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河-树欲静而风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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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爱瞎琢磨事儿,琢磨进去就没有食欲。人的头脑里除了生活的负担,还有一些熬盼。对于我来说,最大的熬盼是啥?就是熬盼着桃儿赶紧成为我的媳妇儿。桃儿对我说,难道我现在不是你媳妇吗?我摇着头说,不是,我想要一个轰轰烈烈的婚礼来证明。桃儿就笑着说,等我们把麦河道场打向国际市场,就举办一个婚礼来庆贺。她说话的语气充满自豪。我的疑惑解除了。但是,还是有那么一点儿醋意。闹半天还是受双羊的牵制啊!疯了,双羊这小子够神的,拿啥招数控制了这些死心塌地的人啊?

    一天上午,桃儿对我说:“走,跟我一块儿看我娘去。”我犹豫了一下,问她:“你娘认可我吗?”桃儿说:“我娘不认可你,能给你包饺子吃?”我嘿嘿一笑:“包饺子就叫认可?”桃儿说:“你想多了,我娘挺喜欢你这个瞎姑爷。”我又问:“既然你这样说,我们就去看她!不过,等我买点啥再去。”桃儿说:“我买好了,在车上哪。”我说:“你是你的,我得买。”桃儿说:“行啦,客气啥?”我把口封得很死:“你不让我买,我就不去啦!你娘不说啥,不还有韩腰子吗?”桃儿轻轻一叹,扶着我上了汽车。我说:“慢点开,抄近道儿。”桃儿问:“抄近道儿?上小超市就这一条街啊。”我说:“上镇上买去。”桃儿不理解,说:“干吗上镇上买去呀?小超市买点得了,里头啥东西没有啊?”我说:“上货道儿不一样,东西的味道能一样啊?听我的。”桃儿说:“哎,我这个三哥呀……”她犟了两句,还是乖乖听我的指挥,抄近道去了镇上,又按照我的要求,到了全镇最大超市“八方超市”门前。我从口袋里摸出五百块钱递给桃儿,说:“你看着买,老两口平时爱吃啥你就买啥,都花了,别剩下。”桃儿啥话没说,接过钱下车走了。

    我坐在车里等她,边等边胡思乱想。我想起了我的爹娘。爹娘本在一个村长大,可一直到十八岁那年才认识。认识了就成了一对冤家。起因是,那年的春天,娘的家在后院种了几棵沙枣树,原指望秋天的时候收点枣儿,走走亲戚解解馋,可叫爹的爹知道了,就密报了组织,结果娘的爹娘被游街批斗,还罚去十块钱,罪名是“偷种资本主义的枣树”。从此,娘就跟爹成了冤家。可后来,娘咋跟爹好上了,直到爹娘去世我一直没弄清楚。咳,如今又摊上我了,桃儿咋就看上我这个瞎子了?叫人捉摸不透啊!我正胡思乱想着,桃儿回来了,从她往车里撂东西的声响中可以听出,东西买的不多。“咋买这么点啊?显得我小气的啊,再去买。”桃儿说:“哎呀,我的三哥,你是不是聪明大发劲儿了啊?东西轻就花钱少啊?”我一听有道理,就不说话了。

    车开起来了。桃儿说:“我发现你心真的挺细的哪,有的方面比我们女人还细。”我笑笑说:“该细啊那就得细。就说头回进老丈母娘家吧,礼轻心意重这句老话就是不适应,应该改成礼重心意才重。哎桃儿,你知道为啥咱麦河女婿头次登岳母家的门,要送新鲜的鲅鱼吧?”桃儿说:“我还真不知道,为啥呀?”我接着说:“说的是,每年到了谷雨的时候啊,我们老河口市场上就能见到新鲜鲅鱼了,女婿们也就会忙碌起来啦,忙着干啥呀?买鲅鱼给岳父岳母吃。听老人们讲啊,这里面有一个传说哩。很久以前,村里有一个叫小伍的男孩,他的父母早早就去世了,是同村的一个老汉收养了这个孤儿。小伍长大成人以后,为了报答养父的恩情,就一早一晚的下地干活,白天出海打鱼。老汉可喜欢他了,就把自己唯一的闺女嫁给了小伍为妻。有一年春天,正值鱼汛,小伍的岳父突然病倒了,想吃一条新鲜的鱼。可是天公不作美,一连几天的暴风雨,根本没法出海。眼见岳父的病情越来越重,小伍再也等不下去了,就冒着风雨出海了。女儿对病中的爹说,你可一定要坚持住啊,小伍给你捕鱼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可当小伍终于在风浪中捕到一条鲅鱼,匆匆赶回家的时候,他岳父已经闭上了眼睛。从那以后每到春天,小伍夫妇都要把一条鲅鱼供奉到父亲的坟前。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每年春天给岳父岳母送鲅鱼,就成了我们村人的一个习俗,一年一年的,流传到了今天。”

    桃儿感叹说:“想不到,女婿登岳母家门竟然还有个传说故事。还有啥传说故事啊三哥?我挺爱听的。”我说:“有啊,再说说中秋节吧,一到中秋节来之前啊,女婿都得送礼给岳母家去,无论是新女婿还是老女婿都得这样做。不过,礼品多少可有讲究,老女婿以饼子为主,根据岳母家人口数决定饼子的数量,其余水果、肉类啥的都表达一下心意就可以了。哪家有姑娘,家里喜洋洋啊!我俩虽说没结婚,也得这样做啊!”桃儿咯咯地笑着说:“三哥不愧是唱大鼓的,知道的这么多!”我脑袋一扬,得意地说:“那当然了,三哥是瞎子嘛,总归要比人知道多些。”

    我是在桃儿的搀扶下走进她家屋里的。桃儿娘正在干针线活,屋子里收拾得干净利落。一见我们进来,吃惊地说道:“哎哟,这不是立国吗?稀客稀客啊!”一边忙不迭地归置跟前的东西,一边埋怨桃儿,“你这丫头,咋不跟妈打个招呼告诉一声你三哥来咱家啊,看让立国笑话不。”我走上前去,搀住桃儿娘一只胳膊,拗了好一会儿嘴,终于喊出了一声:“娘!”我的脸肯定红了,手一摸,滚烫滚烫。桃儿娘听我喊她娘,激动得声音竟有点哽咽了,爽爽快快应了一声,就把我往炕上推。“孩子,快坐下歇歇脚儿,孩子。”她叫我“孩子”,表明她承认了我和她闺女之间的关系。

    “桃儿啊,你咋还傻站着啊?快去给你三哥洗点水果来啊!”桃儿嘻嘻笑着跑出去了。桃儿妈拉着我的手,端详了一番,说:“瞧这手,细长细长的,白白净净的,哪是干活的手么,天生就是弹弦子唱大鼓的手嘛!”我自嘲地说:“咳,啥也看不见,废人一个啊!”桃儿妈说:“可不敢这么说,鹦鹉村有你就有乐趣哩。”桃儿进了屋,往我手里塞了一块西瓜,问她娘:“我爹呢?”桃儿妈说:“闲着没啥事干,跟我拌了两句嘴溜达出去了,这会儿啊准是找郭富九说话去了。哎,你吃啊!”我咬了一口西瓜,真甜,汁水直呛嗓子眼儿。桃儿对我说:“天热了,我想接他们老两口到城里玩玩儿去,可他俩就是不去。”我说:“那咋不去呢?城里头住着多舒坦啊?”桃儿娘说:“不是我不去,我想去,可你腰子叔不去,我有啥法子啊?”我说:“这地都流转到双羊手里了,腰子叔还有啥事儿啊?”桃儿娘叹息着说:“流转了,他也当工人了,到麦河集团承包地里干一点儿活儿。没农活干,他还活了吗?”我没说啥,我知道韩腰子儿子和儿媳都在城里打工,常年不回来。回来没别的事,就是伸手跟老人要钱。姑娘嫁到外村去了,婆婆常年卧床不起,屋前屋后离不开人。韩腰子家虽说不是富户,却是侍弄庄稼的好把式。起初,韩腰子不想搞土地兼并,不同意流转,因为那样他就没事可干了。后来是桃儿和她娘一再相劝,他才同意了流转,土地都入了股。麦河集团实行的是工厂式管理,不要六十多岁的男人,韩腰子已经六十一岁了,退下来了。听说老人很恐惧,非常迷茫,闲下来的日子可咋过呢?

    正说着话,韩腰子回家了,见我坐在他家,哈哈一声:“咋着,瞎女婿来了,不经我点头同意,你就闯来了,胆子不小哇!”我刚要说话,桃儿抢着说道:“爹,你瞧人家给你们买多少上门礼儿啊,这还不够格儿做您的女婿啊?”韩腰子说:“按说,好东西是不少,可你现在就是给我一座金山,我也不稀罕。你们不知道,我现在是……咳,一言难尽,有苦难言啊!”我明白他的心思了,笑着说:“韩叔你可真是干活的命,轻闲轻闲多好?辛劳大半辈子了,还不该享享清福啊?隔三差五的带上我婶儿上城里儿子家住几天去,陪陪孙子,逛逛商场,听听相声,看看电视,多好啊!”韩腰子倔倔嗒嗒地说:“我才不去儿子家哪,我这么大年纪了,利手利脚的,上那儿生他们的闲气?哼,还不如叫我去死哪!”桃儿娘说:“桃儿你也是,早就跟你说,叫双羊给你爹找份差事干,你咋到现在也没个音儿啊?”桃儿说:“我搁心上了这事,可哪那么好找啊。总得找个合适的吧?不能随便对付一个吧?”我说:“干脆,跟我唱大鼓吧。”桃儿敲了一下我的脑袋,说:“你真能琢磨,跟你唱大鼓?这年头谁听啊?眼瞅着连你都要给猪啊狗啊鸡啊的唱了。”我苦笑了。桃儿和她娘都笑了。我想了想说:“要不,韩叔你就陪着我聊天吧!”韩腰子递给我一根烟说:“我还是想干庄稼活儿。”桃儿娘说:“这老家伙,想庄稼活都想疯了,深更半夜都扛着锨到地里头去翻地。有一回啊,非得上地里干活,我劝他别去凑热闹,可他硬要去,刚一进地里就让田里的工人给轰出来了。”韩腰子一叹说:“自家的地,却不让我种了,啥世道啊?”

    我想起韩腰子当过售粮大户,还拿过奖状呢,就说:“等叔百年之后,我也给你塑个泥像。”说完我就后悔了,哪有跟老丈人说这个的?桃儿狠狠掐了我一把。韩腰子流泪了:“庄稼人死了就死了,可别让我再风吹日晒啦!你就说狗儿爷吧,前几天我去上坟,看见狗儿爷的泥像上头拉了不少鸟屎。我给擦了好半天啊!”我一听吸了口凉气,心里不是滋味的,自言自语地说:“怪我,都怪我呀,这几天没顾上看他了,这老家伙又该骂我啦!”韩腰子忽然想起了啥,追问:“瞎子,听说你能跟死鬼们对话?”我急忙摇头否认此事,转了话题:“等桃儿在葡萄沟流转了土地,你就到葡萄酒厂看门吧!”韩腰子说:“照看厂子?我能干点啥啊?”我说:“到保卫部门当门卫啊,你说哪桃儿?”桃儿说:“我看行。”韩腰子摆着手说:“当门卫我可不干,整天蹲在警卫室里头哪也去不了,还不憋屈死我。”桃儿娘白了老头子一眼:“他还挺挑剔,这老东西。”桃儿拉着娘的胳膊说:“咱们操持晌午饭去吧娘,叫他们爷儿俩聊吧。”韩腰子说:“对对,快去做好吃的去,我得跟立国好好喝几盅。”我说:“我不喝酒,桃儿不让喝哪。”韩腰子笑话我说:“咋,还没咋着就怕上她啦?”我解释说:“不是,是我正治眼睛哪,不能喝酒。”韩腰子说:“哦,治眼睛哪,那就我自个儿喝,你爱喝啥喝啥。”停了一会儿,韩腰子说:“哎,三儿啊,你说,双羊他们集团兼并葡萄沟土地的事儿到底有没有希望啊?我这心里头咋老是不托底儿哩?”我毫不犹豫地说:“这事啊,我看陈县长挺支持的,估摸着应该能成,再加上桃儿那股子韧劲儿,您哪就等着好结果,得这个闺女的济吧。”韩腰子说:“我倒是不想沾她啥光,亲闺女都指望不上,更甭说不是亲生的了。”我说:“叔你这么想不对呀,一晃她们娘儿俩来咱们鹦鹉村有四五年了,桃儿是个啥样的孩子,对你好不好,你心里头还没有数儿啊?”韩腰子吧嗒着烟斗,说:“有数儿有数儿。要说起来哪,桃儿这孩子对我是不赖,可我总觉得这孩子以后咋样难说,世上有几个风尘女子靠得住啊?”

    风尘女子?韩腰子竟然把桃儿叫作“风尘女子”。这老东西,我很愤怒,我的心针扎一样疼了一阵。韩腰子肯定看出我灰了的心情,连忙转移了话题,问我道:“三儿啊,你整天除了唱唱大鼓,算算卦,好像就没别的啥可干的了,你难道不觉得没意思吗?你是咋打发日子的啊?”我笑了笑,回答说:“不怕你笑话,我唱大鼓的时候心里头想着桃儿,就好像给她一个人唱似的。不唱的时候,我琢磨编鼓词,就好像给桃儿一个人编似的,你说我会没意思吗?这样的日子还不好打发?”韩腰子叹了口气,说:“我可没你这份好心情噢,土地叫双羊他们流转走了,我现在是一个没有土地的农民,我咋也想不通,没有土地还叫啥农民么,还有脸自称农民?过去,从早到晚地侍弄那些庄稼,觉得呀,活得有滋有味的,自从成了光杆司令以后啊,整天心里头没着没落的,活得咋那么不踏实呢?”我说:“你不是老跟老忠叔他们打麻将吗?玩玩乐乐,不是挺有意思的吗?”韩腰子说:“那是老忠他们,我不过是消磨时间罢了。”我安慰他说:“村里像你这样上了年纪的人不少哪,人家都会给自己找乐子,有的遛鸟,有的看孙子,有的练太极拳,不是活得挺滋润的嘛,咋就你想不开呢?你得好好调整调整心态啊!”韩腰子沉默了一会儿,说:“反正就怪双羊抢走了我的地,让我成了失地的农民。”啐了口唾沫,恨恨地骂道,“狗×的曹双羊,他可真他娘的霸道,比当年的地主张兰池还恶!老忠他们有话,这小子早晚会遭报应的!”我对韩腰子吼:“当初,土地流转签约的时候,你可是自愿的。人说话得讲点良心吧?”韩腰子委屈地说:“啥自愿?都是桃儿的主意。唉,早知这么没着没落儿,真不该答应他!”我说:“你是不是怪桃儿啦?”韩腰子说:“瞎三儿,你别臭美,桃儿还惦记着双羊,要是哪一天,桃儿跟你翻了脸,就是奔双羊去了。”我说:“你个老家伙别挑唆,桃儿跟双羊是老皇历了,我跟桃儿铁着哪!跟你说,你嫉恨双羊,竟然把桃儿也捎上了。你拍拍胸脯的四两肉,你亲生儿女对你咋样?桃儿对你又咋样?”韩腰子不吭声了。

    我心里打了个寒噤,韩腰子这样咬牙切齿地骂双羊,绝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长久积攒在心头的愤怒啊!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究竟是啥叫这“冰”冻成这样的呢?他曹双羊这样做不是上级允许的吗?自从土地流转以来,鹦鹉村不是越来越富了吗?为啥这个带头人反倒挨骂呢?不知咋的,我忽然同情起双羊来。一股热风扑面,我汗水涌流,额头、胸前,还有小腹,一霎变得湿淋淋的。桃儿端着饺子进来了,带进来一阵风。她说:“嘿,吃饺子喽!”她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就像一股麦河水从心上淌过去。我闻到了饺子的香味儿,一闻这气息,我浑身的毛孔就张开了,胃口也来了。我把鞋一脱,身子一横,坐在炕上,对着韩腰子说:“跟你说啊,吃饭了,不准你再提土地的事儿了,更不能骂双羊了。听见啦?”韩腰子喃喃地说:“吃吧,饺子还堵不住你的嘴?”我的嘴就被饺子堵上了,嘴巴吧唧着,听着就吃美了。

    韩腰子的情绪越来越坏,整天神不守舍,胡话连篇,游魂一样。我不明白这个蔫人咋会有这么多话。天一黑,桃儿娘就拉着韩腰子睡觉,这老家伙只要脑袋一挨枕头,就开始唠唠叨叨,叨叨鹦鹉村的来历,讲善庆的故事,还说自家祖上那些零零碎碎的事。桃儿娘睡着了,他还没完没了地唠叨。桃儿娘一觉醒来,发现韩腰子人早没影儿了。桃儿娘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忙过来敲门。我搂着桃儿睡得正香,一听韩腰子丢了,急忙打着灯笼到野地里去找。到了韩家的承包田,韩腰子果然就在地头蹲着,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桃儿娘搀扶着韩腰子:“走吧,回家吧,还不动弹,你想死在野地喂狗啊?”韩腰子乖乖回家了,可是,他回家不睡。要命的季节,人要地的命,地也要人的命。韩腰子的魂儿就走不出那块地了。韩腰子还得了一个怪病,白癜风,手先肿,一截一截地肿,后来脸肿,一块一块地肿,没几天就白得一疙瘩一片的。桃儿说她看了恶心,不想回家吃饭了。好在我没眼睛,啥都看不见。桃儿生气地说:“我爹的事儿,你不能管啊?”我愣了愣问:“我咋管啊?找双羊要回他的土地吗?”桃儿说:“不是,是要你给他治病!”我摇着头:“我哪儿会治白癜风啊?”桃儿急了:“你给他治心病,我负责给他抓药治白癜风。”

    我答应了桃儿,不敢说大话一定治好韩腰子的心病,但会让他安生睡觉的。我想到了麦神安魂法。韩腰子的心病因土地而生,就要先祭拜土地神。我们这儿管土地神叫“土公”。古书《齐民要术》有记载:“东方青帝土公,南方赤帝土公,西方白帝土公,北方黑帝土公,中央皇帝土公,主人某甲谨相祈请……”每年麦收过后,都要到田头祭一次土公和麦神。供品有馒头、面饼、豆芽和水果,都是素食。不用香案,香、烛插在地上。土地主人要跪地叩头谢恩。

    一个傍晚,我、桃儿、桃儿娘和韩腰子就到地里来了。在韩家承包田里,我们摆好了供品,就都“扑通”一声,跪地叩头。我嘴里念叨着土地咒歌:“土地公,土地公,人老头上白蓬蓬;土地底,土地底,白布着衫袍到泥。耕耘日,祭麦神,垭耕不遇风,原耕不失露,土边蛇不屈,田里鼠不夺,麦神好来护,禾秀蝗不害,守神好来守,见守雀不临,地大苗不费,农人腰不疼,禾长就出穗儿,出穗儿就结粒,收割就逢晴,簸净遇风力,大仓满小仓盈……”

    韩腰子嘟囔着重复我的喊话。

    为去除韩腰子的病魔,我还给了他两张麦穗破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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