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蛮有人缘的。我来到田间,人们见了我就七嘴八舌地嚷嚷:“三哥来啦?坐这歇会儿。”还有人说:“三叔,给我们唱一段吧。”我嘴里头“哼哼哈哈”地答应着。庄户人家实在得很,他跟你说话是实打实的,你得回应他们,不然就是瞧不上人家,以后就没人爱搭理你了。我看不见大伙儿,就冲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微笑着,鸡啄米似的点过了头。然后,我朝大伙儿喊:“老少爷们儿辛苦了,听我瞎三儿唱上一段,给你们解解乏啊!”立刻引来一片叫好声和拍巴掌声。我清了清嗓子,从兜里摸出了梨花板,一阵过门之后就开唱了。我唱的是自己编的《庆麦收》,是这样唱的:“逆月里来收麦忙,集团麦子上了场;股东喜事心里藏,年终分红喜洋洋……”刚一唱开场词就博得了满堂喝彩,我就唱得更卖力气了。突然有人抢过我的梨花板敲了起来,节奏和我敲的一样脆亮。我知道,是我的桃儿回来了,心里头更加起劲儿了。嘿,桃儿竟然接过我的唱词续了下去,声音清脆:“一钩弯月斜照墙,一片麦田放金黄;麦河起舞降吉祥,三哥豪情赛苍狼……”一大片哄笑声,接着就是叫好的声浪。这让我想起电影《刘三姐》,心里要多甜蜜就有多甜蜜。忽然,有人喊了一声:“趁着起性,让桃儿姐陪陪我们吧!”马上有年轻嗓子附和:“是啊,那可太好啦,比听大鼓解乏哩!”有人说:“像桃儿这样的美女,就应该大伙儿共同享受,让你白立国给管住了,多可惜啊!”桃儿收住了笑声,我恼怒了,险些将梨花板朝这人砸去。我仰着脖子嚷:“谁他娘别胡说八道啊,我刚脱了裤子,就露出你这么个玩意儿?”人们都吓住了。我听见有人悄悄说:“坏了,三哥吃醋啦!”还有人说:“这玩笑开大发了,这不是揭桃儿的伤疤吗?”我不依不饶地说:“大家享受,啥他娘屁话?桃儿是我老婆,你咋不把你老婆拉出来让大伙儿×啊?”在场的人鸦雀无声。四乱子不服气,大声说:“瞎子,你要真急,咱还就掰扯掰扯,我家老婆没有挂牌卖啊,你敢说桃儿没卖过吗?拘留所里都有备案的!”我大声骂道:“你老婆没挂牌,不比桃儿干净哪去!桃儿是我的女人,犯不上你小子作践!”四乱子硬硬地吼:“不想让人说,自己就别干啊!给鹦鹉村人丢尽了脸呢!”我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虎子见我怒了,张开翅膀刮我的脸,似乎在给我助威。我抚摩着虎子说:“畜生,听见了吗?给他点颜色瞧瞧!要不他不知道马王爷的三只眼!”虎子呼一声冲过去,朝四乱子肩膀就叼了一口。四乱子一声惨叫,捂着流血的肩膀跑了。桃儿轻轻走到我身边说:“你看,这也太过了吧?”我跺着脚大喊:“一点儿都不过分,往后谁要再对桃儿嚼舌头,虎子就叼瞎他的眼、撕烂他的嘴!”人们吓住了,蔫着头悄悄躲了,剩下我和桃儿站在麦地里。桃儿抚着我胸脯,眼睛落泪了:“老公,消消气儿。”她的泪水打在我的手背上。后来桃儿告诉我,当时我的眼珠儿像冰,寒气袭人。她还说,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真的有了靠山,真的很幸福。天气太热了,桃儿见我汗流浃背,就掏出纸巾给我擦汗。等我平静下来了,桃儿就让我跟她先看看麦圈儿去。我问:“她咋了?”桃儿说:“麦圈儿病了,低烧,出麻疹,有一阵子了。我们去看看她!”我说:“得杨梅大疮了吧?”桃儿狠狠拧了我胳膊一下:“闭上你的乌鸦嘴!”我不再说话,默默地跟在桃儿身后朝村里走去。
到了麦圈儿的家,我闻到了稠重浓烈的花香。是槐花的香气。院前长着桑树和白杨树。村里村外,杨柳桑榆,都是成排成行,唯独洋槐树是走单儿的。正是槐树开花的季节,一嘟噜一串,白花花像落了雪。小时候,吃槐花的时候,肚里总是鼓胀胀的。虎子落在房顶等我们。我们进去才知道,六嫂去渡口了,麦圈儿一人在家。桃儿跟我描述了一番麦圈儿家的环境。虽说寒酸一些,但收拾得利利索索。南屋竟然是间书房,一个样式老了的书柜,上面摆着薄薄厚厚的书籍。靠窗户的地方摆着一张写字台,上面摆放着两盆花。好像是包指甲花。我低头闻着花香,心里得意着哩。桃儿说:“麦圈儿,你不知道吧?三哥对爱情还有一套蒸馒头理论哪!”麦圈儿笑了,说:“哦,快给我说说。”桃儿说:“我来说吧,我都记下来了。行吧三哥?”我说:“你说吧。”桃儿清了清嗓子,说:“是这样。女人好比是水,男人好比是面,和在一起,就揉成有韧性的面团了。男人和女人搞对象,这个爱情能不能成功,完全取决于这面揉得好不好了。”麦圈儿拍着巴掌叫起好来,桃儿搂着我的胳膊笑得那样开心。我说:“我为啥爱闻这麦香呢?就是因为麦子磨出来的面粉,能蒸大馒头啊!”麦圈儿问:“哎,三哥,你跟桃儿姐馒头蒸得咋样了?”我笑眯眯地回答说:“面揉好了,不松不软,正蒸着哪!”桃儿亲昵地捶了我一下,咯咯笑着,上气不接下气。我分明从桃儿的语气里感到她内心的隐痛。我无缘无故地燥热,手心出汗了。
麦圈儿说:“我娘走的时候,和好了面,发起来了,我们就蒸馒头吃吧!”桃儿积极响应着:“好啊,我们难得在家过个面食节。”我没有在麦圈儿家吃饭的准备,除了嫌有一股螃蟹味儿,我还嫌麦圈儿手脏,不光是手,我觉得她身上哪儿都脏。我说:“桃儿,我们待会儿就走吧!”桃儿狠狠拧了一下我的胳膊,以示惩罚:“要走你自个儿走!”我被拧得咧了咧嘴。桃儿拧得再疼,我都不嫌疼。麦圈儿说:“面食,真有趣啊,咋都吃不够!这是咋来的呢?”桃儿说:“三哥,你给麦圈儿讲讲啊!”我讥讽说:“这孩子,光顾挣钱了,连这个都不知道。我们说的面食,是指用麦面儿做成的食品呀!中国的面食发源于北方,自古就有‘北人吃面,南人吃米’的说法。我跟你们说啊,麦子的故乡却不在咱中国。”麦圈儿病了,揉面的声音很弱,她轻轻问:“那在哪儿啊?”我想了想说:“最早的麦子是野麦,原产于西南亚,已有一万二千年的历史啦!小麦先是传入了欧洲,然后又传入美洲。小麦传入中国,大约在五千年前,新疆孔雀河畔的古墓沟墓地中发现了小麦,墓主头侧的草编小篓儿,大都有小麦随葬啊!听说,还发现了大型磨麦器呢!明代《天工开物》所列的八谷是:稻、麦、黍、稷、粱、栗、麻、菽。甲骨文中就有关于麦子收成的占卜,《礼记·月令》有天子亲自劝种麦的记载。到了明代,麦子已占北方口粮的一半儿了。”麦圈儿嘿嘿笑了:“三哥知道的真多,要不桃儿姐那么爱你?”我得意地嚷:“我的强项不在这儿,我还有别的本事哪!”桃儿又拧了我一把:“得了得了,说你脚小,你就扶着墙走路了。”麦圈儿笑得喷了。我听师傅说过,《小麦风俗志》有这样的记载:左手拿麦穗,右耳鸣,朋友在思念;右手拿麦穗,左耳鸣,会破财;麦穗儿一旦扎了脖子,就有官司了;麦子入仓,粮囤外流,就有坎坷;麦子发霉,就有病灾;麦子发红,就有喜事;麦子发青,意味着有客人来。我左手抓着一根麦穗,右耳嗡嗡地响了。我嘻嘻一笑说:“右耳鸣,可能有人想我了。”桃儿说:“谁想你呀?”我得意地说:“双羊想我哪!”麦圈儿沮丧地说:“我家麦子发霉了,我就病了。发烧不退,身上还长了一片红疹子!可急死我了!”虎子咕咕地叫起来。我说这畜生饿了,给它弄点肉吃吧。麦圈儿说:“家里没肉!”我说:“你们姐儿俩先包着,我给虎子弄条儿肉就回来。”说着就走出了麦圈儿的家。
空气干热,这日子早晚得着火。回来的时候,我听见揉搓面团的声音了,还听到桃儿和麦圈儿说着话。我急忙收了脚,好奇地支起耳朵。我听见麦圈儿说:“我很痛苦,我有钱了,想帮一帮我娘。我娘狠狠地骂我,我敢花你的钱?这钱到处都是骚味儿,我宁可拄着拐棍儿要饭,也不花这骚钱!骂得我几个月没回家!你说,我娘脑筋咋还这么老呢?”桃儿说:“不是脑筋老,是你错啦!我们在外当鸡,老人是啥心情啊?”麦圈儿无奈地说:“姐,种地赔钱,我娘在渡口摇船,能挣几个钱?我娘骂归骂,最终还是收了我给的钱。弟弟上学,家里盖房子,购置农药和化肥,都是我给的钱啊!你知道的,我这钱来得容易吗?”桃儿说:“是啊,有多少姐妹支撑着贫穷的家呀!”麦圈儿恨恨地说:“村里有人跟我娘告密,他们恨人有,笑人无。还不是瞅着我有钱了?见我开着汽车,穿金戴银了,生气呀!”桃儿沉默了一会儿说:“麦圈儿,你是姐带出去的。我对你有责任啊!你挣钱我高兴,可是,钱多少是多?这不是长久之计,差不多该收手啦!找个男人过日子吧!”我心里一热,桃儿的话受听,情不自禁地跷了一下大拇指。麦圈儿好像停下了揉面,跟桃儿辩论说:“你是死过的人,有切身体会。我被陈玉文强奸那一阵儿,天天想上吊,一想到绳子勒住脖子,浑身都他娘的痒痒。有一天,我在梦里都喊,娘啊,快拿绳子来,把我娘吓哭了。桃儿姐,是你把我领出去了,瞎哥救了你的命,你却救了我的命。所以我说,你别自责,我感激你哩!姐,自从走出鹦鹉村,我就不想死了。为啥富人和恶人活得那么好?我们穷人和善人活得这么倒霉?我也要过富人的生活!”桃儿说:“人生贫富都是命,穷人咋折腾都是穷人。你想过没有,你这点钱是咋来的吗?你出卖的是青春,是灵魂,是命啊!”麦圈儿说:“没办法,我没别的资源。只能卖!宁可坐着奔驰哭,也不愿坐着自行车笑。凤莲姐的道路再也不能走了!她弟弟是大款,她活得都那么苦。原因是啥?还不是吴三拐没本事吗?”我的心“咯噔”一跳,想起了可怜的凤莲姐。桃儿哽咽着说:“我们都不懂凤莲,她看似挺苦,实际上,她内心很安宁,我们比不上她,我们都不配议论她!”我赞成桃儿的观点,你们这些婊子咋能跟凤莲比呢?桃儿说:“人活脸,树活皮。我们还得走正道哩!”麦圈儿又说话了:“桃儿姐,快别提啥脸皮了!我麦圈儿活到这地步,有啥丢人不丢人?脸皮值几个钱?这个社会,人不能没有钱。我已经过惯了有钱的生活,如果我不能嫁给一个像双羊那种真正的大款,就只能趁着年轻多挣钱。男人靠不住的时候,只有靠钱啦!”我的心一阵疼痛,心想,完蛋了,这丫头完蛋了!桃儿说:“你呀,比姐还固执。”麦圈儿声音有点哑:“姐,哪个女人不想得到爱情?不想有个家?可是,我没这个福分哩!麦田里失身的那一刻,我啥都不想了!我只有破罐破摔啦!如果不谈爱情,跟哪个男人都一样,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一样没感觉。”桃儿说:“年轻时候,说啥都行。说点过头话,也是可以理解的。凡是过头话都是痛快话,人一激动就爱说过头话。可是,到老了你就可怜啦!”麦圈儿说:“你别跟我说啥可怜不可怜,想那么远有啥用?我们这种人,注定是个短命鬼!活一天乐一天呗!”桃儿说:“既然我说不过你,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让你嫁给立国,你愿意吗?”我的心悬浮起来了。麦圈儿说:“三哥是个好人,你爱他,是因为他救过你。你在他身上觉得踏实了。可是,你别嫌我嘴冷,他就是救我一百次,我只感恩于他,但我决不嫁给他!你想想,我们是见过世面的人,难道一辈子就图个踏实?再说了,他瞎着,你一定踏实,可是,进行一下换位思考。你治好了他的眼睛,你瞎了,他在外边闯荡,你还踏实吗?哪个男人不吃腥儿?到那时候,你只有寡妇撒尿,只出不入啦!”桃儿愣住了。我忍不住朝墙根儿碎了一口,心中骂:呸,年纪不大,贱不叽叽的,你说的是人话吗?桃儿说:“麦圈儿,你把男人想得太坏了,就是我瞎了,三哥也会爱我的,我有这个把握!”麦圈儿说:“姐,三哥是不是特别疼你?”桃儿轻轻一笑:“你咋知道?”麦圈儿嘻嘻地笑了:“丑人都是疼老婆的。你说西天取经的猪八戒,见了女人多殷勤?”我的脸色刷地变了,心中只觉得堵。桃儿幸福地说:“有人说我这朵花插在牛粪上了,我愿意,这牛粪并不臭,闻着香哩!”我心里满足地一叹,桃儿啊,三哥没有白疼你哩!麦圈儿声音极小,我这耳朵听不见了。桃儿问:“你个鬼丫头,赶紧给我说,到底想问啥?”我听见她们的厮打声,麦圈儿却笑得哧哧的:“听你们的——”桃儿说:“你三哥啊,一般小伙子都比不上哩!”麦圈儿嘻嘻笑了。桃儿沉沉一叹:“你呀,够虚荣的!”
我站得腰酸腿疼了,想立马走进去,配合着桃儿好好批判一下麦圈儿。可是,麦圈儿的大嗓门又响起来了:“你骂我虚荣,你难道一点儿都不虚荣吗?是的,你被拯救了,你改正了,可是,我以女人的敏感,发现你身上这点坏毛病是改不净的。”桃儿说:“你把球儿踢给我啦?我知道,自从我跟了三哥,你和姐妹们都猜测我的真实想法。实话跟你说,我不是圣女,更不是完人。何况,我也是从你们身边混出来的。我激动的时候,也跟你一样,说过过头话,可是,面对柴米油盐的平常日子,我心里每时每刻不在煎熬。跟你三哥睡觉的时候,常常梦见双羊。人生的初恋,说抹掉就能抹掉吗?其实,我也知道,双羊心中还有我呢!别看双羊宠爱张晋芳,如果我向他传送秋波,他会毫不犹豫地回到我身边的。我一直在想,人的感情咋这么怪呢?天下的好女人,哪个不比我强?他为啥走不出我的怪圈儿?我知道自己脏了,不能再跟他了。实际上,我们都找不着初恋的感觉啦!再说,我有了三哥,我只能拒绝他!”麦圈儿插话说:“桃儿姐,你也有问题,你觉得自己脏,不跟双羊了,那么你跟了三哥就心安理得了吗?因为他瞎吗?”我的心被狠刺了一下,说不出的痛。桃儿迟疑了一下,语调伤感:“是啊,这也是我绕不开的结儿。一些想法,一直在我脑子里纠缠。如果拿三哥的残疾,弥补自己的罪过,这太不公平啦!可是,这又让我碰上了,我没有能力化解呀!我们这些受命运摆布的女人,有一些奇异的愿望,有一些难以理解的爱情。有时候我就想,这是爱吗?啊,天哪!我从没想过,自己一生中要遭遇这样尴尬的难题。”麦圈儿说:“这个问题,你跟三哥谈过吗?”桃儿语音变得沉重了:“没有,他也好像有意回避这个话题。但是,他有自卑心理,他能不想吗?我们这种女人,牺牲肉体来换取物质上的满足,然后再牺牲物质来换取精神上的满足。这是多么可怕的恶性循环啊!我给三哥治病,我给他花钱,有时候感觉挺牛的。可是,钱太毛了,卡里的钱说光就光啊!我望着卡里的余款,心里发慌了。”我勾着头,身子抖得像筛糠。麦圈儿说:“我们都看出来了,你过去花钱大手大脚,现在连件像样的衣裳都舍不得买。你看看自己,穿的都是老衣裳!有一天,徐老板请客,你说没空儿,给拒绝了。其实,我知道,你有空儿,你是怕那色鬼看出你的寒酸。桃儿姐,日子久了,这种生活你受得了吗?你还能挺多久啊?你呀,别苦了自己,实在撑不住,就跟三哥讲明白,回到我们中间来吧!”桃儿叹息说:“唉,有时候我想过,何必死要面子活受罪呢?可是,我又怕对不起三哥啊!”麦圈儿说:“你呀,想多啦!你这种人,三哥未必没有思想准备!”桃儿忽然生气了,大声吼道:“我是哪种人啊?不,钱难不倒我。钱不是我们放纵的借口。如果回到老路上,我都不能饶恕自己!再说,我还有双羊呢,犯得着吗?”麦圈儿嘻嘻笑了:“我随便说说,别生气啊!我不是疼你吗?!其实,你比我们的命都好,退一万步,你还有双羊接济你呢!我咋碰不上这好事儿呢?”桃儿说:“人家再有钱,也不能赖给人家呀!我在他那儿打工,还有收入呢!”麦圈儿忽然小了声:“哎,桃儿姐,要不你就想开点,一边对三哥好,一边对双羊好。一边是老公,一边是财神,这日子多好啊?”桃儿说:“你又找挨骂了吧?我做不来呀!再说,双羊也不是那种人!他是男子汉,他说过,他跟三哥是铁哥们儿,如果我爱他,就跟三哥说在明处,决不干偷偷摸摸的事!”麦圈儿说:“既然是这样,那他给你买的衣裳,买的表,买的皮包,你都跟三哥说啦?”桃儿沉吟了一会儿说:“没有,我真的不知道咋张嘴。其实,我不应该再接受双羊的东西啦!但是,我又说服不了自己!这就注定了我受煎熬哩!接受东西那天,我跟双羊喝了酒。那一天,真是邪门了。酒后,我竟然跟着他回到了办公室。望着他英俊的身影,忽然,我找着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我一头扑进他的怀里。”我的心嘭一声,碎了。桃儿慌乱地说:“这个时候,要发生点啥,都有可能啦!可是,就在这时候,张晋芳来电话了,她叮嘱双羊吃药,双羊那甜啦吧唧的声音一下子把我推远了。真是后怕呀,多亏了晋芳的电话,我才没有犯罪。但是,我恨我自己,在那一刻,思想堕落了,我让三哥失望了。我们这种女人还有点儿良心的时候,说的话,做的事,应该是全新的。可我呢,还常常伴随着堕落的想法。这想法多么的可耻呀!我要求自己一件事,找个机会跟三哥谈开,求得三哥的原谅。”我长长出了一口气,但是,我的心被挖走了,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一群鸡频频地啄我。唉,桃儿那么多的痛苦,我咋就不知道呢?我脱下一只鞋子,把那只鞋子死命朝自己头上打,鞋底的尘土落了一脸。我边抽打边哽咽着说:“白立国啊,你养不活桃儿,还算个男人吗?你窝囊啊!”
吃饭的时候,我乖乖地回来了。今天我烦躁、气恼,这两个女人算是给我上了一课。走进屋来,还要装成没事人的样子。我吃着馒头,一个劲儿地噎气,想起小时候吃八五富强粉蒸的戗面馒头。我一摸,嚷道:“我×,你们做这么多吃得了吗?”麦圈儿说:“没事儿,吃不了,让我娘放在日头底下晒,晒发了做面酱。”我又一摸,摸到了一个面桃儿,很像寿桃儿。我抓起来举着:“这是谁包的?”桃儿点点头:“我包的!”我把它递给麦圈儿说:“你吃了它吧,大枣能补血,面桃儿能补心呢!”麦圈儿尴尬地一笑,麻利地接了过去,“哐”一声,狠狠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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