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的门，开启了，又关闭了，那样迅疾，旁人根本无从察觉。
锦心被反剪着手臂，脑袋压得很低，脸孔只差在泥地上摩擦而过，她努力要抬起头来，一只粗糙的大手死死按住她的后脑勺，不允许她挣扎。
“这是我自己的家，你们要做什么！”锦心原本跑了一路回来，气息有些急，被一按一压，全身的热血都往脑袋上一阵阵涌。
“自己家，所以你就监守自盗了，母亲才前脚出门，后脚你就偷了家中的东西拿出去变卖，苏家是哪里对不起你，少你吃还是少你穿了，你要做出这等下作的事情。”锦明站在不远的地方，身形隐在跳跃的火把后面，脸上的淤血红一块白一块，声音甚是刺耳，“你还有脸说这是你自己家。”
“我没有。”锦心徒劳的回道，她知道没有人会相信，可是她必须要替自己争取一下，“我没有偷家中的东西。”
“我和大姐的屋子里面都少了首饰，两个足金的项圈还有耳坠子，金镯子，所有丫鬟的衣箱都搜过，就是找不到，还真是巧了，整个家里今天所有的人，除了母亲和大哥，只有你一个人出了门。”锦明冷笑着走过来，从锦心的视线中，能看到的只有她的鞋子，“你出门去做了什么，你说来给大家听听，看看是不是我们冤枉了你。”
“大哥知道我不会做这种事情的，我要见大哥。”锦心放开嗓子喊道。
“大哥？大哥到这会儿都没回来，他从回来之后，天天忙得马不停蹄，他又没有守着你，怎么替你作证，你休要再抵赖，你和你的丫鬟一样嘴硬，嘴硬有嘴硬的下场，做了贼就要认账。”锦明高呼道，“把她给我拖起来，让她看看嘴硬的下场。”
秋月！锦心的心尖微微一颤，她被抓着头发从地上拎起来，头发抓得太往后太用力，迫使脖子扬起一道弧度，她看到秋月被绳索五花大绑，嘴也堵得严严实实，腮帮子两边都肿的高高，应该是被掌掴了，幸好身上没有什么清晰可见的伤痕。
秋月的眼神里面写满了惊慌，一直看着她，像是要同她说什么，又迫于不能开口，急的泪珠子簌簌往下掉。
“你还不服气吗？”锦明皱一皱眉，为什么她还不哭，以前不是只要很小的惩罚都能看到她两眼泪汪汪的，那种时候才能让自己觉得那张脸孔不是特别的讨厌，然后恨不得将鞋子重重踩在她的脸上，为什么她的样子还是镇定的，难道说大哥回来，她觉得有了靠山，腰杆子就硬了，真是笑话，为什么要选今天，因为今天母亲和大哥都没在家，还不就是两个姐姐说了算，“春燕，你出来，你同这个小贱人说你看到了什么！”
春燕理直气壮的站出来：“一大清早的，我看到有人在姑娘门前走过，当时才刚起，我还以为是屋里哪个丫鬟起的更早，后来一看才发现是三姑娘，当时我也没有太在意，毕竟是自家的姑娘，没想到等姑娘起来梳妆的时候，一收拾才发现少了首饰，其中一件还是姑娘及笄的时候，姑娘外婆送的金钗，这可怎么了得，院子里的丫鬟下人一贯手脚干净，姑娘是知道的，我们的衣箱都给查了，什么都没有。”
锦心盯着春燕的脸，春燕原本就是她的丫鬟，看着她的地位在老爷过世后一落千丈，长了个由头将她给卖了，才巴巴地赶去跟着锦绣的，人各有志，她没有责怪过，但是这一次是当着面扯谎，她真的不敢相信做人可以无耻至此，一字一句问道：“春燕，你确实早上看到的人是我，是我进了大姐的房间，拿了大姐的东西嘛，你是亲眼所见嘛！”
春燕哪里敢去承接锦心的视线，将脸侧过一边去，嘴里不依不饶的：“我眼睛好好的，当然是看见三姑娘才能出来指认的，平日里三姑娘也不常来，就是姑娘请过来吃了一次饭，才摸清楚我们院子里的情形。”
“你的意思是说，大姐请我来吃饭，我是拿着做贼的心来踩了点，然后一大早过来偷东西，这是什么混账话，实在是可笑之极。”锦心知道今天的劫数是躲不过去，她身边贴心的人只有秋月一个，他们将秋月绑了不让她去找救兵，困在这样的小院子里，等于是折了翅膀的鸟雀，飞不出去。
“什么叫可笑之极，你自己做过的事情被丫鬟看到还不心虚，非要我动手，才肯承认不成！”锦明厌恶透了锦心的神情，她以为她是什么，天空朗朗的一轮明月，不过是被踩在地上污秽不堪的烂泥。
“二妹妹和她罗嗦什么，人证物证都摆在这里，便是母亲回来，也是一样要执行家法的，同她多说一句，我还真担心脏了自己的嘴。”锦绣原本坐在后面，见锦明拉拉扯扯的说个没完没了，有些心急了，万一锦荣先一步回来，那么今天这场费尽心机的安排就都白费了。
“大姐姐，她不肯承认，完全抵赖掉。”
“那你问她，今天一天去外头做什么？”锦绣冷笑道，怎么叫天时地利人和，锦心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偏偏今天鬼迷心窍非但早早的摸出门去，还弄到天黑才回来，一定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正好被她们抓个正着。
“大姐姐问你，今天去外头做了什么？”锦明拿着鸡毛当令箭，分外得意。
锦心咬了咬嘴唇，没有回答，她当然明白自己从来没有偷过东西，那些她们口中的项圈金钗，她根本是连看都没有看过，怎么进屋怎么偷，根本说不出道理的话，还被一群人口口相传，头头是道，就是为了针对她一个人。
“说不出来了，说不出来了，你不是说自己冤枉的吗，怎么不开口了，怎么变成锯了嘴的葫芦了，天生的贱蹄子，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你真是连畜生都不如，母亲不在，我替她执行了家法，让你长点教训。”锦明仔细的欣赏完锦心哑口无言的颓丧劲头，一扬手喝到，“来人，将她绑了，上家法。”
“二姑娘，这是上哪一种的家法？”有识趣的仆妇凑到面前来。
锦明转过头去问道：“大姐，你说是哪种家法？”
“二妹妹做主就是了。”锦绣淡淡笑起来，锦明的性格，她比谁都清楚，只要用根稻草捅一捅，都能让她顺杆往上爬耀武扬威起来，这下子才好，既教训了锦心，又将自己完全置身事外，要是大哥真的责怪起来，自己又没有做错事说错话，两头不得罪。
锦明脑子转不过来，胡乱的喊道：“先绑了，先把她绑起来，免得她趁机溜了。”
锦心根本没有要抗争的意思，一眼看去，后院里足足有十来个人，动手的，帮腔的，看热闹的，望风的，两位姐姐在家中没有其他作为，所有的心思都用来怎么琢磨捉她的小辫子，往狠了劲的折磨她，别说她没有这个逃跑的本事，就是真的出了苏家，外面天大地大，她又能跑到哪里去。
得了锦明的命令，仆妇各个心头明白，这个三姑娘就是没爹没娘的赔钱货，就连服侍她的人都跟着一起倒霉，谁敢为了这样一个主去得罪大夫人的两个亲生女儿，推搡之间，其中一个眼尖，邀功似的尖着嗓子喊道：“二姑娘快来看，看她脖子上头的痕迹。”
锦明见锦心的领口被拉开，不知为何锦心脸上出现了慌乱的神情，她虽然看不出个究竟，却觉得是抓住了锦心的把柄，急声问道：“这是什么？”
“二姑娘还未出阁所以看不出来，这是和男人苟且后留下的证据。”那个仆妇说的头头是道，一只手将锦心的衣领扯得更开，雪白的肩膀都快露出来，锦心才想到要挣扎，根本不是她们的对手，“二姑娘，这是足以家法的证据。”
这句话说的锦明都兴奋了：“大姐，大姐，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个小贱人果然是个狐媚子，怎么问她去了哪里都不肯说，原来去私会男人了。”
“你们查到了什么，快说给我听听。”锦绣让春燕扶着走上前来。
“她脖子上有好几处红点子，这位妈妈说就是苟合的证据。”
“小贱人自己怎么说！”
“她的嘴让堵上了，不会让她再说了，家法，上家法。”
锦心的身子被按在长条凳子上，有人按脖子，有人按肩膀，她似砧板上一条临死的鱼，连挣扎着呼一口气都是困难的，耳畔听到一声划开空气的钝器声，随即是很沉闷的落下来，击打在她的大腿后，那棍子足有儿臂粗，打的人又是使了全力，直打得她眼前发黑，双耳隆隆作响，一口气没换过来，下一记又重重的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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