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卷西风-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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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0、万般奈何(一) ...

    道是天凉好个秋。

    如今既已是深秋,夜间的天更是凉得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樊一风策马在城外的小路上,风声从耳畔划过,声声催人心伤。他没由来的有种风雨欲来的紧迫感,握着剑的右手紧了紧。

    自从昨晚红翎和绿鸢离开他的房间后,他就没有再见过她们,听丫鬟说她们昨晚一同出门去了。樊一风有种不祥的预感,二人可能已经遇到了不测。红翎在跟他禀告吴小雾的事情时,他看出了她有所保留。她们都是他的心腹,他对她们自然是深信不疑的。

    他不清楚为什么红翎要这么做,但是他相信她这么做有她的理由。或许,她只是不愿他对周令西越陷越深。

    直到傍晚,红翎和绿鸢还是没有回来,樊一风终于按捺不住了。他将神兵阁大小事务全部交给了樊雷身前最信任的彭总管,自己则孑然一身出了苏州城。

    周令西失踪后,樊一风一直恍恍惚惚的,不知道该从何处入手。连天地门和天音宫的人尚且找不到她们,更不用说他了。但是直觉告诉他,周令西理他并不远,他甚至觉得,其实她就在他身边,只是他看不见罢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没有月光,夜路特别难走,看来今晚是无论如何也赶不到金陵的。加上自己也有些累了,樊一风准备找个地方住一晚,明天一早再赶路。

    老天爷仿佛和他心有灵犀似的,当他想找地方住的时候,抬头就看见了远处有微弱的火光。很小的一点黄色,可以说是微不足道,但是在这样漆黑的夜中,就是这一点黄色让他的心稍微踏实了一点。他夹紧马腿,朝着有火光的地方奔去。

    在这荒郊野外,眼前的客栈已经算是比较大了。客栈的门开得很大,灯光正是从大厅里面传出来的。门顶上悬着一块匾额,上书“天阳客栈”四个大字。樊一风不是没有走过这条路,在他印象中,以前这里似乎并没有客栈的。不过眼下他也没心情考虑这么多,翻身下马后径直往大门走去。

    店小二听到马嘶声,匆匆忙忙跑了出来,看见樊一风之后吃了一惊:“咦,客官你……”

    “给我准备一间上房,还有,帮我把马喂饱。”樊一风把缰绳递给了店小二。

    可是店小二并没有要接过的意思,他说:“客官,我们这里不住人,您还是换别家吧。”

    “这么大的客栈开着,不住人难道住鬼不成?”樊一风赶路已经赶得很累了,回答得很不耐烦。

    店小二很为难,不过没有等他说话,已经有人替他解释了。

    “这里的确不住人,但是也不住鬼,住的是活死人。”

    樊一风一愣,这个声音是……

    “樊少主,好久不见了。”宋羽正从黑暗中走出来。

    “是你?”樊一风不解,“你怎么会在这里?”

    “樊少主为何出现在这,我就为何出现在这。”宋羽正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他拿出一锭金子丢给店小二:“小二,给我们准备两间房。”

    店小二猝不及防,但出于对钱的本能欲望,他还是眼疾手快的接住了那锭金子。

    “好好,两位客官请稍等,我马上去准备。”店小二一边往里走一边看着手上的金子,两眼发光。

    宋羽正看着客栈的大厅,淡淡道:“樊少主是不是很奇怪,为何店小二不让你进去住?其实他不让你进去是正常的,因为这里是死尸客栈,不接待活人的。”

    “死尸客栈?”樊一风眉头皱成一团。

    “不错。是死尸客栈。”宋羽正说,“樊少主应该听说了吧,最近江南一带发生瘟疫,死了很多人。”

    樊一风点头,这么重大的事情他当然是清楚的。这次瘟疫的确死了很多人,谢寒拨出一大笔银子,广发药材和食物衣物,赢得了民心。再加上神兵阁被天地门吞并,天地门势力迅速壮大,很多人都预言下一任的武林盟主非谢寒莫属。

    “江南一带有很多是外地人,为了能在死后落叶归根,他们的亲人都会雇赶尸匠把他们带回家乡安葬。瘟疫发生之后,江南一带出现了很多夜间赶尸的队伍。这间死尸客栈就是前不久刚开的,不住活人,专门用来给赶尸匠停放尸体。之所以叫天阳客栈,为的就是让客栈多一些阳气。江南一带开在荒郊野外的死尸客栈,都叫这个名字。”

    听宋羽正这么一说,樊一风也发现了,这间客栈的确和一般的客栈不一样。且不说三更半夜大门敞开,客栈的构造也很奇特。大厅的四周密密麻麻全是很小的房间,房中只有一张桌子,但是门却很大,而且全向两边开着。

    “这些房间……”樊一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宋羽正淡然一笑:“这些房间都不是真正的房间,房门后才是用来停尸的地方。那些赶尸匠晚上赶路,白天天快亮的时候就会来死尸客栈投宿,把尸体立在门后。樊少主要是感兴趣的话,不妨等明天一早再来看看,每一扇门的后面都立着两具尸体。”

    “不必了,多谢宋大少爷解惑。看来今晚我们只能在这里将就了,宋大少爷要是不嫌弃的话,我们聊一聊如何?”

    “也好,樊少主请。”

    小二上楼安排房间去了,樊一风和宋羽正进门的时候,那胖胖的掌柜亲自迎了上来,笑起来脸上堆满肥肉:“两位客官里面请里面请,我让人给二位上壶酒暖暖身子。”

    “有劳。”樊一风回答得不冷不热。

    掌柜说:“想必二位公子应该知道这天阳客栈的规矩,我们这里一般是不接待客人的,所以也没什么好吃的,二位将就一下。”

    “你们平常吃什么,给我们照样上一份就好。”

    “好好好,两位公子请坐,我这就去。”

    过了一会儿,小二拿着一壶酒和两份饭菜从厨房走出来,“二位客官请慢用。”

    樊一风给自己斟满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樊少主是在担心西子吧。”宋羽正的话戳中了樊一风的心事。

    樊一风不承认也不否认:“你呢,宋大少爷,你半夜三更出现在这里,也是为了她?”

    “谢门主说,西子已经认定你是派人刺杀他的真凶,但是他仔细想过之后觉得你不会这么做,他相信你。我也相信樊少主不是这样的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让,都已经发生了。我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樊一风又喝了一杯。

    宋羽正说:“最近发生的一切看似都是你动的手脚,天衣无缝,但仔细想来又觉得疑点重重。如果贺无极真是神兵阁的人,临死前他为何要公然承认,他就不怕天地门和神兵阁翻脸吗?那个挟持西子的黑衣人故意不杀她,好让她觉得这是你的安排,可是这样一来,反而会把矛头引到你身上。樊少主这么精明的人,应该是不屑这么做的吧。”

    “宋大少爷果然心思缜密。”

    “过奖了。”宋羽正笑,“其实西子不笨,她只是当局者迷。若是站在我的角度看,她应该能看清这一切的。”

    “谢谢你的一番话。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贺无极的确是神兵阁的人,他是我父亲安插在天地门的内奸。而他临死前之所以说那样的话,我想他是在逼我。西子的出现是个意外,为了我她我愿意放弃我爹的遗愿。”

    “可是贺无极不会放弃,他是我爹的好兄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背弃承诺。他是想让天地门和神兵阁翻脸,这样一来,除了和天地门撕破脸皮硬碰硬,我没有其他退路。我想,他和吴小雾是一早就打成了共识,合演了这张戏,甚至不惜自己的生命。”

    “那你可曾后悔。如果不是西子,或许你现在已经成功了。”

    “我也不知道。”

    “其实你现在去金陵也没用,西子失踪得蹊跷,莫说是谢门主,天音宫宫主和长老们也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唯一能肯定的是,这件事和吴小雾脱不了关系,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吴小雾。”

    “嗯,等见到谢门主,我会和他商量。我说过,西子是我的妻子,一天是就永远都是,不管她对我做了什么,我不会怪她,只要她能回来。”

    听了樊一风这句话,宋羽正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随即很快恢复常色:“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西子能嫁给你,是她的福气。”

    二人一边喝酒一边说着话,待酒壶见底,门口传来一个清脆的女生,“有人吗,外面下雨了,我们想在这里借宿一宿。”

    樊一风余光向外看去,不由一惊,拿着杯子的右手抖了一抖。同时露出惊讶神色的还有宋羽正。

    大门口站着两个蒙面的白衣女子,一个挽着妇人的发髻,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样子。另一个就是刚才说话的女子,十七八岁的样子,那一层面纱丝毫无法遮掩她的美丽,反而更添了几分神秘。但是让樊一风和宋羽正惊讶的不是这女子长得有多美,而是她那双眼睛,像极了周令西。

    “西子?”樊一风喃喃出声。

    那年轻一点的白衣女子听到后眉头一锁,满脸疑惑,正想说什么,那白衣妇人先开口了:“公子认错人了吧,这是我女儿碧浅,我想我们应该没有见过公子。”

    “抱歉,姑娘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樊一风歉意一笑。

    被称作“碧浅”的白衣女子问:“看你失魂落魄的样子,那个故人是不是你的心上人啊?”

    “嗯,是我的妻子。”

    “咦,你妻子怎么成了你的故人啦?”

    “碧浅,不得无礼!”白衣妇人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这位公子,不好意思,小女自幼在关外长大,没见过什么生人,得罪之处还望公子海涵。”

    “娘,我只是……”

    “来了来了,请问是谁要借宿啊?”店小二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尴尬的局面,“哟,原来是姑娘啊,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不接待客人,二位还是找其他地方吧,免得看见了不该看的。要是吓坏了,小的我可担当不起这个责任啊。”

    “是不接待还是不想接待啊。为什么他们能在这里,我们就不行!”碧浅指着樊一风和宋羽正,气呼呼地说。她的声音如空谷莺啼,格外婉转清脆。

    店小二不知该如何解释,伸手挠头。

    “小二,给姑娘和夫人准备一间房吧,外面在下雨,这荒郊野岭又没有其他的客栈。”

    “可是这……”

    樊一风摸出一锭金子:“这些够了吗?”

    店小二一晚上见到两锭金子,眼睛都直了,连忙点头:“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只要两位不介意看到不干净的东西,想住哪里都可以。”

    收了钱,店小二乐颠颠跑上楼准备房间去了。

    白衣妇人朝樊一风点头致意:“谢谢公子,无功不受禄,这钱还请公子收回去吧。”她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金子递给樊一风。

    樊一风也不客气,伸手接过。然而就在他的手快碰到妇人拿着的那锭金子是,忽然转变方向,朝碧浅的脸探去。

    妇人看出他的意图后立刻出手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碧浅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樊一风飞速扯下了她的面纱。同时,白衣妇人一掌拍向了樊一风的右臂。

    作者有话要说:加了一些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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