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荣像是没有察觉到，大大方方的进来，坐下问道：“三妹妹不给我倒杯茶？”
锦心亲手斟茶：“大哥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母亲在前厅招待客人，我听丫鬟说，几个妹妹在后院打起来了。”锦荣似笑非笑地接过茶来，他是心里头透亮的人，话语间有些揶揄的样子，“所以过来看看三妹妹是输还是赢了，有没有被指甲抓破脸。”
锦心噗一声笑开了：“哪里有做哥哥的盼着几个妹子在家打架的，也不盼着我们点好。”
锦荣跟着笑道：“没吃亏就好。”
“是亏也是占便宜。”
“有这样的心思就更好了。”锦荣明显不是来真的喝茶，他将茶杯放下来，很是认真的看着锦心，也不说话，但是目光柔和而镇定，看得真是细致，锦心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不知道他是想要做什么，但是见着他的目光一寸一寸沉重起来，觉得有些话反而不好问，反正是自家的兄长，由得他看就是，“锦心快要及笄，这个要好好庆祝的。”
留下这句话，锦荣起身走了，锦心送到门口，觉得他这一来一去有些不明不白的，就连秋月都在关门的时候问：“大少爷是不是有想说又不能说的话？”
锦心思量着点点头：“大概是刚才他和大夫人所见的那个客人。”大夫人说抽不出身过来，一方面是眼开眼闭不想再儿子面前有所偏颇，另一方面可能真的是来客又重要又难处，再看看锦荣的样子，锦心起了有些许的不安，又说不好是哪里放不平整。
“姑娘休息了，大少爷这样能干，不用姑娘操心的。”秋月安抚了一句。
“是，大哥做官几年，他懂的又多，确实不用我多操心。”锦心换衣服躺下来，过会儿又道，“秋月，明天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姑娘想做什么？”
“我要出去一次。”
“出去？”秋月十分不解地问。
“是，我要离开家，到外面去一次。”锦心在黑暗中咬了咬嘴唇，才说了半句话，不知怎么耳根的地方微微有些发烫了，“别的我不担心，就怕有个万一过来找我，你要替我掩饰过去。”
“姑娘是想要一个人走出门，不带着我？”
“是的，我一个人，不是说不能带你，而是都走开了，被查到的话，不好应付。”
“我不同意，姑娘不过是扫墓出过一次苏家，连外头的路都不认得，怎么出门，万一有个好歹，责怪是小事，姑娘的安危是大事。”秋月直接拒绝了，“这个万万使不得。”
锦心拥着被子，很轻的叹一口气，百转千回的，她回来有段日子，有些等不及了，等不及想去看那个人，想的心口发痛。
秋月见她没有再多语，以为她已经打消了这个有些荒诞的念头，没有太在意，等一觉醒过来见锦心压根没有在房里，才知道她是趁着天未亮就起身悄悄走掉了，心里又是气又是急，只能暗暗的压制着，谁也不敢告诉。
锦心穿的是秋月衣箱里半新不旧的裙袄，青绿的颜色，微微褪色，倒也不难看，随手梳两条辫子，带一些零碎的钱，她大着胆子从后院小门走出苏家，长排的灰墙黛瓦，一眼像是望不到头，走出几十步，快转弯的时候，她回头看一眼，像是要认准门。
天色，已经微微明亮起来，路边有些卖小食的摊子摆出来，锦心看什么都是新奇的，停下脚买一个葱香饼，实在是经不住路过时钻进鼻子的香气，捧到手里烫得她直吹气，一口咬下去，油滋滋的，果然好吃，她边吃边走，知道寒王府是在京城的东面，向着太阳要出来的方向准没有错。
方向是没有错，锦心却没有料得这一路走到中午，连个寒王府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她有些着急了，左右看也不知道问哪个路人才可信，在路中央停下来不敢再走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让她这会儿再原路返回去，有些不甘心，但是方向会不会走错了，锦心抬起头来，眯着眼看了看已经差不多悬到半空的太阳，这会儿要分清楚东南西北的还真是不太容易。
“我说，前面的姑娘。”
锦心犹自在想，晚上能不能按时赶回去，吃饭的时候要是万一锦绣又出一茬说要找人，秋月怎么应对得过去。
“你这不进不退的，站在路中央，要是来一匹马来一辆车，直接就把你远远送走了。”
锦心刚刚明白，这一串的话是冲着她说的，赶紧转过身来，有个年轻男人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侧过头来冲着她笑：“赶紧的往路边让一让才是，你看车来车往的。”话音没落，一辆马车擦着她的身边就过去了，她吓一跳，赶紧往路边闪让。
“太不当心了，家里人怎么放心你出门的。”这人好像空闲的很，提醒过了话，压根没打算走，好像看白戏的那种眼神打量着她，“我说，你莫非是迷路了，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锦心看他的衣着谈吐不像是坏人，抱着瞎猫撞到死耗子的心情，咳嗽一声问道：“不知这位公子可认识寒王府？”
那人来了兴致，好奇的问：“你想去寒王府？”
“是的，只知道是在京城东面，出来小半天有些找不到方向。”锦心说的是事实。
“方向没有错，路也走得多，其实不远了。”那人遥遥一指道，“看到前面一大片琉璃瓦没，那边就是寒王府。”
锦心踮着脚尖，想看到他说的地方，不过前方人头攒动，她的身高排在后面，根本是看不清楚，但是既然能够这样指着说明，确实不算远了：“既然如此，那就多谢指路。”
她转身要走，他又在身后直截了当的说道：“你一个小姑娘，去寒王府做什么，你即便到了门前，也未必能够进的王府。”
他说的是实情，但是锦心出门的时候没有想这么多，她原先准备到了王府门前要是能够正赶上那个人出来进去，她凑得近些看上几眼，已经很满足，但是走了一上午的路，兴致勃勃的没觉得，这会儿站定脚说两句话，一双腿是够酸的，要是这样子连个人影都摸不到，她有些不甘心的，冒险出来一次不算容易。
眼前这个人，既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他是有把握可以进王府的？
那人像是看出她的心思来，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要是告诉我，你进王府是为了什么，我就考虑要不要带你进去转一圈，见识见识。”
“我听说王府里做丫鬟的话，月钱不少，又怕做不好事，所以想先去看一看。”锦心急智的给自己寻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去看看是不是像传言中的那么好。”
那人笑得正欢：“看你的样子，实在不像能做丫鬟的，别是随口扯的话来哄骗我的。”
“不是，不是，丫鬟也分很多种，我做女红很好，要是能进府可以只做这一块的。”锦心生怕这人将她甩下就走，赶紧的跟在那人身后说，“要是这位公子能够援手带我进王府，小女子不甚感激。”
那人又是一笑道：“想做丫鬟，光会女红是不行的，但是做得特别出色的又另当别论，一个小姑娘也不会闹出什么事情，我带你进府就是了，不过待会儿你别说话，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可记好可愿意？”
锦心连连点头，一步一随跟在他身后，觉得这人个子颇高，走路的姿势甚是潇洒，更加不像是坏人了。
“我姓百里，单名一个清字。”
“是，我记下了。”
他见她没有多嘴的问为何要告诉姓名，知道是个聪明人，愈发放心：“那我喊你什么？”
“锦儿。”虽然掐头去尾的，不算是骗人。
“锦儿，锦儿。”百里清将名字轻念两次，“名字和你的人还算是相配，只是怎么看，你还是不像个丫鬟，王府里的美人不少，你这个长相的进府，就算真的是去做丫鬟，我看也是做不长久的。”
美人两个字像针尖一样扎在锦心的心口，想拔都拔不出来，她想大概一瞬间血色都从脸上退走了。
“你别紧张，我同你开个玩笑，寒王爷也不是那么禽兽的。”百里清错以为自己的话吓到对方，赶紧打个哈哈，“你不过是去见见世面，要是觉得不好，没必要一定认死理要去王府做事，那地方一点都不太平。”
一路上，百里清不管锦心听得懂听不懂，说了很多话，锦心的心思没有在上面，只想着能够快些到王府，幸好两个人走得不慢，他停下脚步来：“前面就是寒王府，你记得不要多话，跟着我就是了。”
很明显，百里清是王府的常客，看门的连问都没有多问，两个人一前一后就近了大门，锦心始终低着头，只管看自己脚底下的石子路，一步，一步，她又重新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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