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有心事。”秋月猜想，一切的源头是因为自己说错了话，那个可能并不存在的香袋，才让锦心变成这样。
锦心已经能够斜靠的坐起来，她将一只手展开又握起来，轻轻笑着道：“手指都捏不紧，一点力气都没有。”
秋月觉得她虽然在笑，但是心里面不开心，而且很明显，锦心不想回答自己的话，嘴上没有说，锦心一定在心里反反复复的想过。
“姑娘不用做事，气力以后慢慢就会恢复的。”秋月手里的一件针线活做完了，拿给锦心看，“姑娘看看喜欢吗？”
是一双纯白的袜子，袜口的地方锁着月牙边，看着朴实无华，锦心捏在手里觉得又轻又软，穿起来定然是舒服的：“一双袜子都费你不少时间，其实我的脚还肿着，不能穿这样合脚的。”
“再过段日子就能穿，大少爷说了过十来日要带姑娘出去走走的，姑娘一定是记得。”秋月特意把话说的轻巧些，“姑娘一心想快些好起来的。”
锦心没有否认，有些向往的看看窗外：“想不想出去走动，和能不能出去是完全的两码事，有时候听到窗户外有鸟雀鸣叫，都觉得心里头痒痒的，恨不得自己也能长出翅膀来，即便不用双脚也能够飞出去看看春色。”
“已经大有起色了，前天大夫过来说姑娘修养的好，骨头都长起来，没偏没歪的，等都好了，就和没事人是一样的，每天的药水都抹着，伤口的地方已经颜色很浅，我看那个大夫的医术是真的好，姑娘的命苦些，但是每次都逢凶化吉，有贵人相助。”
锦心听秋月嘴巴难得抹了蜜似的，一个劲挑好话哄她，也不能再沉着脸：“索性，你将窗户都打开，外面的风暖融融的，比屋子里还温和的。”
“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了。”秋月巴不得她有些活跃的劲头，将一扇一扇的窗都打开，窗户纸的颜色比新的时候淡了，更加有层春雾蒙蒙的感觉，“姑娘，下一场雨，玉兰花都开了，我去替你折一支来。”
“别去，让它们好好在树上开着，到时候花谢了，就落在树根的地方，叶落归根才是最好的。”锦心的话，听起来有些不祥，秋月却不敢这样说，已经说错一次话，她恨不得要掌掴自己几下，要是再来一次，她定然不会多这个嘴。
玉兰花是没有折来，书墨却送了玉兰饼过来，一大盒子装在藤条的编筐里面，他的声音从门外透进来：“在街口转弯的时候，大少爷看到都在排队买这个，就放我下车来，说是给几位姑娘都买些，红豆和桂花糖两种馅子的，姑娘喜欢就好。”
秋月将编筐送到锦心面前，锦心拿起一个来，小小圆圆的样子，怪趣致的：“不知道这是什么馅子的。”放到口中轻轻一抿，眉毛舒展开来，真的有玉兰花的香气，里面的豆沙很绵软，入口即化，她吃完一个，用手指在剩下的里面点来点去，挑出一个颜色更深点的，这次是桂花红糖的，说来奇怪，桂花的那种香甜没有将玉兰的清香压下去，反而衬托的相得益彰。
“姑娘连着吃了两个，真正是好吃的。”秋月知道书墨还在那儿眼巴巴的等着，赶紧转过头去告诉他。
“店家自然有店家的妙招，否则哪里寻得赚钱的营生。”锦心喝一杯清茶，觉得身体都被玉兰花的香气给包裹住了，催着秋月也吃一个。
秋月当着书墨的面，不好去吃姑娘家的东西，连连摇头，锦心反而笑起来道：“书墨一定排队排了很久，不如你们俩人一人吃一个，我看看分别都吃到什么馅子的。”
“大少爷只说是给姑娘吃的。”书墨蹭了蹭脚，买了四筐玉兰饼，路上还斟酌了一下，先送哪里后送哪里才能够不得罪人，最后是先给大夫人送去，又按着姑娘的大小来安排，见着三姑娘明知道自己是最后一个，都没有丝毫见怪的意思，他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到了大姑娘那里，大姑娘的眼睛是看不见，特意还问他先去了哪里，他说只送了大夫人就过来，春燕还在旁边补充着说他手里还有两个框，大姑娘才算是满意的点点头，让春燕给了他赏钱，就将人打发出来。
二姑娘虽然没有问，不过只朝着框子里看一眼，撇撇嘴说自己不爱吃甜食，就将他晾在原地，后来还是他说要退出，她才挥挥手，比大姑娘更不会做人。
等送到最后，玉兰饼有些冷了，书墨仔细的等着锦心吃过笑过，没想到说是要一起吃，但是锦心后面那句话，他听着有点动心，三姑娘没有丝毫揶揄的意思，她说的很讨巧，他听完就看向秋月，秋月也正好抬眼来看他，目光一触，俩个人都不太自然，侧过脸去，嘴角却一齐卷起来。
锦心隔着帐子虽然看清楚，也知道他们都是欢喜的在笑着，没有多加推辞，一人拿起一个，分别送进口中咬了一口，异口同声的咦起来。
“书墨吃的是什么馅的？”
“回三姑娘的话，是红豆的。”
“姑娘，我吃的也是红豆的。”秋月的声音慢慢低下去，红着脸把玉兰饼吃完。
书墨边吃边看着她，觉着三姑娘身边的丫鬟，每天耳染目濡的，也和三姑娘一样秀气有礼，居然连半点饼渣都没有落下地，而且，秋月脸红的样子，看着真是顺眼。
锦心推说小院里就两个人，一筐子玉兰饼吃不完，让秋月留下几个，剩下的都由书墨带回去，书墨不明白了：“这是大少爷说了要给姑娘的。”
“我已经吃了，很喜欢，不过这里只有我和秋月，吃不掉就是浪费，不如带回去给大哥一起分享了，你回去替我谢谢大哥，我这边没有东西赏你，回头让秋月给你做双鞋子，你觉得可好？”锦心轻笑着问道。
“好，好，三姑娘说话可要算数。”书墨压根都没有想，连声的应了。
“原本秋月在给我做些针线，偏巧都做完了，排着队就能做你的。”锦心觉着书墨笑起来不像平日里的机灵劲头，有些呆呆的，笑着笑着又没有声音了，好像是秋月出手掐了他一把，不晓得是不是自己眼花了，秋月还会这一招。
等书墨走了，秋月还没有进屋，锦心不催她，放任她又看了一会儿，等她自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回过头来，锦心冲着她招招手，秋月走到床沿边，觉得姑娘的气色突然变得好起来了。
“秋月，我有件事情想同你说说。”
“姑娘要说什么，尽管开口。”秋月看着锦心，有些琢磨不过来她的意思。
“那一日，你同我说在大哥身上闻到香袋的事情，我虽然后来没有再提，但是这件事情像是一根鱼刺，卡在喉咙里，咽又咽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说不出的难受。”锦心在床沿拍一下，示意让秋月坐下来，她还有话要细细说的，“我当时的伤势不轻，又遇到故意来相害的，在苏家，算来算去，其实同我都是骨血的亲人，我真的不想猜测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想着要说服自己，不过是巧合，因为旁人也未必知道金大夫开出来的是什么药，我也不相信，大姐二姐用鼻子闻一闻就能分辨的出来，她们没有那样的本事，结果你的鼻子却好，闻到了大哥身上。”
“姑娘，我心里悔死了，当初不该说的。”秋月听了锦心的话，抬起手就要抽自己，“说了就是让姑娘添乱。”
“大哥不会那样子对我，只要他当时晚些来救我，后面的事情谁也说不好，他不必多此一举的，这两天，我都想了，也都想明白了，即便是大哥身上带着的香袋，那也是有心人而为之，一定不是他的本意，我若是连大哥都怀疑，我还能相信谁去。”锦心将一番话都说出来，觉得心里的魇气也跟着一起跑出来了，长长松一口气，舒服许多，“你更加不用自责，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全都是为了我好，我身边也只有你一个贴心的人，要是我们之间有了隔阂，那真正是比我挨了打更痛更叫人伤心了。”
“所以姑娘才将话都说开了，让我也放个心。”
“不然你晚上也睡不好，针线每次都要做到天亮，又没有人催着要你交活。”锦心对着她盈盈一笑道，“不过，以后有人要催了，书墨怕是要盼着那双应允了他的鞋子，我们院子里，其他的东西还好，就是费蜡烛费点灯的灯油。”
“姑娘才说的好好的，怎么又扯上我了，那是姑娘答应他的，我，我可没答应。”秋月脸皮薄，耳朵后面都快要烧起来了。
“难不成，你还要我这个伤了腿的，给书墨做针线？”
“姑娘，我不同你说了，我去外头浇花。”秋月见她不依不饶的，索性直接躲出了屋子，站在院子中间，长长的吸一口气，她心里头的那个结，被锦心的话轻易给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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