牢笼呀。”

    “得啦,女同志批评几句要正确对待,尤其是对年轻女同志的批评,更要引以为戒。”黎建斌酒喝了不少,今天的情绪好,便也例外开起了玩笑。

    “是呀,雯娟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提出些要求理所当然,作为男人要有所表示哦。”黄副部长也开起了玩笑。

    “钻井工人啥时候没讲过义气,不就是酒吗,雯娟你说咋个喝法?”梁思勇被他们说的有些被动,索性放开了。

    雯娟俨然成了桌上的主角,借着酒劲儿坏笑着说:“梁总,我知道你的心气儿很高。当然,我说的是找女人的心气。”

    梁思勇没等她说完,急忙打断她的话:“嘿,嘿,你别拿话编排我,我大小也是项目部的领导,谈女朋友的事情咱可以考虑。你说得找女人,容易让人误解。”

    “看见了吧,当领导的就是注重名声,还没怎么着呢,就开始澄清了。”雯娟酒喝的确实有些过量了,说话一点儿不给他面子。

    乔伊见状忙抻了一下雯娟,说:“我把酒干了还不行吗。”

    “乔姐,你别老宠着他。”雯娟一把按住她的手说。

    雯娟大概喝的真的有些多了,说话反应的速度比平时慢了许多。过了片刻,雯娟才说:“梁思勇同志,我俩连干三杯酒,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过,雯娟你喝了不少了,这三杯酒我自罚。”梁思勇说。

    “不行,第一杯酒你得敬我。你们在洞里美滋滋的时候,我却在荒野中一遍又一遍地找,你知道那是人受的罪吗。”雯娟说着,眼里泛着泪花。

    梁思勇端着酒杯,心里不禁涌起一阵酸楚。是呀,他和乔伊失踪的这几天,她一直在为他担心,毫无顾忌的在荒野中寻找他们。正是她的执着,才让他有了生还的机会。梁思勇想着,眼眶也有些湿润了,他什么话也没说,一口干掉了杯里的酒。

    雯娟喝了杯里的酒,再说话时,身子都有些晃了:“这第二、二杯酒,我敬、敬梁总。谁让我掉进洞穴时,砸在了你身上,让我的胳膊腿还全着,以后还能嫁出去。你还别说,梁总光着膀子的时候还真的挺性感的。”

    雯娟说着,一口又干掉了杯里的酒。再看她时,已是泪流满面。

    她还要喝第三杯,人晃晃悠悠地站不稳了。黎建斌让人赶紧劝,但雯娟却执拗地不可罢休。

    六

    一个男人光着膀子,在洞穴里,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这场景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

    梁思勇有些不自然,像是真的当众光着膀子,虽然健硕的肌肉让他感到踏实,但自己也不是靠卖身体吃饭的。要是在以前,他必须要澄清,不能让上级领导有误会呀,可现在他觉得没有必要。他的脸有些热,好在喝了不少酒,人们已经分不出脸红的原因了。

    人们听得出,雯娟的话中有真情也有嬉戏。

    谁也没劝住雯娟,黄副部长早已看出端倪,他摆摆手示意让黎总坐下,很理解地说:“年轻人,只要不过分,发泄一下没关系的。”

    黎总主要也是担心黄副部长嫌乱,他既然不在乎这些,让他们喝酒发泄一下,对以后不是坏事。两个领导坐在桌上开始闲聊,只是说得兴起时,端杯喝些酒。

    梁思勇想劝雯娟别喝了,她今天真的有些喝多了。可他不能劝,他一说话,她的矛头立即指向他。雯娟在乔伊耳边低语,继而咯咯地笑起来,她把有些迷离的眼神投向梁思勇,有些磕磕绊绊地说:“第三杯酒,我跟乔伊姐喝,但梁思勇你得陪一杯,你要跟乔姐喝个交杯酒。”

    人们谁也没有想到,雯娟会有如此荒唐的想法。她与乔伊喝酒,让梁思勇陪一杯酒不算过分,但让他与乔伊喝交杯酒,这话就有些不容易接受了。今天的酒虽然喝得有些兴奋,但发挥到让领导跟下属喝交杯酒,这种不合时宜的要求,搁到谁身上也得慎重考虑一下。

    乔伊轻轻地在雯娟肩上锤了一下,轻声骂道:“死丫头,你说什么呢。”

    梁思勇呵呵笑了:“雯娟,人家不愿意呀。咱就别勉为其难了。”

    雯娟不干,给乔伊杯里倒满酒,一本正经地说:“姐,你喝吗?你可是跟他患过难的,也可以说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交杯酒都不敢喝?”

    黎建斌出来打圆场,样子有些兴奋地说:“思勇,你是男人主动些。”

    雯娟借着酒劲儿猛地站起来,好像是谁跟谁拼命似的。她眼里喷着火,怒视着梁思勇,像要随时冲过去撕咬的小母狗。

    乔伊站了起来,她端起杯有些羞涩,但很动情地说:“我和梁经理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我的命应该是我妹给找回来的,她的要求我不能不听。”

    梁思勇本不是不敢喝交杯酒,他是不想听人摆布。他见乔伊站起来了,也就走过去,样子竟有些羞涩。他在雯娟身边站住,很动感情地说:“雯娟,谢谢你。”

    雯娟没有说话,她看着梁思勇走到乔伊面前,俩人环臂相交喝了杯里的酒。房间里没有起哄地欢笑,也没有啧啧地赞许声。人们看着一对从死亡边缘回来的人,从心里默默地为他们祝愿。雯娟把杯里的酒像喝毒药似地灌进肚里,杯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忽地,她猛地扑过去,一把搂住梁思勇的脖子,呜呜地痛哭起来。

    调查组圆满完成了任务,乘车就要离开项目部了。

    黄副部长坐在丰田面包车上,透过车窗向送别的人挥手打着招呼。马上就要离开这片荒蛮之地,再不用担心那些贪婪刁蛮的地头蛇制造麻烦了,黄副部长想着精神就很放松,笑意也就体现在脸上。调查组西部之行,虽然有过坎坷,但还是平平稳稳地过去了,尤其是在对黎建斌的审查过程中,他的有意不为,也算是帮了黎建斌一回。不然,黎建斌就有可能因为一次意外事件,导出他的一些问题,他后半生的结局也许会是另一种活法了。

    现在的事情有时不能较真,当有些事情没人过问的时候,人们心照不宣地都认为比较正常,可一旦有人追究起来就不同了。从这个角度上讲,黎建斌欠黄副部长一个大人情。

    梁思勇当然也在送行的人群里,他与黎建斌并肩站在一起,脸上的恭敬也是满满的。黄副部长再一次挥挥手,朗声说:“回滨港时一定要通知我啊,我给你们接风。”

    车子徐徐启动。黄副部长心里隐约生出些惆怅,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感受到了在外部市场施工的难处以及这些人的率直。黎建斌这些人真的很不容易,他们的一些做法有些可以理解。

    黎建斌长吁了一口气,面部表情显得有些复杂。

    七

    项目部的运转进入了一个平静期,这让人们心里感到一丝慰藉,前一段时间的烦心事太多了。

    梁思勇和乔伊的一场意外被困,被雯娟的一次意外给解脱了。梁思勇的情绪和身体恢复得挺快,他失踪后的一些信息也传进了耳朵里,让他虽有些不舒服,但也没有太往心里去。

    梁思勇在集团公司应该属于中层管理人员,但是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许多能影响自己思维判断的信息,大多源于非官方渠道。职业的敏感,让他觉察到集团对项目部的现状不满意,或者已经对项目部的一些事情有了微词。虽然这次危机较为顺利地度过去了,但说不定哪天,因为别的事情而祸起萧墙。

    随着信息不断地流入耳朵,梁思勇逐步清楚了,监察组来项目部的一些具体做法。本来,他对上面派调查组督战寻找失踪的中层干部挺感动的,说明集团公司对他还是很器重的,主管干部的部门领导亲自挂帅,这是何等的待遇,从黄副部长和黎建斌的话里话外更能够证实这一点。可是,后来他从雯娟的只言片语中以及后来与段昆的电话闲聊中,他意识到了当初的感受并非完全准确。集团公司不愿见到职工莫名其妙地失踪,这点儿毋庸置疑。但这只是道义上对员工的关怀,也是企业必须承担的责任。当梁思勇知道调查组在工作中,把检查项目部的经济问题作为重点后,他的的确确地感到很不悦,上级部门与其说对项目部的态度有转变,不如说对他的行为有很大的怀疑。

    集团对项目部运作的格外关注,梁思勇明白此时以往打擦边球的做法应该有所收敛了。不然,就有顶风“作案”的嫌疑。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但接下来的事让人却难以理解了。处事一向谨慎的黎建斌,忽然提出项目部要为段昆的公司进行贷款担保。这让梁思勇多少有些感到意外,细想之后便是错愕。

    “思勇,这件事情也是没办法的事,段昆近来在银行办好的贷款手续,需要咱们项目部给做个担保,我就答应了。”黎建斌把事情说得很轻松,像是某个管理人员需要报销差费似的挥动大笔。之后,他又把梁思勇失踪期间,段昆做的一些事情说了。他说这些意图很清晰,就是让梁思勇知道,段昆这人办事还讲究,关键时候也肯帮忙,所以项目部给做个担保,也算是礼尚往来。

    梁思勇一惊,看黎建斌的眼神就有了疑惑,说道:“集团公司批了。”

    “你是知道的,这种事情集团能批吗?”黎建斌说着,重重地长舒了一口气,又接着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吧。”

    “黎总,这可不是一件小事,闹不好要出大问题的。”

    “当然,要是投资失败,问题就复杂了。”

    “那就不能冒这种风险。”

    “思勇,段昆投资的‘四类井’风险是大,可安8井应该不会是个干窟窿。再者,我们也需要通过段昆来平衡社会上的一些势力。你应该懂得。”黎建斌口气变得软中带硬。

    梁思勇心里清楚担保的起因是为了自己,不然段昆也不会找到黎总。心里想着,他就决然地说:“不行,不管什么原因也不能做这样的事情。这可是拿乌纱帽做人情,甚至是以后半生做赌注,代价太大。”

    黎建斌凄然一笑,这个表情让梁思勇心里一酸。

    “现在已经没啥行不行的了,款子可能已经到段昆公司的账上了。”黎建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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