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只是看到了这个，锦心很坦然地将手伸出去，经过一晚上已经处理的很好，药水抹过，透出一点青草的清冽气味，锦荣仔细的看一遍，抬起头来问道：“被花枝还是树条刺的？你要是不说也可以，姑娘受伤，理应身边伺候的人被罚，那么我只罚秋月一个人。”
“在院子里摔的，昨晚回去的时候，天色黑了。”不算是假话，也不算是真话，“脚下没注意，摔倒的时候，下意识在身边胡乱抓了两把，手就成这个样子，秋月帮我擦拭敷药，大哥就不要罚她了。”
锦荣静静打量她，温和的笑道：“以后要当心，如果是晚上走道，记得打着灯笼，昨晚也是我疏忽，只顾着寒王爷这边，你走的时候都没有送你，别说要责罚一个丫鬟，我这个做兄长的没尽职一样要责罚。”
“大哥陪客人才是要紧，是我自己不小心。”有些事情，被几句话轻描淡写的就抹过去了。
锦荣没有再问，或者他心里比谁都明白，让书墨又去拿伤药，一定要塞给她，秋月帮着接过来，锦荣轻声道：“我看着你的丫鬟很好，有她照顾你，我才放心。”
“秋月一直对我很好。”锦心才说了半句，珍珠又回来了，身后跟着六个小丫鬟，捧着一色的朱丹色描着金边的食盒，她亲手将每个食盒中的两道菜端出来，摆放上桌，一时之间，四冷蝶，八个热菜琳琅满目的铺展开来。
锦荣看一眼菜，低声问道：“家中每日都这般铺张浪费的吗？”
珍珠原本是含着笑，眉宇间都是得意之色，被他这样一问，脸色都僵了：“大少爷是不喜欢这些菜式，要不我再让灶房换几个。”
“不是喜欢不喜欢，昨晚母亲宴请寒王爷的菜式已经是丰腴过了头，不过对方是王爷，盛情款待没有差错，今天不过是我和三姑娘坐在一起，兄妹两个人能够吃得了这许多，动了几筷子以后都是要拿去倒掉，以前我外放不在家也看不到这些，要是真的在京城谋得一官半职，传出去，在家吃个便饭都要奢侈若此，同僚们会怎么风言风语。”
珍珠已经整个人都被吓傻了，平日里能言善辩的样子荡然无存，跟着她进来的六个小丫鬟，食盒还捧着，知道带头的都被训了，等会儿不知带要吃什么责罚，个个苦着脸，不敢说话不敢动。
锦心坐在那里，珍珠的眼色隔着人墙，使劲往她这边甩，摆明要搬救兵，她又坐了片刻，等锦荣的话说差不多才站起身来，清咳一声道：“大哥两年多才回来一次，大夫人一定是关照府里上下，一定要尽心服侍好大少爷，所以每个人都想拿出最好的来给你，如果为了这顿饭太过丰盛责罚了珍珠一干人，那就是伤了一个母亲的心，大哥于心何忍。”
锦荣听了她的话，果然脸色缓和些许，直接问道：“这些都是大夫人关照的？”
“大夫人说的和三姑娘的差不多，说是大少爷难得回来，在外头吃不好睡不好的，在家一定要好好休养才是。”珍珠毕竟机灵，这会儿顾不上大夫人究竟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就顺着锦心的话给圆过去，心里头暗暗另想着，大少爷原本温顺的好脾气，没想到板下脸来居然能够威慑得一屋子人都不敢说话，到底是在外头做过官的，怕是大夫人都压不住。
“三妹妹说的对，母亲一番苦心不可辜负，你们都下去就是了，回头我同母亲去说。”锦荣不再多语，冲着珍珠一挥手，珍珠赶紧行了礼，将小丫头一起都带走了，走得匆忙，其中几个人都险些撞在一起。
锦心不觉得好笑，等到所有人都走干净，她还是站着一动不动，秋月跟随她时日长久，隐隐能猜到她的心思，走过去低声唤道：“姑娘，大少爷等你一起开饭的。”
书墨识趣的笑嘻嘻凑过来问：“要不要去把昨晚喝的酒拿出来？”
锦荣狠狠瞪他一眼：“白天喝什么酒，尽会误事。”
“少爷昨天不是还一直夸外头什么好酒都比不上家中的美酒，而且这会儿又没在任上，少喝一点不误事。”书墨见他没再反对，自说自话的取酒去了。
“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锦荣亲自给锦心拉凳子，“原本才回家，不该当着众人的面发火的，幸好有你及时提醒，不然母亲以为是针对她的话了。”
锦心冲着他笑道：“没有吓到，自己家的哥哥怎么会吓到，再说也不是对着我说的。”如果没有猜错，锦荣对着珍珠的那一段话是故意说的，又故意等着她来劝解，等于是白送她一个顺水人情，在诸人面前表现出他们兄妹的感情，即便以后他不在家，让要对着锦心出手的人也在心里先衡量一番，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打狗还要看主人，锦心暗笑，这个比喻可不太雅致，比在自己身上更加不好听。
“我觉得你胆子没这么小，我回来的时候见到你，觉得你是真的长大了。”锦荣给她夹一筷子菜在面前，“不止是相貌身高，我看锦明都不如你。”
锦心来不及笑，外头一个高亢的声音嚷嚷开了：“大哥怎么可以在背后说妹妹的坏话，还被我听到了。”除了锦明，整个苏家没有嗓门这么大的。
“来得正好，才刚吃一口。”锦荣不疑有他，起身来接锦明进屋。
锦心的睫毛垂下来，大哥才回来一天，已经热闹成这样，一拨一拨的人来人往，偏巧她都在旁边看着听着。
锦明根本没有要在她身边坐下来的意思：“我在自己屋里吃过饭了，你们吃你们的。”往锦心对面一坐，不但将光线遮住，而且一双眼就盯着锦心的脸，要是目光有温度，那股劲头能在她脸上烧出两个洞眼。
“没道理，我们吃着你看着的。”锦荣好整以暇地坐下来，又夹一筷子给锦心，“要是没吃饱，就再置放一副碗筷。”
“饱了，都饱了，没饱也够了。”锦明虽然是笑着说的话，感觉两排槽牙都咬的紧紧的。
锦明回头喊了一句：“书墨，你去取瓶酒要取这么酒，别是自己先偷喝了。”
“少爷，我腿短走得慢。”书墨双手捧着酒瓶，见人先笑，“二姑娘也来了，给二姑娘见礼。”
锦心站起身来，接过书墨的酒瓶：“我给大哥斟酒。”
“没事献殷勤，心里打小算盘。”锦明自以为说的声音不大，但是整个房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锦心倒酒的手抖都没多抖一下，将酒杯斟的齐平，又给自己斟一杯：“昨天有贵客在场，今天再另行给大哥敬酒，庆祝大哥回家。”
“没规矩，没看到还有人在旁边吗，怎么不给我倒。”锦明根本不是能够忍得住嘴的人，立时就爆发了，“别以为大哥回来，有人给你撑腰了，你仔细……”
“你让她仔细什么？”锦荣直接问道。
锦明呃了一下，将后面的话给统统咽下去，虽然她有母亲做后台，在锦荣面前也不敢造次，昨天退席以后，母亲在耳朵边关照的话，她还是记得，赶紧扯开脸皮笑道：“没什么，没什么，我说她不给姐姐斟酒，仔细我下次喝酒也不带着她。”
“三妹妹给她斟一杯酒，看她馋的。”锦荣等锦心将救倒好，一扬脖子就喝干净了，“妹妹敬的酒，味道确实不一样。”
锦明不甘示弱，学着锦心的样子，也照例给敬了一杯，锦荣照旧喝得杯底朝天：“我还算有些酒量的，你们别学我，沾沾唇，意思到了就行。”
锦心很是听话，后面的几次敬酒都是嘴唇稍微碰一下，闻到酒香就算，锦明却是贪杯，不比锦荣喝得少，到了第四第五杯，拿杯子的手有些发颤，是酒劲上来的兆头。
“二姑娘要醉了。”书墨没忍住嘴，喊出来。
锦明顿时急起来：“胡说，我哪里就醉了，这才几杯，又是那么小的杯子，我平时能喝得多了。”说完就要来抢桌上的酒瓶。
“锦明是有些要醉了。”这次是锦荣开了口，“你拿着酒瓶，别给她。”
锦心一时没有察觉出锦荣的意思，将酒瓶握在双手之中，锦明伸手来抓，抓几次没有抓到，抬起眼瞪着锦心，这张脸就是平时她最讨厌看到的，特别是哭哭啼啼的时候，更加招人厌，蛮横劲上来，直指着锦心呵斥道：“敢抢我的酒，把酒瓶给我。”
“大哥说你醉了不能再喝。”锦心的话一出口，顿时知道锦荣给她下了个小小的套子，或者要套的人原本不是她，而是其他的，想要将手中的酒瓶顺势给出去，已经来不及。
锦明绕过半张桌子来，看都没有多看，一把抓住了她的发髻，下手真是狠准快，嘴里不清不楚地骂道：“小蹄子，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倒是要上房揭瓦了，敢和我抢东西，看我不打死你，打死你。”手下使力还不够，索性要抬起脚来，对准锦心的腰眼处就是重重的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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